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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无恙7(羡忘)帝王羡×质子机

2021-02-03 22:24 作者:欲归处  | 我要投稿

  边境的剑拔弩张传到朝堂之上,气氛也渐渐紧张起来。

  那些掩饰在风平浪静之下的问题慢慢被提起,首当其冲的,便是身为南诏质子的蓝忘机该如何处理。

  从前蓝忘机的存在,是两国和平的象征,更是云邑众臣心里制约南诏的筹码,如今南诏几次三番主动挑衅,摆明了这个人从此成为了两国博弈的弃子。

  ——当然如果是弃子倒也还算好的,怕只怕难保他仍和故国保持着联系,若如此,对于云邑这便是极大的隐患。

  每每濒临战争,朝中很容易分化为两派,一派主战,既然南诏已经有意无意的进行骚扰和挑衅,与其等南诏大军压城再去反击,不如主动出击;当然也有主和派,既然那和平缔约还未被彻底撕毁,仍是以守为主,无论如何,先帝费尽心思得来的和平,不能轻易毁掉。

  然而,不管战与不战,蓝忘机作为南诏质子,已经不能再留在皇宫,是朝中众臣的共识。

  “……如今战事将起,朝中都人心惶惶的,陛下对公子的态度,在朝臣们看来,就是对南诏的态度,所以难免会引起大家的重视……昨日百臣联名上书,求陛下处置你,现下陛下想保你,怕是也很难了……”

  庭院里的榆树还是枝繁叶茂的样子,先前叫思追修掉的枝丫又长出了宫墙,这些年那墙头再也没有人了,也就放任了那枝丫自由生长。

  蓝湛望着窗外的光景,反反复复的想着先前江澄的话。

  早知道会有这一步,不想竟来的这样早。

  他起身,背起琴出门去。

  “公子这是去哪里,思追陪着你。”

  蓝湛摇摇头:“你留下吧。”

  “……”

  “公子可是去见陛下?”

  见蓝湛低头不语,思追便明白过来他多半是猜对了。

  “我早知有这么一天,无妨。”蓝湛轻轻笑了笑,温声劝道:“你留在这里,收拾一下东西,我会求他放你一条生路,你不是说,你在南诏还有亲人么?去找他们,过你自己的人生。”

  “思追陪着公子。”思追朝他笑了。

  “思追,作为南诏的皇子,我听命于我的父皇,守的是南诏的利益,作为爱人,我爱的是云邑的陛下,全的是他的使命,这些都是我的宿命,但不是你的……你没有道理陪着我……”

  “可思追是跟着公子来的,公子在哪,我就去哪儿,没有弃主而走的道理。”

  与他平常温声的细语说话方式不同,显得寸步不让。

  其实当年,得知要陪着一个刚从冷宫提出来便要送到云邑为质的皇子身边伺候,他是觉得倒霉的。

  可尽管他是觉得他有些可怜,可是这世上可怜之人不在少数,他的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叫他有闲心思去可怜别人。

  但他的公子,会在吃饭时,唤他坐下一起吃;会在冬日里炭火不够时,招呼他不要睡在冷冰冰的偏殿,和他挤一挤也是一样的;会在清闲的午后,和他聊聊他的家人,他的过去。

  这是他唯一的公子,是他一辈子忠诚的唯一信仰。

  彼时魏婴刚刚在议政殿发了大脾气出来,周身的气压都显得低沉,江澄沉默的跟在他身后,不知该说些什么。

  先是百臣联名上书,今日又是一群人高喊着为国牺牲的名号以死请谏,可称得上是步步紧逼。

  江澄能隐约记起很小的时候,他总觉得父亲母亲的关系似乎不大好,别人家的夫妻都是相敬如宾,唯有他的父亲母亲,常常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可是后来母亲病了,父亲告了人生里第一次假,不眠不休的照顾,他才开始发现,父亲是爱母亲的。后来母亲病的越来越重,父亲几乎遍访名医,只是母亲还是去了,父亲似乎一夜之间便老了。

  太过年幼,记忆早已模糊,可是拼了命要留住最爱的人,却终究无能为力的疼,他却多多少少能理解一些。

  只是理解一点,不能说感同身受。

  魏婴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想缓解一下涨痛的脑袋,大殿里一百位大臣还在跪着,逼的他无处可逃。

  “臣等以死谏陛下处置南诏质子蓝忘机。”

  “臣等以死谏陛下下放蓝忘机至诏狱。”

  “臣等请陛下三思。”

        ……

  魏婴觉得自己就快被逼疯了。

  熟悉的琴声越过宫墙飘过来,是魏婴始料未及的。

  慢慢走过来,那清瘦单薄的身影坐在宫墙下,葱白的指尖拨动琴弦,一瞬宛如初见。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魏婴觉得自己很怕见到他,下意识的抬脚便往回走。

  “魏婴。”

