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琦】覆水
旧文，在b站这里同步一下 *琦A面O *民国时期背景 *全文1.6w+ “爱是没有回头路的。” 一 空荡的钢琴室里一阵阵琴声传来，新来的仆人路过起了好奇心，偷偷趴在开了微缝的窗户前向里看。 “老师，是这样吗？” 一身白裙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照着曲谱弹完一遍后开口问向站在钢琴旁的女人。女人样貌生的美丽，被问到时举止温柔地点了点头，纤纤玉手抚上女孩的头发，“我们雨琦做的很棒。” 顿了顿，又继续说：“待会这样弹就好。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女孩歪头不着痕迹躲开她的手，没有再回应，只是低下头把刚刚的琴曲又复习了一遍。 美妙哀伤的音乐迷住了窗外的仆人，连管家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你不去布置丧礼在这干吗？” 听到训斥声他连忙回头，看见管家的脸时更谦卑地弯下了身体。 “我……” “快走，大堂那都忙不开了，何况没有命令我们不能接近小姐的琴房。” 走出了数米远后那仆人才回过神来，一脸懵懂地和管家回话。 “原来她就是小姐…那和小姐一起在琴房的女人呢？” “哦，她啊，是小姐的钢琴老师，赵美延。” “赵美延？挺好看的，不知道能不能认识一下。” “别想了，夫人刚去世老爷就把小姐原来的钢琴老师换成她，八成是想续弦。” …… 下午当太阳偏向西南方时，宋家夫人的丧礼正式开始。宋雨琦比赵美延矮些，只好乖乖靠前站着，前方是布满白色鲜花的昂贵灵柩，身后是乌压压挤成一片的人群。她有些不知所措，看着灵柩脑海中一片空白，麻木跟着父亲一起跪拜，默哀，起身。 赵美延看清她的情绪，上前一步轻轻扶住她，手掌向下握住她微凉的手。 “雨琦，别怕我在。” 这份温柔明显打破了之前的隔阂，少女只愣了下后便紧紧回握住她的手，仿佛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没事，有我在，姐姐会保护你的。赵美延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到的音量贴在女孩耳边抚慰，窃窃私语像是镇定药品般令人放松。马上就结束了，等到小朋友弹完那首曲子后。 没有人告诉宋雨琦那首歌会在母亲的丧礼上被弹奏，即使她和母亲的关系并没有多好。 她从小便不受祝福。 父亲和母亲的结合并不是因为相爱。听说父亲年轻时喜欢每晚寻花问柳，有一日喝醉了，看到貌美的母亲便侵犯了她。这才有了她，还有后来这段持续十几年的婚姻。 所以即使在她面前偶尔会装作普通的恩爱夫妻，但实际上没什么亲情的成分在，宋家在北京城里算是家大业大的名门望族，于是便也这样得过且过起来。 她什么都懂，只是怕撕去乖乖女的面具之后再得到的也并非多高尚的尊重，这是为何她讨厌钢琴却仍然算得上优秀钢琴演奏者的原因。只是…直面生死对她来说还是太突然重大了些。 恍惚之间，神父手捧圣经讲述悼词，她幡然醒悟般看向刚刚被赵美延紧紧握住的手。 二 宋家大小姐在宋夫人丧礼那天成功演奏了一首曲子，悲怆优美，流畅动听，只是结束时还是忍不住抱在那位新来的钢琴老师怀里哭了出来。不知实情的世人皆在背后安慰其丧母之痛，只有宋雨琦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很奇怪，看向赵美延的时候她似乎藏不住一点情绪，或许这是一种命中注定的牵连。 “看我干吗？” “…因为漂亮。” 赵美延露出一个无奈地笑意，轻轻推了下正歪着头注视她的女孩。 “好好练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嘴巴这么厉害，要是分化成Alpha还不知道要招惹多少人才行。” 彼时正值十八岁的少女毫不在意按着琴键，对她的评价反怼道，“才不会。”就这样默了一会，又突然难得认真的样子去看赵美延。 “我只会去保护你的，美延姐。” 少女的眼睛看起来过分真挚，偶然一束烛光照进来，浅的像是澄澈碧蓝的大海。已经朝夕相处三年有余，赵美延却此刻才第一次正视到女孩的成长。宋雨琦长大了，长的更好看了，身高已经与自己不分上下，说“保护”时也不再是幼稚的童言玩笑，此时此刻，大概无论是谁都会沉溺在她那双溢出爱意的眼睛里的。 她也被这双眼睛里的认真恍惚到，差点分不清这只是一句花言巧语还是那种会穷极一生的承诺，她愣了一刻，想回答时竟意外有些说不出话来。 “赵老师。” 宋雨琦听到声音抬头，看到自己的父亲正站在门口。赵美延也抬起头来，眼睛里露出另一种不同于刚才的无措。 “赵老师，麻烦出来一下，我有些事和你谈。雨琦，你继续练琴。” 琴房的门堪堪露出道缝来，给原本隔音的琴房里外搭建出了一道声音的桥梁，没等到回应的人起了心思，偷偷趴在那道门缝上听起外界的窃窃私语： ——是时候了，你和她说了没？ ——为什么不是你去说呢？ ——我不是看你和她关系处的不错吗，这孩子其实犟的很，难得对你这么亲近 ——再等等吧 ——唉，也行吧。喜帖和东西我都准备好了，等……就结婚 ——嗯。你也别那么辛苦，黑眼圈都深了不少 ——没事的，虽然是……但婚礼总得办的风风光光才行 ………… 一些更细节的字眼听不真切，可宋雨琦却冥冥中感受到了强烈不安。她仍维持那个姿势靠着墙壁，直到与踌躇沉思的赵美延迎面对视。 “谁…要结婚了？” 赵美延不着痕迹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目光愈发闪躲。 “是…我要结婚了。” 她迟疑片刻，又重新说了一遍，“雨琦，我要和你父亲结婚了。” 什么都听不见了。内心的痛意随着赵美延一张一合的嘴唇逐渐加大，宋雨琦只是突然想修改下前一句话——「我只会去爱你的」，这才是她心里想的那句话啊，从葬礼上一次次温暖的相握开始，早就越陷越深了。