【服周之冕】读书笔记
新时装是统治阶级创造出来的,他们竭力用各种办法把自己同下层阶级隔离,外表上也是如此。在性别、年龄、地域、民族、职业、阶层等众多方面,服饰都发挥着区别功能。在前现代社会,服饰僭越要冒触犯法律的危险。人的衣生活是社会制度的附属品。
利玛窦初到中国,装束模仿和尚,见官必跪而仍遭歧视。后来他换上了四方平定巾与进士才能穿的绯袍,表示他是一位“西儒”。他随即得到了和士绅相类的礼遇,见官不用跪着说话了。
中国的服饰礼制不仅高度细密,还是高度“数字化”的——它充分运用数列手段,对服饰要求,如尺寸、质料、色泽、图样、饰物等等做出等级安排。
在中国,实际上人是绝对平等的。所有的一切差别,都和行政连带发生——黑格尔。古代中国等级严格细密,又便于流动。
整齐精致的六冕制度,最早见于《周礼》。
文艺复兴把人提为衡量宇宙的本体,浪漫主义把个人置于所在世界的中心。
冕服是礼服之中最尊者,天子、诸侯及卿大夫皆服冕。君臣通用的结构,“如王之服”的规则,亦不独冕服之礼为然。与帝制时代朝堂上的君臣疏隔,很不相同。体现了天子与诸侯、诸臣“昭其为一体”的政治精神。在后王眼里,《周礼》六冕之制是有问题的,它没能充分凸显天子独尊,模糊了君臣界限。这反映了历史早期君臣不甚隔绝的情况。
乐象征:同、亲、仁
礼象征:异、敬、义
六冕对应着六种祭祀
1.昊天上帝、五帝
2.先王
3.先公
4.四望山川
5.社稷、五祀
6.群小祀
天子可祭昊天上帝、五帝,公能祭先王,侯伯能祭先公。
《周礼》六冕是一种“等级祭服制”,其基本特点,就是每级祭祀都使用一种特定祭服。
周代“等级君主制”
依古义,天子亦为爵
等级君主制决定了神权的分配,由此形成了等级祭祀制。
中国古代,战争赢得政权,统帅变成君主,君主主持祭祀,战争场面化为祭祀乐舞,兵器用作祭祀武器,军帽用作祭服。
从大背景中来说,《周礼》是中国“以官治国”文化精神的集中体现。
中国礼制自初就显出了一个重要特征:浓厚的“数字化”倾向,大量采用数列手段来区分尊卑贵贱,是所谓“礼数”。这与数术有关。
“数字化”还有一种行政和管理的意义,为精细化安排身份、地位、礼遇及其变动提供了重大便利。官僚制对“整齐”的需求,推动了量化手段的普遍运用。
六冕章旒的体系是郑玄奠定的。
很多人以“尊君”原则,否定郑玄的大裘冕无章无旒的结论,以为大裘冕十二章。
郑玄:以爵不以命数,天子孤卿大夫与诸侯孤、卿大夫相同
《周礼》的作者,是以诸侯自祭为前提来编排六冕的;后儒则是以官贵为皇帝助祭来安排六冕。
秦人可能有舞人用冕,依五行方色而用五色
西汉宗庙、五郊、明堂、天地之祀不用冕服,而是用长冠(刘氏冠)
汉初经常使用赤色祭服
秦汉间流行弥漫五行思想的五色祭服。
秦汉皇帝的标准朝服,是头戴通天冠,身着袀玄之衣(上黑下黑),或随五时色。
秦朝列卿位次,廷尉居首,内史居次,奉常最末;汉武帝后,太常得居九卿之首。
王莽时,周爵与周冕重获新生。此后,十几个世纪冕服得兴衰变异,就应以新莽为开始。
汉明帝在明堂祀光武帝,君臣始服冠冕。后从刘苍建议,在天地之祀中也戴冕服,而非长冠。由此,冕服就成了东汉“郊天地、祠宗庙”的法定礼服。但汉明帝并未采用六冕制,仅服衮冕;且五岳、四渎、山川和社稷祭祀,仍用长冠。
