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时期的爱情

2019年已经过完了五分之四。
我在W市的求职大潮中败下阵来。毕竟W城市圈聚集了本省一半的人口。
我觉得自己还是有核心竞争力的,很多小公司愿意录用我,但我觉得工资还是太低了。我心中自嘲,同是家乡的同龄人,又是同个专业,再烂的工作也有人做的,毕竟H市就在W城市圈。
哎,总期待着明天会更好,但现实却疯狂内卷。每当思考到这就会感到无比压力。
似乎有点走投无路了,我想到了一个人——Z先生。他是我游戏里的好友,他在IT圈子里的人脉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广的。
“QM集团目前有个在W市的大项目正好缺外包,你可以去那里做下,做得好转正进QM集团。”Z先生帮忙推到一份工作,和主管跟HR聊了会,出乎意料地通过了。我想是因为我表达了类似于再低的工资我也接受,这样的观点。
后来我到了公司里,主管说出了真相——公司为了冲业绩,因为股东给了很多压力,现在这个时候CEO也给政企项目划了红线,所以找了很多外包。
在网络安全行业,有七大巨头之说,而背后资本又有两极,当每次谈起电商或是社交时,这两极总是绕不过,我想今后职业生涯的天花板就是这些了罢。
在公司内培训完后,主管给我分配了第一个任务,W市二医院的内网安全测试。“医疗机构和金融单位还有能源重工都是APT的主要对象,遇到突发情况,你要做好应急响应。”主管这样叮嘱道。

上来就是在医院驻场,没办法,这没得选。
唯一让我感受治愈的是驻场还有一位同事,是女生,而且是正式员工。
突然想感谢主管。
和她初次见面,是在医院一楼的大厅里,旁边就是一个咖啡店,我习惯比约定时间早到,这段时间买好了两杯咖啡。
之前通过主管加到了她的微信,同时也知晓了她的名字,诸漪澜。
我现已记不清了,当时聊了很多,基本上都是工作上的,无非是好好干活,互相加油之类的,依稀记得她说她来自J市,我大笑回道:“我来自H市,我们隔江相望诶。”
她微微一笑:“小时候我经常去H市玩,也许我们曾经相遇过。”
我不以为然,这年头什么操作都搞一套很浮夸的理论,什么蝴蝶效应、墨菲定律,曾经也和基友探讨过奶头乐理论,甚至扯到经济学领域。现在回想起高中时的年少轻狂,已然被岁月磨逝,基友在高考前的早上跟我说,再怎么浮躁也不要失去初心,静下心来独立思考才是关键。
我现在也没有过多的心情去浪费时间,眼下只能老老实实做好外包,争取转正留下来。
这段日子至少有妹子陪我,心里不会觉得特别枯燥。
我早早完成了主管布置的任务,其实医院早已安排过等级保护和护网行动,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去找漏网之鱼,突破点在于最新的漏洞,所以每个网络安全从业者,都有较高的信息敏感程度。
主管交给诸漪澜任务是安全培训,看似轻松,实则医院的核心人士都要过来接受培训。我交付完报告后就能离开这里了,如果运气好,我还能再接手下一个项目。
我突然改变了原本的计划,反正接近12月底了,最多再完成一个项目,我预感自己转正的机会不大,再怎么拼,面试时会被各种理由卡,之前每次面试结束都告诉我一周内等消息,实际上就是凉了。
所以我选择帮她,就是想打发掉春节前的这段时光。看似很绝望的理由,实则我把希望寄托在2020年。
对医护人员的培训,和其他行业人士比,没有多大区别,具体区别在细节上,比如数据泄露问题,一系列问题围绕着医疗机构的日常。
培训开始由我和她交替进行,起初她表示困惑,去征询主管,主管表示你们自己分配工资。
“现在反倒是我人生难得闲下来的日子,工资什么的无所谓,看着分点就好。”
“这可是你说的哦~”
看了下计划表,培训结束就是12月31号,也就三天时间了。

我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上她了,然而这并不现实,以至于我都无法开口。
到时约她吃最后一餐散货饭随机应变吧。
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到我耳中。
这里有人感染了一种未知的新型病毒。
我无意间听到医生之间的交流。
出于对信息的敏感性,我接着听他们聊。
“现在有好几例症状类似的,表现状态和SARS非常像,基因公司那边已经初步研究出了病原体。”
“哎,非典又来了吗。”
我不由地警觉起来,SARS这种RNA冠状病毒,变异起来非常迅速,疫苗都没法研发。
“病原体就是冠状病毒吗?”
“基本上确定和SARS高度一致,那几个都是海鲜市场的人,都是不明原因的肺炎,感觉形势不太对劲,现在要赶紧隔离掉。”
“天呐,真要非典再来,这谁顶的住啊。”
另一个医生则是冷冷说:“别危言耸听了,现在已经上报上去,早就开始溯源了。”
他们走过去了,我留在原地思考,我曾经玩过瘟疫公司,里面具有非常形象的科学模型,所总结出来的——生存原则。
病毒防止自己灭绝,它不会立刻杀死宿主,而是为了自身的繁衍,不断扩大感染速度。
游戏失败无非就两点:人类研发出了解药;病毒杀死了所有宿主。
病毒靠着不断进化,从动物传播到空气传播。如果HIV进化成空气传播,那人类的基因肯定通过几代时间普遍获得CCR5-Δ32。
可是红皇后效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人类没有时间进化以逃脱这场灾难。
思考至此,我知道接下去该如何做了。
眼下便是培训的最后一课,搞不好接下去会成诀别,我快速思考着。
一定要约她吃“最后的晚餐”,我铁下心。
“终于结束了,我们去附近找个地方吃晚餐吧。”电梯里仅有我和她,我开口说道。
“嗯,走吧。”

