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现象学导言(23):黑格尔各个体系的差别
认为绝对者即精神,这个想法表达出来的意思是,真相只有作为一个体系才是现实的,或者说实体在本质上是一个主体。“精神”是一个最崇高的概念,它属于近代和近代宗教。惟有精神性的东西才是现实的。它是一个本质或一个自在存在者,——它置身于各种情况里面,自己规定着自己,既是一个他者存在,也是一个自为存在——是一个在规定性或外在存在中仍然停留于自身内的东西。换言之,它是一个自在且自为存在着的存在。但是这个自在且自为的存在仅仅对我们而言或者自在地看来是如此,它是一个精神性实体。它必须对它自己而言也是如此,必须去认知一切精神性事物,并知道自己就是精神,也就是说,它必须成为自己的对象,但却是一个直接遭到扬弃的、已经折返回自身内的对象。只有当对象的精神性内容是通过对象自己制造出来的,对象对我们而言才是自为的。如果对象对它自己而言也是自为的,那么这种自行制造活动,这个纯粹的概念,同时对对象而言也是一个客观的要素。对象在这个客观的要素里面获得它的实存,而这样一来,对象在它的实存中对自己而言就是一个已经折返回自身内的对象。——当精神这样发展起来并知道自己即精神,它就成了科学。科学是精神的现实性,是精神依靠它的固有要素而为自己建造起来的一个王国。
在一个绝对的他者存在那里进行一种纯粹的自我认识活动——这个真正意义上的以太是科学的基础和根基,或者说是一种普遍的知识。哲学的开端有一个前提或要求,即意识必须处于这个要素之内。但是这个要素只有通过它的转变运动才获得完满性和明澈性。纯粹的精神性是一个普遍者,可以表现为一种单纯的直接性。——这个单纯的东西本身具有一种实存,所以它是根基,而根基又是一种思维,仅仅存在于精神之内。因为这个要素,或者说精神的这个直接性,是精神的一般意义上的基础,所以它是一种已经升华的本质性,既是一种反映(它本身是一个单纯的、自为存在着的严格意义上的直接性),也是一种存在(亦即一个自身反映)。科学从它那个方面要求自我意识提升到这个以太,要求自我意识能够并且真正做到与科学一起生活,在科学之内生活。反过来,个体也有权要求科学给他一个至少能达到这个立场的梯子,要求科学在个体自身内向他揭示出这个立场。个体的权利基于他的绝对独立性,而且他在他的每一种知识形态里面都知道自己具有这种独立性。因为,在任何一种知识形态里面——不管这形态是否得到科学的承认,也不管其内容是什么——个体都是一个绝对的形式,也就是说,个体是一种直接的自身确定性,因此是一种无条件的存在(假如人们偏爱这个术语的话)。所谓意识的立场,就是不但知道客观事物与自己对立,而且知道自己与客观事物对立。如果这个立场被看作是科学的一个他者,在其中意识只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那么这毋宁说是精神的损失。反过来,科学的要素对意识而言也是一个遥远的彼岸世界,意识在那里不再占有它自己。这两个方面的任何一方在对方看来都是真理的颠倒。当自然意识把自己直接托付给科学,这是一个尝试(虽然它不知道自己是受到什么力量的驱使而作出这个尝试),即试着用头来走路;那迫使意识自己为难自己,迫使意识接受这个异乎寻常的立场并在其中活动的东西,是一种未曾预料到的、看起来很偶然的力量。——不管科学就其自身而言是什么样子,当它与一个直接的自我意识发生关系,就呈现为一种与后者相对立的颠倒物。换言之,因为直接的自我意识在其自身确定性中掌握有它的现实性原则,所以当它自为地存在于科学之外时,科学在形式上就呈现为一种不现实的东西。因此,科学必须与这个要素合并,或者说更重要地是去表明,这个要素隶属于科学本身,以及它是怎样隶属于科学的。一旦缺乏真正的现实性,科学就仅仅是这样一种内容,它是自在体或目的,但目前仅仅是一个内核,仅仅是一个精神性的实体,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精神。自在体必须脱离自身发生外化,必须转变为它自己的对象,而这无非是说,自在体必须与自我意识合并为一个单一体。
