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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列传三离战于野(第五十四章)

2021-04-26 18:15 作者:九逸龙轩  | 我要投稿

                  刺客列传三离战于野

 

第五十四章  作茧

 

画舫,很快驶到港口。

慕容黎如水般沉的脸色,执明一句话都不敢说,只得驻足,看着慕容黎,巽泽,方夜三人下了船,融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方夜临去时向执明行礼:“天权国主请安心在此等候,瑶光国事,兹事体大,王上处理完便会返回。”

瑶光国事,天权国主不便参与。

执明的目光中充满了痛苦与不舍,他只想跟在慕容黎身边。

莫澜感激涕零的给了方夜一个隆重的礼:“方夜,委屈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方夜困惑,带着满腔莫名其妙,天权的人,是不是脑子都有些不好使。

最后说了一句:“王上特意交代,画舫上机关遍布,天权国主切勿触碰任何物件,以免伤及贵体。”

他还是在意他的。

事实上,慕容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记住,因为,他只说重点。

执明忘了一句俗语,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这艘画舫,顷刻褪去争锋相对的尴尬气氛,陷入了宁静。

执明走到羽琼花圃中,坐在那张竹椅上,慕容黎曾经坐过的椅子,应该是这艘画舫上最安全的地方,玉案已被收回,脚下又变成普通的甲板,他只得百无聊赖上手玩起了那只沉香木雕就的龙首。

“王上,微臣觉得玉衡郡主好歹是您和阿离的救命恩人,王上就算看不顺眼也不应该用茶水泼他……”莫澜开口,他似乎有个毛病,不说话就会死。

莫澜你眼瞎吗,看不出是谁先挑事?执明面色冷了冷,按了按龙首上的眼珠:“连你也来奚落本王。”

机簧转动,沉闷的声音在甲板下响起。

莫澜立刻跪了下去,伏首:“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发现阿离真是用心良苦,可苦了方夜了。”

执明示意莫澜起来,跪着像什么话,手指抚摸龙首耳朵:“此话怎讲?”

莫澜起身,乖觉的分析着:“王上你想呀,倘若阿离直接告诉王上寝宫里布满机关,王上总是那么心浮气躁的,王上当时会不会信阿离?或者王上会不会想要亲自去验证有没有机关?”

亲自去验证确有这个可能,若是慕容黎又拦着,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乌龙,执明有些心虚,轻轻扭动龙首耳朵,道:“本王当然相信阿离。”

甲板下又传出一声沉闷的响动,声音宛如潜龙在缓缓游动。

湖风呜呜作响,总是能悄无声息遮盖那些不被察觉到的声音。

信阿离,王上你可拉到吧,咄咄逼人的霸道语气,哪里看出来会信阿离的话。阿离只说了不妥两字,你都能脑补出一场缱绻春光画面了,还信阿离?也莫怪阿离会不悦,莫澜内心深处是鄙视的,面上不动声色道:“王上定会认为阿离用机关之言搪塞王上而掩饰什么,阿离从来又不屑解释,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事实真相摆在王上面前,阿离为了让王上自己看明白,都牺牲自家属下,不是用心良苦又是什么?瞧方夜出来时那狼狈样,真不知道在下面吃了什么苦头,可真是委屈。”

莫澜顿了顿,又道:“大抵玉衡郡主每日陪阿离研究剑术,破解机关,寝宫才会凌乱的。”

执明将拇指移到龙首鼻子上,抚摸着,细细打量着这只沉香木雕就的龙首,随口道:“倒是有几分道理,还是莫澜你看得明白。”

莫澜道:“因为王上太在乎阿离了,阿离和玉衡郡主一举一动都能让王上方寸大乱,王上自然容易被表象蒙蔽,反而看事情不是那么透彻。可微臣瞧着阿离和玉衡郡主就是莫逆之交,并无不妥,更不可能有越矩之举。”

执明双目透出股寒光,感到心中一阵烦闷,不是他看不明白,而是看明白又能怎样,郁积的怒气一样压抑着他,无法发泄,痛到窒息,他重重的按下龙首鼻子:“你懂什么?”

执明莫澜并未发觉,一道裂纹,出现在甲板的正北方。

莫澜继续道:“阿离是什么样的人,王上还不明白吗?清冷淡漠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贵为一国国主,更不可能受制于人做违背自己意愿之事,玉衡郡主对阿离的好,像极了曾经的王上,王上曾经不会违背阿离意愿,玉衡郡主又岂会逼迫阿离?”

