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农业科技实验者

 

“我只能用当年抗日战争与日寇奔杀的勇气，来对待目前的生活战斗。”

Ⅱ 参军

 

 

正好青年学员学习班快结束时，西南军政大学到青年学员学习班招收学生。

我弟弟吴习章当时在四川大学化学工程系上一年级，我们一同考上了西南军政大学，参加解放军了。

 

开学前，我曾去三道街和光华大学找过魏一琳小姐。

学校里没人，她家里面也没人，房子空着。

从邻居那里知道，好像是解放前，她父母回来把她带走去了香港。

 

1950年农历的中秋节，我们这批参加军大的几百个学生，从成都九眼桥坐木船，开始了新的学习和生活。

经过两天的水上路程，第三天，我们到达了乐山的西南军大八分校，我被分到了第二大队六中队。开始在一区队一班，住在大河边的一个大名院内，河对面就是乐山大佛的巨像。

开学了，学习社会发展史，早上出操跑步，上午上课，由上级干部讲话，学习解放军的纪律、党史和政策，下午一般是讨论和发武器，我们领到一把新的三八大步枪和五发子弹。

 

等半年的学习快结束的时候，因为急需要工作人员，西南局让我们二大队六中队提前毕业，调到成都西南空军司令部工作。

到成都后，由西南空军司令部司令员付传作讲话。

后来分配到各个机关工作，我分配到了政治部文化科，做见习文化干事，负责管理和采购西南云川康藏的运动器材工作，带领文工团到各个下属单位演出。

 

负责电影放映的文化科工作人员都是外地进军来的干部，只有我是成都本地人，所以有关成都方面的事都是我去办。

外出购买运动器材都是买好的，由卖方运送到文化科交发票领钱。

 

有一次分给空军政治部两部影片：《无脚飞将军》和《远方未婚妻》。

这是苏联的片子，我们文工团只有小机子放不出来。科长让我们到外面去借大电影机回来放。

我们跑遍了整个成都的各大影院，别人都要营业，帮不了忙。

最后一家电影院的人告诉我们：“听同行说，省政府文化厅正在组织电影放映，你可以到那里去看看。”

我立刻去了文化厅，还真有一个放映队刚成立，只有三个人。

我说明来意后，他们表示很支持，但一定要介绍信。

我们约好：我回政治部开好介绍信，带一部车去拉电影放映机和发电机，费用由部队来管。

我回到政治部跟科长说了此事，他说：“我和主任都以为此事办不了了，竟然又成了，一定会大力支持。”

 

第二天，我带着车和介绍信，把文化厅的电影放映队借来了。

主任指示：“首先第一站应该是新津飞机场，然后是警卫团修理厂，每个单位各放两夜，每一夜放映一部电影。”我就真的陪着文化厅电影放映队到各个单位。

各个单位领导听说是放电影，特别高兴，生活安排得很好，特别是红楼牌军用机场，因为是保密单位，那里除了警卫，全是女同志。

 

晚上放电影没我的事儿，我就可以回文化科，看一看有没有需要办的事情。或者到各单位走走，这里都有军大的同学。

空军师气象站是很重要的单位，我们军大同班的战友黄平参军前是华西协和大学英语专业的特招生，除了英语之后，其他成绩都不好。现在他在气象站收听国际气象广播，教一些员工的英语培训。

到他那里去坐一坐，聊了一聊。甚至有时间能够借到自行车，我还可以骑车回中和场看望母亲。

 

 

Ⅲ 务农

 

 

1951年冬天，我被调到新津机场警卫团当文化教员，教战士们学文化，还负责团部的文书工作。

1952年，我还乡参加农业生产。

从此又是我一生另一个从零开始的时间了。

 

开始的时候，我有些想不通，我认为农民不需要多少文化知识就可以了。如果当农民，我读了十多年的书就白白浪费掉了。

后来回头再一想，中国有90%的人都是祖祖辈辈的农民，不都生活得好好的吗？而我有强壮的身体，有力气，当农民也吃得消！

抗战时期在战场上死都不怕，这点农业体力劳动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就安心当农民吧！一切从头学起！

 

母亲看我回家倒十分高兴，我回家她也很理解，只说回来就好。

我知道，抗日战争没有被打死，已经是万幸，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那是捡回来的命啊！

 

四弟吴习章比我先回家。

他原来是四川大学工学院化学工程专业一年级的学生，我们1950年一起参军到军大。他在八队，是四川第一批共青团员，在部队表现得也很好。

后来，他就随18军进军西藏，修康藏公路，现在是受伤回家养伤，疗养到伤好了以后还可以回部队。

他回家后，看到家中一贫如洗，母亲一个人生活十分困难，团组织就让他到桂溪乡大东庙小学代理校长，领导教师们学习。

 

1953年五一劳动节，四弟吴习章领导教师和学生到成都庆祝游行，受热发病，回来又吐血。

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很瘦了。

我们把他接回来，哪有钱给他医病和保养啊？！

结果20岁就去世了！

他当时转业的时候，如果是去四川大学，生病了，学校一定会送他去住医院。他是大学生又是共青团员，有组织，就一定不会过早地死亡。

这只能说是命运不好，除了这样想，还能说什么呢？

 

1952年6月，我只剩下四元钱和穿在身上的单衣。

我从双流机场到成都，步行回中和场于家院子，找到母亲住的两间茅草屋，真是一贫如洗啊！

我只能用当年抗日战争与日寇奔杀的勇气，来对待目前的生活战斗，白手起家，又一个从零开始。

 

 

Ⅳ 鸡公车

 

 

母亲从邻居家借来了一辆鸡公车，又找来绳子。天还没亮，我就出门向中心场走去。

半路上，遇到了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他也推了一架空的鸡公车。

我们一路走，我问他：“去哪？”

他说：“到中心场。”

我说：“我也去中心场”。

他是去做柴火生意的。

 

我是去学着做柴火生意的，那是第一次，什么也不懂。

他说：“我可以帮你，做几回就懂了。”

我们一起去了中心场的柴火市场，在河边上，那有山区的人挑柴来卖，还有船上运送过来的柴，还有好多好多小伙子。

他帮我买了200斤，四捆。他教我：“要干柴才好，半湿柴火是没人要的。”

我们买好以后，吃了点小菜下饭，大约只要一角多钱，吃好后我立刻推起鸡公车赶路了。

 

