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燃烧 新世界·逃离疯人院20
淡淡的雪松味像清冽的冰河淌入鼻间，抚慰着身体的阵痛。华立风逐渐清醒过来。
房间里一片漆黑，他正侧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海鸥跪在他身前，握着他的手腕，低垂着眼眸。阵阵痛痒犯上来，华立风才发现海鸥正拿着纱布，专注地将纱布缠绕在他的伤口上。
“海鸥……”
海鸥淡淡地“嗯”了一声：“醒了。”
意识逐渐回笼，昏迷前的记忆涌入大脑。华立风猛得直起身子，用没有受伤的手抓住海鸥的胳膊，声音微微颤抖：“你没事吧？”
他紧张地盯着海鸥，海鸥看起来没有受大的伤。
“我不会有事。倒是你，脸色白的像鬼。”海鸥轻笑了一声，手下动作不停，纱布一圈圈包裹住伤口，最后打结固定。
海鸥收拾好急救箱，抬起眼眸看他：“手伸出来。”
华立风乖乖朝他伸手。
掌心落下两颗糖果。
糖果的包装纸随着光照变化流光溢彩，小小的两颗像跳动的彩虹落在柔软的云彩上。
“这是……”华立风拨弄着掌心的糖果，不解地看他。
海鸥笑着：“偷来的，吃吧，小朋友。”
这，这是干嘛呀。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喂糖给他。明明很幼稚，可是心里却并不觉得厌烦，反而莫名地雀跃起来。华立风抿了下嘴唇，伸手想剥开包装纸，他忘记手受伤了，一抬手痛的龇牙咧嘴。
海鸥摇摇头，轻叹：“糖给我。”
立风赶忙把糖塞进口袋，有些着急：“不是给我了吗？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嗯，你的。”
海鸥半跪着抬高身体，一手压在沙发的扶手上，另一只手却朝他探去，几乎把他困在沙发里。那手擦过他的腰，即使只有一瞬，华立风还是僵起了身子往里缩，海鸥的脸离他很近，他一动都不敢动，呼吸也变得不自然。
海鸥的手指修长，灵活地钻入他的口袋。华立风只觉得那只手隔着衣物贴上了他的皮肤，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自发的热痕。口袋所在的地方是身体敏感而暧昧的部分，可海鸥没有半分越界的意思，很快那只手就抽离了出来。
直到看到海鸥手里的糖，华立风才后知后觉海鸥“强抢”了他的一颗糖。强盗强势得不讲道理，巧取豪夺，完全没有顾及他的意愿。而强盗夺走了糖后，却仍是跪在他身前，低着头不紧不慢地剥开糖纸。
塑料糖纸摩挲出清脆的细簌声，海鸥把剥开的糖放在立风的掌心，短促地笑了一声：“知道了，给你了就是你的。”
华立风一阵脸热，他低着头吃掉了糖果。清甜在干涩的口中化开，牙齿轻轻摩挲着玲珑的糖果，不舍得咬下。
距离四十八小时还有一个半小时。游戏进度仍然停留在百分之七十，这里还有一些未被揭开的真相。现在外面怎么样了呢？壳哥逃出去了吗？杀人游戏停止了吗？那些疯子冲破镜子后去哪里了呢？
对，镜子！华立风一激灵，差点咬碎糖果，他赶忙环视着他所在的房间。却发现这个房间没有镜子。
“这里没有镜子。这是哪里？”
“不是所有的房间都有镜子。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海鸥语气很淡，像个置身事外的人。
华立风看着他。海鸥是个奇怪的人，他明明处于这个环境，却总是给人一种旁观者的感觉。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理解，什么都能颠覆，但什么都没有很在乎。
像是一个无法被看透的透明的人，明明很真实地存在着，却让人无法抓住。朝他伸手的时候，他就像一阵风，散了。
“非典型……疯人症。”华立风咬碎了口中的糖。
无论是在理性世界中，还是在疯癫世界中，他都不会是典型。他可以属于任何世界，但永远是一个异类。理性和疯癫都批判他，排挤他，却又都崇敬他，畏惧他。
海鸥听到了立风的自言自语：“你找到了我的资料。”
“嗯，在七楼的资料室。”华立风诚实道。
“你找到真相了吗？”
“于莲担任院长后，为了论证古代西方治疗疯子的药方，她将整个医院变成了她的学术试验场。医护人员对病人采取惨无人道的治疗方式，为了防止病人逃跑或者反抗，他们用锁链将病人困住，用暴力、食物培养他们的应激反应，强行把他们装进正常人的模具，强迫他们的行为正常化。”
立风继续道：“病人在长久的条件反射培养下，能够机械地模仿正常人的动作，只有这样才能被解开锁链，在这个过程中，大量病人因此死去。非人道的治疗方式让病人痛苦、绝望，但在文明和理性统治的世界里，没有人在乎疯人的感受。”
“于莲没有停止，为了论文数据，大量接收病人，疯人的数量逐渐增加，医生反而成了少数者，在某个契机下，疯人联合暴动。规则彻底颠覆了。疯人统治了疯人院，医护人员像曾经的病人那样，被锁在床上，被抓到实验室做完全不科学的实验。从那一刻开始，悲剧从疯人身上转移到了医生身上，很多医生因此死去。”
“而此时，医生的身份是病人。所以从半年前开始，一直都是“病人”接二连三地死亡。于莲是曾经的院长，但成了现在的病人，她被自己治疗的疯子杀死了。”
立风看向海鸥：“我唯一不理解的是，半年前你曾在这里治疗，在治疗第四周时，你失踪了。四天前，你又以病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失踪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呢？你似乎是这个游戏里，唯一一个从始至终都是病人的人。”
海鸥点头：“我的确从四天前才进入这个游戏。但进入这个游戏时，我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华立风哑然，瞳孔微张，自己的任务是调查真相，而海鸥却知道全部的真相……这意味着……
“所以海鸥，你其实和我并不是同一阵营，对吗？”
海鸥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他身上，像块沉重的巨石，压得华立风喘不过气。
“飒飒，我和杜舟是同一阵营。”海鸥的语气很平静，“杀死离我最近的疯子，且隐瞒四十八小时不被发现。”
华立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毛孔顺着从背后攀爬上来的寒意瑟缩。他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和海鸥对立而视。
海鸥要杀死一个人，并且在游戏结束前不被别人知道他杀的人是谁。可是海鸥如今却告诉了自己他的任务，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他要杀死的人，就是自己。
华立风捏紧了手心，指甲几乎嵌入到肉里，痛感让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从进入这个游戏以来，他几乎是，自杀式地，将自己交进了海鸥手里。
他都做了什么呢？
他主动解开了海鸥的锁链，他喝下了海鸥给的牛奶，他放弃离开游戏的机会来找海鸥，他毫无警惕心地被海鸥带到这里——一个单独的，没有其他人的房间。
海鸥神色晦暗不明，一步一步朝他走去。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在密闭的房间回荡，沉重、缓慢，慢镜头般在他的耳膜惧悚地重复，如死亡倒计时的秒针，咔哒，咔哒，咔哒……
他退无可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