那我们这里要注意到的是,黑格尔他反复会提到他者存在,并且把他者存在和自为存在放在一起谈,这也就恰恰意味着黑格尔哲学不是像后来法国哲学所简单化的那样,是把一切他者都纳入到了一个自我中心的运动里,而是相反:我们可以说是整个运动得以开端,就是因为有他者有他异性,所以只要运动要持续的话他异性也是一直在的,你取消掉他异性恰恰也就是把整个运动本身给彻底取消掉了。
这样一来的话,我们才可以理解为什么后黑格尔哲学会认为黑格尔是一个静态的本体神学、是一个大全哲学,他们不会去强调黑格尔的运动方面,正是因为他们也意识到运动和他异性就是转变为一个他者。所以他们为了保证自己描述的图景的有效性,也使得对黑格尔哲学成了一个总体性的把握,成了失去了运动的静止状态——他们就会认为黑那里他异性是被压抑,或者说是被取消了的,而这实际上你可以说是过于主观了。
就是说这样的解释,或许他们自己也知道是不符合黑格尔自己的一个想法的,但我们要注意的是,其实也就是通过这样的创造性的误读,法国哲学才会凸显出他者性和差异性的一面,而这确实是之前的哲学历史所没有那么所侧重的强调的。
但是当下时代遇到的一个问题,也就是我们直接谈论他者的时候,我们直接就把他者统一化了。我们直接谈论差异,强调差异有效性的时候,我们谈论不出任何具体的东西,这时候我们恰恰没有把握到差异。
所以在经过整个法国哲学或后现代再返回到黑格尔的意义,就是我们这时候带着强调他者性的视角重新进入到黑格尔哲学的那一步,我们就可以重新穿越每个阶段,把具体的他者性和具体的差异性给实施出来了。
然后我们这里注意黑的这一段文字,最后最重要的一点也就是,他前面讲完精神以后,他说的精神是一个怎样的结构(这一点其实在整个哲学史就是现代书籍的哲学史都是经常被滥用的)。这样的一个说法就是:
科学必须与这个要素合并,或者说更重要地是去表明,这个要素隶属于科学本身,以及它是怎样隶属于科学的。一旦缺乏真正的现实性,科学就仅仅是这样一种内容,它是自在体或目的,但目前仅仅是一个内核,仅仅是一个精神性的实体,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精神。自在体必须脱离自身发生外化,必须转变为它自己的对象,而这无非是说,自在体必须与自我意识合并为一个单一体。
那我们这里会有一些倾向于基督教神学的想法:我们会认为黑格尔这里说的自在体就是神,就是上帝,它是一个自在的精神,而整个精神现象学是上帝要外化自己,就是把自己显现到世界上和有限自我意识重合在一起,然后他在有限自我意识那里重新认识到自己。
这样一来就是上帝自我把握,我们可以说这里就区分了圣父、圣子和圣灵这样的一个维度。
这样一个解读看似是符合黑的,但其实我们细致的要去对照它的很多地方才会发现说不过去,因为首先整个精神现象学它都是在这表象的领域里的,而在表象的领域里它的每一个意识形态都是有缺陷的,而且在绝对者视野的每一个环节都是如此——它的缺陷在于你都还不是达到事情本身的,还没有到事情本身的立场上,还没有到真正的思辨哲学的高度,你都是在一个人类有缺陷的标准或近代反思的这样一种缺陷的位置上的。
所以我们知道,在绝对者之前它有一个章节恰恰就是宗教。我们这里不能觉得他讲的就真的是一种上帝或者一种教育学,它要讲的仍然是以近代思维或近代反思是如何误解了自己的理性,从而投射了一个仿佛超越的在你彼岸的上帝。
我们要注意他在后面讲斯多亚主义的时候,讲到精神环节那里的宗教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同样的母题:就是说他在精神现象学里面,他没有谈到一个现实的上帝——现实的上帝在黑格尔哲学体系中恰恰是逻辑科学最后的绝对理念,这样它才能意味着一种真正的肯定意义上的上帝,而精神现象学里面谈的主要还是有限反思以及有限反思造成的幻想或假想这里的上帝,并不是真正的上帝。