马路是碎石路，不太好走，但我有的是力气，推得比较快。

小伙子推得多，所以走得慢，我俩就没有一起走了。

我很快赶到了中和场的柴市，大约是11点。上午市场上买柴的人很多，那时候人们煮饭都烧柴。

刚好遇到一位熟人。

那个人也是中和场街上的居民，很同情我的遭遇，就买了我200斤柴，我给他送到了家中。

除去本钱赚了两元钱。我在部队一个月才四元钱，如今只半天就赚了两元，好喜欢！

三角钱买了一斤肉拿回家，母亲最少也有两个月没吃肉了，都好开心啊！

这时候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肯劳动，不怕吃苦，生活还是可以过的。

 

就这样开始推柴过日子。

中和场推柴来卖的人也还有不少，熟的人也多，大家聚在一起赶场卖柴，推车，中途休息聊天，然后再推起走，卖了赚点钱买米煮饭吃，还是很有乐趣的。

 

那我就以推鸡公车为生吧！

后来听说，有些同学在四川大学农学院工作，在四川农科院也有同学。

如果有时间去找他们，我去当个学生，不也是可以免费学到农业知识吗？

新华书店有关农业方面的书籍也都很便宜，自学成才也是很好的求学之路。

我至少有普通高中的文化，这些科学知识不也是可以找到用武之地了吗？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样也有大好的前程，世界上好多人都没有上学，不也是能成为伟大的人物吗？

 

我到川大农学院找到了那些农学专家，甚至农学院的院长。他们对我这个抗战学生军都十分敬重和关心，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当农民也是一件好事儿！中国是个农业国家，农民众多，但都是一些没有科学文化的人，甚至有人认为农民是下等人——面朝黄土，又黑又瘦，一身很臭的下等人。”

“这是一种很不公平的错误认识！其实，谁也离不开农业，离了农业，你能活命吗？”

“老吴，别自己看不起自己！中华民族最危险的时候你能投笔从戎！赶走强盗！现在再立新功，我们都支持你！”

“你有强壮的身体和力量，一定可以做出成绩来！”

一席话，使我对农民又有了新的认识，就安心了。

我决心安心走好自己接下来的路，别人怎么说就不用管了。

 

开始收水稻了，我可以和别人换工，使大家的谷子收得快一点。

我家只有三亩多田，收完之后就帮别人收，只吃饭，不要工钱。而且我特别卖力，得到了附近人家的好评。

第二年水稻，我就种了四川大学农学院育的新品种，川大一号。

我种了三分田，恰好又种在大路边上，成熟时，路过的人都要看看。

因为这是没见过的品种，不易倒伏，颗粒近圆形，不易脱粒，不怕风吹和鸟害，收以后打成米，甚至有附近的农民用他们的米来和我换。

都说好吃，就是不涨饭，每顿饭要多下一点米才能吃得饱。

可是这种米营养比一般的米高，他们就不知道了。

第二年，我就把三亩多田全部种成了川大一号。

 

1956年，外婆母亲相继去世，留下我一个人。

平常一有时间我就到川大农学院实验农场去走走，学些养猪养鸡的知识，看看新品种。一段时间后，我就成为了他们的常客，而且我总是很卖力地帮他们干活，所以他们也很喜欢我这个20多岁有文化的年轻人。

农科院和川大农学院的人，都因为我参加过抗日，保卫过国家和民族，很看重我，在他们之间走动也很容易。

 

他们工人养鸡场那个小女孩，16岁，我常常帮她干活。

因为她力气小，做重一点的活就很吃力。

饲料口袋有80斤，对她来说有点困难，而对我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对我也不错，养鸡场进口来了什么好品种，她一定先告诉我。

 

有一次，他们进口了一批新的汉县鸡蛋，鸡的羽毛是黄色的，产的蛋也是黄色的。如果养得好，一只鸡一年能产300多个蛋，而且蛋大到可以重达75克。

她帮我买了16个精选的好种蛋，我拿回家后让土母鸡抱孵。她还教会我母鸡孵蛋的方法和种蛋的管理方法，最后16个蛋孵出了15个小鸡。长大以后是八个母鸡，七个公鸡，饲料的配方也是她们来配。

鸡笼要经常打扫清洁，我的房子与外面之间有一个空地，圈起来真好适合养鸡。

到母鸡产蛋的时候，在中间选两个最好的鸡蛋。

公鸡作为种鸡，必须和其他的鸡隔开饲养。

我们的母鸡产的都是种蛋，是一般蛋的两三倍价格出售，受精率保证80%以上，并且先告诉买种蛋的人怎样选好。

孵鸡蛋的管理工作和一般农村的老办法完全是两个样，所以买种蛋的人孵出来的小鸡都比较满意，并且防病打三联疫苗我们也可以提供帮助，使孵出来的小鸡容易长大，受到了附近农民的欢迎。

 

1952年的农业还是单干的，没有后来的合作社。所以除了做农村活之外，我们有大量的空闲时间。

一般人都喜欢喝茶，赶场或者做生意。

我们只能卖劳动力，赚点血汗钱。

后来我自己也买了一辆鸡公车，那是我一家唯一的财产，全靠这养活自己。

 

我除了大田的农业生产之外，就是推鸡公车。有时帮助建筑工地运送沙石、火砖、木材和水泥等。那个时候汽车运输还不普遍，一些商业货物转运也要靠鸡公车来完成。自己种的瓜菜运输也可以用鸡公车来完成。

鸡公车比肩挑、背磨运得多，也轻松得多，尤其是鸡公车的铁轮改胶轮以后，可以在成都市内任何地方行动。农民的收费低，甚至有的居民搬家也找鸡公车来完成。

所以，只要有力气，肯吃苦，就能生活得好一点。但是，农村当中也有一些游手好闲的人，只喝茶吃酒，赌钱，不务正业。像我们这些人就只有卖力气，不去茶铺，那是是非之地。少说话，多劳动，才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最初推柴到成都市走街串巷，卖的时候诚信也很重要。

由于总是做柴火生意，我也找到一些固定的买主。

由于货真价实，给他们送到家门口后，还帮他们搬到家中，有时还帮他劈好，减少了好多买主的麻烦。要是买主中有缺乏劳动力的人，还可以帮他们做些其他的事情，而我最多只是吃碗饭菜而已。

农忙的时候，忙完了自己的活，我也会帮其他农民干活。最初因为不会干，我就只在他们家吃顿饭，不要工钱，只花了一年的时间，除了用牛耕田之外，我什么农活都会干了。

 

 

Ⅴ 小麦“中大2419”

 

