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之前的一天【上篇】
【亲爱的柯尔
如果可以，请让时间回溯到我们遇见之前的一天。
那天的我一定不会选择坐那辆公交，在那个时间，去那个地方。也一定不会遇见正在被女友甩耳光的你。
如果这样的话就真是太好了。】
艾露很少选择上门做护工，她觉得这样很危险。
但这次的顾客是以前自己曾在医院照顾过的老妇人，背景殷实，谈吐优雅，出手大方。
艾露实在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大城市，老妇人独居于市中心的复式公寓。艾露虽然有那么点想窥探老妇人的私生活，但她怯于给老妇人留下坏印象，就老实忍住了询问的欲望。
老妇人从来不提自己的任何事情，只安安静静地任由艾露照顾。
她心想，这真是个虽然富足但无人问津的可怜女人。
离合约到期还有半个月，艾露两个半月以来从来没有休息过，一大早赶到公寓，收拾老妇人晚睡后再离开。这天老妇人好心的放她半天假，工资全单照给。
她很欣喜。
本来想直接回租房的地方，在家上上网看看电影，但又想着听说有个艺术展览在艺术中心举行，干脆去看看。
看展之前却不小心看了场戏。
伤心欲绝的女友用尽全力给锁眉皱脸的男友，一个清脆、毫不顾忌颜面的巴掌，痛哭流涕转身离开。
狗血的让她觉得那个漂亮的女人有点作秀的成分。
男女之事，能成则成，不成好散，心死不能复燃的事情，就是闹到外交部，口才再好、公关策略再熟稔的部长也劝不合啊，弄得这么大动静，也就给行人多了个谈资。
围观的人随着女人的离开也散了，艾露本来走到了图书馆门口，下意识又回头看了眼被打的男人——他竟然站在原地没动，但也没有什么让人可以看明晰的表情，臆测不了他此时的心情。
大概是因为所有行人里只有她是最光明正大还在关注他的看热闹的人，他偏头看向她，冷冷的翻来一个白眼。
正常人识趣的话，就扭头走开了。艾露是想这样的，但她准备扭头离开前，噗嗤笑出了声，朝男人招招手，好像朋友分别时打招呼一般。
她觉得他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男人呆呆地站立和空洞的表情、红肿的半边脸的组合，让她觉得分外虽然很惨但也很滑稽，没忍得住笑声。
第二天她再去老妇人的公寓，公寓里多了一个人。老妇人从未谋面的儿子，昨天那个男人。
艾露惊讶了片刻，而后想起来，几年前她还在医院照顾老妇人的时候，这个男子曾来探望过一次，带了一篮水果，说了一句话，呆了几秒钟就走了。
她当时以为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并没觉得这种冷漠的态度是母子关系。
艾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本分的为老妇人收拾床塌、替她换衣服。
男子正在开口向老妇人要钱。
“你把我银行账户冻结了？”
“那是我的钱。”
“你死了那钱也是我的，现在给我有什么不一样。”
艾露心想，这个男人真不会说话，这个态度更要不到钱。
“那也是我死以后的事情。”
“我现在没钱吃饭。”
“那个女人呢？她用你的钱享受过了奢侈，怎么，花完就甩脸走人了？”
“不关你的事。”
“你看女人的眼光向来让人不敢恭维。”
“轮不到你评价小南，她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艾露偷偷瞄了眼表情依然很平静的老妇人，觉得这个男人有些不可理喻。说一个甩了自己的女人竟然比亲生母亲好，况且他从来没孝顺过自己的母亲，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
心中的正义感让她下意识回头给了男人一个白眼。
比昨天男人翻给她的还要白的白眼。
男人根本没搭理她，视线仍然落在半躺在床上的老妇人。
老妇人似乎心软了下来，“你回去吧，我打一些钱到你还能用的账户上。”
男人见老妇人松了口，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走人。艾露觉得这种无礼的人难怪女友不要，母亲不管。
“小艾，我不方便动，你去楼下的ATM机往这个账户上打500元钱。”
老妇人微微弯起嘴角，似乎是一个笑。“这个家伙不给他一点苦头，是不知道要好了。”
艾露又有点同情起这个男人来，她自己一天的工资都有600，还包吃住。
当她拿着老妇人给她的现金和记着账户的纸条，来到ATM机前准备操作时，通过机器的反光镜看到了身后站着一个人。
她惊吓地一转身。是那个男子。
男子满脸不善地瞪着她左手的5张纸币，一声冷哼：“我就知道那个女人没那么好讲话。”
艾露皱皱眉，把钱递给男子：“正好你在，这是给你的。”
男子倒是接过了钱，但是没有让开身：“你身上肯定有钱吧？那个女人给你的肯定很多，把你的给我。”
“什么？”艾露睁大了眼睛，想不到男子竟然打她的钱的主意。
“你把钱给我，回去告诉她是我拿的，她必然还要给你的。放心，你的工资她不会少给。”男子似乎觉得自己的主意非常完美，扬起嘴角的样子倒是和老妇人如出一辙。
艾露不敢这么做，这样一来相当于帮着男子欺负老妇人。
“你再不让开我喊人……。”
她还没说完，男子已经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紧紧的捂住，她的嘴唇似乎都感受到男子的掌纹。男子眼疾手快地用一只手反扣住了她的双手。