《尚书大传》有一篇《洪范五行传》,发展了先秦五行说,对后世五行灾异理论影响非常大。
东汉永平年间,服冕仅限于公卿以上。这是帝制时代皇帝的实用需要。
天子冕服“十二章”中的“华虫”是华、虫还是“华虫”,经学界很有争议。马融以为二,郑玄以为一。汉、晋、宋、齐皆以华、虫为二章,而无宗彝。 华虫:(一种雉) 华:花
南朝梁武帝用郑玄说,但冕服上仍有花。
魏明帝好妇人之饰,垂旒用珊瑚珠。又嫌三公衮服“拟于至尊”,于是损略三公身上的“黼黻”。又因谒者高山冠似通天冠(帝王所服)、远游冠(诸王所服),故毁变之。
魏晋帝王为限制三公服衮,多加侍中、散骑常侍之号。因制度规定,受加官者服加官之服。皇太子、诸王服衮,亦需特赐。
魏晋以来虽皇权衰落,但尊君卑臣的意识形态仍然起着作用。与此有关的礼制变动仍在上演。
永明时,因王俭之议,服装改回汉制,三公九章而卿七章。魏明帝时损黼黻,将三公服改为七章,卿改为五章。
后儒认为,诸侯助祭时服其最高冕服,自祭只能服玄冕。但若二王之后,祭其受命之王,各服以上之服。
汉人重“八礼”,即《仪礼》;魏晋以下重“五礼”,即《周礼》。此与“族”(皇族、士族、家族)的因素于政治中凸显有关。
郑玄认为,天子服裘而冕,王肃认为天子服衮,在外面套一层大裘。王肃之说为魏明帝所用。西晋祭礼,多从王肃之说。
魏明帝定郊庙之乐,也采用王肃主张。
魏晋之时,士人政治话语权提升,礼制改定之“尊经”也提升。
东晋初立,官制大缩,国家祭祀亦然,如合南北郊于一丘。至晋康帝时,南北郊才分开祭祀。
刘宋振作察举、振兴学校、改革禁卫军制,尚书曹郎也增设了。
宋明帝作五辂、五冕,改变了东汉明帝以来只有衮冕的现象。《周礼》六冕和五辂本不对应,而宋明帝的创造性发展则在于舆服一体化,并把《周礼》六冕、五辂与帝国现行舆服整合为一。但萧齐冕制,未用此法。
南齐冕制又有变动:1.复归于汉制2取法于周礼。南朝尊周崇汉,以周象征中华正统,汉象征帝国功业。
梁武帝采用大裘冕,并依据郑玄之说改革十二章。因此,梁武帝是第一个把无旒的大裘冕戴在头上的皇帝。
南朝代晋后,对王肃的负面看法公开化了。
为了“尊君”,梁武帝杂用经说,曲解经典。比如为了与群下区别,将“华虫”中的雉改画为凤。
陈初衰败,使得冕服一度因陋就简。
陈文帝向寺庙舍身,不仅舍了自身,连“五服銮辂、六冕龙章”一并舍了。梁朝只有大裘冕和衮冕,陈朝把六冕都备齐了。
南北经学虽侧重不同而各有特色,但都以《易》、《礼》为主要经典。南朝重《丧服》,强调亲属等级观念;北朝为鲜卑民族,特重《周官》;南朝易学重在义理发挥,北朝则承袭东汉以谶纬说《易》的传统。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为门第服务,后者为帝王作说。五胡皇帝戴冕的积极性主要出自自我尊崇。
北魏孝文帝时期开始以衮冕为祭服。
汉魏晋宋齐皆分华虫而合粉米,北魏则分粉、米为二。
北魏孝文帝时期,《伪孔传》已被用于服章规划。
在官制上,北周轰轰烈烈地“宪章姬周”。在舆服上,也根据周礼五章六冕而全面复古。而且不止复古,还在《周礼》郑注的基础上大搞创新,造出了一套比《周礼》更加宏伟的舆服体制。《周礼》的基本服制是六冕三弁,是为九服;西魏北周将天子六冕增至十冕,九服增至十二服;公侯以下则自九而降。
