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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法记忆:梦里花落知多少

2022-01-29 07:58 作者:沙漏国际音乐  | 我要投稿

今夜,洛桑正刮着风。风拨动窗户的声音将我扰醒,打开床头小灯,静静听着这稍许伤感的春风。想起那句“梦里花落知多少”,心疼那些花在春天顶着大风没有衣服。这一夜,也不知道多少花瓣在随风飘舞。任由思绪旋转,突然想起曾经在南法的学习时光,想起那里的美景与人,和那一片美到让人沉醉的海。于是打开电脑,以此记录,如多年朋友小提琴演奏家王亮所说:“这些时日,我在沉淀…”。


2011年,我开始在南法两所音乐学院学习,同时攻读两个本科。住在一个宁静的小城中,这个城市名字叫做那博纳。每周其中的几天,则会去佩皮尼昂这所隔壁城市去上另一个音乐学院的课。两所城市皆在东比利牛斯省内。东邻地中海,南接加泰罗尼亚。


说到南法的风,总是忍不住打个寒颤。我到时正是冬天,早上顶着寒风。用棉袄包裹全身。抬头看见蓝天还未亮透,蓝宝石般通透色泽成了幕布,幕布上则能看见运被大风吹的到处跑,且变形。羽绒服帽子,挡不住风,只听那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尖锐且悠长,觉得自己的鼻子都快被刮掉了,儿时总在欧洲文学中看见作者们形容气候,一直是寒风刺骨,能够将人吹病。现在,也能彻底理解那欧洲文学中那‘风’到底是什么风。最夸张的是,有一天提着两大袋沉重食物,竟然被风差点吹倒。现在想起那时候的风,对比之下,现在的风都不是风。徒步走向火车站,总能趁着路上无人无车,看到那博纳城那份清冷的美。早班车上,总是听着《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看窗外美景。


这趟火车,极有意思。因为他会跨越一番奇景,且随着季节而变化。铁轨将横跨海面,湿地,盐湖,以及山丘,和人家。到了春暖花开的时日,能看到铁轨两侧是一大片一大片让人心醉的花:杏花,玉兰花,桃花,樱花,以及许多叫不上的花名,多半在这个时节,这些花总是以粉色居多,开的时日不久。偶尔运气好,能看见漫天飞舞的花瓣。这时候,总想下车去近距离看看。除了花以外,是大片湿地。许多火烈鸟聚集在一起觅食,每次看见,我则会惊讶,也真希望能有人能一同看到这人间奇景。由于欧洲最早开始,是无数小国组成,每个小国则拥有属于自己的城堡,火车常会经过一个小城堡。在某些时日,不知是不是看走眼,还有人在城堡上晒床单,很是接地气。最奇妙,莫属粉红色的盐湖,能看到风干后形成盐沙丘,场景很奇妙。还有,总能看家某户人家院子中养的鸵鸟。


童子军,有时能在火车上看见。由于欧洲宗教文化流传至今,童子军们通常也是隶属于宗教文化下。这些孩子从小被训练独立思考,思考人类起源,协助自然环境保护。参加各种露营,自己削木头,生火做饭。呼吁和平,消除饥荒,文盲,与疾病。常会看着仅仅七八岁的儿童,穿着军服,站姿笔直亮堂,旁若无人毫无畏惧站在一群大人之间。这些孩子,从小就被教育要以劳动换取果实,所以他们常常会在街头卖饼干或蛋糕等。


在佩皮尼昂这座城,与西班牙比邻,许多人都是来自于“加泰罗尼亚民族”。身为加泰罗尼亚人,是他们的骄傲。于是他们拥有比其他地区法国人更加强烈的性格。像西班牙人一样,他们说话大声,爱憎分明,直接,热心助人,一旦成为朋友,则赴汤蹈火。自小习惯大城市家家户户保持一定距离,刚开始去法国时很是不习惯他们的骄傲以及性格。后来随着时间,自己性格里也渐渐拥有这所城市的影子。特别是在瑞士这个举国都非常含蓄内敛的国家后,渐渐更加认为:人与人之间,有问题直接说,双方协商与解决,也是一种高效沟通方式。日后,一旦有昔日友人来瑞士游玩,聊天时,我的法语口音总能突然转换成南法口音。放弃瑞士那种圆润,改为稍扁,且直接的用词。


