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導之矢與始祖之白 62
“上次來到這裡，到底是什麼時候了呢········”
喝著手中的烏龍茶，古城緩緩陷入了沈思。
在曉城剛剛建成——也就是古城正式坐上王座，以及將自身的身分公開的那段時間——他每次有空，都會來到頂樓看風景。
——但是，隨著麻夜和輝矢他們出生，他能夠上來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
仔細想一想，這也並不全是因為工作變得繁忙罷了········
“古城學長你，之前經常來這裡嗎？”
一道聲音從身旁傳來。
聲音的主人是織斑一夏——兩年前在因緣際會之下結識的少年，同時也是繼承「無」之眷獸的人。
“啊，建國初期，有兩，三年我經常會上來。”
古城回以肯定的答覆，並繼續說道：
“看著這個都市，往往都會讓我想起自己的「起點」——那時我會用這個方法，提醒自己身為「王」是什麼意思。”
“王·········”
一夏低聲復述古城的話。
——作為「王」的意義·········
他總感覺，自己最近好像聽誰說過這句話。
“嗯，當時的我，還天真的很，也會為與自身不符的身分而感到迷茫。”
古城的眼神投向半月，猶如在望著某個遙遠的過去。
“所以我會不斷提醒自己，這裡是我必須守護的國家，而不管是親人，還是國民，都是我必須去守護的「家人」········不然的話，說不定我早就被權力沖昏了腦袋了。”
——雖說我最近已經不需要這樣做就是了。
打著哈哈補上這一句後，古城便以喝光烏龍茶的氣勢仰頭痛飲。
「家人··········」
對一夏來說，千冬姊便是唯一的家人。
就連早早就捨棄自己的父母，他早就沒有任何想法了。
哪怕是箒和鈴她們，一夏也沒有將她們當成家人，而是當作青梅竹馬來對待。
但是這位大人（古城學長），居然可以說出「國家的所有人都是我的家人」這句話。
——這一刻，一夏好像稍微理解，古城為何會受到國民的瘋狂愛戴了。
「我，還差得遠呢。」
——想要自稱第四真祖（古城學長）的影子，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此時，一夏突然想起了一個很令他在意的問題。
“那個，古城學長········”
“怎麼了？”
“兩年前的那時候·········你為什麼會來救我呢？”
當時的一夏，僅僅是個有眼不識泰山的小鬼而已。
貴為第四真祖的他，應該沒有任何理由來救自己才對········
古城無法馬上對這個問題做出答覆。
他緩緩閉起雙眼，回想起那一天的事宜：
“老實說·······我自己也不是太清楚。”
“呃？”
“在腦袋想出理由之前，身體就會先動起來——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投身戰鬥的；你也一樣吧？”
“啊·········”
這種彷彿是熱血漫畫主人翁的台詞，一夏卻可以感同身受。
——至今為止的他，無論是否擁有力量，都是像這樣挺身而出的。
“哈哈，這麼一說的話，你和我還真的挺像的。”
“是·······是這樣的嗎？”
“嗯，無論是身邊的女孩子多的嚇人這點，還是極度重視親人的這點·········”
緩緩一頓之後，古城便繼續說了下去：
“還有原為人類的這點也是。”
“嗚啥！”
聽到這句話的一夏，差點沒驚訝的翻下樓去。
“古，古城學長·······你曾經是人類嗎？”
“什麼呀，你不知道嗎？”
倒是丟下這特大炸彈的古城，此時露出了稍微驚訝的表情。
“我直到15歲為止，都是一名普通人類，這在帝國這裡應該算是常識········不信的話，之後你去查查資料吧？”
一夏心中的動搖還沒有平定下來。
——但是，他隱隱覺得確實有些道理。
知道人類成為吸血鬼真祖的日本政府，居然沒有對一夏採取什麼過激的舉動。
現在想來，這除了是因為千冬姊和古城學長暗中奔波之外，恐怕也和存在第四真祖這個「先例」有關吧。
“那個·······古城學長，你當年是怎麼成為吸血鬼真祖的？”
聽到這理所當然的問題，古城將手中的烏龍茶一飲而盡，「哈～」的呼出一口氣。
“·······詳情實在太過錯亂複雜，一時半刻無法說清；我只能告訴你，我是在12歲的時候，遇到了前任第四真祖，然後成為了她的血之隨從。”
——而繼承她的全部力量，成為下一任第四真祖，就是我15歲的事情了。
說完之後，屋頂一度再次陷入寂靜之中。
“········你，不曾想過要變回人類的嗎？”
一夏忍不住這麼問了。
當年，他能夠接受自己成為吸血鬼的事實，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千冬也陪著他一同成為不死者的緣故。
——但是除了妹妹以外，古城學長的父母都仍為人類，總有一天會早他一步死去。
——甚至連他的妹妹，都是被古城學長本人變成血之隨從。
那麼，他到底是怎麼克服這份矛盾的呢？
“一開始的時候呀，我確實是有這麼想過的。”