  琴声停了,他慢慢走向他,仿佛走过了自相见相识的漫漫七年时光。

  他想护他于安然,让他的湛儿陪在他身边,除了地久天长,其它什么都不必想。

  可如今,他却这样轻易的就走到了穷途末路。

  魏婴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何为彻彻底底的无能为力。

  他甚至不敢在众目睽睽下去抱一抱他。

  蓝湛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盯着他看了半晌。

  他觉得自己好久没有细看魏婴了,那根红发带已经许久没有带,眉眼并未改变,只是不知何时,那双眼睛里已经没了少年的光,他知道他心里很难过,可是现下有人在,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情绪来了。

  这样平静无波的眼睛他见过两个人,一位是南诏的帝王,是他的父皇,一位是云邑的帝王,是魏婴的父皇。

  蓝湛终于明白,原来不是所有帝王都是如此,而是当他真的变成了这样的人,他才是一位真正的帝王。

  江澄轻叹了口气,带着周围的人悄然退了下去。

  “臣,拜见陛下。”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湛儿你……”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答应过先帝陛下,会做一位好君王,我知道的,魏婴一直在做,这一次,也不该例外。”

  他先前不愿意告诉他真相,就是知道他会走上这条路。

  魏婴不理会他,沉着脸转身就走。

  “魏婴……”

  “蓝忘机你给我闭嘴!”他用力甩开他拉着他衣袖的手:“你疯了,你疯了你知道吗?你知不知道诏狱是什么地方,那跟你的朝歌堂,甚至跟你从前住的冷宫一点没法比,古往今来,进了诏狱的人非死即伤,就没有好好出来的!你是在找死你知不知道!”

  “魏婴,你是云邑的陛下,可我也是南诏的皇子,我有我要背负的责任,若两国和平,我的责任是永远留在这里,若两国再战,我的责任是以身殉国……我不是在全你,我是在全我自己。”蓝湛看着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平静,他合起手,恭恭敬敬的郑重叩首下拜。

  “陛下,臣自请,下放诏狱。”

  魏婴竭力的想要把跪在地上的蓝湛拉起来。

  “孤不允……你起来……”

  “会有其它办法的……孤就是不允……”

  “我不……蓝湛……”

  就像你的态度向云邑昭示着你的态度,我的决定也一样向南诏昭示我的态度,不只是你,我也同样不能退缩。

  魏婴终于徒劳的跪下来,脸埋在他的颈窝,无声的落下泪来。

  “对不起……”

  我保护不了你。

  可蓝湛只是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浅浅的笑了。

  “我以前觉得自己是对我的家国最没用的那一个……可是现在,我终于能和我的国家共进退了……魏婴,我很高兴。”

  忽而起了一阵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这才叫人慢慢觉察秋季不知何时来了。

  “……南诏屡犯我边境,视两国和平缔约于无物……经孤反复思量多时,质子蓝忘机,滞留宫中,贻害无穷……故赐蓝忘机下放诏狱,兹示众臣——”

  昭阳殿寂静,墨染的一片天上明晃晃的挂着一轮秋月。

  众臣得偿所愿后早已相继离开,无人见高台上年轻帝王万千悲切,提笔难书。

  江澄独自守在昭阳殿门口,连温情都拦在了门口。

  “陛下交代今夜不见任何人,皇后娘娘请回吧。”

  倒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她傍晚那会儿听到蓝忘机下诏狱的消息,先是一惊,而后早有预料她此行多半是见不到他的。

  温情淡淡的笑了笑,也不强求,只将带来的食盒递过去,交代道:“待陛下醉了将这醒酒汤温好送给他,免得明日上朝时头疼。”

  那女子说完,目光略过窗棂上暗淡的烛光,便转身离开。

  江澄提着食盒犹豫了一下,悄然推门进屋去。

  魏婴坐在案前,金樽清酒置在手边,烛火昏暗,看不大清他的神情,那人的身子在他的宝座上坐的端正,若非空气里浓重的酒气,他会以为他像平常一样,埋头在他的政事里。

  走近了,对上魏婴飘忽的眼神,才意识到他已经醉了。

  其实从前魏婴酒量很好,并不经常喝醉,但是酒品很不好,偶尔一醉,话就会比平时多,说起来没完没了的,什么幼稚的,不计形象的行为都有。

  这些年的魏婴常常醉,可是醉起来也是安安静静的,周身的气场仍是帝王的淡漠凉薄,只有开口和他说话时,才会显得有一点委屈。

  江澄轻轻叹了口气。

  他十三岁就做了他的殿前随侍,同他一起长大,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太子之位,走上皇位,少年意气风发走到如今满心疲惫,可是放眼望去未来的许多年,穷极一生,还是要过这样的生活。

        他看着这些年他的阿羡和蓝忘机纠缠至今,固执而又小心翼翼,他有时候会想,或许阿羡不该爱上他,若是阿羡爱上的是个像皇后娘娘那样的女子,相守也会容易,轻松很多。

         可躲在暗处见蓝忘机自请下诏狱,他忽然便不觉得了。

        于是,那些复杂的心绪就只剩下了遗憾和无奈。

  “阿澄,我记得咱们小时候存心使坏,放着路不走偏要爬墙,那个时候,咱们也就……这么高……”他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旋即苦笑:“那时候也没害怕过……可是,我如今看着这墙,怎么那么高啊……”