没事的，或许只是他稍微早了一点，或许还有转机呢。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我第一次教你钢琴的时候就开始了。抱歉，我不想瞒你的，但那时候情况有些特殊，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宋雨琦的表情总是藏不住任何情绪，开心就是开心，难过就是难过，喜欢就是喜欢，就像此刻看向她的那张阴郁迷茫的脸。她和她所认识的任何人都不同，这份面对她才会有的直率，也正是赵美延喜欢宋雨琦的地方。 于是她向前一步试着像往常一样拉起她的手，尽可能温柔地宣布这件喜讯。 “雨琦，我们的关系还会像从前那样的，对吧？” “……不对。完全不一样了，赵美延，我讨厌你。” 意料之中的厌恶还是使赵美延心痛了一刻，她看着宋雨琦甩开她的手离开，只是孤零零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半晌反应过来，像被抽干力气般坐在琴凳上。抚慰心神般胡乱按出几个琴音，心里暗暗叫嚣的不安终于冷静下来。 也许只是被欺骗的怨恨，或者只是迟来的青春叛逆期，又或者是单纯复杂矛盾的性格，无论是什么，总不会是小孩子隐藏在‘保护’背后的爱意吧。 三 与其说是报复性的回应，不如说是劣根性带来的真实本质。在宋家家主新婚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刚好成年的宋家大小姐突然从乖巧内敛的样子变成另一副模样。 聪明，叛逆，风流成性，拥有青年钢琴师身份的富家大小姐。 这位外界评价毁誉参半的未来接班人终于还是在生日那天分化成了Alpha，于是顺理成章错过了自己父亲的婚礼。 “雨琦分化了？那你们先好好照顾她，不行就找个干净温柔的Omega送过去。好好守着，婚礼上鱼龙混杂，别让有心人偷偷进了大小姐的房间。” 似乎为了映衬自己如今的新身份，赵美延整个婚礼上都有些魂不守舍，过了好久后才终于顶着这份担心和无由来的烦躁结束晚宴。 “雨琦那怎么样了？我去看看她。” “夫人…等等再去吧。大小姐的分化很顺利，只是…房间还有其他人在，仆人还没收拾，不太方便。” “……哦。” 过了不久后，那名干净温柔Omega成为了宋雨琦的新任钢琴老师。比起那些想要去质问的话语，赵美延想的更多的却是一股怅然若失的感慨，宋雨琦终究是长大了，在她看不到头的岁月里率真地长大了，她明白她本该是如此的，可事实猝不及防摆在眼前时她还是没忍住那一点失落和悔意。虽然她明白这仍然不是因为不是爱。 独自压下火气和烦闷站在琴房外逡巡时她还是这么想着，即使如今已经从秋初转为春末。三四月的天气还不算明显，但在四季分明的北京已经感受到那一点夏天的气息，粉粉嫩嫩的樱花开在湖边的树上，她的心情也被那一点粉红色所沾染，轻飘飘地不能平静。 琴房的门没有关紧，窗户却被里面的帘幕严严实实遮挡开，只稀疏听到里面传来的一阵阵钢琴声却看不到人影。那段古典的钢琴音一开始还是正常的旋律，可慢慢变得杂乱无章起来，从和谐的单音变成重复的双音，忽然一下子琴音消失，不一会又突然响起一大片弹奏的忙音。赵美延站在门外愣了片刻，等到琴音中夹杂着着似有似无的喘息声后才恍然大悟夺门而入。 之前只见过几次面的女人此时正坐在琴键上，衣/冠/不/整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而那个熟悉的脑袋正窝在女人胸间，听到推门声便略带不快地抬头，却又下一秒愣在原地。 “夫…夫人……” 女人先一秒在情/欲中清醒，看到那双怒不可遏的眼睛后急忙下跪噤声。而宋雨琦却不紧不慢，捡起自己的外套披在女人身上才略微垂眸站好。 “你们在干什么？” “不是已经结婚了吗，这都看不懂啊。” 赵美延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眼见总比耳听有着更巨大的冲击力，却也比后者更能激发出心里那点藏匿于灰暗中的情感，她突然就想那样做，甚至第一时间没能想出具有信服力的理由。 「出去」，她对女人说。等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后才把门关紧，然后一步步走近宋雨琦。 “这么想做吗。” “…什么？” “既然这么想做就一次做个够，以后不要再去找别人。” 四 ………… ………… ………… 感受到宋雨琦埋在自己颈间的灼热气息，赵美延此刻终于清醒了些，却再次成为被幼狼盯住的猎物。那人仍在她后颈腺体处轻嗅，仿佛是在试探，末了用舌头舔了下那处充满诱惑气息的源头。 刻在血液里的原始恐惧令她进行本能的反抗，可神志不清的Alpha最终没有克服诱惑，一点儿也不顺从地用犬齿咬破腺体强行进行信息素交换。那份快感与以往所经历过的任何感觉都不同，颤栗的刺激犹如电流，从大脑皮层和尾椎骨的位置开始四处逃窜，遍布全身。 这是浅度标记的过程。 五 “赵美延，你是属兔子的吗？” 沉浸在欲/望中时反应过于迟钝，如今回过神来才发现肩膀上的牙印已经开始微微向外渗血。腺体仍然深深埋在深处，赵美延冷着脸只是看了她一眼，却发现那部分似乎又有了些反应，搭配那张无辜又刻意装出些许痛意的脸，怎么看都像食髓知味的Alpha为了再来一次使用的苦肉计。 “…你分化那天对她也是这样的吗？” “这样结束，然后温存？” “我真的很好奇。” 标记过后在空气中交缠着的甜腻气息还未消失，而它的主人却似乎已经完全清醒。宋雨琦分不清这到底算质问还是酸意，愣愣看了她半晌才拉开距离退出来些。 “…那在我分化的时候，你新婚之夜时，对他也是这样的吗？” “不是。” 赵美延回答地坚定又快速。随后她看到年下眼中闪过一丝情愫，然后那人才带了些半真半假的语气回答。 “我也不是。” 按照豪门世家的习俗习惯，生意场上的交合大多体现在自宅举办的那些盛典上。而终于在婚礼过后的第一场晚宴上，宋雨琦出现了。 像是被邀请而来的得体嘉宾，她妆容精致地在钢琴前弹了一首曲子，然后便拖着裙装落座于一个看似无人关心的角落。 “宋小姐，我可是非常喜欢有音乐才华的人呢，尤其是…您这样的，比Omega还要漂亮的Alpha。” “抱歉，我目前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被拒绝的世家小姐丝毫不恼，只是发觉传闻原来似乎并不可信。 从那次之后宋雨琦安分了很多，至少赵美延再也没有看到她和其他人独处超过十分钟，看来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己随便给点糖吃便会像个只乖乖依偎在主人身边的漂亮玩偶。 想到这里赵美延才摸了摸后颈那处肿胀的腺体。 尽管这次的糖和以往的不太一样。 -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着，春来秋往，斗转星移，夏天到了，那些粉嫩的樱花已经全部凋谢，只剩下逐渐升高的气温热的人寝食难安。 赵美延第三次掩着纸巾吐出嘴里的饭菜，拿过一旁的茶杯漱了漱口。 “你不饿吗？” 宋雨琦还是没忍住问出口。赵美延抬头看着她摇摇头，又喝下一杯茶水。 “没胃口。” “夫人不会是…怀孕了吧？” 在场的人均是一惊，于是宋雨琦的惊讶也顺利融入其中。赵美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又瞬间装作自然的样子露出微笑，“没有，就是夏天胃口不大好而已。” 她强忍着恶心喝下一小碗鱼片粥，再次对上宋雨琦若有所思的目光。 “雨琦，待会和我一起出去买点东西吧。” “嗯。” 兜兜转转还是找到了一家中药店，年上跟刚才说好的一样独自进了店面，宋雨琦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也一个人顶着太阳在路边站了很久。夏天的炽热让她有些烦躁，只好拿手背挡在额前，左一脚右一脚踢着碎石子消解无措和烦闷。 半晌后等一脸凝重的人出来，急忙跑过去迎上来。 “怎么样？” 赵美延看着那张仍为稚嫩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站在那看了她半天，还是把手上包成好几层的中药递过去后轻轻点了点头。 夏天天气变得很快，不一会便从晴空变为瓢泼大雨，只是那股闷热的湿气却仍未去除。琴房的墙板最为隔音，无论是窗外的雨声还是墙内的谈话，在镶木铁门‘彭’的一声隔开后便立即区分成两个世界，宋雨琦坐在钢琴前，双臂放在琴键挡板上托腮望着站在窗前看雨的赵美延。 “赵老师，你觉得那一次和五十岁哪个几率更大……” “…宋雨琦，就算从年初算起也只有你。” 赵美延拉上窗前帘幕，转过身来略带不快地直视宋雨琦。 “这个孩子只会是你的。” 年下还是那样懵懵懂懂的看着她，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本来就没把这当做什么大事，仿佛下一秒就会反驳她「怎么可能」，又或者好一点地说「那就生下来吧」。赵美延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明白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宋雨琦这种本身就没怎么长大的孩子身上。站着又等了半天，终于想好办法向外走时却被原本坐着的人拉住。 “我们出逃吧。” 宋雨琦认真地看着她。 “我认识一个朋友正在国内，我们可以坐她的船走。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过几天我就把那些存到别人的名义下，然后去办签证，去哪里都可以，你之前不是想去意大利看花吗，我们就去那里，做音乐学校里的钢琴老师也好，总归没有人会认识我们或者知道这些事的。” 她像只狗狗一样圈住赵美延的腰，眼睛亮亮的，不断畅想着之后的事。赵美延有些纠结地皱起眉头，似乎沦陷在她眼里的认真，但想起刚刚出现在自己脑海中那个方案，还是迟疑半晌后不忍地抱住女孩的头。 “没有必要。我想过了，它完全可以当做你妹妹的名义生下来，它会姓宋，你也可以继续顺理成章继承你爸爸的一切。” 宋雨琦还是那样看着她，眼里的光却渐渐暗了下去。 “可那是我的孩子啊…” “就当是一场梦吧。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但并不需要你的负责。” 赵美延装成慷慨的语气，说出自以为最好的解决方案。也许小朋友是因为良心谴责，也许只是被抢走冠名权的不平，那份突如其来的认真反正不会是爱吧。如果不是因为爱的话早晚会后悔的，她只等抢在一切发生之前避免它的发生。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只能流掉它。” 宋雨琦这时候才明白那一大包中药的用途。 而面前的人满眼同情愧疚，仿佛她才是那个举步维艰的受害者。宋雨琦仔仔细细地看过那张脸，从明眸善睐的眼睛，到高挺精致的鼻子，再到微微抿起的嘴角，这张脸与几年前的样子别出一辙，那份若即若离的美丽毫无变化。 赵美延确实没爱过她，无论她怎样试图把自己融入到她的生活里去，即使在很多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耍了那么些小心思，太阳依旧是那个只顾着既定轨迹逡巡的太阳，她不会抗拒任何人的靠近，但那也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最爱的人永远是她自己。 “…我知道了。美延姐，谢谢你留下她。” 明明又叫回了几年前的称呼，可赵美延却莫名其妙感觉这份后退比起和解更像告别。 六 她们从那之后就没怎么再见过。 等到赵美延怀孕快两个月的时候，终于在家庭晚餐上见到了彼此。宋雨琦比一个月前瘦了许多，眉眼间的瘦削感呼之欲出，原本偏可爱的脸型变得骨骼分明，硬生生给Alpha添了些易碎的魅力，身板比Omega还要单薄些，言行举止却较之以往更成熟稳重。