 

在农科院和川大农学院一些人的帮助下，我开始用新品种新方法种田了。

只要他们有好的新品种，都会免费给我一些，作为成都的栽培实验。

关于有关该新品种的农业技术，都由他们提供，我来实行。

但其他农民就不行，因为他们只相信靠经验和老品种。

 

其中最显著的是小麦“中大2419”的栽培。

农科院的小麦专家给了我四斤种子，我栽了两亩地。要求全套技术由他们提供，我来执行做记录，最后总结成败的经验。

其他县的农科所都只得到一斤种子。

我不怕失败。既然一般小麦在这里都长得很好，“中大2419”也一定不会比本地的差。相信科学，相信专家科研成果，大胆地走向未来！

 

我开始计算：两亩地有多宽？播种小麦多少？应该多重？

我在铁筒下面打洞来装麦粒，手摇播种。这样整个田播种的种子均匀，不会出来稀松不均的现象。

 

播种的时候，加化肥也要做到均衡施用。

出苗就可以看出来，全田的绿色一样，分苗施肥均匀，麦苗颜色也很正常。

到麦苗拔节的时候，一般农民就不会再追加施肥了。恰恰此时，沙河堡食品公司在杀鸡出口苏联，每天有很多鸡粪出来。

 

我一早就推鸡公车带着几根口袋去，果然是倒鸡粪出来了，大家都在抢着用手装袋，也不怕臭和脏了。

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我找到食品厂杀鸡的工人说：“我每天早上很早来，给你打扫鸡圈的卫生，我只要鸡粪不要工钱。”

他们真是求之不得。这样，就没有鸡粪倒出去，也就没有人来抢了。

我很负责任地给他们打扫得很干净。有时候，还可以买到运送过程中压死的鸡，价格很便宜。

打扫了几天我就弄到了几天的鸡粪，运回到家中。到粪坑中加水让它发酵，到已经不臭了，才能够加水使用。

 

一般农民把鸡粪运回去就直接用，肥料太肥就造成了小麦苗的死亡。

鸡粪中的磷钾肥正是长麦粒的时候最好的肥料，但是小麦苗已经爬节孕穗了，就不能再直接倒到田里去了。

我就在坎上用力浇下去，这真是一个很费力的事情。但是有力气就不怕！经过两三天的努力，终于完成了。

 

第二年春天，春雨来得早，也来得好。

麦穗抽出来了，又长又大，全田都一样的丰收景象。

我暗中欢喜，又是一个丰收的样子了。没有蚜虫危害，就一直到了收获的季节。

 

那个时候，我已经安家了。

我们非常小心地收割，尽量减少损失，做到颗粒全收。

晒的时候都收得特别仔细，到最后一次晒的时候，检查民间仓库的主任看到我们晒的麦粒，他问：

“这是谁家的？什么品种？”

我告诉他：“这是中大2419，是省农科院给的优良品种。”

他就仔细再仔细地看了以后说：

“这样好的优良品种，不能吃了，全部交到粮站，一斤小麦换一斤大米！”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一般是70斤米换一百斤小麦的！

 

我们一换算，一亩田收了多少稻谷啊？

当时最好的稻谷产量是一亩600斤，而我们是800斤！

农科院的小麦专家在看过我给他们送去的小麦“中大2419”的品种栽培记录和出面率后，确定这是一个适合在四川大力推广的优良品种，并给了我60元的试验成功奖励！

那是一般工人两个月的工资啊！这样一来，进一步提高我对农业生产的兴趣，谁说当农民一生就没希望了？

 

 

 

Ⅵ 春洋芋 养蜂 四季豆育苗 杂交茄子

 

正如有些先贤所说，农村是一片广阔的天地，在那里可以大有作为。

后来我国各种各样的水稻专家，比如袁隆平教授，他成功杂交水稻，立了多大的功劳！联合国棉油粮组织，评袁隆平教授的经济价值是7000亿美元！比世界上最高奖励70万美元，高出一百倍！

那我就多多参与，与动植物打交道吧！你去关心爱护它们，付出多少价值代价，它们就不折不扣地回报给你！所以，我一有时间，就到农科院去，找那些专家聊聊农村的情况，也得到他们的支持和帮助。

 

一次， 我去农科院遇到了一位研究农作物红薯洋芋的专家——吴老师。

她对我说：“我们那有一个洋芋的优良品种，亩产可以达到3000斤以上，而且品质优良，出粉率也很高，你们愿不愿意种？”

我说：“你先给我一点，我在自留地试试。”

吴老师送我两斤，并告诉我栽培的技巧。结果效果很好，计算起来亩产达到3000斤是不成问题的。

 

我向生产队长建议说：“在我们大队上大河边有12亩沙田，特别适合种洋芋！”

我们也算了一笔账，假如一亩洋芋产3000斤，政策是分给社员四斤洋芋，一斤小麦，3000斤洋芋可以抵700斤小麦，而一般小麦亩产只能达到最高600斤。

而且在那缺粮的年代，洋芋可以当饭、当菜，也可以当粮食，比一斤小麦只能出七两面粉强多了。

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队长向乡上关农业的副乡长汇报的时候，那个副乡长却拿不定主意，但最后还是说：“你们说好，那就种吧！”

我立刻就到农科院找了吴老师，她说：“好的，我立刻给你们调来种薯，以一般市场价给你们，运费也不算了！”

开始种了，一切栽培技术由她来指导。

我在种下后，经常与她联系。收了水稻之后，田里播种，养肥苕子。

 

在春洋芋种下以后，根部是很耗肥料的，一切肥料根据专家的意见进行管理。

最重的虫害就是地老虎。土蚕和晚疫病我们都及时防治，并且在田里管理好排水沟。

第二年快收获的时候，下大雨了。田里出现积水排不完的情况，对洋芋的茎块十分不利。

虽然还不到收获的季节，但是为了防治腐烂，我们就和专家商量之后，对茎块生产情况进行试看，结果是洋芋到已经成熟了，只是皮还不够黄。

但是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我们还是决定收了。

 

春洋芋初步计算亩产可以达到3000多斤。

开始收获了，大家一起动手挖出来。最大的洋芋重达半斤，十分喜人。

现场分配，一个人头300斤。为避免往返多费工，直接分配到个人后就自行抬回家。

经过两天全部收完后计算，达标到每亩产量4000斤，并且没有一个被土蚕咬的，真是可爱极了。

一般的社员除了自己留一份食物外，全部拿到市场去卖掉，换成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我有的就全部自己吃了，可以节约一些粮食。

