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的距离》句子摘抄
《守望的距离》 周国平 把自己的生活当作正文,把书籍当作注解,听别人发言是为了使自己说话;以一个活跃的灵魂,为获得灵感而读书。 人必须有人格上的自主。你诚然不能脱离社会和他人生活,但你不能一味攀援在社会建筑物和他人身上。 他早已是一只漂流的破船,后来起的这一阵风不过向他暴露出他流浪的状态。 对于宇宙,我微不足道,可是对于我自己,我就是一切。 我何尝不知道,在人类的悲欢离合中,我的故事极其普通,然而,我不能不对自己的故事倾注更多的悲观。 时间不是某种从我身边流过的东西,而就是我的生命。弃我而去的不是日历上的一个个日子,而是我生命中的岁月,甚至也不仅仅是我的岁月,而就是我自己。我不但找不回逝去的年华,而且也找不回从前的我了。 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死亡,从前时我已经成为一个死者,我对他的怀念与对一个死者的怀念有着相同的性质。 各方都把对方看作独立的个人,因而是一一个永远需要重新追求的对象,绝不可能一劳永逸地加以占有。 正因为人生的种种可能性始终处于敞开的状态我们才会感觉到自己是命运的主人,从而踌躇满志走自己正在走着的人生之路。 这就好像尽管我们未能走遍树林里纵横交错的无数条小路,然而,由于它们的存在,我们即使走在其中一条上也仍能感受到曲径通幽的微妙境界。 酣睡得痛快,恰恰在于醒来时感精神饱满,如果长眠不醒,还有什么痛快可言? 基督教用灵魂不死的信仰来掩盖人生必有一死的悲剧性质,用彼岸世界来为尘世生活提供虚幻的目标和意义。科学则引导人们注重外部物质世界,浮在人生的表面,回避人生的悲剧性方面和对人生意义的根本性发问。 也许梦和陶醉都是虚幻的,但是它们在上人生中却具有并不虚幻的功用和价值。 生命是一场永远不能成为正式演出的彩排,一张永远不能成为正式作品的草图。 不但作为归宿的虚无,而且作为过程的偶然,都表明了人生实质之轻,轻得令人不能承受。 媚俗就是迎合公众的趣味,煞有介事地把某种公认的价值奉为人生寄托。 面对电视机一坐几个钟头,天天坐到头昏脑涨然后上床去,差不多是现代人最常见的消磨闭暇的方式,或者说,糟踢闲暇的方式。 时间就是生命,奇怪的是,人人都爱惜生命,不愿其速逝,却害怕时间,唯恐其停滞。 无聊生于目的与过程的分离,乃是一种对过程疏远和隔膜的心境。 怕就怕既失去了孩子的单纯,又不肯学商人的精明,目的意识强烈却并无明确实际的目的,有所追求但所求不是太漂渺就是太模糊。 等的可怕在于等的人对于所等的事完全不能支配,对于其他的事又完全没有心思,因而被迫处在无所事事的状态。 爱情,作为兽性和神性的混合,本质质上是悲剧性的。 在人性的国度里,曾性保持着它世袭的领地,神性却不断地开拓新的疆土,大约这就是人性的进步吧。 生命本来没有名字。 有时我甚至觉得,两个生命在世上同时存在过,哪怕永不相遇,其中也仍然有一种令人感动的因缘。 除了人生,我别无事业。 生命的意义不在奉献或占有,而在创造,创造就是人的真性情的积极展开,是人在实现其本质力量时所获得的情感上的满足。 人活世上,主旨应是享受生活乐趣。 诚然,与健康相比,危机是病态。但是,与麻木相比,危机却显示了生机。 凡此种种,都表明了丧失信仰引起的内在焦虑和空虚,于是急于用外在的忽忙和喧嚣来麻痹内心的不安,用财产和知识的富裕来填补精神的贫因。 真正的爱情,只能发生在两个富有个性的人之间。 在创造的寂寞中自有一种充实,使得创造者绝对不肯用他的寂寞去交换别人的热闹。 知识关乎事物,智慧却关乎人生。 某种意义上,美、艺术都是梦。但是,梦并不虚幻,它对人心的作用和它在人生中的价值完全是真实的。 一旦与主人断绝了关系,书斋便解体,对于别人它至多是一笔财产,而不再是一个有机体。 调情之妙,在于情似有似无,若真若假,在有无真假之间。 在我们的灵魂被大海神秘的涛声陶治得过分严肃以后,家中琐屑的噪者也许正是上天安排来放松我们精神的人间乐曲。 无家的人倒是一身轻,只怕这轻有时难以承受,容易使人陷入一种在这世上没有根基的虚无感觉之中。 人在爱时都太容易在乎被爱,视为权利。在被爱时又都太容易看轻被爱,受之当然。 事实上,即使尚未生离死别,我们所爱的人向尝不是在时时刻刻离我们而去呢? 今天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