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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要死了——

2019-08-22 17:06 作者:幻小只  | 我要投稿

 

Start——

“我快要死了。”

时间是下午的六点半,日子是端午前夕。

燥热的天气让我的嗓子时不时有些像干掉了的胶皮,呼吸间都能感受到那股难闻的味道。

我双手搭在楼房顶层的房檐上,从十多层的高楼看向地面,其实还是可以看清楚人的,并不是真的变成了蚂蚁大小。

我看着每个人,看着他们头顶的数字,有的人还有好长一段数字,我虚着眼数了数,大概有七位数的样子。

而有的人,例如我,只剩下了一位数。

4。

这是我头顶的数字。

Four——

大概从六月四日那晚开始,我忽然觉得自己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了,没有任何的追求了,也没有任何的执念了。

对死也没有任何的害怕了。

以往很害怕随随便便说出什么有关死的话,比如跳楼啊,自尽啊,服毒啊。

那天之后我就不在害怕了。

仔细想想自己那天都干了什么呢?

无非是下午去看了场名叫《超时空同居》的中规中矩的电影,晚上想要与她分享被彩蛋虐狗的事实,却在凌晨迎来了自己这段恋情的终点。

嗤~

真是可笑的人生。

那天的夜里,我关着灯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眠,抬头看着夜里朦胧的房顶,一时间我也分不清究竟是我悲痛欲绝产生了幻觉,还是那晚的房顶真的一直闪耀着五光十色。

一切的一切都从五号醒来变得不一样了。

我可以看见别人头顶的数字了,数字就好像是一个熊孩子用彩笔歪歪扭扭的写数字,不得不说字写得真丑。

我可以看到爸爸妈妈头顶有好长好长的数字。

我可以看到邻居家的两只京巴老的是百位数,年轻的是千位数。

我可以看到街上的孩童总是形色匆匆的行人中位数最多的。

我可以看到银发稀疏的老人总是在不经意间数字减一。

Three——

我可以抬头看到自己的数字。

但是他在不停地变化,我自诩读过几年书,当过几年中二病,看过几年小畑健。

我以为这是死亡笔记。

我跑去查看漫画,我想要搞清楚我头顶的数字,可我发现这两完全不是一个体系。

我身边也没有琉克出现,也不曾有鲜红如美人唇般诱人的苹果。

我照着镜子,我可以看到我的数字不停变化,可是有一点是不变的。

他是个位数。

在我开心的时候,在我可以和她继续说话的时候,我头顶数字是固定的。

他是⑨。

对,没错,带框子的⑨。

大概是在嘲笑我是笨蛋吧。

哈。

Two——

我发现虽然我很不愿意放手,可是,我头顶的数字还是在变。

在变少。

今天是十号,昨天傍晚的时候,群里有人放了广东下雨漏电的视频。

我看到视频中那个人在触电前数字一直在减少从七位数飞速的变动,

变到六位数;

变到五位数;

变到四位数;

变到三位数;

变到两位数;

在手接触到漏电源的前一刻,

他头顶的数字定格在1。

今天是十一号,时间是二十三点,我走在夜晚散心的路上,一只野狗飞速的横穿马路。

我看着他的数字在穿过马路时不停地变化,而当他跑到马路对面的非机动车道时,

一辆小电驴精准的将他截成两断。

我不知道这是多快的速度。

我只知道这只抽搐的狗,他头顶的数字变成了4,

他嘴中淌着血,一张一合,好像想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

我开始回家找各种横死的gif,录像去看。

我想知道,我会不会死,我想知道。

要是死的话,我头顶的数字会是多少?