 

后来又引进了秋红苕的栽培技术。

水稻割了以后，到春小麦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利用这段时间栽种一季的秋红苕，每亩田地也可以收几百斤红苕。

 

可是有些人总认为科学是多余，在农业上，明明最新的优良品种，却用的是老的种植方法，增产效果很不明显。

负责生产的领导对于新品种的新方法一点也不重视。农科院的专家们都知道，就是不敢说得太多。

成都平原不能种双季水稻，可是有人就是要种。结果双季还不如一季的产量，倒霉饿饭的还是农民。

领导农业的一些干部也是不懂农业的人，甚至在大学校园里，学农业的都有点被人轻视的味道。

中国是农业大国，而农业又得不到一些人的重视，这又是为什么？值得深思。

 

听朋友们说，养蜂是个很好的途径。

在家养几群蜂，工作简单，只利用一点时间就能做好，技术可以向专业的养蜂人学习。

于是我到新华书店买了本《养蜂学》，实践很能见效益。

春天没粮食吃的时间到了，可是油菜籽开花了，蜜蜂又可以产蜂蜜了。

养了几群，天气好可以取200斤蜂蜜。

卖给供销社，可以得到200多元。

能买三四百斤粮食，就不用了饿饭了。

 

学习种菜秧、卖菜秧，是农民很普遍的情况。

自己留点种子，第二年春天，播种到地里，长起来以后自己栽一点，剩下的拿到市场上去卖给别人，也是一点收入。

也有专业育秧卖的，比如新繁县就是成都市附近有历史的育秧市场。种海椒、茄子秧苗是几辈人传统事业，但是都是老办法，近百年来也没有改变。

 

养蜂也是农民的爱好。

一般一家人只养一两个木箱子，老办法，找一个木头或者竹子做的圆筒，在春天蜜蜂分群的时候，收一群土蜂来养殖。

每年到春天割几个有蜜有仔有花粉的，一起割下来取蜜。

不过这样损失很大，但新的框式饲养方法则只取蜜，不损害其他部分。

我好好学习，很快就掌握了饲养技术，获得了收益。

 

而菜秧也一样有改革的必要了。

老办法几百年不变，不知道思考，用科学眼光和方法来改变、提高它。

从这一方面就显示了农村科学的力量：投资少，收益大，效果好。

 

我的改革方法是：利用猪草、猪粪。

这是酿热物，地下室用垃圾做加热，成本低，效果好，温床上覆盖的不再是粗草篱笆，而是塑料薄膜加篱笆的先进科学技术。

原本播种的时间是每年的冬至，而我们则提前到每年的立冬。

新繁县的温床只培育海椒苗、茄子苗。而我们扩大育苗的对象：红苕、豆类、花卉，都得到了很好的效果。

而我们自己也增加了一些日常生活中的收入。

 

举个小例子，关于太阳花苗的育苗。

用温床提前育苗，只要顶部出现花蕾的时候一周左右，就可以拿到城里去卖，五分钱一苗。

成都人一般都很喜欢太阳花。

一个小盆就可以栽几颗，开花时间很长，颜色很多。

太阳出来了，花就开了，阴天不开。

 

假如几天不出太阳或者下雨，花就不开。

一旦晴天，太阳出来了，百花怒放，真是美不胜收。

它是草本植物，春夏秋开花结籽，冬天植株死亡。

第二年，种子发芽，又再生长，而且花色比以前更多更美。

可是就是没有白色。这一点就没人知道它其中的奥秘了。

其实，只要学过生物的人都知道，那是因为和其他颜色杂交授粉而变异了一次。

 

一次，一个公园的员工买太阳花苗的时候数量很大，想栽在公园路的旁边，让我便宜一点，每株少两分钱，一株三分了。

他说要一菜篮。我们就全家一起动手，每一百苗一把，很快就把菜篮装满了，一共是5000苗，155块钱。

155块，那可是农村一头大肥猪的价钱，赶得上一个普通工人三个月的工资。

花苗还有这样的收入？这引起了全家人的兴趣。

 

关于四季豆的育苗。

在农村的老方，是用一个约有两尺见方的竹篱笆，上面盖些草，再种四季豆。

豆种用水泡胀，然后放在竹篱笆草的表面，放在厨房的灶旁，用烧火热一点的温度使它出芽成苗。

但是这样的话，出苗很不一致，出苗多少就摘多少，不能保证产量和出苗稳定，若是作为商用就不可能了。

 

我们的新方法是用谷草加热水袋加温保温。

每天换两次热水袋的开水，倒出热水，淋在袋上，这时候有温度有湿度。

两三天后，四季豆开始出芽，出的芽放在温床中，用塑料薄膜、草帘盖好，这样就可以出苗整齐。

周而复始，就可以得出一批出苗良好的四季豆，然后卖给别人。

 

一斤四季豆育出的苗可以卖到20-30元，成本却只有一斤两三元，利润可观。

除了我们育出的四季豆苗之外，其他做菜秧卖的农民不懂这个方法，就做不出来，只有买我们的了。

所以这一季，这种四季豆苗子就可以增加几百元的收入。

 

关于通过杂交优势制取茄苗。

第一次做茄子苗卖失败以后，我得到了省农科院的专家指导。

首先需要选好杂交用的父本和母本。栽好让它们开花。

在茄子开花的头一天，将母本的雄蕊全部去掉，一点也不留。

第二天母本开花，中午的时候将父本雄蕊中的花粉授到母本柱头上，杂交就成功了。

结出的就是杂交茄子。

 

茄子成熟以后，揉搓后用水洗然后收种子。

这种茄子所结的籽比一般没杂交的种子要少了很多，但也大很多。

一年我们大约可以收半斤杂交种子，甚至有人出500元买一斤。

但是我们的自留地育不出那么多种子，因为只有自己育苗的温床才行。

这个与新繁县传统的温床相比，有很大的改进，地上室的改为地下室，酿热物以稻草改为用垃圾，效果更好，温度更好。

 

上面用竹篱笆，直接在培养土上面加盖塑料薄膜。加草连盖一层薄膜，效果比老式的温床高很多。

播种期最早的是头年的冬至，我们提早到立冬，比老办法早上一个月，出苗率高很多。

到第二年种植的时候，苗子老练，成活率高，根系好了很多。

植株成活率高，稳苗的时间短，一般栽下去就能生产，结果的时间更早而且果实更大。

春天稳苗的时候，新繁县的一株茄苗只有五片叶子，五公分高，根系很少。

而我们的苗子有十公分高，有十几片叶子，根系一大堆，成活率百分之百。

 

