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怎么办:关于新人的故事》第四章 第二次结婚 9、10、11

2023-05-06 22:03 作者:消融の雪球  | 我要投稿

9


“沙夏,我们还是把昨天没有说完的话说完吧。这是必要的,因为我打算跟你一块去,你总得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啊。”第二天早上,薇拉·巴芙洛夫娜说。

“跟我一起?你跟我一起去医院?”

“那当然,沙夏,你问过我,为什么我需要真正成为我的生活寄托的事业的主人,我重视它就像你重视自己的事业一样,它像你的事业那样叫人无法脱身,干起事来就要全神贯注。我亲爱的,我需要这种事业,因为我是个很要强的人。长久以来,只要想起过去那段时间因为感情的斗争给我的影响太厉害叫我简直无法承受的情形,我就觉得痛苦、惭愧。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怪斗争太艰苦,对你来说你的斗争也不轻松,斗争的艰苦决定于感情的强烈程度,我现在抱怨斗争艰苦没用,因为归根结蒂这等于抱怨感情太强烈,不必抱怨!可是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在抵抗这种强烈的感情时有一根坚实的支柱?我希望有一根同样的支柱。不过这件事仅仅给了我一个启发,真正的要求当然是现在所说的这一点。这要求的便是:我希望在各方面跟你平等——这是主要的。我已有我自己的事业。昨天我从你这儿离开以后,我考虑了好久,这件事是昨天早上你不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的,我本来当你是个好人,昨天想和你商量商量,你却辜负了我对你的严肃态度和信赖。现在再商量已经太晚了,我已经决定了。是的,沙夏,今后我要给你添很多麻烦。我亲爱的,如果我能够胜任这个事,我们将多么高兴啊!”

不错,现在薇拉·巴芙洛夫娜想干一件她以前所不能想象的事业。她的亚历山大的手经常放在她的手中,因此她走起路来很容易。罗普霍夫只是不给她任何束缚,她对他也是这样。不,不止如此,当然远不止如此。她一向确信,不管她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得到他的帮助,他的手,连同他的头脑,随时听从她的命令。可是他只能为她全身心投入,他不惜为她献出头颅,正如愿意伸出他的手来一样。那就是说,在重要的时刻或紧急关头,他的手也跟吉尔沙诺夫的手同样准备帮助她,而且同样可靠,他的结婚便是一个极好的证明。当时他曾经为她牺牲了自己对于科学事业的一切宝贵理想,不怕挨饿的威胁。是的,一碰到重要的事情,他的手就伸过来了。不过平常这双手总是离得她远远的。薇拉·巴芙洛夫娜开办了工场,假定有什么地方急需他协助,他也乐意伸手帮忙。可是为什么他差不多没有做过什么事?他只是不妨碍她,赞许她,为她高兴罢了。他有他的一套生活方式,她又有自己的一套。现在却不同。吉尔沙诺夫不等她提出什么要求,便参与进来她所做的一切。他像她自己似的关心她的全部日常生活,她也关心他的全部生活。这已经完全不是她跟她第一个丈夫之间的那种关系,所以她才感觉自己有了新的活力,所以有些思想,从前她仅仅停留在理论上的认识,它们并未触动她内心生活,因为人对于办不到的事不会很认真地思索,如今这想法已开始真正在她心中出现,对她来说这是实际需要了。

薇拉·巴芙洛夫娜现在开始深切地感觉到并且成了她的工作动机的,就是下面这种种思想。


10


“通往生活的一切道路,对我们差不多都是正式封锁着的。甚至在那些没能被正式的障碍物堵塞住的社会活动的道路中间,实际上也有很多——几乎是全部——对我们也是封锁着的。在广阔的生活天地里,给我们留下的是只能挤在家庭生活的小天地,只能做家庭的成员。此外我们还可以做什么工作呢?差不多只有一件工作可做——当家庭教师。也许还可以教教男子不愿从我们手中抢过去的某些功课。我们都挤在这独木桥上,我们集中挤在一条道上互相妨碍,这条道路几乎不可能给我们带来独立,因为愿意效力的妇女太多。谁也不看重我们当中的任何人,原因还是我们的人数太多。谁会重视一个家庭教师呢?只要您说一句您想请家庭教师,马上有几十甚至几百个妇女蜂拥而来,来抢这一个位置。