北周冕服有五行色彩,以祭五帝等。
苍冕及五色面对应大裘冕,应该无章无旒。进而诸侯的方冕、诸臣的祀冕,都是比拟大裘冕而设。
北周天子视朝用鷩冕
《周礼》天子衮冕九章,北周用之。不过北周又增设象冕,十二章。
周宣帝制冕二十四旒,衣服以二十四章为准。这堪称中国上下五千年最崇高的冕服。
隋文帝继位,革周制,以东齐仪注为准。
隋文帝时仅衮冕一冕,大裘、玄冕皆已废。
因北周冕制自有创造、陈文帝六冕只用于自娱,隋大业年间,中国王朝礼制才将六冕备齐。其蓝本是《周礼》及郑玄注。
门阀的煊赫,使皇室相形失色。政治动荡带来了皇统的不稳,保障储君就成了当务之急。东宫之重,是中古时代的突出现象。
唐初冕服的复古倾向,依然浓厚而鲜明——君臣五冕全部上下通用。
按《周礼》郑玄注,天子五冕虽与臣下通用,但在旒数上,天子还是比臣下高一等的。可唐冕比郑注走的更远,天子与品官有四冕的旒数竟然雷同,更能体现“如王之服”的《周礼》精神。原因是皇帝把衮冕九旒的等级给了皇太子用。皇帝的鷩冕以下,其旒数依次递减,九变成了七、五、四、三旒,与诸臣一样。
唐前期仍处于制作礼乐的高温期,除冕服外,在郊祀、明堂等方面,还有一连串兼具复古与创新意义的举措。
大唐冕制:大裘冕以祭天神地祇,衮冕以祭宗庙,鷩冕以祭远主,毳冕以祭海岳,绣冕以祭社稷,玄冕以祭日月百神。
晋代以后,冕服不复专用于祭祀,而是一种隆重的礼服。
唐高宗时,长孙无忌等人因祭祀时会出现服冕“君少臣多”的现象,上疏请革礼制。于是君主复不用衮冕以下。
大裘冕被搁置也和郑王之争有关。朝堂上王肃之学兴起,遂以大裘冕不可通用于寒暑之名反对之。
唐初礼制,每年冬至祭祀昊天上帝于圜丘,孟春的辛日祈谷,祀感生帝威灵仰于南郊;夏至祭皇地祇于方丘,孟夏雩祀昊天上帝于圜丘,季秋祀五方上帝于明堂,孟冬祭神州于北郊,大体依郑玄之说。后唐高宗用王肃说,把丘、坛合一,上辛祈谷和孟夏雩祀也改在圜丘。
从学术上看,郑玄的六天说、感生帝说有纬书背景,王肃经说较理性一些;按照郑玄经说,祭祀将很繁琐,按王肃则简约不少。天宝、大历以来,礼制有简约之势。
具体看礼制在忽左忽右、时郑时王,总体上却沿着尊君、实用的方向推进。不利于这两条的,一点点被铲平了。
大裘冕无章无旒,太过简单,帝王多不喜。于是多见搁置。古礼,最崇高的祭祀反而朴素,这是“贵诚尚质”之义。
周朝:爵本位
秦汉:爵—秩体系,封爵用以安排身份,官阶禄秩用以保障行政。
魏晋至隋唐:爵级被整合于官品框架中,可以按爵级获得做官资格。“官本位”初步确立。王爵与五等爵用于保障核心统治集团的身份。
宋以下:其时配置爵上的利益大大减少,不能凭爵获得做官资格了。明清,宗室、官僚封爵各成序列,分道扬镳。
陈祥道建议皇帝先服大裘,外服龙衮,内质外文。居《周礼》六冕之一的大裘冕面目全非,成了龙衮之内衬。
明代不许臣下服冕,与辽金元冕制是承袭关系。除皇帝、太子、诸王外,臣下都无冕服。蒙元的臣僚奴化、家臣专政等政治特点,与唐宋以来的专制强化趋势结合,就成了明朝极端君主制的两个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