古城倒是相當爽快的承認了。
“因為呀，說是世界最強吸血鬼的力量，但是對一個普通人來說也沒什麼用吧？”
“也對。”
一夏非常了解這一點；在獲得始祖眷獸的兩年之內，他一直沒有馴服自己的眷獸，生活過的還是完全沒有問題。
“——不過，該怎麼說呢·········我這個人的人生，看來是和「平凡」這兩個字扯不上關係。”
古城苦笑的自嘲著，搖了搖頭：
“自從和雪菜她們邂逅之後，麻煩的事件就這樣一件接一件的發生了。”
“跟隨自己的內心不斷參與各方大戰，慢慢的馴服體內的眷獸；最後還順勢當上了弦神市的王···········”
猶如在懷念那個可以自己參與冒險的時代，古城他眯起了眼睛。
一夏發出一個感慨的嘆息。
——因為他也是這樣。
僅僅是第一學期而已，和IS與魔族有關的事件就不斷的發生，叫他忙的不可交關。
·······這該不會，是繼承第四真祖之力的一種詛咒吧········？
“········其實知道萌蔥出生的那時候，我還是心存迷茫的。”
另一邊，古城的故事仍然在持續下去。
“像我這樣的人，到底是否有資格，去肩負起雪菜她們，尚未出生的孩子們········還有弦神市國的民眾的眾多命運呢········”
“古城學長·······”
一夏無法掩飾眼神中的驚訝。
他的心目中，第四真祖從來不會屈服於難關，無論遇見什麼挑戰，都可以微笑著踏過。
——但，不是這樣的。
哪怕號稱世界最強吸血鬼的他，仍然是一名會煩惱，會迷茫的——一個「人」。
“那麼，你是怎麼下定決心的呢？”
“嘛，該怎麼說呢·········”
好像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古城「哈！」的笑了出來：
“可以說是，一份奇妙的緣分········或是命運嗎？”
有很長一段時間，兩人像是久別重逢的好友一般交流著。
該怎麼說呢·······明明在此之前，兩人都沒有太多相處的機會，聊起來的話題卻源源不絕。
「·······輝矢說得沒錯，一夏看來確實沒有受到「無」的影響。」
理解到這一點的古城，老實說鬆了一口氣。
然而，另一個疑惑很快就出現了：
「既然如此，他那超乎尋常的戰鬥意識是哪裡來的？」
過於純粹的戰鬥本能，驚人過頭的成長速度。
——簡直就像是千冬一樣。
「這是因為血緣關係嗎？還是說·········」
有什麼更深一層的緣由呢·········
不過古城還未想到這裡。
“古城？原來你在這裡呀？”
一道屬於女王與王妃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哦，拉·芙莉雅啊·········哇！”
“呃，拉·芙莉雅小姐··········噗哇！”
兩人發出的怪叫聲——是因為王妃殿下身上的衣服。
讓我們直接了當的說明吧——那是純粹為了床事而存在的睡衣。
——而且還是半透明的絲綢。
哪怕是名留青史的超級大木頭 · 織斑一夏，這種香豔的場面也實在太過刺激了。
噗的一下，一夏的鼻血就像是高壓水槍一般發射出去，還連帶著本人往後翻倒。
要不是古城連忙拉著他，一夏就可以體驗一下高空墜落摔死的感覺了。
“妳幹嘛穿成這樣呀！？”
“因為今天輪到我侍寢了嘛～”
這樣說著的同時，拉·芙莉亞還逗弄似的扭了扭腰。
·······實在無法想像，這個女人在祖國那邊是人人敬畏的高貴女王。
“快披上什麼東西啦！這裡有未成年人在哦！”
“嗯～～真是的！”
嘟著嘴的拉·芙莉亞，最後還是順從夫君的意思，從收納魔法陣裡拿出個外套披上。
渡過一劫的一夏，終於止著鼻血，緩緩的站起來了。
“呼，呼·······對不起，拉·芙莉亞小姐，妳剛才的模樣，實在是·······”
“呵呵，不用說出來了。”
北歐的女王輕輕一笑，看起來毫不在意的樣子。
「那個，拉·芙莉亞小姐會不會有點奔放過頭了？」
「······阿爾迪基亞王室的女孩子，有很多都是這樣的········尤其是遇見中意的男性之後·······」
古城以帶著某種苦澀的聲調，將自己的經驗傳給一夏的意念之中。
聽到這句話，一夏不知為何突然打了個冷顫。
“·······那個，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一夏眼見氣氛好像有點古怪，隨便找了個藉口就開溜了。
不過，拉·芙莉亞卻從背後叫住了他：
“話說回來，一夏君，你沒有對克莉絲做些什麼吧？”
“咦？沒，沒有呀。”
——如果此時的一夏身上有一塊鏡子的話，他就會看到自己已經冷汗直流了。
·······要說做了什麼事的話，一夏確實有吸過克莉絲的血········
——難不成，這件事被女王陛下發現了？
“沒什麼啦，我只是感覺，克莉絲和你走得相當近而已········”
拉·芙莉亞的臉上，到底顯現出怎麼樣的視線呢？
一夏實在不敢想像。
“·······算了，你回去吧！”
“知，知道！”
得到緩刑的宣告，一夏便如釋重負一般的鬆了口氣，然後急速跑下樓去了。
——這下，樓頂便僅剩王者與王妃兩人了。