执明细细打量龙首五官,龙首精致的纹路栩栩如生,似乎吸引了他所有心思,他轻轻将手移到龙口上,龙口张开,吐出龙舌,他不耐烦道:“阿离根本没有拒绝那人的意思,就那人的德行,毫无君子之风,像极了泼皮无赖,全然一个登徒子的下流货色,阿离怎能与之同流合污。”

莫澜:“王上所言极是,不过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遮遮掩掩那才叫有事,如此光明正大,说明根本不是王上想的那样。”

比如,王上和微臣总是拉拉扯扯勾肩搭背,可不就是光明正大发小之谊。

一只沉香木雕就的小兽从那道裂缝中悄无声息钻了出来,它的目光深邃,紧紧盯着坐在竹椅上的那个人,仿佛一只神秘可怕的猎物,嗅到了猎人的味道,而它,就是一只专吃猎人的穷奇怪兽。

它的出现诡秘莫测,执明莫澜说得太投入,并没有发现这只可怕的小小穷奇。

“阿离半个解释的字都没有,叫本王如何释怀?”执明心不在焉,他觉得这只沉香龙首真是特别,除了兽面雕得栩栩如生,七窍全都是可以活动的,他又随手扭了另一只龙耳。

缓缓的,远处那只穷奇兽首转动起了漆黑的眼球。

“阿离坦坦荡荡,刻意解释岂不是坐实那种关系?”莫澜觉得朽木不可雕也,王上怎同太傅一般爱钻牛角尖,莫非是上了年纪?

一个心有九窍的玲珑之人,怎会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事。

不解释,不制止,就那样,分明就是故意气他的。

执明五指又移到龙口处,两指捏住龙舌,想将这舌头拔出:“谬论,那他们头上的簪子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有人强迫阿离戴着不成?”

血玉发簪换成了仙鹤白玉簪,还是一对,这叫没关系吗?

他似乎没有搞清楚一件事,慕容黎不属于他,不是他的附属品,他并没有资格干涉慕容黎所做的任何决定。

慕容黎是睥睨天下,征战四方,攻无不克的君王,有权利选择身侧之人,执明只是被选择的其中一个。

莫澜有些郁闷,开导王上可真是苦差,他感到沮丧无语:“这也只能王上去寻找答案了,微臣愚钝,猜不出来。”

执明向莫澜招了招手:“莫澜,过来,你不是最爱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吗?你看这只龙首雕刻工艺同天权的技艺大师相比如何?”

莫澜靠了过来,仔细琢磨龙面的细细纹路,发出一阵惊呼:“有过之而无不及。栩栩如生如神龙再现,没有几十年的雕功无法做到如此巧夺天工。”

“本王也这么认为。”执明一阵唏嘘感叹,又两眼放光,“好莫澜,寻找这位手艺大师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此人多半已知天命,大抵就在玉衡,本王要重金聘请他为本王雕一件珍宝。”

依执明傲娇姿态,是绝对不可能向巽泽询问这位雕刻大师。

莫澜懂:“王上想雕什么?送阿离?”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执明一脸高深莫测,捏住龙舌的两指轻轻拨动,得意道,“有趣的是,这只龙首七窍都可以活动,应了那个词,活灵活现。”

莫澜感到诧异,可以活动吗?那这等手艺才叫世间一绝。

轻微的响声让莫澜嗅出一股危险的味道,莫澜脸色徒然惨变,立刻握住执明的手,制止执明拔龙舌:“王上,阿离交代过,不能触碰任何物件,你忘了,凹陷凸起的可活动的任何按钮都有可能是机关。”

“本王没忘,但本王相信,那人专门设计给阿离来操纵航行的这个位置一定是最安全的。”执明扒开莫澜的手,拔出龙舌。

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想测试一下所谓的机关,究竟是耸人听闻,还是威力巨大。

他按遍了七窍,整艘画舫从始至终无声无息,不过是骇人之言,不足惧。

执明忘记了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反过来也是成立的。

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怪癖仙人的脑回路通常异于常人,行的是反其道而行之事。这个位置,是给慕容黎坐的,不是给执明坐的,坐在上面的人换了,机关的攻击方位自然也会换。

执明突然心情大好,手指放开龙舌:“闲来无事,莫澜,随本王去天玑这个小县城,看看有没有有趣玩意。”

是去追随阿离吧!

