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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侦探案》 清 吴趼人(二)

2023-10-31 21:24 作者:三步一颠  | 我要投稿

捏写借券案 海昌陈子庄先生,任南汇县篆时,有棉花行老板姚某控告王某,说王某欠他棉花钱106银元,去索要时,王某不但不还,还重殴了姚某,并提供了券据、中证和代笔某人。陈子庄讯问中证、代笔,确实与姚某所供一样。 陈公令人将王某带来,王某到堂,战栗惶恐,似乎被吓得说不出话,于堂上匍伏许久,才结巴说“我没欠他钱。” 公说“没欠他钱,人家为何控诉你?”王某没回答,公促他回答。 王某才说“假设我欠他钱,为何要找开烟馆的人作中呢?”公听了,笑着说: “你又不是什么贵人,开烟馆的不能为你做中证吗?” 王某说“我识字也能写字,为何请代笔呢?”公听了,认为王某耍心眼。随即诘问“你蓄意不良,故意请代笔,难道不是为了赖掉钱吗?” 旁边站立的衙役齐声呵王某(群役之呵,我国法堂之恶习也),这一呵,王某更害怕,忙伏地磕头,口中连说“愿还”。 陈公心中始终无法释下疑惑,令人将王某带下。随即叫姚某上堂,问“为何债券不是你写的呢?” 姚某说“我一直是请人代笔,大家都知道。” 公问“是代笔人写好带来给你?还是在你家写的?” 姚某踌躇着说“在我家写的。”公见姚某回答踌躇,生起疑心,诘问“债券是代笔带过来给你的吗?” 姚某回答“否。代笔是住村口的甲,那天我在茶馆与王某争执,甲过来相劝,于是将他一起带回家中。” 公看着堂下的甲,忽大声问“是在茶馆遇到的吗?”甲回答“然”,公命衙役将姚某带出公堂。 公呼甲上堂,问“那天是王某邀请你代笔的吗?” 甲回答说“然”。 公问“为何不到姚家写债券,要在茶馆写呢?” “因为我在茶馆劝他们,所以便当场为他们写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要找你代笔,竟然携带纸笔前往?” “不,不。借用茶馆的笔,纸是市场买的。” “你的话可信吗?” “可信。” 公命衙役将甲带出去,安置在另一房间内。 传证人乙上堂,公呵斥说“王并未欠姚钱,你与姚到人家中,逼勒署券,你竟作证,这是什么道理?” 乙惶恐说“我只是好言相劝,并没有逼勒。” “听说是在茶馆相劝的,为何最后去了你家?” “我开烟馆的,家中宽敞,刚好那时甲的烟瘾犯了,所以就一起到我馆中写债券。” 陈公听后大笑,令衙役将姚某、王某、代笔叫上堂,他开玩笑对王某说“此案我已经查明,你不是欠姚某106元,你是欠他318元。” 王某大呼“冤枉”,姚某急忙辩白说“是106元。” 公说“没错。债券有三张:一张在你家写的,一张在茶馆写的,另一张在烟馆写的。你只有一张,其它的两张到哪里去了?赶快给我拿来!” 姚某三人相顾错愕,惶恐伏罪。陈公惩罚了三人,释王某回家。 野史氏说:一看就知道姚某、甲、乙,和王某平时有过节,欺负王某胆小说话不利索,故意陷害他而已。要是按欧美的侦探家行事,必定探烟室、茶馆,到市场买纸比对债券。案件最终肯定也能破,但比较这寥寥数语,便让诬陷的人奸情毕露,为何如也? 开棺验尸 有位科甲出生的年轻人,某年朝廷遣他补缺任邑宰,父亲考虑到儿子尚年少,又是整天在家读书的书生,决定随儿子上任,处理一些官府文书,实际都是他在给儿子出主意。父亲思惟清晰,智商高做事干练,邑宰犹如神助。 一天,公因公事到郭庄,途中遇到某富翁家办丧事,前有一百多位执绋的人,后面跟着一灵车,死者妻在旁哭泣。忽然有风吹来,素帏、死者的妻斩衰被风刮起,公见内竟然着红色的衣裳,不觉生起疑惑。命衙役“你去打听下,这办丧事的,是哪一家?” 不久衙役返回报告,说“此地的某监生离世,他家在办丧事,灵车旁哭泣的是他的老婆。” 邑宰更加怀疑,急呼众衙役“把灵车阻住”,灵车被截停后,公令衙役“先把灵车停在某寺院,等候检验。”执绋的人皆是当地的缙绅,顿时喧哗起来,齐聚公前与之争辩。 公说“诸公与亡者的关系应该不一般,为何不替他伸冤呢?” “无冤,为何要伸?” 公听了说“要是检验后无冤,我愿挂冠。” 