她瞪大了眼珠子，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劫匪控制住的人质。
诡异的气氛被进来取钱的大爷打破。大爷和他们俩干瞪着眼，不可思议的互相看着，大爷刚要转身朝外面大喊，男子立马全部放开，又搂住艾露，朝她脸颊一亲：“哎呀我女朋友就爱在公共场合玩闹，没事大爷，您继续取钱，我们不是坏人。”
艾露的思维还在凝滞阶段的时候，就已经被亲了一口外加被搂着走出了银行。
大爷依然干瞪着眼睛，目送着他们两个走到外面。
“你的钱呢？”男子放开了艾露，但要钱的心思没死。
被占便宜的艾露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直接转身要走。男子拉住了她。
“喂，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啊。”
“你关我什么事啊。”
“你上次也看到了我被甩了，现在我妈也不管我。”
“哦。”
“你对你客人的儿子就这个态度？”
“你又不是我儿子，管我什么态度？”
“……”
“干嘛这么看着我。”
“……妈，给我点钱吧。”
“……”
噗嗤，艾露又一次笑出了声。男子假装可怜但又演技拙劣的表情，让她忍俊不禁。
“你要是态度好一点喊你的妈妈一声，也许她就心软了。”
“……”
“这又不难做到，你在我面前都能示弱，她是你的母亲，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我没有她这样的妈妈。”男人瞬间切换成了冷漠至极的表情，他似乎在犹豫着开口说什么，但是抿了抿嘴，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身。
“我先借你一点钱吧，你记得还。”艾露拉住了男子，走回ATM机。她做护工的这些天里存了四万，取出两万递给男子。
“我还要存一部分，这些大概够你用几天的。记得还。”
富家子弟花钱如流水，那500元是万万不够他花的，自己的两万他也未必够用。
“你只有这点？”
“你还嫌不够？！我打工两个多月，每天只有600元。”艾露觉得男子不可理喻。
“我还以为那个女人至少每天给你两千，”男子嗤笑，“之前那个护工，比你老比你丑，做事也差不多，每天还有800。”
艾露没计较男子话语中钱的多少，却在意起那句“比自己老比自己丑”这个评价。难道自己也很糟？
“不要就算！”
“不是不要……是远远不够。”男子突然语调低沉，语气哀伤。
“你要钱干嘛？”
“小南得了病，要治好至少三十万。”
“……”他前女友的病为什么要他来偿还？
“我的钱都被冻结了，房产汽车实际都是她的名下。呵呵，离了那个老女人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要救你前女友的命？你可以和你的母亲好好说，她肯定可以理解的。”
“可是小南的病，就是她一手造成的。那个恶毒的女人。”
所以他才对老妇人态度这么恶劣的？
艾露沉默着。
“你不知道真相的话肯定会觉得我是个不孝子，干脆告诉你这个女人有多狠毒，她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两个人站在树荫下，说着曲折的故事。
男子从头至尾都是气愤的表情，字字句句似乎都夹着要炮轰老妇人的火药味。
艾露沉默地听着一个惊世骇俗的故事，除了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她做不出任何反应。
虽然她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是能狠心做出这种事的人原来也真的有。她看着男子越说越激昂的神情，心里对老妇人的看法也稍稍有了点变化。
虽然她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是能狠心做出这种事的人原来也真的有。她看着男子越说越激昂的神情，心里对老妇人的看法也稍稍有了点变化。
原来这个男人真的是很惨的，他的女友（前）经历让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强烈的正义感让她觉得自己甚至都不想再继续做老妇人的护工，即使薪资如此丰厚。
直到她把全部的四万元都给了男子，男子表情沉痛的离开，她心中的感触都久久不能消散。
“一看就知道他成功了。”
老妇人看着艾露奇怪的表情，淡淡一笑。
艾露一愣。
“他最喜欢演戏了，演的每次都很像。我总劝他干脆当一名职业演员，他总不听劝。这个孩子啊，懒散惯了。”
从老妇人这里，她听到了一个版本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这个故事里的男子和他的前女友不是受害者，老妇人也不是狠毒妇人。他们一个是教子不足的怜爱母亲，一个是花花成性、谎话连篇的纨绔子弟，一个是被带了无数绿帽子所以气愤离开的可怜女友。
越想越觉得男子口中故事的不可思议，与老妇人所言的真实。
艾露心想，这个妖孽真的该去当演员的。
艾露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一句话，本来是评价以为英俊潇洒的角色的话，她现在觉得这话分外贴合男子。
美丽的人都是有魔力的。他们的那张脸充满了蛊惑，像是偶降人间的妖精。他们是心想事成的高手，每做一件事都会有人买账。
她买了他的帐。
他是妖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