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杂交茄子虽然好，但是不能留种，留下就会开始分化。

有人就是不相信，自己留种育苗栽到地里，怪现象出来了，使人哭笑不得。

省科协的人知道后说：“老吴吃了干杂交茄子的好处！每年必须到他那里去买苗子！”

其实这个技术很简单，谁都可以做，只要你有能耐，掌握一系列的科学工序。

虽然做不好就会失败，但是努力的话，结果也会得到一定的收益，生活也会好一点。

 

Ⅶ 养猪

 

 

养猪是农村普遍的副业，也是农田肥料的来源，而且生产队规定：每一户有几个人就必须养几头猪。

通常是利用米糠、小麦麸和自留地种的猪饲料喂猪。

将红苕藤、牛皮菜、饭和洗碗水等混合进行喂食。但仅仅用这些来养猪还是远远不够的。

没办法，只有去市郊菜蔬地区捡菜，去捡留下来的、老的、黄的、烂的蔬菜，运回来养猪。

刚开始的时候不会养猪，猪总是会害病死亡，到最后就害怕养猪了。

 

但是，不养生产队长就批评。

长期不养猪，不向生产队投入肥料，就不分配粮食。

猪死了以后就必须在半年之内买回来。

这样一来就非养不可了。

 

养猪，离不开粮食，人都不够吃了，哪有粮食去喂猪呢？

猪养成了可以卖钱，养死了也可以卖死猪肉。

死猪肉那个时候也可以卖的，也有人买来自己吃。

之后再想办法买小猪回来，再养。小猪虽然要小一点，但只要是猪就行。

 

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吃亏的是自己。好在农科院有老师，我去找他们想办法。

农科院的养猪场有三个，负责管理的是高级兽医师，在他那里一定可以学到知识。

我专程去拜访。

 

因为我是农科院的常客，所以他们老师认识我。在我说明来意之后，他们很愿意帮助我，找了一本关于养猪的书给我，并且说：

“我们养猪场正好有一头小猪，大概只有十多斤，那是一群猪最小的。最初上圈时，它只是小一点、弱一点。后来其他的长了，它却一直不长。原因是它抢不到食物，只能吃剩下的。它吃不到食物所以就不长了。不是病猪，你拿回去单独精心饲养，一定会长好。”

处理的价格是五元钱。其实，一般像这样大小的猪在市场至少也要15元钱的。

 

果不其然，我拿回家以后，因为我们只有那一头猪，就精心饲养，长得很好。

而且那时候年龄已经大了，猪也长得快一些。

大约五个月以后，就长到了一百斤左右。但是我们喂不起肥猪，就只有卖给别人。

然后我又到农科院养猪场去。

他们有很多猪。母猪产的一窝中难免有出问题的，有比较小的。农科院的仔猪只卖给厂矿单位，小的别人不要，就留下来，养猪场也不能照顾那些淘汰的仔猪，所以最后就可能处理出来。

我又是常常去的人，就有机会买到。

 

有一次，我买到一头十来斤大小的小猪，消化不良，吃什么拉什么，我也是五元钱买回来。

之后找医生朋友开了点药喂猪，病因是消化不良。我想，猪的消化力比人强，所以应该多喂一点药。

可是我下药下得太重了，猪吃药中毒死亡了。只有吃死猪肉了。

不过这在农村是常事。

我把猪破开肚腹以后，我想找找它死亡的原因。

最终找到肝脏上面，发现没有胆汁液。

这下我完全明白了，食物没有胆液的参与，消化就不能进行。

 

治疗消化不良的方法是把饲料弄得精细一点，慢慢地让它恢复胆汁液，就能治好了。

我也把自己的结论告诉了李老师，他说：

“你的结论正确，但我们办不到。家庭式少数养猪的可以，养猪场却不行，要计算成本的。”

后来，农科院的母猪场卖的一百多头仔猪种，剩下的小个头的仔猪没人要，又处理给我。

我回家以后，发现这些猪也是消化不良，吃什么拉什么。

我就没用药了，只是调理精心饲养。21天以后，仔猪的消化功能就恢复正常，开始正常生长了。

 

我再去农科院时，养猪工人就问我：“老吴那几头猪还在不在？”

我说：“在呀，还有几个在。”我没说全都还在。

他们还说：“卖出一百头仔猪后，厂矿单位的猪全部死完了。”

我开玩笑地说：“他们不怕，我可损失不起钱啊。”

从此我就走上了正规的养猪道路。

后来养母猪和卖仔猪，又是另外一门科学了。

 

农村里面的人说：“养母猪最划算，母猪不生病，吃得又粗糙，不添本钱。”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仔猪哺乳期间的另一套知识。

仔猪动嘴越早越好，不过仔猪饲养时奶汁不够用，老办法只能喂稀饭，这样不能平衡营养。同时，防疫要及时，出售仔猪之前必须要保证猪的三大主要病害的预防，要用新的科学方法。

反正这些都得请教农科院的李老师，这方面我有很深的教训和经验。

 

有一年，我们一头母猪产了12头仔猪，养到40天的时候，平均已经是到20多斤，已经可以卖了。

但我的老伴说：“仔猪价格很好，饲料玉米的价格也便宜，再喂过十来天可以多赚一点钱。”

因此没有卖。可是几天之后，仔猪突然有两个出现不吃食的情况，但是体温、粪便都正常。

我就找来本地兽医，他看了一下，我问他：“是什么病？”

他倒反问我：“你看是什么病呢？”

我说：“是伤寒吗？”

兽医也说：“我看也是。”

 

然后他去买药来治，就走了。

老伴对我说：“还是去找农科院的李老师问问好些。”

我立刻步行去了农科院，找到李老师。向他说明情况以后，他肯定地说：“是猪丹毒！因为仔猪满月时没打预防针，仔猪从母体带来的抗体已经过时了，现在又正是猪丹毒病发的时候，你全部的仔猪都已经感染，只是还没表现出来。”“治疗方法是青霉素，每只一次5万单位，一天至少打三次。”

我在另外的仁寿县文公场买的十来头小猪也得注射，一天共60次注射。

李老师说：“你农村的兽医，他每天能准时来帮你注射吗？即使能，他会收你多少费用？农村的情况我很清楚，我教你自己干吧！注射器我这里有的，药品你可以到药店去买，消毒的碘酒也能买到。”