稍稍,有一点想要活下去了。

嘿,

人就是这么贱。

One——

“我快要死了。”

时间是下午的六点半,日子是端午前夕。

我站在风儿喧嚣却赶不走烈日的楼顶,我给自己买了烟,其实想想死之前都没有体验过,就会有很多不甘心。

其实说着放弃了,放下了,没有意义了,到死的时候,就会怂了。

“咳咳!”第一次尝试过肺的我仿佛看到了死神迫不及待的想要收割掉我这条贱命了。

胸腔里的灼烧感和闷气感使我逼迫自己蹲下身子,捶胸顿足的折腾半天,总算是挺了过来。

“嘿嘿~”

我对着天空贱贱的笑着。

索性躺在楼顶好了,这样好的天气,蓝天白云和烈日,不好好活着真是浪费。

我查了两天,我查到,所有生物头顶的数字小于5时,无限接近死亡,但也不是都会死,总有意志力顽强的生物死里逃生,然后头顶的数字曾几何倍的增长。瞬间就变成无限长寿。

可我不一样。

从前天开始,我头顶的数字就十分稳定的保持在4。

我确信无疑,自己已经处在某种必死的阴云里了,我没有去查什么疾病,什么癌症啊,什么瞬间致死的绝症啊。

因为我很害怕自己面对医生时,他眼中那冷漠肃静的目光。

我怕从他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头顶数字减一。

“啊,找到你了。”

我听见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但我懒得动。

毕竟将死之人,看到什么都不会意外的。

我看到我出现在我面前。

我躺着,那个我站着,他遮住了我眼前的蓝天白云,他在我眼里充满了阴影。

真恶心。

我恶毒的想着。

Zero——

“我快要死了。”

时间是下午的六点半,日子是端午前夕。

在他的帮助下,我俩十分大胆的坐在楼房的房檐上,脚下说是万丈深渊也不为过,可是眼前的视线着实的好,就像是我在飞翔一般。

“我知道。”他看着远方,十分熟练的从我俩中间的烟盒中敲出一根烟,将烟叼在嘴边,琢着牙梆继续说道:“我是来和你交接的。”

另一个我点燃了烟,他很贪婪的大吸一口,接着过肺,然后双手从后面撑住房檐,抬头十分舒适的呼出白雾。

“交接?”我看着那个抽烟十分熟练的我,仿佛看到了曾经什么都想做,什么都不敢做的自己。

“你还是处男吗?”鬼使神差的我问了句鬼话。

他抬起了左手,十分炫耀的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的姑娘和我只上了一垒(牵手)。”

“我还以为你要和我说你有五姑娘呢。”或许是已经隐隐明白了他要说什么,我心里最后的负担也开始放下。

“你不是经常做梦吗,梦里你没有分手,你很甜蜜,你领着她游山玩水,好不恩爱。”他弹了弹烟灰,和我一样虚着眼看向远方:“那不是梦,那是我的生活。”

“哦……”我灰溜溜的哦了一句:“那我还做很多噩梦呢。”

“对,那也是我的生活。”他拧灭了烟:“我原本以为,噩梦都不算什么,因为我不会死的。因为我还有她,因为有她再多的噩梦我都不怕,我要坚持住,她在等我。”

“我觉得你要说但是?”我忍不住的接下茬。

“但是,”他仿佛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你和她分手了,你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你的噩梦都开始害怕这个无意义的你。”

他站起身,伸出手拉着我也站了起来。

“呼~”

忽然一股狂风刮过,我稳不住身形就要朝前坠下去,可奇怪的是,我心中十分宁静,好像,就好像听到了另一个我很幸福,我就可以安心去了一样。

啊,不是好像。

但他的身型稳得就和这楼房是一体的一样,仅是伸出手就牢牢地抓住了我。

“你知道吗?我就要死了。”他虚着眼说道。

是啊,我知道啊。

我就是你啊。

你就是我啊。

我就是我啊。

Over——

直到刚才,我才反应过来,我看不到他,我看不到另一个我头上的数字。

“出了点小问题。”他稳稳的牵着我,被他牵着手的我,隐隐的有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

“本来呢,看到头顶数字这个能力呢,是属于我的。”他看着我,眼里有种不舍。

“其实活多长都不是固定的,只要快到必死的时候,就会小于五,意义也很简单,四舍五入。”

“还真是让人琢磨不同。”我可以感受到他手心出汗了,出了好多汗。

“很久以前,有一个砍柴人,他每天都砍柴,他看不到生活的希望,他每天被人欺负,被同村人说没有上进心,老婆觉得跟着他一辈子也买不起一件好看衣裳,在他上山打柴的时候,和别人跑了。他终于撑不住了,于是在有天背柴下山的路上,他背靠着柴沮丧的说道,我不想活了,死神来带走我吧。”

他说道这里停了下来,我若有所思,接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于是死神真的出现了,砍柴人却说,你来了,帮我背下这捆柴火吧?”