“拉·芙莉亞········最近的「流動」，妳怎麼想的？”
這是一個既籠統，又不明所以的問題。
然而拉·芙莉亞很快就理解了：
“有點令人討厭，又很是懷念的感覺·······就像是·········”
“·······20多年前的，【女武神之舟】事件嗎？”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古城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但願這一次只是我們神經過敏而已··········”
遠在人工大陸的第三城市「瓦爾哈都市」，一名青年女性正在勤加工作。
她有著與生俱來的美麗金髮，以及動人的酒紅色眼瞳。
她就是這個帝國的第一王女，曉萌蔥。
——方才完成了記者會的一整套流程的她，還來不及稍作休息，就快馬加鞭的趕到首都以外的軍事基地來了。
“啊～～總算是搞定了！”
明明說出這種很適合舉手歡呼的話，但是萌蔥現在已經累得什麼都不想做了。
早上好好的進行著調整工作，突然接到雪菜姨姨快要生了的消息，連忙用轉移魔法陣趕了過去。
好不容易熬過了心驚膽顫的待產階段，卻馬上被老爸叫去張羅記者會的事情。
接踵而至的，便是一堆麻煩透頂的宴會（派對），對著那些政府官員微笑實在是累得不行。
當她終於擺脫了這一切無聊的外交事宜，回到基地之後——卻發現自己的部下，居然連最簡單的「收尾工作」都做不好。
無奈之下，她只能親自接手，花了3個小時，終於把他們弄出來的爛攤子解決了。
“呼·····今天還真是不幸呀。”
“不要說這種喪氣話嘛，萌蔥大小姐，來喝番茄汁如何？”
握著萌蔥最喜歡的飲料，一隻纖細的手從累到的王女的背後伸出。
“謝啦，芙蕾。”
“不用客氣，萌蔥。這是我的工作嘛。”
淡棕色的頭髮，秀麗的身材，以及尖尖的耳朵和小小的昆蟲翅膀。
作為妖精種（dwarf）的她，有著可愛的面貌，以及令同族們艷羨的高挑身材（相對而言）。
她的名字是芙蕾，是萌蔥的專屬秘書。
“終於·······是完成了呢。”
“嗯嗯······如果不是為了弄輝矢的科幻裝甲的話，應該可以早幾個月完成吧？”
兩人一同看著程序室外的龐然巨物。
——用一句話去形容吧。
——那個模樣，簡直就像是動漫中的飛空戰艦。
——不對，那就是一艘飛空戰艦。
【赤星南船】（argonaut）——曉之帝國獨立開發出來的，也是世界第一艘海天宇宙三用戰艦。
作為「王的船艦」而開發出來的這超科幻兵器，無庸置疑的配備各種誇張透頂的武裝是數之不盡。
——完全掌握當中奧妙的，就只有主導開發的萌蔥一人而已。
——就連她的母親淺蔥殿下，還是離她最近的芙蕾都不例外。
“不過，實在太讓人不甘心了·········”
只不過，第一王女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喜悅。
“反正這孩子被公開之後，那些代理公司就會一股腦的來「參考」吧？”
芙蕾非常清楚，主子的意思是「抄襲」。
“這就證明，大小姐的頭腦和技術就是如此受人肯定吧？”
“·········不需要安慰我哦，芙蕾。”
萌蔥掛著的笑容，已經變成自嘲與無奈混雜的苦笑：
“說到底，如果我的支持率有弟妹們那麼高的話，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發生？”
——對，理由就是這麼簡單。
儘管身為第一王女，理應擁有很強的民望優勢；然而事實上，萌蔥的國民支持率，或許從後面數起來還比較快。
萌蔥她一不好戰鬥，二不擅社交。
對她而言，最令人舒適——同時也是最能發揮所長的地方——便是在電腦與科技產品包圍的室內。
但是，哪怕自己的技術手段有多麼高超，在國內還是會被母親（淺蔥），國外就會被IS的創造者（筱之之束）的光芒掩蓋過去。
這樣一來，在這戰力較量乃是無可避免的王室裡，從未露過一手的萌蔥，支持率自然不可能有多高。
說白了，哪怕這東西幾乎是自己一手打造出來的，軍方還是會將其稱為「自力研發」的吧。
“·······一堆不要臉的傢伙。”
“確實是呢。”
芙蕾的臉上，毫無疑問出現了替萌蔥感到不甘的表情。
——同時，也帶有某種愧疚心。
“······算了，事到如今，我也沒那麼在意了。”
緩緩站起身來的萌蔥，為了回到床上而走向房門。
當她擦過芙蕾身邊的瞬間··········
“後天·······一切就要結束了呢。”
雇主的話讓芙蕾心頭一震。
然而當她回過頭去的時候，萌蔥已經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之中了。
——這句話，到底是指同盟典禮的結束？
——還是說···········
“確實是呢·········很快，一切就會結束了，大小姐。”
妖精的語調一變，同時臉容也變得毫無感情。
——但她是否有自覺呢？
——自己的眼眸深處，存在著無法掩飾的傷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