莫澜遵命:“听凭王上安排。”

执明正想起身。

突然,一声霹雳在甲板正中央炸响,执明不曾察觉同一时刻他的脚下也发出一声闷响。

莫澜扭头,看到了件不可思议的事。

一只怪兽蹲伏在甲板上,漆黑的眼珠死死盯着他们,宛如盯着被戏弄的猎人,又像一只戏耍老鼠的小猫,行为举止很是开心。

是的,莫澜感觉到,小兽很开心。这种感应让他的心理,在一点一点崩溃。

兽首张口,展颜微笑。

穷奇的头,夺魂的音。

它的头慢慢扭转了三百六十度,张口大笑,漆黑的眼珠凸起飞出,就快要砸到莫澜的瞬间又缩了回去,然后慢慢发白,如灌了两团凝固的水银,直勾勾瞪着莫澜。

笑声,带着尖锐的嘲讽,响彻耳际,音尾拖得很长,很长。仿佛魔鬼发出的魅惑邀请。

口中狂喊:来呀!快活呀!来抓我呀!

木制齿轮摩擦发出的生涩剔骨之音让人毛骨悚然。

又像极了戏班跑出来的小丑的吆喝,如此让人恶寒。

莫澜吓呆了,浑身汗毛倒竖扑通一声,重重的摔到甲板上。

这一瞬间,他的脑中只能狂呼三个字:“鬼,怪物。”

执明开始有些后悔。

兽首在笑,蹦蹦跳跳,九柄小刀从兽头中突然射出,形成飓风之势,朝天飞去,顷刻就没入苍穹。

执明松了口气,他不应该怕的,这机关发射,定是向外攻击,怎可能向里攻击,他笃定这个位置是安全的。但难言的压抑如黏虫在他身上爬行,跗骨难去。

大概是那只穷奇怪兽发出的恐怖恶寒回音令他心生烦躁,像什么?像一场无聊的恶作剧。

不用说,这定是玉衡郡主的手笔。

玉衡郡主,真是个疯子,童年没过好吗,安装这种低俗恶趣味的恐怖兽首来吓唬人。

他决定去把那只在甲板上蹦跳的小兽拆了,扔得远远的,眼不见耳不烦。

执明站了起来,却发现,一步都迈不出去,他的脚裸,不知何时扣上一副精铁锻造的镣铐,如灌铅完美的将他卡住,他错愕,想蹲下去解开。

九道细细的银光裹袭着风声,从天空呼啸而来,朝执明怒射而下。

执明抬头,眼中错愕化为惊愕,不及多想,立刻抽出星铭剑将劲气提升到极致,欲要抵挡这九把飞刀,赫然发现,束缚脚裸的镣铐中突然弹出一枚尖针,瞬间没入血脉,刺痛直透心底,他全身几乎完全僵硬。

尖针上有毒。

一种能让人瞬间麻痹的毒,慕容黎箫中银针的毒。

原来慕容黎的那支箫也是玉衡郡主赠送之物。

全身麻痹,星铭跌落到甲板上,执明的惊愕转为自嘲,那两人,俨然成了他的克星。

全身血脉僵硬,只能立于当地,九柄飞刀从天插下,不死也重伤,执明心如死灰,哀伤无比。

好一招让自己作法自毙的毒计,步步为营,机关一环一环接连启动,大概自己先按什么后按什么他都了如指掌,如此莫名死在机关之下,反倒成了自作孽,不可活。

玉衡郡主,权谋之深,心思之细远在慕容黎之上,不除之,将会成为劲敌。

执明大概永远都想不通原本坐落于竹椅羽琼花圃上的那个亭子,供慕容黎乘凉的那个亭子为何会移开了一丈,让他抬头就可以看到蔚蓝的天空以及朝自己砸来的九柄小刀。

“王上。”莫澜惊慌失措,吓得几乎死去,王上若是死掉他也难逃陪葬的命运,他爬了起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干瞪着。

歘歘歘,竹椅旋转,自行向旁远远移去,飞刀并未削中执明,而是以执明为中心,形成一个圆圈重重插下,没入甲板,同时弹出十八根碗口粗的精钢,直插而上,飞速转变,瞬间组合成一个狭窄的囚笼将执明牢牢的困在里面。

机簧转动之声随之停止。

囚笼?囚笼!

精钢锻造的笼栏,剑砍不断,力掰不开。

执明胸腔炸裂,头上顶着一股要炸破苍穹的窝囊屈辱气。

他堂堂一国之君,从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连长命锁都没戴过,现在被关进囚笼!