P城外,有一片海滩名叫加内。夜晚练完琴,常穿着泳衣与爵士系,古典音乐系,以及民族音乐系朋友们一同开车去开篝火晚会。说是篝火晚会,实际上是升了一束火,大家七拼八凑四处捡来枯树枝。男孩子们在岸上开玩笑打趣。女孩子们打着赌数完三声冲进冰冷海水里,几个人漂浮在海面,将耳朵浸泡在海水里,可以有突然与世隔绝之感。那时年少,却也有少许烦心事,可是耳朵被海水堵住的瞬间,只觉一切烦恼,听听海声就好。今天,这些人都去了更大的城市,各自发展。所有人都在各自领域上成了佼佼者:大部分人是音乐学院老师,青年演奏家,或是法国媒体上的爵士乐歌手。如今自己在四面是山与湖的宁静瑞士里读研且同时在音乐学校任教,还要四处于各地奔走出演音乐会,常会怀念曾经这群年轻人在火前与海边嬉笑打闹的轻松时光。




在加内停船处有一艘朋友的船。这艘船并不是现代金属风格船。而是一艘有些年代的木头船。像极了《本杰明.巴顿》电影中那一艘夕阳下的小船。在海鸥鸣叫,风平浪静的日子。几个朋友带上一些食物则开始将船驶出码头。在海上计时需要翻倍。平日开车30分钟,在海上则要近两小时,或者


更久。越往海中心去,总要跨过风浪将船打到竖起来那一片海。即使有极美景色,也会让人出现晕船反应。只要跨过去了,总会有一片安宁海面。朋友们此时,也会像海豚般跳下去。



距离佩皮尼昂城火车30分钟,有一个叫科利尤尔的小城。进入小城,则立即走到海边,海滩上全是石头,没有沙子。停泊处,总有五颜六色船只。而船群不远处,则是东比利牛斯山一处山脉的终结处。我常叫它“山根”,一下扎入透明海水里,深不见底。让人对这条山脉心生敬畏。这小城里也是曾经毕加索;亨利.马蒂斯等画家居住过的地方。仔细走过橱窗,每家画廊里,是一个个不同鲜明性格的画家们,和他们的作品。偶尔与画家们聊聊天,也能学到不少有意思的事。画家亨利.马蒂斯于1905年在此画了一幅《open window, Collioure》,正式在历史上开始了野兽派画派。20世纪的画,总是以色彩为主题,情感为辅助,而细节,也不再如以前的画派那么重要。小城色彩斑斓,我总拿相机记录人群,海景,以及有趣的细节:玻璃瓶里的船,手摇音乐盒,五彩大风车,以及各式由贝壳亦或者是小鸟模型风铃,还有五颜六色的捕梦网。每周六日,约朋友来走一圈,坐在沙滩前喝上一杯鸡尾酒,吃着橄榄,目光望向海面。


还有一件让我后怕的小事。在一年多快速将本科阶段念完后,2013年,要考入演奏家研究生阶段前与朋友约着去附近另一所小城滨海巴尔纽斯。这所小城虽不及科利尤尔色彩斑斓,却有着极其美味的“蒸青口与薯条”。加泰罗尼亚特产之一有“Aioli”,中文翻译过来,则是大蒜蛋黄酱。如玉般透明,拌入已经蒸好的青口中,咬一口几乎忘记所以,一切山珍海味在这大蒜蛋黄酱拌青口面前立即逊色,吃完还想来一份。吃饭时,服务员看见小狗,会立即送上一碗水,让小狗不会因为散步太久而口渴。一提到吃,居然忘记说那件让我心惊胆颤的事:那天,与朋友相约好要跳水。因为太冷,得找个理由说服自己。于是告诉自己‘如果能跳下去,就能顺利进入研究生阶段’,说完戴着潜水镜就跳了下去。眼前是小鱼与我对望,看着这么大一张脸,估计也心中顿起疑问。正开心自己能跳下来,于是准备将脚踏上海底沙滩或礁石上。结果毫无心理准备,发现脚下一片漆黑,回头望去,刚刚跳的地方竟然是山崖。一瞬间呛水,动弹不得,朋友见状,立即将我拖回岸边,狼狈上岸,还被海胆扎了一下。在大自然面前,生命多么渺小。


不知不觉,竟已经快天明。望向时钟,中国时间现在已经是中午快吃饭的时候。而我,则远在瑞士。将思绪渐渐拉回此时此刻,曾经年少不知愁滋味,最大烦恼是考试能不能过。如今,已经到了只身一人在这世界打拼的日子,才知道年少时那充满海水味时光的弥足珍贵。而想必10年后,又会像今日一样,想起在瑞士某夜,听闻风声醒来,满腹诗情画意。随着时间,人们常会忘记过去生活里具体的烦恼,和讨厌的事情及人,也许在日后某一天随着时间,让你只能想起美好。未来,则是未知且让人迷惘。如若是此般,则要珍惜当下,因为多年过去后,你竟发现,自己曾经从未细细看过那美景,那有趣的人于灵魂,只觉人生囫囵吞下…


2020年4月14日星期二

瑞士洛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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