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梦》连载： 058【士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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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说到，上官珑派往西域的谋士被凌樟杀死，林子诚一言点破上官珑，令其内心不安。两万两白银上交国库后，兴帝将长安府实权给予林子诚。
林子诚在朝堂之上呆若木鸡。退朝之后，他行至长安城东偏南的长安府，进入自己的官署之中。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长安府了，可是之前过来，也只不过是随便走走看看，行个过场而已，长安府内的大小官员都知道他徒有虚职，真正的实权在丞相手中。之前大家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地打声招呼，就各忙各的去了。可现在，林子诚已经得到了兴帝实打实的授权，真正成为了长安这一国之都的长官。
这一次，旁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林子诚不常来此地，认识的人也不多，唯一一个之前对他比较友好的，是长安府的主簿，叫做崔汉升。此人四十来岁，头发已经花白，瘦骨嶙峋，精气神却是不差。林子诚让他召集长安府名下各官署所有从五品以上官员，来府衙议事。
两个时辰后，除了还在守城门、巡逻的几个都尉，其他二十来个文武官员悉数到场。林子诚身着四品官服，端坐在府衙正座，尽力保持一脸严肃。
第一次管得了这么多人，林子诚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他努力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寒风渗人，烦劳诸位赶来府衙议事，难为诸位了。在下不才，蒙陛下隆恩，如此少小年纪担当重任，实有不安。今后长安百务，与全城七十万百姓，皆要仰仗诸君。万望诸君恪尽职守，大家同甘共苦。”
“唯长安君马首是瞻。”
“唯愿与长安君同舟共济。”
……
堂下群臣纷纷行礼。
林子诚还不太认识众位下属，就让他们按站位的次序挨个介绍。站在最前的两人，左手边的是长安府署丞，也是凌家人，名叫凌杉，与凌樟、凌桥枫同辈，似乎是他们俩的堂兄，面相看起来有近四十岁了；右手边的是长安尉李彧，这人来头同样不小——他是雍州统领李仁的长子，年纪与林子诚相仿，人称李家“少将军”，上一任长安尉被兴帝杨俑用鼎给烹了之后，李彧就从李仁身边被调来督卫长安了。但长安尉军权相对独立，其职责之中守御城池那部分，直接受兵部指挥，不受府尹牵制；只有城内治安的部分受长安府尹管辖。
凌杉身后，站着一众文吏，包括主簿崔汉升、度支吏马融、典狱官刘凭等等，还有长安府下辖附近几县的县令；李彧的身后，站着一众武官，包括长安城东西南北四大都尉，其中就有长安东部尉、东乡伯常撷音。
林子诚以谦恭的口吻，一一询问了各位的职务职责、分工明细，再让大家把各自正在做的事和近两三年做完的事都讲了一遍，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最后，他让主簿崔汉升将长安大小官吏的详细名册、度支册及全城田亩和人口的计册拿给他看，让其他人回去各忙各的。
众人再次弯腰行李礼，告退。
十余人中，为首的凌杉在行礼时弯腰幅度最小。林子诚两次都注意到了，初次见面还以为是那人自己疏忽，可现在他还是这样，分明是故意不敬。“凌署丞，你腰背不舒服吗？”林子诚坐姿略微向前倾，眼睛直直盯着凌杉，面带微笑。
听到这话，所有官员都不敢抬头，尽力维持这一姿势不动。
林子诚这么一说，凌杉先是愣住了片刻，然后把他的腰又稍稍往下弯了一点，努力做到和其他人一样。但是他刚弯下去，就面露狰狞痛苦之色：“回长安君，属下曾从军打仗，在风陵渡一役死里求生，背部留下了刀伤旧疾，确实弯不太下去腰。”
“那你不必勉强，弯不下去，就别弯那么多了。”林子诚轻声道。
“多谢君侯。”凌杉说罢，又把腰背直了一点点，表情也舒缓了。
林子诚提高声音，对所有人道：“还有别的什么人，有别的什么旧病吗？不方便的地方，现在就都提出来。可酌情体恤。”