果然，仔猪打三天针以后就吃食好了。

但是还不行，必须再继续治疗两天才能断病根。这样一来，猪一生对这种病就免疫了。

学到如何治病以后，我们就能自己给猪治病了。

所以，自己不会做的事情，请教有关人士，他教了你，你一生也就会了。

 

后来，我又在农科院养猪场买了四头没人要的仔猪，情况与以前一样，是消化不良，吃什么拉什么。

我就没有用药了，而是精心地把食物炖得很软很细，加玉米粉来调养。

它们20天以后就恢复了消化能力，开始生长。

私人的仔猪死了是一家人很大的损失，有些穷的农户死了猪，一家人都在哭，就像死了亲人一样，因为那就是他们生活的希望啊。

后来我再去农科院走走，向李老师学习养猪知识时，却得知他做心脏搭桥手术失败去世了，真可惜。

 

 

Ⅷ 秋番茄                   

 

 

秋天的番茄。

某年的10月份，我在垃圾堆上发现一棵野生的番茄苗，结了几个番茄，有一个已经开始红了。我想：番茄与洋芋是同科植物，洋芋可以种秋洋芋，西红柿为什么不可以秋天种一季呢？垃圾堆上都能长好，人工栽培精心管理一定可以长得更好，我有把握试一试！

 

6月份，西红柿大量上市，我买了一个又红又打、形状很好的来使用。

我把它的籽取下来，放在猪粪水桶里，泼在整理好的地里面。

几天以后就长起来了。

我整理好开厢，做好排水沟。

番茄苗子长到十公分高的时候，把它定植在厢上的两边，一厢两行，间隔一尺左右。

夏天气温高，雨水也很多，只要不积水淹死苗子，他们就会长得很好，也不会有什么病毒害。

 

追施化肥、搭好架子以后，很快就开始结果子了。

为了防止小孩子们来摘果子玩耍，我们打了几次波尔多液，小孩子看见有药就不会来采了。

为了保密，我每天下午在番茄开始变色成熟之前，就把只有一点转色的番茄摘下来，放到口袋里拿回家了。

拿回家以后，洗掉果子上面的药水，放在和谷子一起。几天以后，番茄就全红了。

积累到有四五斤的时候，在一个天不亮的早晨，我就用东西把番茄装好密封，拿到成都的自由市场去卖。

 

那时是10月初，市场上早没有本地番茄卖了，也没有外地运来的，也没有番茄罐头出售。所以，我们的秋番茄也就成了独一无二的蔬菜了。

当然，价格也不低，每斤跟猪肉一样的价格。

在市场上，看的人多，买的人少，都说：“好稀奇啊，哪里来的新鲜番茄啊？！”

有一个人走过来又走过去，又看了一看。不过最后，他还是买了两斤，花了两元钱。

我问他：“这么贵你还要买，到底是为什么？”

他说：“我要去看病人，送什么都不合适，只有这个又红又新鲜。别的什么地方都买不到，这个营养又好，又是红色很喜庆。虽然贵一点，买去送给病人也合适。他喜欢就好。”

另外又有人买，我又问他：“为什么这么贵也要买？”

他说：“今天我请客吃饭，那些人鸡鸭鱼肉吃够了，而今天到我家来吃饭，就吃新鲜的番茄炒蛋，这是任何地方都吃不到的，只有我家才有，这样不好吗？”

我说：“很好。”

只要有人买就行。

 

一次，我积累了有20斤秋番茄到成都春熙路去卖，顺便看看热闹。

遇到两个外省来的人。

他们看到我的秋番茄，好奇怪地说：“怎么成都这个时候还有这么新鲜的好番茄卖？我么出差走过好多地方都没看到，只有北京才有大棚控温有一点点。而且那是国宴用的，一般人都买不到，最低价格也应该是一斤五元以上！”

我听了他的话以后，心中十分感动，这样的话，我不是就创造了一个奇迹了吗？

这时，他们问我卖多少钱一斤，我抬高说：“2元1斤。”

结果，他们还是很爽快地说：“我全都要了！”

他们很快去买了一个大篮子和一些纸，一个一个地把西红柿包好放在篮子里，装好后放在车上。

这一次一共卖给他20多斤，50多块钱。

他还问我“你是什么人？是大棚温控生产的吗？”

我说：“我就是农民，是露天生产的。”

他说：“你创造了一个奇迹。”

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奇迹，只是没有人去发现而已。

用科学的眼光去看待大自然，你就会发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Ⅸ 成家

 

 

1956年，老母亲去世了。

我开始单身一个人。

不过，也有一个农村姑娘走进了我的生活。

她比我小九岁。家中她是主要的劳动力。年龄虽然只有十多岁，但是农村的活都能干。

其实，是她爷爷看中了我。

她爷爷是个十分地道的农民。热爱劳动，年事已高，每天都还干活。

爷爷最喜欢我，说我将来一定会有前途！

我也很敬重爷爷。

 

我们的结合十分简单。

只是她家请了两顿客，我父亲也去了和她家见面。

水稻收割以后，我们就已经有了一个小女儿。

东山灌溉和修成昆铁路，我基本上都在外面。

还好娘家不远，她妈妈可以帮着带孩子。

我在修铁路的时候，帮他们做文书工作，不用到工地上去干活。虽然农民吃饭是定量，但是干部就可以随便吃，因此我也占了很大的便宜，可以省出一点饭。

每次收工以后，即使是黑夜，即使再远，也要每天晚上把饭送出去，这样才保住了女儿的命。

 

成昆铁路完工以后，我们调剂到了什邡县山里修公路。

离家太远了，照顾不了她们，我决定步行百里回到家中。

好在收水稻以后分到了一点粮食，我们逃过了死亡之门。

在这以前有一件终身难忘的大事。

人们常说：多做好事的人不会走绝路。

 

从什邡回家以后，家中吃饭的问题还是十分严重。

只有去丘陵地方的亲友那里去借。

因为山上空地多，私人可以在边边角角栽点红苕吃。小山区的情况就比平坝里好一点，但也好不了多少，去借也只能借到一点点。

最后，可以吃的东西也借不到了，家中只有四两米了。我给生产队运肥料带进城，带走了二两米煮饭吃。家中两人只剩二两米煮稀饭，晚上就该饿饭了。

我装好肥料以后，坐在街边等煮饭，突然遇到初中同学牟正伦，这正是和我一起参加远征军的战友。

 

