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靚次伯自述戲劇生涯(1)

2023-09-26 00:00 作者:老笠  | 我要投稿

        六十年代,香港麗的呼聲電台開闢《戲劇生涯》訪談欄目,由唐滌生遺孀鄭孟霞主持,邀請粵語伶影界人物,對其進行采訪。受訪者包括麥炳榮、鳳凰女、林家聲、梁醒波、張瑛、蕭芳芳等當紅的明星,也包括半日安、靚次伯、西瓜刨、高魯泉等經常在電影或粵劇擔任重要配角的藝人,更有白玉堂、羅家權、謝君蘇、袁仕驤等戰前已經馳名、但受訪時已經甚少登台或出現在銀幕的叔父輩人物。現存大部分的節目錄音,可以到香港電影資料館三樓的資源中心申請閱覽。

        《戲劇生涯》節目於1962年采訪靚次伯,整個采訪時長約40分鐘,原節目分為三節播出,香港電影資料館所藏鐳射唱片分為(1)、(2)兩張。(1)包括第一節及第二節,共29分鐘;(2)為原節目第三節,共14分鐘。由於不能錄音或外借刻錄,故仍按照原節目的劃分,整理成文字稿,陸續發在本專欄。

講者:靚次伯(以下簡稱“靚”)

主持:鄭孟霞(以下簡稱“鄭”)


鄭:阿四哥,(靚:嗄)咁你由幾多歲開始學戲呢?

靚:我由十六歲就學戲。

鄭:哦!咁細個就學戲喇。咁係自己中意定抑或被逼學戲㗎?

靚:哦,冇被逼,當然係自願。

鄭:咁你起初係拜邊個做師父?

靚:我……我冇拜師父,我跟我個大哥出身嘅。

鄭:噢,你哥哥又係做戲㗎?(靚:係)戲劇世家。四哥,我就覺得,做戲係好開心;但係我又唔明白係真開心抑係假開心。(靚:嘿嘿)咁請你講下喇。

靚:起初,真係覺得萬二分辛苦;後來啊,領略到演戲嘅真理,逐漸呢,就知道做戲,就係人生嘅反映。演戲,最扼要者,就係達出劇中人嘅個性、年齡,劇中人嘅幻境與遭遇、善惡與兇狠、富貴與貧賤,種種個性都不同嘅。等到深入人間嘅細味呢,就知道演戲嗰種難演法喇!若果啊,感受到劇情滋味嘅時候呢,嘿,做戲就覺得越做越有興趣,藝術呢,就係無涯嘅海岸,真係學無窮盡㗎!

鄭:四哥,唔怪得你演戲達到咁深刻,呢啲就係你做戲嘅修養,原來你係有咗呢種咁嘅觀念,所以你演戲係有咁好嘅成績,好多後人好應該跟你學習先啱。係囉,咁我宜家又要請教吓你喇,你講下你做徒弟,第一段嘅過程,畀大家知道吓,戲點樣咁難學呢?

靚:講起我哋做徒弟哥嘅時候呢,嗱,我先講講,係拜師就有一定嘅規矩。

鄭:有乜嘢規矩呢?

靚:講到規矩呢,就等於呀,拜師父嘅時候,首先就要寫六年書約嘅。

鄭:即係寫咗書約畀佢,係乜嘢意思呢?

靚:呢個書約嘅意思呢,就即係等到你自己呢,學到成名嘅時候呢,就分開東西股。乜嘢叫做東西股呢?即係你本人嗰種工金,同師父兩份分就作為酬答師父嘅。

鄭:咁係唔係徒弟哥嘅時候,喺住宿一切嘅費用都係師父管你了喔?

靚:哦,呢層就當然。

鄭:重有乜嘢困難呀?使唔使話服侍吓師父呀,跟出跟入啲咁嘅嘢?

靚:哦呢個當然要啦!唔在講吖,首先就要學班規。乜嘢叫做班規呢?(鄭:點呢?)你本人一到戲船呀,就師父一定要教你戲班嘅規矩,咁呢種唔在講喇;服侍師父就尤之,上台呀,孭暖水壺呀,倒水畀師父起身洗面呀,(鄭:撥扇呀,斟茶裝煙呢啲都係了噃?)呢種唔在講都係啦!重有,你話喺個戲船呀,兩餐飯呢,食完之後就必定要向各老倌,一切呀,都要見咗,“唔該”,“唔該呀,師叔”,“唔該呀,師兄”,呢種必要嘅過程嘅。

鄭:咁呢種係好好規矩嘅,照係做徒弟嘅立場,係好應該對一般尊輩,有呢種禮貌。不過我覺得現在嘅徒弟唔使咁辛苦囉!

靚:哈,咁當然係啦,而家都直情……

鄭:而家差唔多師父要叫徒弟。(二人笑)咁……咁樣,譬如,咁樣,嗱你而家跟師父啦,好似做後生咁做,到底要做幾年至做得戲㗎!

靚:呢一層呢,就要睇你個人嘅天份喇!學習嘅時候呢,睇下你(……此處缺失)

鄭:哦,咁譬如四哥你,學咗幾耐至話正式開口登台呢?

靚:我呀?我第一次唔在講都係趯兵仔,我趯兵呢,都要趯咗兩年兵仔呀我。

鄭:咁你第一次喺邊班,同埋邊個拍檔?