“不,妇女不在各条道路上都努力拼搏,她们就不会获得独立。开拓一条新路当然有困难。可是我在这件事情上所处的地位特别有利。不好好利用它,对我是一个羞耻。我们对于重大的工作还毫无准备。我不知道为了做好准备,我对于一位指导者需要到什么程度。但是我知道,无论我需要他帮多大忙,他总是要每天都在这儿,跟我在一起。并且这对他不是一种累赘,他会跟我同样感到愉快。

“法律没有对我们封锁的独立活动的道路,又被旧习封锁着。任何一条仅仅被习惯封锁着的道路,只要我决计不怕旧习的最初的反对,我就可以踏上这条路。其中有一条道路比别的道路对我更近便得多。我的丈夫是医生。他把他的全部空闲时间交给了我。有这样一个丈夫,很容易试一试我能否做医生。

“假如终于出现了一批女医生,那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她们对于全体妇女都大有益处。妇女跟妇女谈话总比跟男子谈话方便得多,做医生可以战胜多少痛苦、死亡和不幸啊!我要努力尝试。”


11


薇拉·巴芙洛夫娜跟丈夫谈完话,便戴上帽子,和他一起到医院去考验自己的神经,看她怕不怕血,可不可以从事解剖工作。凭着吉尔沙诺夫在医院的地位,她做这种实验,当然不会碰到任何障碍。

我虽然已经大大地损害了薇拉·巴芙洛夫娜的诗意形象,但是我毫无愧意。比如说,我并不隐讳——她天天都吃中饭,而且胃口总是很好,此外每天还要喝两次茶。可是现在我写到了这样一件事情,不论我的思想如何鄙俗,我毕竟有点儿慌恐,我想:“把这件事隐瞒起来不是更好吗?人家对于一个能够研究医学的女人会怎么看呢?”她的神经该多么粗野,她的心该多么冷酷!这不是女人,简直是屠夫!不过,一想到我本来无意把我的主角们写成十全十美的理想人物,我便心安理得了——人家高兴说薇拉·巴芙洛夫娜性格粗野,就让他们去说好了,于我何妨?粗野就粗野吧。

因此我要冷静地说:她认为对事情袖手旁观和为了自己与别人的利益而积极去做这件事情,差别极大。

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我是个从未见过火灾的12岁的孩子时,有一次被极其刺耳的火灾警报声吵醒了,我真是吓坏了。整个天空烧得通明,一片红光,在一个外省大城市里烧焦的木头灰屑满城飞舞,城里处处是可怕的嘈杂声、奔走声和叫喊声。我像害热病似的浑身发抖。幸好我乘着全家乱作一团的机会,跑到了失火地点。火灾发生在堤岸一带(其实只是天然的河岸——那算什么堤岸呢),岸上堆着柴火和树皮做成的货物。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们,正在把这些东西抢运到安全地区去。我也动起手来,一下子,我的恐惧也不知道哪去了!我干得很起劲,直到有人对我们说“得啦,没事了”的时候才住手。从此我才知道:如果大火灾使你感觉恐惧,你应该跑到失火地点去参加工作,那么你就毫不恐惧了。

谁投身工作,他就无暇害怕,连感到厌烦或者嫌恶的工夫都没有。于是薇拉·巴芙洛夫娜研究起医学来了。她是我所知道的首先投身这一个新的——对我国来说——事业的妇女之一。此后她果然觉得自己变了一个人。她想:“过几年我会真正成为自立的人。”这是一个伟大的思想。没有完全独立,就没有完全的幸福。可怜的妇女,你们当中享有这种幸福的人是多么少啊!

《怎么办:关于新人的故事》第四章 第二次结婚 9、10、11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