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十三）
“孙y莎，我要和你过一辈子。”
两人一路开到孙y莎家附近的超市边，王褚钦停好车让她在车上坐着等会儿，自己马上回来。
十分钟后男人提着菜籽油、鸡蛋还有条新鲜的鲈鱼走出来，看得小姑娘微微蹙起眉头。
哪有人拜见岳父岳母提这些东西呀？不一般都得买些体面的比如什么保健品牛奶水果之类的吗？
真傻还是假傻啊王褚钦？
就这我爹妈门都不一定能让你进。
她嘴角不自觉上扬出可爱的弧度，似乎已经脑补出了等会儿有一只大狗狗蹲在门口垂头丧气央求自己放他进来的场景。孙y莎笑得开心，顺手接过了王褚钦递来的塑料盒子，里面的豌豆糕看起来软糯香甜，应该咬一口下去就会有沙沙的绵密在唇舌间蔓延。
她手里捧着温热的点心，再开口说话带了点儿吞咽口水的啧啧声，
“ 不是都马上到家了吗？怪占肚子呢。”
“那你吃不吃？”
王褚钦连瞧都没瞧她一眼，心想着小姑娘要能忍住才见鬼呢。
“买都买了总不能浪费。”
孙y莎略显心虚地瞥向专心开车的王褚钦，见他没有要调侃自己的意思，很快拿出湿巾擦擦手动作起来，肉乎乎的小手举着叉子往嘴巴里送，豌豆特有的清新香气便在不大的密闭空间里飘散开来，落在王褚钦鼻间还带了点那人专属的甜味。
他没好气地哼哼鼻子，眼睛依旧注视前方找停车的位子，嘴巴却找了过来，
“也喂我一口昂。”
想来他也辛苦开了这几个小时的车，孙y莎含着叉子顿了顿，小心地分出一块儿来手捧着送到王褚钦嘴边，为着安全她几乎快把整个身体贴上去，白嫩的指尖微微抵住爱人柔软的唇，被他嘴巴开合卷入豌豆糕的瞬间顺带含住舔了几下才松开。
“你…你干什么”
孙y莎惊慌失措地缩回手，发誓要不是怕车毁人亡她绝对要一巴掌拍过去教训这个臭流氓，圆润的指甲边缘还沾了亮晶晶的涎水发光，奇怪的是她也不觉恶心，反倒有股热流顺着血管不断奔腾到了心脏的位置汇合。王褚钦看她这模样很满意地笑笑，恬不知耻地凑上去说了句“真甜”。
究竟是说豌豆糕还是说自己呢？
或许两者都有，都香甜得让人心软。
真正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孙y莎只觉出自己心跳如雷，她下意识地把王褚钦护到自己身后，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抬手按响了门铃。王褚钦眼里跳动着晦涩不明的光，但很快定下心神，轻声在她背后道，
“放心宝贝儿，没问题的。”
孙y莎转头瞪他一眼，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所以高女士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说是自家女儿拦在那人身前好像也不大合适，因为孙y莎被开门声吓得一下子窜进了王褚钦怀里，不过表情依旧不饶人地瞪着他，看起来好笑极了。王褚钦呢也有些手忙脚乱，勉强腾出只手来扶着小姑娘的肩膀省得她重心不稳。
“咳” 高女士清了清嗓子，看向小姑娘的目光里带了点儿娇宠，“ 我是怪物啊这么吓人？”
“哪有啊，你是全世界最漂亮最善解人意的妈妈。”
孙y莎反应过来很快又扑向了高女士的怀抱，背地里给王褚钦使眼色让他趁着母亲大人心情不错赶紧溜进去，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王褚钦被她这模样萌得鼻血直流，但还是收回心来恭恭敬敬地喊了句阿姨好。
孙y莎靠在母亲胸前，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呼吸短暂的停滞，然后有些卡带似的点点头，回了句好，她好奇地抬头去看，才发现高女士眼里竟然渗出了几滴微不可见的晶莹来。
她一愣神，被母亲拽着进了家门坐在沙发上，王褚钦跟在二人身后，轻车熟路地找到卧室里去和孙先生问好，隐约间阳台上还有惬意的笑声传来。
“不是妈，你为啥不拦他啊？”
孙y莎把鞋一脱盘腿靠在沙发上，认真回忆着自己到底是错过了哪个细节，为什么事情的发展走向和她预期的完全不同呀？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女主即使被渣男伤害了也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哪怕父母反对要将二人赶出家门也不离不弃，边哭边喊这辈子我就认定他了，虽说王褚钦比渣男要好上千万倍，可爸妈总得意思意思给他个下马威吧。
高女士莞尔一笑，给她递来杯温度正好的白开水，
“ 你带回来的人我凭什么拦着啊？你都是成年人了自己能决定，我们做父母的只管支持。”
不对劲，孙y莎打量着母亲别有深意的笑容，余光里又瞥见卷起袖子往厨房里进的王褚钦，小脑袋瓜子一转就知道事有蹊跷。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几乎是肯定的语气，眉间的纹路在一张严肃的小脸上愈发明显。高女士避开女儿审视的目光，偏头看了一眼正往鱼肚子里塞葱姜丝的王褚钦，叹了口气拉着孙y莎的胳膊往他们卧室里走，从书架最高层的地方拿出一本厚厚的活页册放在她手上，