“你知道的啊?”他松开了我的手。

“我就是你啊。”我眨着眼,有些想再一次和他牵手。

“其实,因为这个小问题呢,我要代替你死去。”他假装很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看着他,知道此刻应该听他说话,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他说:“其实,本来要死的是你,就在今天,站在这个楼顶,俯瞰众生,向鸟一样跳下去,摔得稀巴烂。”

他说:“其实,我很知足,因为我有她,她很爱我,我很爱她。我觉得我在梦里的一切可怖之物都因有她而烟消云散。”

他说:“其实,你知道吗,你死了很多次了。梦里有无数个你,他们都能看到你头顶的数字,每次你要死了,就会有个人来和你交涉。”

他说:“第一次你死于溺水,第二次你死于铁轨,第三次你死于山坳,第四次你死于马路,第五次你又死于溺水,你当然不会记得你死过,甚至你也不会记得你本是梦里人,因为每个梦里的我们都会代替你,融合你,成为你。唯一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便是你的体型。”

他说:“还有你的昵称,你想想,你那么喜欢凌幻这个昵称,为什么会变成幻,为什么变成幻菌,为为什么会变成幻小只,为什么会变成幻幻?嗯?”

他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照片吗?那时候你头发不好,你眉毛稀疏,但你现在头发黑硬,眉毛黑浓。你还记得你忽胖忽瘦的体质吗?胖的时候可以成为小胖子,瘦的时候又像一个猴精。哦对了,还有你的声音,你知道自己小时候的嗓子是多么公鸭,你现在的声线活脱脱的像个小受。”

我终于忍不住了,我说:“那你呢,你怎么跟我一样啊?跟我一样胖,跟我一样声音像个小受。”

他乐了,说:“因为本来是你要去死,现在变成我代替你去死了,所以你在我死去之前,你看到的我,其实是你,而之后,你就会变成你梦里的我。”

我说:“可我在梦里一直是第一视角,我看不到我自己啊。”

他继续乐:“这不废话吗,你看到的视角就是我的视角,我怎么能看到我自己?我又不像你一样爱臭美的照镜子。”

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我头顶的数字变成了1。

“该走了。”

他道。

“可是,我不想死。”

他哭着,

道。

Infinity——

我看着眨眼间便摔到地面摔得稀巴烂的他,将他在房檐边的烟灰给他吹下去。当做是给他最后的送行。

我拿出手机,打开前摄像头。

看着镜头里自己头顶的数字不断地飞速攀升,

个位

十位

百位

千位

万位

十万

百万

千万

……

再低头看下去,楼下的尸体已经不见。

“啊,真是麻烦,每次让宿主自己去死都得搞这么一个骗局。”

再一抬头,我头顶的数字已经消失不见。

“每次都得洗一次记忆,搞得自己才是宿主一样,真是烦躁。”

“诶对了?这是我第几个死去的宿主了?第十个?还是第一百个了?啊真烦,总之我以后就是幻小只了吧?”

“呕,真是恶心,一个死胖子居然叫这种名字,一身鸡皮疙瘩。幻大只还差不多。”

“嗯……我要改掉!”

“叫什么好呢?”

“有了,幻若言!”

“诶……为什么我总是脱离不了幻这个字呢?”

“真是奇怪。”

我低声呢喃着,掀开了顶楼的铁盖,爬着梯子离开了楼顶。

留下楼顶的半盒烟躺在地上孤芳自赏。

忽然间,烟盒的顶部有了那歪七扭八的数字,数字是个位数,

小于4

“呼!”

一股不知从何处燃起的火焰眨眼间烧光了这半盒烟。

在忽然而至的狂风中,这些飞灰飘散在天空中。

仿佛,

一切都只是——

南柯一梦。

 

 

 

 

幻-2018.6.16

2:22

【这篇也收录在《我不可能这么中二》里,配图以后再画啦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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