四下无言。
“那就都回去吧。辛苦诸位了。”
林子诚本想与常撷音多说些话。自从常撷音任长安东部尉之后，每天不是操练部众就是带人巡逻站岗，很少有去林子诚府上的机会了。可是林子诚不愿让人看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过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留他。
众人散去，林子诚在屋内翻阅官员名册，越看越是头疼……他本想多在家懒几天，心里想着，要是皇帝没那么快升他的官就好了。这几日冷风刮得飕飕的，躲在被窝里烤着暖炉多好啊，可他偏偏要来管这摊子事。
他正跑着神，府前门吏来报，说府门外有一面色铁青的怪人，身上裹了两床被子，活像个包子一样，坐在轿子里让人抬着。那人自称是长安君的朋友，有急事求见。
“快接他进来！”林子诚忙道。
不一会儿，四个人抬着一辆轻轿进了林子诚的府署，只见轿子里的上官珑冻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如蜡，上气不接下气。
林子诚忙让差役抬过来三四个火盆，生足了火给他取暖。
大约过了一刻钟，上官珑脸色才稍稍恢复了血色。
“今天风这么大，你跑出来干啥？”林子诚知道他的羸弱体格根本不能在冬天离开暖室，觉得他这么冷的天气跑出来，有点想不开。
“我……我去探望……吕世伯。”上官珑打着牙颤道。
他口中的“吕世伯”，就是得知自己儿子死了之后，突然疯了的前礼部尚书吕封。上官珑说，他命人在麒麟阁中找了良久，才发现了一颗治疗疯病的安心之药，那药必须在病人疯掉之后的十天之内吃，否则就不管用了。他想亲自给吕封送过去，看着他把药吃了。
“你让人送药去不就好了，非自己出来跑不行？”林子诚责问。
上官珑道：“你那日一言惊醒了我，令我深感惭愧。躬身前往吕府，是要对得起因我而死的吕达公子，也是要自行惩戒……”
林子诚随口打断他道：“你终于良心发现了啊？”
上官珑哆嗦着，无言以对，只是低头烤手。
林子诚只得问道：“那吕大人吃了以后，好转了吗？”
“他本已多日无眠，时而手舞足蹈、胡言乱语。吃了药之后，渐渐……镇静下来，倒头睡去了。应该可以好转。”上官珑道。
林子诚听了这话，也稍感宽慰：“那就好，那就好。你就算出门，也应该带一个暖手的小炉子，揣在怀里啊。”
上官珑道：“本来带了两个，轿子里放一个，怀里揣了一个。可是风太大了，轿子里的暖炉被吹灭……哎，竟把我冻得如此狼狈。”吕封的家在长安城外，出了东边的城门要再走一段小路才能到。而上官珑的麒麟阁在城西汉廷县，距离有些长。他回程时，暖炉被风吹灭，刚进长安城东门就已经冻得受不了了，无奈之下，只好来附近的长安府找林子诚求个火炉。他最近屡屡失算，直叹息摇头。
“那你在我这里多暖暖，我再让人给你备一辆厚实的马车送你回去。”林子诚道。
“多谢，”上官珑把身上的被子再裹紧了些，看见林子诚的案上放了一大摞书卷，问道，“在看什么？”
“长安府官员的名册，我都看了快半个时辰了。”林子诚皱着眉头道。
“有那么好看吗？”上官珑道。
“给，你看看。这些人，似乎来头都不小。哎……”林子诚给他把名册递了过去，上官珑从被窝里伸出来半只手，把名册卷起来看。
“你叹什么气啊？”上官珑看了看名册问道。
林子诚道：“我这长安府中，五品以上官员有十二个，其中三个都姓凌。想必都是丞相的亲戚吧？为首的那个凌杉，还称自己背上有旧伤，行下属之礼时，只是浅浅低头而已，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哼哼，你若不来，原来的长安府尹被陛下烹杀之后，下一个府尹有九成会是凌杉。在他眼里，不省油的灯是你。”上官珑道。
“这下可好，以后有得争了。”林子诚坐下来，用手托着腮帮子道。
“你想不想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历？”上官珑道。
“你都查过吗？”林子诚眼里放光地看着他。
上官珑得意道：“当然，我早就把长安府大小官吏的底子全都摸了个遍。只是之前你尚未掌权，没告诉你罢了。”
“那你快说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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