小孩子好像突然间长大了，给人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一个月没见的人会有这么大变化吗。 赵美延这么想着，却闻到男人夹过来的虾肉忍不住干呕。像计划的一样，安排好的家庭医生过来切脉道喜，男人最开始愣了一下，不一会就深信不疑的大笑起来。 宋雨琦递来杯子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 似乎察觉到她的沉默，男人难得把头转向自己的右边。 “雨琦，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都喜欢。”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装作并不关心的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粒。 “对了，爸，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钢琴家，我想让她住进来，之后就让她教我钢琴。这次会好好学的。” “好，都随你。” “嗯。我先回去了。” 她来的快走的也快，在赵美延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像一阵风一样离去。不知道是故意躲避还是无意疏远，宋雨琦最近的冷淡行为竟意外使她惴惴不安，无论怎么说也是这孩子实际的双亲之一，难道就真的因为她的一个选择要划清界面吗。 赵美延不懂，潜意识里却觉得好像不应该如此才对。这么想着，终于在半夜三更敲开了宋雨琦的房门。 “孕期的Omega需要Alpha的信息素抚慰，你不知道吗？” 她就站在房门前铺好的新地毯上，难得露出了些不同于以往的期待神情，宋雨琦站的比她稍微高些，居高临下看着那双蕴含着丝许心事的眼睛。 “赵美延，不要编这种奇怪的东西。” “……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没有躲你。而且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又怎么躲得掉呢…” “雨琦…” “美延姐——” 宋雨琦垂下头，像小时候做错事那样鞋尖蹭了蹭地板。 “我想通了，我们…暂时就这样吧。抱歉。” 时隔一月的谈话无疾而终，赵美延看到她的视线微微抬起最后看了眼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还没看到眼神里到底盛了些什么情感，便被那道门彻底阻断。 - “你知道那个歌吗？” “哪个。” “就是那个，「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知道啊，那首原曲可是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 “那你能不能教我弹啊？” 下一秒便传来一阵钢琴和弦，宋雨琦略带低沉的声音混在其中。 “一闪一闪亮晶晶，叶舒华是小傻瓜。” “宋雨琦！不要乱改歌词啦。” “一闪一闪亮晶晶，叶舒华是小傻瓜。” “一闪一闪亮晶晶，宋雨琦是大笨蛋…” …… 仲夏季节的时候叶舒华已经搬过来有些日子了，宋雨琦一如既往日日跑去琴房，她们俩比起简简单单的师生关系，看起来更像是形影不离的一对情侣。 “大小姐和叶小姐看起来很相配呢。” 这样的话每天都能听到。 比起以往的穿衣风格，赵美延现在更喜欢柔柔软软的吊带长裙，她偏瘦，即使四五个月的肚子仍然只微微凸出来一些，在一袭而下的素雅长裙里便更显得似有似无。 她不太喜欢把这种东西展示给不相关的人看，有种裸露的不安全感。 而此刻她站在琴房外，忍住想出声打断她们的冲动，踟躇了半天还是选择先离开。 “你觉得雨琦看起来喜欢叶小姐吗？” “至少……相较于以前的那些人来说，大小姐这次真的很认真。” 即使五官偏向温婉柔和，布满冰霜时冰山美人的气势仍叫人噤若寒蝉。赵美延冷着脸没再说话，倒是刚刚回话的下人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 “…夫人，老爷那还等着呢。” 她闻言压下心里那点酸涩和怒火，顺着石子路走去摆好饭菜的正厅。 男人等了有一会了，看到她过来才松了口气，而下一秒想起来什么似的放下碗筷。 “咳咳…大小姐呢？” “老爷，大小姐还在琴房和叶小姐一起练琴。” 被提醒到斤斤计较的那些痛处，赵美延刚刚还高涨的食欲荡然无存，看着满桌的饭菜也提不起什么兴趣。男人注意到她的神色，安慰似的看向她。 “怎么了？大夫说了你现在过了害喜的时间，该是容易饿的月份了。” “…没事。对了，你可得找雨琦谈谈才行，终日窝在琴房里算什么样子。” “好。” 男人如今的身体算不上好，似乎吃的药太多，连带着原本尚且强健的头脑有时也不甚清醒。而赵美延却能偶尔从他身上看出点宋雨琦的影子，比如若是此刻坐在面前的人是宋雨琦，估计也是对她的请求完全言听计从的样子，赵美延甚至可以保证这份包容里没有一点点被迫的情感。可是如今她却不敢猜测男人的话语中有几分真心，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也再回不到从前那样，真是奇怪。 就这样继续度过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之后，某一天下午，她在琴房内等了半晌后终于才等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雨琦，你看……宋夫人？” “叶小姐，我等你有一会了。” 叶舒华拿着一束花枝蹦蹦跳跳走进琴房，却在看到赵美延的瞬间停下声来，赵美延拉过她的手，假借拿过花枝的瞬间看到了少女脉络清晰的手掌，她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带着叶舒华坐到钢琴前面。 “雨琦被她父亲叫去谈话了。叶小姐在这里这么久，好像还没看过你弹琴，不知道能不能弹一曲给我看呢。” 她抱着手臂在琴边静静站着，宽松的吊带裙尾垂在柔软的毛毯上。叶舒华被这样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不由得紧张起来，面前排列有序黑白琴键也变成无数个幻影，绕是弹起之前被宋雨琦教过的简单曲谱，也恍惚间弹错了几个音。 她抬头，看到了赵美延不带温度的眼睛。 “舒华小姐，你根本不会弹琴，以这种身份来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好啦，我直说好了，其实我不是钢琴师，我是一名心理医生，宋雨琦……最近状态很不好，所以作为她的医生我必须时刻陪着她。” “…她怎么了？” “抱歉，这涉及病人隐私我不能说。但是…宋夫人，有件事我本来想对宋先生说的，如今看来直接告诉你才更好。这段时间雨琦的病越来越重，我怀疑…她的家庭可能是病源，所以我会尽快带她离开这里。” “你们要去哪？” “说不准，只想好了去环境好些的地方住段时间。” 赵美延永远记得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宋雨琦时的模样，有些沉默寡言，有些畏首畏尾，这样的状态在之后的日子里有所改变，少女如她所愿般变得更开朗可爱，更讨人喜欢，这是为数不多让她觉得自豪和幸运的事。她希望宋雨琦永远是那个活泼聪明的小女孩，可事实却是她让她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舒华小姐，你根本不会弹琴，以这种身份来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好啦，我直说好了，其实我不是钢琴师，我是一名心理医生，宋雨琦……最近状态很不好，所以作为她的医生我必须时刻陪着她。” “…她怎么了？” “抱歉，这涉及病人隐私我不能说。但是…宋夫人，有件事我本来想对宋先生说的，如今看来直接告诉你才更好。这段时间雨琦的病越来越重，我怀疑…她的家庭可能是病源，所以我会尽快带她离开这里。” “你们要去哪？” “说不准，只想好了去环境好些的地方住段时间。” 赵美延永远记得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宋雨琦时的模样，有些沉默寡言，有些畏首畏尾，这样的状态在之后的日子里有所改变，少女如她所愿般变得更开朗可爱，更讨人喜欢，这是为数不多让她觉得自豪和幸运的事。她希望宋雨琦永远是那个活泼聪明的小女孩，可事实却是她让她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七 叶舒华没有说谎，半个月之后两个人一起早早起来开始收拾行李，宋雨琦更瘦了，如果说之前还是健康瘦削的样子，现在看起来已经透露着些病态了。听说车票早就已经买好了，不是什么意大利的花海，只是一处临海靠岸的岛屿。 “舒华是Beta吗？” “…嗯。” 难得早起了些到宋雨琦的房间里，赵美延却只是问了些不轻不痒的问题，然而事实是她确实也想得到答案，好像内心里总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事。 半晌后她坐在床边，终于按住正在收拾衣物的那双手。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 “她有胎动了，要来听听吗。” 宋雨琦有时会觉得赵美延其实比她聪明得多，比如在很多次自己处于上势的时刻，往往一句话就能打破这种平衡。虽然她也甘之如饴。 那道微弱的起伏隔着皮肤传达到她手上，依稀能感受到那是只小小的手掌，突然间什么都听不到了，心中翻涌着的陌生情绪使她不由得笑起来，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去看赵美延，言语中多了些慌张无措。 “会痛吗？” “当然不会了，她现在才有多少力气。” …… “快…差不多五个月了？。” “嗯。” “怎么还这么小呢。” 宋雨琦依然说着，话语中的疑惑慌乱却被几声叹息盖过，她继续在光滑的布料上摸了几秒，又怕舍不得只好迅速收回手来。赵美延看着她的脸部棱角，第一次用带有戏谑的语气。 “如果你能吃胖点的话，说不定你的女儿会跟你一样再长大些。” 宋雨琦不说话了。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只是像小时候弹错钢琴指法时一样沉默起来。 “替我想个小名吧。” 过了一会后赵美延和她说。 “Mata。” “Mata…什么意思？” “Hakuna Matata，一句咒语，我希望她以后永远无忧无虑。” “好。” 宋Mata…… 赵美延一边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一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看到宋雨琦转身要走，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 “雨琦，春天之前回来好不好？” 宋雨琦看了她一会，才努力在唇齿间挤出一个“好”。 - 人们总是习惯以分别后的痛觉来评价爱意的深浅。 在冬天下第一场雪时，赵美延终于收到宋雨琦从别处寄来的野生枸杞，她把其中的一小部分当做种子撒在花盆土里，然后把剩余的那些因长时间运输而发黏的果实放在炭火旁烤干。 「我和舒华在边境高山这边，这里特产枸杞，当地居民说对你身体很好。」 「我们去海边玩了，这里很多人在卖贝壳首饰，舒华不敢下水于是只买了些纪念品就回去。我寄回去了一只很漂亮的贝壳捕梦网，你记得挂在床边。」 