被玉衡郡主关进囚笼!被那个毫无正行草莽无耻之徒关进囚笼!

机关环环相扣,步步启动,不是要杀他,而是困住他,侮辱他!

这股巨大的侮辱让执明怒发如狂,如果不是身体完全僵硬,他定要砍断精钢,将玉衡郡主剁成肉酱!剁成肉酱!将玉衡夷为平地!夷为平地!

玉衡,执明的恶梦。

小兽在笑,蹦蹦跳跳。

笑他自取其祸,笑他作茧自缚,笑他自取其咎。

同时小兽口中迸出三道极细的寒芒,细如毫发,无声无息的向执明袭来。

执明面色又是一变,全身麻痹,根本无法避开,寒芒发出极细的轻响,扎入他的额头,酸楚瞬间渗透全身。

啪啪啪,又是一阵碎响,执明双脚感到轻松,那副如灌铅笨重的镣铐竟自行打开了,然后没入甲板深处。

脚裸束缚被解开,微微酸麻,执明蹲下,揉了揉,赫然发现,银针之毒竟然也被解了,控制他,关押他,解开他,只在一瞬之间。

巽泽鄙薄与讥诮的嘴脸宛如最锋利的剑,深深刺入他的心中。

一代君王,像蝼蚁一样,被困在自己的书房之中,远比那天牢,更具羞辱感。

而现在,天权国主,被困方寸牢笼,能活动远比不能活动更具羞辱感,更暴怒绝望。

星铭剑被提起,一剑一剑砍上笼栏,霹雳火花串串迸溅,囚笼纹丝不动,钢栏坚硬无比。

执明暴跳如雷,狂怒轰炸着整艘画舫:“好你个玉衡郡主,你不义别怪本王无情。”

“王上,可有受伤?现在该怎么办?”莫澜身如沉灰,如芒刺在背,不敢接近这个精钢囚笼,执明半生养尊处优,钟鸣鼎食,岂能受如此之污,如此之辱?

像蝼蚁一样,被禁于幽笼。

尤其是,这种方式进的囚笼。

这是人设计出来的东西吗!

再给他十颗脑袋,他也想不通,阿离坐上去安全的位置王上坐上怎就危险至极呢,向外发射的机关暗器怎就偏偏攻击椅子上的人呢?难道是因为王上没有光环照耀?

咦,那个照耀座椅的亭子怎移开了一丈?果然是没光环的人呐!

莫澜想立刻晕死过去,心底却突然腾起一股膜拜大神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显然,执明只是被困,毫发无伤。这机关一环扣一环,设计得相当精妙,更精妙的是,它们如同长了眼睛般并不攻击自己,莫澜的景仰之情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如此才情绝妙之人,若是寻到机会,定要恭谨拜会,讨教这逆天机关术。

小兽还在笑,蹦蹦跶跶,口中狂叫:“来抓我呀,砍断精钢抓我呀!”

执明并不知道他的这位好臣子的心已经开始倾斜,看着那只穷奇怪兽,原本快冷静下来的气焰又因小兽这话腾一下爆炸起来,吼道:“莫澜,抓住它,机关定在这只小兽身上。”

莫澜抬头,小兽感觉有人盯上了它,立刻敛去笑声,化成一团轻云,从甲板缝隙中钻了进去。

莫澜大骇,奔过去,那道甲板裂隙缓缓合上,两块木板相碰时凝成的芒尾,也在接合的同时熄灭。莫澜趴下欲扒,甲板光滑毫无缝隙可见,绝望:“王上,微臣没用,让它跑了。”

执明心底一万匹马奔腾而过,抓着笼栏,发出一句震天怒吼:“巽泽,你不是人,本王定要让你永世难安。”

突然,湖水中伴起一阵波动,画舫开始掉头。

莫澜双腿打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几乎快哭了:“王上,它又动了,会不会是又要启动机关?”

执明的心瞬间抽紧。

齿轮转动,划出一道巨大的水波,画舫,正在离开港口。

执明:“莫澜,扳动龙首,控制它,不能让它离开。”

莫澜慌慌张张扶上龙首,向前,向左,向右,向后,最后惊恐万分:“王上,失灵了,它不听微臣的,微臣控制不住……”

执明感到人间绝望:“……莫澜,快下船,去找阿离,找阿离来救本王。”

阿离,你快回头看看画舫……画舫渐行渐远……本王离你越来越远……

此刻,慕容黎被扶上一辆马车,车帘放下,缓缓摇行。

莫澜老泪纵横,迟疑了:“不行啊王上,微臣怎能丢下王上自己离开,微臣要护王上周全。”

微臣若是离开,这茫茫大海,几日找不到王上,王上又被困囚笼,饿死了怎么办?