然而我并没有多少食欲,还没吃几口停了下来。
“怎么了?”
“你有没有看到最近不明原因肺炎的新闻?”
“看到了。”
“那几例就在刚刚那医院,我听到医生说病原体就是和非典同源的冠状病毒。”
“好恐怖啊。”
“我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总之先回老家。你干脆也回老家吧。”
“看看公司里怎么说,我还是再等等。”
我胡乱吃完剩下的,和她走在大街上。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前方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在盯着上方的大屏幕,大屏幕上是紧急播放的一则通告。
【紧急通告】
鉴于本市出现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从明日起暂停各类交通运作,大型聚集区如空港、地铁等现已开始清场,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聚集。
恳请广大市民支持配合。
“赶紧找辆顺风车走,再不走就走不了。”
“有多少人感染了?”
我拿起手机打开APP看,并没理会她,正好附近有辆车跟我的目的地重合了。
“赶紧上车吧,我送你。”车一来,我便催促她赶紧上车。
“师傅,现在开过去要多久啊。”路上有些堵。
“估计要三四小时以上咯。”
在W城市圈内,以往两小时的路程,此刻显得格外漫长。
“师傅你清楚现在的状况吗?”
“病毒扩散太快了,放任不管的话,W城市圈迟早崩溃。下一步就是彻底封城。”
果然如我所料,病毒已经进化到如此高度。
现在回家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开始闭目养神,想好回到家该说的话。
右臂被摇了摇,“我怎么办?”她有点慌张,“你要抛下我不管吗?”
还要考虑到她,看来得先送她到目的地。
“你家在哪里?”
“就在那座桥附近。”
她说的那座桥,就是指J市大桥。桥的那边就是J市,而这边则是H市。看了下地图,桥离我家也并不远。
到时送她到家后,我再折返回去。
“师傅到时能过桥吗?”
“可以是可以,但现在桥可能封闭了。”
她一听到大桥封闭,一副心态崩了的样子。
我该如何安抚她呢?我们正遭遇最不幸的事,此时空有乐观也无济于事。
“桥封闭的话,那就走路,至少人行道还没封死吧。”
“……”她沉默了。

车已经行至桥下,看得出来桥面确实已经封锁。
下车前师傅递给我两只口罩,我表示要向他转账,他却摇摇手,“快回家吧。”
我们戴上了口罩。
“接下去又要失业了。在家宅一段日子了。”
出乎我的意料,她的声音带点颤抖:“主管和HR那边我会帮你说的,你肯定能留下来。”
“不,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留下来的问题了。现在要面对的是眼下的灾难。整个经济层面上,谁都躲不过。”
“祈祷它尽快结束吧。”
……
前方有几位身着防护服的人,看来已经开启应急响应了。
“量下体温,还有身份证给我看一下。”其中一个人说道。
虽然这并不能发现潜伏期的人。我觉得墨菲定律的作用马上就会体现,可能发生的坏事最终一定发生,要用强大的手段去干涉,才能逆转。
人类还是有强大纠错能力的。我们每个人按照应急响应流程走,规避重蹈覆辙,这也可看作是一种进化。
“非J市人不能过去。”
“好的,我知道了。但她可以过去吧,毕竟她就是J市人啊,她现在要回家了。”
我没有被允许穿越大桥。
难道这就是永别吗?
“呐,我就送你到这了。”
“等疫情结束我们再在这里碰面好吗?”
我知道这话满含了希望,她坚毅的目光无不打动了我。
“千百年之前,这里本没有桥,所以这两地物理隔绝,但即使是这样,两地在当时仍属一个地区,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最后抛出一个问题。
“为什么呀?”
“因为造出了船啊。然后就建立了一条路由,一个自治域就建立起来了。”
讲了一个网络工程学的冷笑话,虽然是我临时编的。
“那么拜拜了。祝你好运。”她向前走去。
我点点头,目送她走去,最后还是没有表白呢。
心中升起一股不甘。
我唐突朝她大声呼喊:
“我喜欢你!”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我们四目相对。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活——下——去——”
再一次呼喊。
璀璨的灯火下,脑海里浮现出那首诗。
诗曰: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

本故事纯属虚构。
关于男女主的职业:

后记:
本作全虚构的啊,各位不要想太多。
本作一部分是我个人的真实经历,当然女主是不存在的。
我更擅长写剧本,只是一直没有人合作,所以也很久没有写虚构作品了。
不太会写日常,所以你可能觉得有点硬核。
里面有个地理漏洞,更别提时间漏洞了,就当作平行宇宙吧。我自己都差点往科幻小说偏了。。。一度想用“浔阳江头”做为标题,后面还是想致敬一下魔幻现实主义的神作。
最后:
武汉加油!
2020年2月13日20点52分
于杭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