「这边乡下的水果很好吃，但不易储存，告诉我父亲给你多买些水果吃，这样Mata才不会像你的身体一样这么羸弱。」 「赵老师，今天去做农活阿姨问我能不能教她女儿钢琴，我才意识到我的钢琴水平好像退步了…」 …… 宋雨琦离开的这几个月一直有寄书信给她，有时伴随着一大箱包装严实的地方纪念品，有时候只有一封“展信佳”的薄纸。她从没回过，只是把那些笔迹整理清楚锁在空无一物的抽屉里，像是留住了什么极为珍贵的秘密。 这样日复一日，活在没有宋雨琦出现的明天里。 二月末北京城又下了场大雪，她拖着极为沉重的身体站在客厅赏雪时意外发现花盆里长出了些绿枝。那些枸杞种子，终于还是在无人关心的角落里慢慢生根，发芽，长大，直到现在再也无法掩饰地破土而出。 赵美延看着那枝新出的生命，那一枝她亲手撒下种子而倔强成长的生命，突然明白了什么事情。还没来得及确认，一阵剧烈的疼痛就接踵而至。 “夫人要生了！” 阵痛很快来的密集又剧烈，等待的过程除了恐惧和痛苦再无其他，她躺在床上，眯起眼睛看着周围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两个，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再等等吧，或许她们有某种心灵感应呢。 赵美延这么想着，又支起身体抵抗过一次阵痛，她也不知道这股突如其来的勇气姓甚名谁，但却是她这前半生人生中第一次为别人而生的勇气。 「宋雨琦，不准看别人」 「宋雨琦，你说她会像你多一点吗」 「宋雨琦，回来好不好」 「宋雨琦，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 「宋雨琦，对不起」 这份爱像不合时宜出现的一句话，像置于虚无中爆发出的呐喊，像雨天被淋湿后才出现的油纸伞，像在战场上千军过境时才想起后悔的逃兵。我知道有些晚，但我还是喜欢上你了。 抱歉。 “宫口开了，用力！” 回来之后有空再带我去你去过的那些地方看看吧，带着Mata一起去。 对了意大利的花海也要去看，虽然我当时只是随便一说，但如果你想看会陪着你一起看的。 不是每年都要问一遍我许的什么愿望吗，告诉你吧，‘想重新回到宋雨琦的十八岁生日’，因为好像从那天开始我的愿望都和你有关了。 “不行，产妇力气不够孩子根本顺不下来，你们两个站到中间这里，我数到三一起用力按住肚子向下推。” 迷迷糊糊间听到这话她脑海中才恢复了些许清明，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急忙询问，“会…会伤到她吗？” “不会，但你会很痛苦，加油啊，不这样的话孩子会有窒息的危险。” 再次闭上眼睛后努力调整呼吸，跟随着产婆的指导一起用力。这次的痛觉比之前大了许多，几乎腹间猛然炸裂开的剧痛让她暂时忘记了那个名字，可随后就被铺天盖地的痛苦淹没。 不知道第几次跌回床上，整个人像是从海里捞起来一样被汗水和血液浸湿后，终于听到了婴儿呱呱落地的哭喊声。赵美延太累了，甚至无法掀起眼皮亲自看一眼那团从自己身体里分离出来的骨肉，便深深陷进黑暗之中。 意识一同陷入沉睡之前，耳边传来一阵虚无缥缈的谈话。 “恭喜老爷，是个女孩。” “又是女孩啊……” “老爷怎么走了？” “听说又是个女儿不太高兴，连名字还没取就走了。” “诶我们这小夫人也真是命苦，这么漂亮年轻却嫁给了老爷。女儿怎么就不好了，大小姐就又好看又聪明啊。” “对了，你说大小姐这次回来会同意联姻吗，这基本财产就到手了啊。二小姐八成会分化成Omega，老爷是Beta，孩子应该第二性别都会随妈妈些。” “说不定已经和叶小姐在一起了呢，独处最容易增加感情了。” “不一定吧。大小姐可是北京城最有名的‘金龟婿’，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喜欢上谁的。” …… 春天要到了，宋雨琦应该会信守承诺吧。 赵美延这样想，可真正睡着前又换了种想法。 无论怎样都好，回来吧，她想她了。 八 老爷又把那个女人带进府里住了。 赵美延听到后只是一笑而过，转而拿拨浪鼓逗着襁褓里睁大眼睛对玩具好奇的婴儿。再过几天就是满月酒，小孩子皮肤上原本皱巴巴的胎膜也早就退去，如今已经看出一点点的美人胚子。 “二小姐的眼睛有些像大小姐呢。” “亲姐妹自然是像的了。” 旁边站着的下人叽叽喳喳讨论起来，赵美延默了一会，再站起身时俏脸又轻轻附着一层冰霜。 “雨琦回信了吗？” “还没有。夫人，我说句实话，即便二小姐的出生是件好事，大小姐也不会有多开心的。她以前就不怎么喜欢小孩子。” “她会开心的。” 园中积攒的积雪随着春日到来逐渐消融，踩上去时再也不会有嘎吱嘎吱的闹声，只是此时呼啸的风还没有几分暖意。赵美延起身把窗子关严些，笃定的话语到达末尾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的脚步声。 “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宋雨琦的病似乎已经痊愈了，站在阳光下时就是以往那副朝气蓬勃的样子，出走半年左右，除了稍微黑了些外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赵美延只是倚在门框上看着她，就好像又回到了年少相伴的那段时光里。可事实是什么都已经变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我爸呢？” “吃过药后睡着了，老爷现在身体不是很好。” “哦。” 宋雨琦听到旁边人的回话后敷衍回应了一声，然后才图穷匕见地望向赵美延，抛砖引玉进入正题。 “对了那个…二小姐呢？” “就在夫人的房间里，估计现在还醒着呢。” 宋雨琦第一次见到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子，还不会发声和做什么表情，只是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偶尔张开垂在旁边的小手抓住她的一根手指，软软滑滑的，看起来脆弱的要命。 “起大名了吗？” 赵美延摇摇头，帮她解开被女儿牢牢抓住的食指，“我最近忙过头了。你父亲只想要个儿子，又生了病，他没心情管这些。” 她顿了顿，连同声音和那份雀跃而起的心意一起压低。 “再说了，我本来也打算等你回来之后一起取的。” 宋雨琦似乎对这句猝不及防的话有些意外，偏过头直愣愣地看着她，半晌也没说出来一句话。直到门外另一道声音响起，面容姣好的女人目不转睛走到她们面前。 “雨琦，你回来啦。” “……你是？” “你忘了吗，我们之前一起上过学的，我当时坐你旁边。” “喔我想起来了，你怎么会在我家？” 旁边的管家见状急忙凑到她耳边，「这位是老爷的二姨太」。宋雨琦听完有些尴尬地笑了声，没有再重复刚才的问题。女人似乎对旁人的表情并不关心，只是更走近她些，末了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襁褓中此刻乖乖睡着的婴儿。 “你很喜欢小孩子吗？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对这种小孩没什么耐心。” “呃…毕竟是我妹妹嘛，我当然是喜欢的。” “妹妹……那我就放心了，我们宋大小姐以后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一定会喜欢的吧。” 她这话说的暧昧，且带着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宋雨琦看，像是怀孕后怕伴侣不喜欢小孩子而叮嘱调侃的准妈妈。宋雨琦似乎也听懂了她的暗示，如坐针毡般没给回应只是有意无意抬头看了赵美延几眼。 “她还说过以后要生三个孩子呢，现在还不是只自己孤零零一个，记这种话有什么用。” 周围的仆人第一次见以往温顺的夫人正面回怼，全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女人也正色看了她一眼，片刻后没有回应不了了之。 “我…我去收拾下行李。” 事实上的当事人落荒而逃，赵美延担着余下的惴惴不安垂下眼眸，自我欺骗似的叹了口气，下一秒抬头，没怎么彼此说过话的人意外朝她勾了勾嘴角。 “美延姐，看来我们似乎有些相像呢。” 她顿了顿，又有些不解的蹙起眉头，“只是你不觉得你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了这份资格吗。” “我当然不觉得。是你看不清而已。” - 敲门声堪堪响了三声，她快步走去开门，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抱个满怀。 “赵美延…” 踌躇的低语换来更用力亲切的拥抱，宋雨琦愣了愣，还是慢慢抬手环上了她的腰。 “我行李还没收拾完呢。” 大约过了好几分钟，那人才松开些紧紧禁锢着的力道，不过仍然藕断丝连抱着她的手臂。 “对了，舒华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她啊，快到家的时候看上了一个人，急忙去追人家了。” “哦。你的病…怎么样了？” “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要继续吃药才行。” ………… “雨琦，我们一起走吧。” “走？去哪？” “去你想去的地方，或者已经去过的地方都好，只要我们一起。” “……为什么要去那些地方，就留在这里不是会过的更好吗。” 她满不在乎地整理好下一件衣物。赵美延似乎没意料到她这样的回答，满心的喜悦期待被忽然间打成碎片，沉默了许久才慢慢松开最后一点肢体接触。 “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 宋雨琦闻言皱起眉头，也盯着她暗淡不安的眼眸看了好久。 “如果不喜欢的话那些信又算什么呢？你这样子怀疑我的真心我会很伤心的。” “…宋雨琦，你知道吗，你以前从来不会用这种深沉冷静的眼神看我的。” …… “因为我长大了啊。这对你来说应该也是件好事才对。” 似乎为了躲避这莫名其妙突生的心虚，她又低下头装作匆忙的样子收拾衣物，半晌没等到回复，便才抬头偷瞥了一眼。赵美延仍然站在那里，可这次明明也如以往一样占据着这段关系里的主导者角色，眼睛里却氲氤了些不同的东西。 “为什么哭啊……” 宋雨琦第一次见到她哭，只是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擦着眼泪。赵美延任由她抹去自己脸上的几滴泪水，这样认认真真看了她一会，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捧住她的脸。 “…不要长大。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而我喜欢的就是过去那个宋雨琦。” “喜…欢？” “…抱歉，我的意思是说……爱。” 赵美延有时会觉得宋雨琦未免太冷漠了些，若不是成为了她心尖上的人，大概对待自己的方式也是如此如出一辙——越靠近，便越会躲避，甚至斩钉截铁地说「请你不要再这样了」。 喜欢不就会靠近吗，而按照宋雨琦的性格，无论是谁她都会喜欢的吧。 “喜欢和爱不一样啊。” 宋雨琦替小孩换完尿布后，一边抱着哄睡一边对她说。 “我的确不讨厌她，但因为有更喜欢的人存在，因此再做到一视同仁不就是混蛋吗。” “可人家是为你才想方设法到这里来的，宋小姐不回应一下吗？” “那就…对不起，不过话说回来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啊……” 赵美延被她那副无辜又可爱的表情笑到，没忍住和她对视后笑了起来，可没过一会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靠在床榻上片刻才用正经又严肃的语气问她。 “雨琦，你以后也会遇到很多追求者的，她们会比我更漂亮，更年轻，更…能光明正大出现在别人眼中。到那时候，会不会后悔和我在一起这件事？” “什…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觉得自己会后悔或者已经后悔了的话，就逃走吧。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 这次重逢后赵美延显然与以往不太相同，总是喜欢时不时问她一些看起来不足轻重实际上又很严重的话题，宋雨琦愿意把这些归类为安全感缺失，但一次又一次的盘问未免让她觉得有些伤心。 “你又想甩我一次吗？”她问 坐在床上的女人移开眼神，故作轻松地回应她，“宋雨琦，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啊。快点选，如果错失这个机会的话我不会再给第二次了。” 就这样她们沉默了半晌，等到赵美延心灰意冷觉得这是默认时，宋雨琦才幽幽开口。 “赵美延，我不会后悔的，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小孩子已经有些睡着了，她轻轻柔柔放在床体另一端，转头蹲在赵美延面前，“如果你只是想要我的承诺的话，我现在给你了；如果你是真的想听实话，你也知道的，我对你从来不会说谎。” 语末，她看到赵美延露出些笑意，终于拨开云雾般落下一滴泪来，随后一点点温润的凉意落在额头。 她吻了她。 九 男人的病一天比一天更严重，在一个寒风肆意的冬末，终于还是倒在了病床上。 这次的丧礼一切从简，没有那些娇艳的鲜花和华丽布景，宋雨琦一身黑衣站在人群最前面，身后仍然是赵美延和那些不太熟识的生意贵胄。她俯视着灵柩中那张苍白安详的脸，突然感觉那些曾让她如此耿耿于怀的事也都变得好远，她突然能与以往的一切和解了，连同那些曾辗转反侧的人生痛意一起，都麻木地割舍掉。 丧礼结束时外面又下起了雪，不深不浅的两道脚印并列在一起，似乎是寒风中唯一的慰藉。 “什么时候走？”赵美延问她。 “明天下午。” “这么快？” “那边的人在催了。坐到这个位子上才知道，原来他也挺不容易的。” 赵美延不置可否，只是抬手把落在宋雨琦头发上的雪花拂去。 “你记得早点回来，不然Mata又要不认识你了。” “哪有，我上次回来抱她Mata都没有反抗过。” “那不也是盯着你看了半天才给抱的吗…” 眼见谈话又要变成争执，宋雨琦急忙握住她的手，像撒娇一样把自己靠在赵美延的怀里。 “好啦，会早点回来的。” - 日子仍然这样周而复始地过着，等这个冬天变得有些暖和的时候，赵美延也迎来了自己的生日。 刚失去‘丈夫’的人不合适盛大喜庆的生日宴席，她倒也乐于摆脱世人投递来的每个晦暗不明的眼光。 小孩子快一岁了，比起以往安安静静的样子此时好似有无限多的活力用来玩闹，一会儿的时间就又碎了个玻璃奶瓶。赵美延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宴会上的一些嘘寒问暖，回到房间还是没有时间休息，她忍住想要把那双小手掌捆绑起来的欲望，压着火气打扫起那些‘战争残骸’来。 偏偏几个月前刚学会说话的小女孩黏的很，颤颤巍巍又念念有词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想要去抓她的衣角。 “妈妈…” “……宋Mata，安静。” 她把碎玻璃捡起来放在一边，冷着脸说完话想要维护住自己的威严。不知道是太过聪明还是真的没什么眼力见，那双圆圆亮亮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短暂性的停滞后便更用力地向她的方向爬去，赵美延怕她掉下床面，急忙把宋雨琦常用来逗她玩的兔子玩偶扔到她面前，下一秒出乎意料地注意力被吸引走。 今天意外和春节撞到了同一天，窗外灯火通明，似乎还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爆竹烟火声，而就在这样的环境里，赵美延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感绪万千。 “我们Mata也想雨琦了吧。” 她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半晌有些失落地望向窗外。 「宋雨琦，骗子，不是说好会早点回来的吗。」 她最近真是太容易多愁善感了。 快到凌晨之时，小孩子终于进入第一层睡眠阶段，赵美延看着那张闭上眼睛也和那人如此相像的脸庞发呆，过了好一会后才发觉自己疲惫的倦意。她躺在床上最后看了眼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真正进入梦乡时房外仍然是一片寂静的吵闹。 十 宋雨琦终于还是回来了，赶在天大亮前赶回了家。 那时赵美延已经处在醒来的临界点上。 眼睛还未完全睁开，意识却混混沌沌感知到了外界。她听到宋雨琦的脚步声由外而近，先是冲好奶粉抱着小孩子喝完，之后才坐到她身边把什么东西系在她手腕上。她睡眼惺忪醒来，看到那是条银色手链。 我想出Mata的大名了，宋雨琦和她说。然后满怀欣喜的人顺势翻过她的手心，用手指一笔一划写出来那个名字。 覆水。 宋覆水。 “你知道什么叫覆水难收吗？” 赵美延刚刚醒来大脑还不甚清醒，听到这话下意识翻了个身把头枕在她身上。 “大概是破镜难圆的同义词吧。” 宋雨琦摇了摇头，挑开凌乱的发丝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覆水难收的意思是……你不能离开我了。赵美延，生日快乐。” END ——中间删掉了一段1500+的车，完整版在aff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