微臣要照顾王上吃喝拉撒呀。

画舫进入了开阔的江面。

执明放弃抵抗了:“已然来不及……”

画舫的行驶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港口离开了视线,又过了一会儿,天山也从视线中消失了。

海天空阔,平静的水面一望无垠,江山如画,执明却心情低下。

画舫,航行速度渐渐慢下,孤零零在水面上浮沉着,却不知要驶向何方。

执明渐渐冷静,开始思考。

困龙计划。

这个局,无疑十分精妙,恰恰切中他所有弱点专门为他而设,自作聪明坐上慕容黎坐的那张竹椅,触摸龙首,按动龙面七窍,利用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的心理,设置成最危险的地方,最精妙的是,机关不是一开始就发射,而是缓慢不着痕迹启动着,最后连环发射,降低他的防备心,让他避无可避,又中毒被控,挡无可挡。

这个局布置得越精妙,执明就越放心。精妙的局,只有聪明而冷静的人才能布出来。

如此聪明而冷静的人,一定会清楚杀死自己的后果。

玉衡,就算有高手护阵,固若金汤,也会被天权大军夷为平地。

他不会杀死自己,他的最终目的,只是送自己离开,千里之外。

莫澜发现,画舫除了自动航行不停下,所有机关都失控了,或者说,对他不起作用,他去了画舫最底层,搬了很多吃食上来,兴奋道:“王上,微臣发现最底一层储存了各种佳肴美酒,肉干菜蔬,足够我们两个吃喝一年……”

执明眉眼一竖,将莫澜的兴奋狠狠踩到脚下。

吃喝一年,莫不是要等天权易主再游回去?

吃喝一年?那人心细如发,算无遗策,如此聪明绝顶之人,若要隐藏形迹,轻而易举,怎会让他的暗卫探到画舫前往天玑,所以,暗卫得到的消息就是那人有意放出,故意引他前来。

起初与慕容黎亲近,再到装束一般无二,一步步激化他,最后暴怒失去理智,讥讽慕容黎,自惭被迫留在画舫上。

拿捏人心的分寸也是相当精准。

原来,这艘画舫,从一开始,就是为他准备。

慕容黎身边有这样心思深沉之人,又究竟是福是祸?

莫澜拉拢着脑袋:“无帆无桨,这艘大船是不可能靠手动划回去的,王上,既来之则安之,玉衡郡主能让它自己行驶,想必定会设定后手。”

后手就是将他困在这茫茫波涛中,上天不能,入地无路,天权易主。

莫澜:“王上,其实海天空阔,一望无垠,风景甚佳……”

游湖赏景?执明眼中的风景,唯慕容黎一人尔,纵使江山如画,怎敌那眉眼一弯浅笑。

万顷碧波,无他,也黯淡失色。

慕容黎,应该会派人来寻找他。

执明好像也不那么烦闷了。

“莫澜你会做饭吗?”

莫澜:“……不会。”

执明:“本王也不会。”

莫澜:“……”

执明:“所以莫澜你高兴什么?”

莫澜:“……可以吃生的……”

“……”让本王吃生食,这是人干的事吗?

 

夕阳落落,画舫幽静。

莫澜:“王上,微臣发现机关不是不启动,而是它们不想启动。”

执明:“莫澜你是不是玉衡呆久了,要被玉衡化了。”

莫澜:“真的,王上,只要对它们温柔一些,那些刀剑如同被驯服一样会慢慢缩回去,倘若大声说话,它们就会抽出来。”

执明:“……”

莫澜:“王上,真的,要对它们温柔,好像是声控的。”

执明:“……”

莫澜:“王上你眼睛抽筋吗?要不要微臣给您揉揉?”

执明:“滚……”

数点星芒在甲板深处闪了闪。

“都说了要温柔小声说话……”莫澜滚开了。

原来玉衡郡主用牢笼困住王上是有原因的,一切都是为王上好啊!王上的冲动易暴就该消磨消磨。

嗯,用心良苦。

莫澜对巽泽好感度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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