众人见邑宰话说得这么硬,不敢再闹,让衙役将灵车停在某寺院。 邑宰回公署,忽然对外宣称自己生病了,先不处理公事,死者家属一直上门催促公到寺院检验,但公不理。家属去找郡守,郡守写信过问此事,并安慰众绅,请他们先缓缓。 邑宰回复郡守说“这事关人命,所以非常重要,缓期下葬事小,请给我十天,此事可以完结。”郡守见此事关系到人命,答应给公十天。 某天,公呼来驺从,率领仵作到寺院检验尸体。死者的亲友知道后,皆围过来,有人说“要是开棺检验不出什么,这开棺见尸之罪,您来承担吗?” 邑宰说“我要是断案不清,自然会承担开棺之罪,我不是来分财产的。”众人听了相顾忸怩。 棺材打开后,检验尸体无外伤。仵作汇报后,公问“检查尸体的阳物了吗?” 仵作复检验尸体阳物,发现死者阳物内管被一五、六寸针捅入。众人一看,大感惊愕。 公问“死者的表亲,来了吗?”众人回答“他在。”将其推出,此人已经面如死灰。公下令将死者的某小僮和死者的妻传到现场,命衙役将他们羁押,鸣驺返署,案件一天办成。 当初,公遇到此事后,归署后将这事说给父亲听。父亲听后说“要是我在现场见了,也会怀疑里中有冤情,但是你这样检验并无证据;即便检验出证据,可是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其被害死,反而引来更多的麻烦。我去探清楚。”父亲让公托病,所缓的时间,其实是父亲调查的时间。 父亲穿上平常人的服装,伪装成算命的,每天蹀躞在城野间,几天后依然无所获,心中很失望,傍晚时分坐在田间休息。有一人跑过来呵斥“想偷东西吗?” 公的父亲驼着背站起身说“我是从别乡过来的一位靠算命为生的人,走到这里,见无地方借宿,坐下来休息一下,怎么会偷东西?” 那人见老人一副可怜样,说“原来是露宿的可怜的异乡人啊,你跟我来吗?”公的父亲跟在那人身后,来到一间草屋,屋内只有一榻,再没任何东西,而且这草屋也很矮,二人于榻对坐。 那人自我介绍说“因为稻稔还未收割,我是巡逻的。”二人渐渐聊开,不久成了无话不说的关系。父亲故意引话说“这里的邑宰和我同乡,不知道名声如何?” 巡逻人叹口气说“是个青天老爷,可惜做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 “因为某监生的家事啦!我就是监生的使用人,清楚得很。那监生其实是被害死的,也不知道邑宰怎么知道了这事?他命差人将棺材停放寺院里,可是自己又托病不出;监生的亲族已经将此事告到郡守那儿,再不报,听说家属要到省垣控诉。” “既然要检验尸体,为何又托病呢?” “不知道啊!再不检验,恐怕证据就会消失了。” 父亲一听,心中想“有戏”,忙问“这是什么意思?” 巡逻很认真地看着老人,说“你是邑宰同乡,不会将我说的话告诉他吧?” “唉啊!你说什么呢?他是位贵人,我是下贱的算命的,贵贱隔绝,同乡——你看我像个能和他说话的人吗?” “既然这样,我可以告诉你,其实我是怕到时候你拉我去作证,我一个乡下人,最怕见长官。这监生是被一针捅入下体死的,针小留在体内,人死了也不见血,验了又能怎么?邑宰能找到吗?” 父亲这回真惊了,问“他的亲族没人知道吗?” “监生的老婆和监生的表亲私通,这一切都是那位表亲的主意,丧事一切皆是那表亲在操控。” “那么,这事儿按理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问我怎么知道的?监生家的小僮某,是表亲的人,他帮助监生老婆动的手。小僮和我酒友,某回喝高了告诉我的。监生某天到表亲家喝酒,醉茫茫回家,他们趁监生酒醉动手害死的,监生的亲族个个想着快把监生葬了,好分监生的财产,现在,被你老乡阻止下葬,正不爽着呢!” 父亲知道详细后,天亮赶紧归公署,所以邑宰能如神仙般知道监生是下体被针捅入而死。从此,乡人传邑宰为“神君”。 野史氏说:欧美的侦探,就是如邑宰父亲这么侦查,真的是难能可贵。呜呼!我希望我国州县官,身边都有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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