在学校上初中的时候，他家境不好，过得很困难。我的钱和衣物都和他一起用，十分照顾他。

参军胜利复员以后回成都，他进了成都高级工业专科学校，毕业后分到了重庆轻工业局工作。

这次他和几位同志从重庆出差到成都来办事，突然遇到我坐在街边上。

看到我衣服也很烂，他就知道我的情况很不好，我告诉他：

“一言难尽。”

他也知道我还没吃午饭，就说：

“我们一起去吃了午饭以后再说吧。”

 

吃饭后就到了他住的地方旅店中，我比较详细地告诉了他解放后我的情况，他很感动，将他身上带的全国粮票40多斤和身上所有的钱全部给了我。他说：

“回去以后我还可以借别人的，以后有什么困难还可以找我，我还过得起走。”

由于我还得推肥料回到中和场，不敢久留，道谢后就赶紧离开了。

 

出来以后，我在熟人家里借了一根布袋，用粮票买了20斤米（黑市粮票4元1斤），推起车走向家中。

快到家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妻子抱着小女儿在路边等我，那无助期待的眼光，我终身难忘。

我走到她们面前以后，简单小声告诉她们：“有20斤米了。”

晚上我才详细地告诉她白天遇到同学的情况。

 

 

Ⅹ 打省煤灶

 

 

农村中，农民煮饭和煮猪食都用稻草和麦草，这两样东西还可以造纸、喂马和牛，有地方收购，所以可以卖钱。

那煮饭用什么来烧呢？木材不可能，那只有烧煤了。煤的价格低，到处都可以买到，有时还可以捡到点。

但是煤的燃点高，不易燃烧，只有像打铁一样弄个风箱来吹。

但会弄得满屋都是烟和灰尘，实在不卫生，但也没有办法。

 

队里打喂猪的灶，叫我去当小工助手。

泥工师傅做的时候，我就小心观察他的技术。做烟囱、火膛炉，我都十分注意。

回到家以后，我根据他的方法来改造自己的烧煤灶。

不用风箱，做个烟囱就可以烧燃煮饭。只是火力很小，煤不能充分燃烧。

即使是这样，都还有邻居社员请我去帮他改造。

没办法，只得帮他换工，生产队也支持，我做一天，他们就一天给我15分技术活的工分，这已经相当于农田活一天半的数目，还可以吃饭。

农村的习惯是：打荤灶吃肉，不打素灶，有肉吃有酒喝，还有烟抽，这就是够优惠的了。

 

读书学物理的时候就知道，燃烧是靠空气中的氧气助燃。换句话说，有充分的空气中的氧气，那就必须有流动快的空气，才能让煤充分燃烧。这样火力就大，煮饭、炒菜就更快了。

到成都新华书店找“老师”，花两角钱买了一本小册子《空气》，另外一本小册子《浮萍》只要五分钱。就是二角五分钱的小册子，解决了个大问题。

自此，我知道空气流动原理和浮萍喂猪的道理，想办法解决烧煤灶的空气问题。

 

尽快的空气流动是解决烧煤灶的唯一的办法。

烟囱的原理是热空气中的二氧化碳膨胀，体积很轻。

道理明白以后自然有办法了。

烟囱内部需要光滑而且密封，不能有一丝漏气，通气的位置一定要高且光滑。

就这样，改革烧煤灶自然就知道了易燃易烧的要求了。

 

农村的烧煤灶要求很严格，要好搭火、燃烧快、还省煤。

煤需要充分燃烧，这只有用科学的办法才能满足，这是一般的水泥工达不到的。

这样一来，找我帮忙的农户就越来越多了。

生产队很穷，平时没什么收入，只有向信用社贷款。到一年分配的时候，留一些钱来还贷款。

经过跟队长商议，也得到了乡政府的批准，我外出做工算副业，每天可以收入三元，向队长上交一元，做一天算一天的钱。除了农忙收水稻之外，都可以出去打工。

这样一来对我也有很大的好处：虽然生活艰苦一点，但我的伙食就在外面解决了，而且还有烟酒肉和两元钱的收入。

 

但是有的时候也会有一点小麻烦。

有一次，我在中和场的街上打工，来了两个本地的泥水工人。

这两个工人问我：“你的师傅是谁？”

我当然没师傅，他们说：“没师傅就不能在这里干活挣钱！”

主人不答应了，说：

“你要不让他做，那你来做！做不好不但不给工钱！还要赔我的损失！”

那两个人又去把他们的师傅找来，他们的师傅我是认识的，他很聪明，说：

“这些小活我们根本不做，让给他做！”主人又说：

“你们根本做不好，还不让别人做，这是笑话！”

 

经过不断的改进，达到了人们的要求。要修省煤灶的人就太多了。

经过协商，每一户我只做好灶的主要部分，外表则主人自己做，或者找人来做，因为只是用水泥做灶台表面的光滑和清洁而已。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做更多的活了。

一般都隔得很近，两天做了三家。

虽然很累，但我却可以增加收入，两天三家就九块钱，而两天我只向生产队交两元钱，我就可以得七块钱，一个月下来我就可以得到二百零五元！

我发现，在农村只要有文化，学知识，就能很好地与实践结合。

有强壮的身体，不怕吃苦，而且耐劳，这样就可以过得很好了，更重要的是得到了很好的锻炼。

 

由于适合了农家的需求，找我打灶的人越来越多。

一般称为“省煤灶”。

附近的乡镇新兴、万安、中心、石羊场、桂溪乡，加上本地的七个乡镇，有做不完的活。

这样一来，就有农村的青年来学打灶了，我都帮助他们。

讲科学的原理太多，很多人听不懂，就只有跟着我当徒弟。

两个人一起行动，主人每天就要多一个人吃饭，可是又找不到另外的人来修，也就只有认了。

对我来说也有好处，不重要的部位我可以叫徒弟来做，关键的部分还是我来做，要向雇主负责。

徒弟交学习费，每人两块钱，一天讲了八小时，我得了16元，而煤建公司收学习费则达到了八九十块。

 

双流县农场的厂长——陈东林老师，是川大农学院毕业的学生。

他听农科院的同学说起我的事情，很感兴趣。

经过了解，他想调我去农场当他的助手。

 

我认为，当农民是一件好事，因为可以自由活动，发展自己的爱好。

 

 

Ⅺ 放开手足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一系列政策，使我们放开手足，为国家的经济建设贡献出自己应有的力量。

大队成立了“大队农业科学队”，我被任命为农技员，开始了农业学种田的示范和试验工作，我担任技术员。

 