靚:頭一年呢,就係喺……跟個大哥出嚟喺“瑞豐年”。(鄭:哦,瑞豐年)呢個呢個瑞豐年呀,乜嘢老倌呢?我呢,約莫重記得吓:呢個小武呢,就係新周瑜利,第二個就係崩牙成;咁花旦呢,嗰個時候我都唔記得;我個大哥呀,靚新廣,就係做正小生;其他呢,呢個武生呢,叫做……俗名叫佢做“頂呱呱”,班名呢就叫佢做“架子榮”。

鄭:架子榮,(靚:係)即係好好架子啦梗係,(靚:係)身型台步啊咁。

靚:所謂做雜嘅呢,呢個就叫做“新豆皮梅”。

鄭:瑞豐年以後,咁重喺邊班啊?

靚:瑞豐年以後呢,我就喺呢班……我就唔記得個班名,講各老倌呢:花旦呀,就係奶媽二;(鄭:哈哈,奶媽二)係喇,呢個雜呢,就係叫做大昌;其他呢啲呢,呃,小武就反骨齊,(鄭:咦呃)好耐時間嘅喇!(鄭:哦,咁嘅名)除咗呢啲,我都已經忘記,因我呢年我係做緊六分。乜嘢叫做“六分”呢?(鄭:乜嘢叫“六分”呢?)我唔講你哋唔知,六分吖,即係嗰啲花面之類。何物叫做“花面”呢?即係猶之乎,二花面呀,有個幫花面呀,除咗呢兩個呢,重有四個呢啲所謂六分頭、撻爛枱之流。

鄭:咁你嗰陣就係做六分?

靚:係。我做六分呢,有一段笑話噃!當其時做三國戲,我就適啱一個身份叫做魏延。

鄭:咁你第一次登台,你有乜嘢感覺呢?個心情驚唔驚,抑或開心:哇,做到咁大嘅噃。

靚:嗄,我唔敢講話開心。起初啊,就做正本。頭一日正本呢,就開三國戲,點知就派個魏延俾我做。

鄭:呢個都好重頭吓噃!

靚:呢個,做正本戲,呢啲當然係重頭戲。咁呢,未做之前呀,隔晚呢,嗬,雄心萬丈啦!又諗吓第二日我呢個魏延出到去,少不免披甲,咁就好威風㗎!咁就我就諗住點車身呀,點紮架呀,雄心萬丈;好喇,咁就到第二日,就派到我去喇,上咗台喇,開一個魏延嗰個面喇,咁就嗰個提場師爺呢,就啱啱,將近到我喇,佢話:“你好預備喇!魏延好預備!”嗬!畀佢喝一喝“魏延預備”嗰四個字,當堂個心呢……(鄭:魂飛魄散)真係魂飛魄散,慌到呢,都唔知點咁,六神無主變咗,又拜師父。嗰個提場師爺再第二句:“快喇,將近你喇!”嗬,個心更矛!嗰陣飚緊汗噃,未出台就飚汗。咁我就當堂飲杯凍水,嚟鎮壓住嗰種驚法,點知越飲越驚。個提場師爺第三次嚟喇:“你喇!”嗬,一拉個虎度門,都唔知邊個係台口,八面都係台口。咁就實係出場出去做乜嘢呢?就係同個周瑜打,同佢呢……佢知道我係初哥,同我撩兩撩嘅啫。一衝兩衝,我點知道……都唔知道衝咗去邊處,一個人我都唔見嘅。(鄭:點會睇唔到人呀?)唔知,一擸開個虎度門,我一個觀眾都唔見,我對眼花晒。(鄭:哈,死囉)咁衝得兩衝啫,連嗰口鬚,嗰口短鬚叫做“一字龍”,都唔知揈咗去邊。嘿,我話……(鄭:呢鑊“杰”喇!)呢鑊“杰”喇,嗰陣個心都矛到……都唔曉講,總之呀……

鄭:咁有冇人知道你冇咗嗰啲鬚呀?

靚:嗰啲觀眾就笑喇,一笑我自己醒就走翻入場,咁就當然柴台啦,都冇法子。

鄭:咁啲鬚揈咗去邊呀?

靚:揈咗去“金鐘架”第三格處。

鄭:嘩,咁咪好高?!

靚:畀個什箱鬧:“乜你咁冇仔細㗎,師兄!”我當其時自己係錯唔敢出聲啦,咁就佢就點呢?佢話:“我就原諒你係師兄哥咋,唔係我要你賠嘅喇!”當時自己唔敢出聲。哈,有咁啱得咁嘺,咁啊因為當其時嗰啲衣什箱,一班人係得十六個大紅槓,冇所謂叫做私家衣箱嘅。咁嗰啲衣什箱喺邊度瞓呢?就必定鋸幾塊板,搭上去個戲棚,金鐘架之上。(鄭:嘩,瞓到咁高)係喇,咁就晾一桁蝦罾咁嘅蚊帳就瞓覺。點知道嗰晚呢,尾戲,臨到包天光做完戲喇,佢就預早拆定蚊帳。嗰陣佢至發現嗰口鬚,掛喺金鐘架第三級。你話幾笑話?!

鄭:卒之搵到。

靚:咁講到我做六分呢,就係做嗰一年啫;第二年,我就轉武生喇,就喺“頌利年”喇,咁就做第三個武生。做第三個武生,做完呢,嗰年呀……嗰陣至少都一年㗎,做班。咁就到“樂千秋”喇,“樂千秋”我就做第二個,(鄭:一節節升上去)係喇。做完“樂千秋”呢,我就埋“詠太平”,係太安公司嘅,啲大公司,即係所謂“三班頭”。

(第一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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