“你自己打开看看。”
孙y莎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释然的母亲，下意识预感到了这本册子带来的沉重感应该要远远超过它自身的重量，她退后几步在床边坐下来，犹豫了好几秒才颤抖着右手翻开第一页，上面零零散散几个大字，是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献给我全世界最亲密的爱人——孙y莎。”
她捂着嘴渗出一声惊呼，似乎已经知晓了后面等待着她的将是什么。高女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给人力量。小魔王孙y莎能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赛场上扳回一个又一个致命的赛点，可唯独对着一本手写的书册慌乱了心神，恍惚间她想，要是拿球拍的时候手也这么抖个不停可就完蛋了。
她默然，每翻过一页仿佛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每扫过一张图片和一行文字就有温热的泪珠无法抑制地从眼角里滑落出来沿着下颌线掉进黑色的运动裤里。
每一页，每一页都是她比赛现场的照片，小到队里的训练赛，大到世界级大赛，从顺风顺水的1/64到惊心动魄的决赛，这三年来她为之呐喊过的每个赛场都被缩影到了这本小小的册子里。
下面还配有制作人不厌其烦的批注，有些字迹公正清秀，很透彻地简述了她这场比赛的心理变化和技战术水平发挥如何，有些又洋洋洒洒连成一片，仔细分辨后便能发现是那人用来抒发自己为她加油的紧张和庆祝她赢下比赛后的激动情感。
公开赛、全锦赛、大满贯、奥运会、世乒赛…
孙y莎到最后手腕都酸痛，她捂着水汪汪的眼睛呜咽起来，一头栽进了母亲怀里。
她想，她之前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三年里原来打过这么多场比赛，原来故作坚强了这么久，才发现最爱的人从来都陪在身边，或许是不起眼的观众席里，或许是坐飞机奔波的旅途中，又或许是每一个她辗转难眠的夜晚，那个人都无一例外地感同身受。
她哭得几乎要断气，因为每场比赛总结的最后都会附上一句
“放心吧叔叔阿姨，这次吃的住的都很好，听队里人说她状态也不错，期待下个赛场再见。”
高女士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给她顺气儿，声音柔和地开了口，
“其实褚钦离开北京前来见过我和你父亲，他当时请求我们除了好好安慰你之外，不要过多干预你的任何选择，让你放开手去完成你的梦想。后来家里就陆陆续续会收到从全世界各地寄来的包裹，虽然只是薄薄的几页纸，但总是跟着你的比赛日程，从来没断过。他每次回国都来看我和你爸，问家里有没有什么要修的电器，要换的灯泡，说让我们不用操心，他会替我们到现场去给你加油，也提醒队友和教练要好好照顾你。”
她说着说着也哭了，但是幸福的泪，所以流入口腔里并没有臆想中苦涩的味道，
“莎莎，我知道这几年来你俩都吃了很多苦，所以别再让他等了，啊。“
孙y莎连字儿都说不出口，只能软了身子不住地点头。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王褚钦的归来并不算什么失而复得，而是权衡利弊后选择没入黑暗中的不得已而为之。他堵住喉咙，仰望生命里最耀眼的小太阳冉冉升起，在世人面前闪烁着最明亮的光辉。
那这次，总该换我奔向他。
孙y莎顾不得自己眼泪鼻涕抹了一脸的糗样，颤颤巍巍地从模糊视线里摸进了厨房，在王褚钦叫嚣着心疼的注视里搂着他的后腰贴了上去，
“不玩了哥哥，咱们和好，咱们在一起，好不好？”
话到最后带着点儿哭腔，听得王褚钦一颗心软成了不久前在嘴里化开的豌豆糕。
“谁要跟你和好？”
他偷笑，在围裙上蹭了蹭还沾着香菜末的左手，从裤兜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捧到她面前，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我也不跟你闹了孙y莎，嫁给我，好不好？”
今天石家庄的太阳格外明媚，从居民楼前连片的树荫里照进来依旧带着适宜暖人的温度，柔柔地打在王褚钦侧脸上映出极短的金黄色绒毛，勾勒得整个轮廓都模糊起来，像从天而降的神祗。
“好。”
孙y莎鬼使神差地应下，因为她已无需思考。
被指环套牢的瞬间她才发觉这些年来的荣誉和胜利能捧人入万里青云，而背后交织的汗水与泪水又时而拉着自己堕入黑暗无边的地狱。
只有王褚钦，只有他在的地方，也只有被他触碰的瞬间才能平稳地降落在泥土芬芳的陆地上，一眼便望见灯火通明的人间美景。
最后有人轻声说
“孙y莎，我要和你过一辈子。”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