就是你要证明的第一原理——就是黑格尔在前面讲的绝对者也好、上帝也好,这样就只是自在的,也就是说他还缺乏任何规定,只是潜在有规定的东西;只有把自己表现出来(也就是这里的外化),并且成为他自己的对象(他如何成为他自己的对象?他是通过我们的陈述,他是通过我们哲学反思、哲学家、或现象学家、或任何进行哲学思考的人的一个反思构成一个体系出来),最后在这样的结果中,我们会发现这样的结果正是内在的,正是从最开始自在的原则、自在的规定里面产生的。
所以我们就知道这两者是同一种东西,这里就是他说的“自在体把自己外化,并且把自己变成自己的对象”,也就是说哲学原理通过我们的陈述而有了一种自觉,实际上这里真正有自觉、在操作、在思考的肯定是我们。我们是思维的承载者,而不是自在就有的可思维的东西,那样的话我们的自由会全被取消掉,就真的会变成拉康描述的一种大他者,像玩提线木偶一样在操纵我们的感觉——我们才是真正进行思考的自在体,它本身没有思考,它本身是作为被我们陈述的东西被展示了出来,而它的展示的结果也就是整个科学体系。
在目前是整个精神现象学它被证明是和最开始的出发点是一致的,这时我们只能证明这是合法的,是自我认知的。这时我们也就发现,我们的哲学自我意识就是自在体,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的哲学自我意识在证明整个证明过程中,它提高了哲学本身的高度,而“自在体作为出发点”其实就是哲学的可能性,所以最后就是当我们在提升到哲学思维高度的时候,我们也一定是已经证明了哲学的可能性。我们因此也就可以反过来说是哲学,通过我们的哲学思维把自己证明为是可能,并且是现实的。
这就是一个非神学的读法,那你可能会说神学读法听着似乎是更直截了当更简单,也可以和字面对应,我们为什么不用神学读法?
首先就是我刚刚提到的一个你出于体系其他部分的考虑的理由,比如说逻辑学和宗教哲学的关系,也就是说只有在逻辑学之后的时代哲学和哲学讲演录部分,我们才是在一个根据绝对理念和思辨方法的意义上把真理展示出来。
而在精神现象学这样一个导论里,实际上我们还没有达到一个真正的真理,我们只是要在最后才会知道,这样整个过程也是和真理有关的了,但是我们不能在一开始就这样讲。
所以黑格尔也会在这里着重讲,虽然我们前面已经提到精神了,精神就是科学体系,但我们这里处理的仍然是现象学,也就是说真理在他自己的外在性中考察,而不是在他自身那里的考察,是他显现在外部定在,也就是我们的外在反思里精神是怎样的。
那我们可以说整个哲学科学百科全书,这样一个逻辑学到自然哲学到精神哲学的体系,它就不再是外在的显现在我们的表象或外在反思里头,而是内在地就是自然哲学和精神哲学——它们和精神哲学的最大区别就是经过整个逻辑学的过程达到绝对理念以后它展示的是“绝对理念就是真理本身”;精神哲学展示的是真理本身在返回到自身过程中的这样一个形态,而恰恰不是在自身外部的样态中。
所以我们也可以说精神哲学它是内在的去理解了精神,而精神现象学是指出了各种各样的对精神的理解方式都是有问题的,但是最后再把这些问题全处理掉以后,你会达到一个理解精神概念的立场,也就是“概念就是可能性”。
就是你在最后的绝对者那里,你知道你之前理解的精神都是在表象或外在反思上理解的,但这时候你要把握到精神的概念本身或科学的概念就是逻辑学的开端,也就是说精神在最后仍然是空洞的,你只是从他的假象的环节里面出来了进入到精神那里,但是精神那里仍然是空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整个精神现象学它既构成了逻辑学之前的一个导论,但是逻辑学仍然是无预设的:因为你把一切幻想的形态给扫除掉以后,把你的一种外在反思的表象思维去掉以后不代表你就已经有了富有内容的精神了,你只是有了一个出发点。
就是你知道你就在精神那里你可以开始思考,带着决心去思考、去把精神的真理给在他自身那里展示出来——这就是精神现象学和后面的哲学科学百科全书的一个根本的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