  是啊,怎么越长大,这宫墙反而越高了。

  江澄闻言心底漫过无限心酸,偏过头不忍再看。

  指尖婆娑着宝座两边复杂的雕金纹路,带来微凉的触感,十指连心,一丝一缕的往心底渗进去。

  恍然想起当年,父皇指着这张宝座告诉他,这上面要的是孤家寡人,这上面的人没有资格爱任何人,根本没得选择。

  父皇,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其它路可以走。

  蓝湛平生第一次见到诏狱的模样。

  阴森晦暗的牢房连一扇小窗户也不见有,目之所及的唯一光亮,只有墙上挂着的一盏小小的烛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腐烂的味道,每一口呼吸都令人忍不住作呕。

  这里与富丽堂皇的皇宫,仿佛地狱与人间。

  黑暗里看不见尽头的走廊,隐隐能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惨烈的哀嚎,随着时间,慢慢变得虚弱,奄奄一息,最后又渐渐消失。

  狱卒动作粗暴的推搡着蓝湛进了牢房,一串手腕粗的枷锁叮叮咣咣的锁了门,便冷脸往外走。

  他从来没有什么废话,一方面是言多必失,一方面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凡是进了这诏狱的人,体面些的,被哪位尚且善良些的贵人赐一杯毒酒送上路,不体面的,数十种酷刑轮番上一遍,最后死在酷刑之下,血肉模糊,死无全尸。

  在这黑暗的长廊上,狱卒最后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站在牢房中央,不动声色的白衣人。

  这是他第一次回头去看一个犯人,说的简单些,是觉得这样清冷又好看的像天神下凡似的人落到如此下场着实令人扼腕,说的造作些,他在惊奇于这个人走进诏狱的大门,一双眼睛里不是绝望和恐惧,反而隐隐看出一份心安。

  他想了想,拔出刀砍死了一只已然在牢房门口黑暗处虎视眈眈的蛇,丢下尸体错身走开。

  对于他们普通的狱卒,既然已经将人送了进来,那下一次的交集就只有将他们的尸体运出去。

  他自己觉得自己今天有些莫名其妙,姑且算是对这个人善良一次吧。

  那狱卒跑出牢狱,站在诏狱的牌子下总算见到了光亮,深深的喘了几口气,缓解在里面油然而生的窒息感。

  或许,他可以自掏腰包买副棺材,叫他多多少少体面些。

  不知道怎么冒出这样的想法来,狱卒很快对自己摇摇头,低低的骂了一句,娘的,鬼迷心窍。

  果然是美色误人啊。

  蓝湛在牢房中央站了一会儿,终于觉得手上沉重的镣铐坠的手腕疼,便拢了拢沾着暗淡血迹的稻草,靠着墙坐下来。

  他想,还好求了魏婴,没有让思追陪他一同来这诏狱,思追胆子小,肯定是要吓到他的。

  他想,这样挺好,消息传到南诏也算他给父皇争上一口气,一片忠心为南诏,如此,他总算尽到了身为皇子的责任。

  而他的魏婴,也不必再为难。

  一开始蓝湛还会算算时间,可是这么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连白天黑夜都分不大清,慢慢的也就放弃了。

  江澄费了极大力气暗中周旋,免去了他的皮肉之苦,可是这诏狱本身便是消磨人的地方。

  蓝湛发现自己睡着的时候越来越多,偶尔清醒,脑子便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遇见的时候,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你是皇子,就算没有富丽堂皇的宫殿,也一样可以心怀南诏子民,略尽绵薄之力。

  他想起后来他得了册封,大礼结束后,他被单独叫来书房,呆呆的站着,连行礼也忘了。

  父皇问他是不是还没反应过来。

  他只答,我不知该叫你父皇,还是该叫你师傅。

  那时候他是埋怨的,埋怨父皇的欺骗,埋怨命运的不公,一遍遍的控诉为什么偏偏是我。

  可是在云邑的时间越久,他就越理解父皇,他的父皇不是个好父亲,因为他毫不犹豫的牺牲了他。

  但他是个好帝王,同样也因为他毫不犹豫的牺牲了他。

  许真是家国私情,自古两难全罢。

  蓝湛抬起头,整个世界一片黑暗,唯有头顶那一点昏暗的烛光。

  他伸出苍白枯瘦的手,因为长久佩戴镣铐,红痕和擦伤早已无法愈合。

  他向那一点点烛光探去,可终究没什么力气,只好无力的落下来,手腕上的锁链低声呜咽着。

  诉说着不知何时到来的,看不见的明天。

这一章写的有点压抑哈……湛湛自请下诏狱不是全为了成全魏婴,也是因为他有责任跟他的国家共进退,就算他的国家已经选择放弃了他。最后在诏狱那一段,我写了蓝湛的手,因为他的手,若是从小不在冷宫长大,或可指点江山,就算在冷宫长大,也曾经是抚琴拨弦的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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