全国都在开展杂交水稻的制种、三系杂交的栽培、栽培先进高产水稻的工作。

乡政府决定，我乡九个生产大队的农科队都开始试验制种工作。

制种的三系杂交技术要求非常严格，不能出现一点点差错。

所以，我首先到省农科院，请水稻专家讲杂交水稻制种的严格方法与科学理论，然后回来严格一丝不苟地按照科学流程工作，再苦也不怕。

 

我们的成败将直接影响到我们全乡九个村的制种工作。

大热天，我们在中午授粉。

我想办法在两边的田坎上用绳子拉动授粉的国际24，使得它的花粉大大飞扬，授到不孕育的柱头上。效果很好，最后得到了亩产一百斤的好成绩。

种子拿到了，在海南检验成果，纯度达到95%以上！

不过后来，杂交稻的种育工作开始由国家统一完成，以免出现问题。

 

农科队养猪，自己修了五个猪圈。

那养什么猪呢？

队长说：“附近部队的养猪场在处理，母猪价格很低。”

我们前去看了看，的确在处理。我问了一下他们的饲养员，得知他们的母猪都是产一胎的，只是现在不发情，配不上种，只得把它处理了。价格十分便宜，只当是一般母猪的一半价格。

母猪很瘦，简直是皮包骨头。鼻上光滑，说明没有病。

再看看他们母猪饲料，太差了，说明他们饲养员不会养。

我决定买五头，但是有个条件：必须我们亲自来养。

因为我买的处理猪，本身就情况不好，再饲养不利就会死亡了，所以必须亲自精心饲养。

 

不知道原因的，会说我们不会买。

这之前，农科队也曾经在市场上买过两头架子猪，每头在80斤左右。

由于当时买到的是病猪，死亡了。

这一次再也不能失败了，必须由我来亲自动手，我们就养五头母猪！

 

我们有经验有把握。

母猪买回来以后，就在饲料里加了点玉米粉和青饲料，不到20天就长好了。

到农科院饲养场李老师那里买了三联苗疫苗，全部的母猪注射疫苗。

一个月以后，五头母猪全部发情。

我们选了最佳配种的日期，到农科院种猪场找到了500斤以上的约克夏大公猪，用李老师那儿学的人工授精的技术和工具，来给全部的母猪配种。

然后按科学的方法饲养，后期胎儿迅速生长，必须加强母猪的营养。

 

120天左右，全部的母猪都正常产下仔猪，总共48头，获得了每头母猪平均产子9.6头的好成绩。

哺乳期要注意小猪拉白屎的情况。

早期动嘴吃食，将很好的颗粒料放在圈中，让小猪自由来吃。

有一个很值得考虑的问题，农科队附近的农户几乎每家都养母猪，到小猪20天以后都是到户外田间活动。每一次喂小猪，要唤回去在猪屋里喂，然后再放出去在田野里活动。唤小猪回去的时候也有可能唤回了其他人家的小猪。

猪少的时候可以认得出来，弄开就可以了。农科院那么多仔猪又混在一起的，谁能认得出来哪是别人的，哪些是自己的？

 

普遍的办法就是把48头仔猪关起来，不与另外的仔猪混合。

但这样对仔猪的生长就极为不利。怎么办？

一般人就想不出办法。

我们利用动物生理学上的条件反射，在仔猪20天左右开始动嘴吃食的时候，不用直接唤的方法，而是用吹哨的声音。

每次给它们喂食的时候都吹哨，时间一长，它们就形成了条件反射。

只要听到吹哨，其他什么声音它就不听了。

这样一来，就把我们的仔猪与其他的猪分开来了。

 

还有一个问题，48头猪有一大群，它们有个习惯，是可以活动到一两里以外。

用人吹的口哨声音来唤的话，音量太小，它们听不到。

而口哨工具的声音可以传很远，它们听得到。

要不然它们跑远了，唤它们听不到，还得四方去找，一天喂三次得去找三次，多麻烦。

有趣的是，这种吹哨的方法，农民不了解，认为是怪事，很多其他附近乡村的人跑来看稀奇，有的来得时间不对，还要我们表演给他看。

 

小猪的饲养。

农村一般都喂稀饭，小猪也喜欢吃。

但农民朋友不知道，再好的饲料，如果单一了都不行，尤其是稀饭单一。

如果营养不够，40天的仔猪出售的时候都只有十多斤，最多也不过20斤。

我们农科队就不一样。

我们采用配合饲料：精料不能超过40%，再配以细麦麸、细米糠、青饲料、维生素等。

仔猪满月全部注射三大病害的三联疫苗。

等到40天出售的时候，最大的有30斤，最小的也有20斤。

这样少费粮食，收获还大一些。

 

农村队一位姓黄的队员，家里的猪圈就是养不出猪，总是害瘟，又医不好而死亡。

猪圈消毒，用石灰消毒，甚至翻修了都不行，仍然还瘟病不好。

没办法，不敢喂猪了。

我知道，那是猪的最大病害——猪瘟。

猪圈消毒翻修都无效，甚至搬地方都不行，只有病前的预防才有效。

 

我告诉他：“你买农科队的仔猪回去就没问题！”

他还有点不信，跟我打赌说：“假如四个小猪能长成，卖肥猪时给农科队十斤猪肉！”

到过年的时候，他的四头小猪都喂肥了，卖了以后真的给了农科队十斤猪肉团年。这真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他说：“原来买别人的猪的时候，被人也说打了预防针。甚至买回来以后还打，结果还是一样。”

我告诉他：“疫苗保管有严格的条件，一旦管理不好就失效，不起作用了。农科队保管得当，所以农科队的猪就很好。”

 

在农科队的杂交水稻制种保护区，找种父本——国际24。

在早节孕穗期间，大队书记来视察，说苗子不好，还在量行，缺少氮肥。

他说：“你们农科队的秧苗都没做好。”

一般的习惯是，苗子应该封行到看不到水稻田中的水。

怎样指导生产队的生产呢？

 

我也拿不定主意，只得到农科院去找水稻专家，向他说明情况以后，他说：

“老吴，你的水稻苗子正好，不是营养生长过盛，现在需要做就是，每亩水稻田中用两个尿素，撒到田里就行了。”

回来以后我就照办。

大队书记看到我就问我：“采取了什么办法？”

我如实告诉他，还保证说：“我可以保证亩产能达到一千零五十斤。”

书记点头，就没话说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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