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隆·马斯克为人工智能的未来而奋斗

作者 沃尔特·艾萨克森 Walter Isaacson

在2012年的一次会议上，伊隆·马斯克遇到了视频游戏设计师、人工智能研究员德米斯·哈萨比斯(Demis Hassabis)。哈萨比斯曾与人共同创立了一家名为DeepMind的公司，致力于设计能够学习如何像人类一样思考的计算机。 哈萨比斯说:“我和伊隆一拍即合，我去他的火箭工厂拜访了他。马斯克坐在食堂里，俯瞰着装配线，他解释说，他建造可以去火星的火箭的原因是，这可能是在世界大战、小行星撞击或文明崩溃的情况下保护人类意识的一种方式。哈萨比斯让他在名单上再加一个潜在威胁:人工智能。机器可能会变得超级智能，超越我们这些凡人，甚至可能决定消灭我们。 马斯克默默地停顿了近一分钟，思考着这种可能性。他认为哈萨比斯关于人工智能的危险可能是正确的，并迅速向DeepMind投资了500万美元，以关注它的进展。 在与哈萨比斯谈话几周后，马斯克向谷歌的拉里·佩奇描述了DeepMind。他们相识已有十多年，马斯克经常住在佩奇位于加州帕洛阿尔托的房子里。在他们深夜的谈话中，人工智能的潜在危险成了马斯克几乎痴迷地提出的一个话题。佩奇对此不屑一顾。

奈杰尔·布坎南为《时代》杂志所作插图 2013年马斯克在加州纳帕谷的生日派对上，他们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马斯克认为，除非我们建立保障措施，否则人工智能系统可能会取代人类，使我们这个物种变得无关紧要，甚至灭绝。 佩奇反驳道。他问道，如果有一天机器在智力甚至意识上超过人类，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将是进化的下一个阶段。 马斯克反驳说，人类意识是宇宙中宝贵的光亮，我们不应该让它熄灭。佩奇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如果意识可以在机器中复制，那为什么不同样有价值呢?他指责马斯克是一个“物种主义者”，对自己的物种有偏见。“嗯，是的，我是亲人类的，”马斯克回答说。“我他妈喜欢人类，伙计。”

随着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马斯克正在紧急关注建造可以前往火星的火箭。Loren Elliott-Getty Images 因此，当马斯克在2013年底听说佩奇和谷歌计划收购DeepMind时，他感到非常沮丧。马斯克和他的朋友卢克·诺塞克试图筹集资金来阻止这笔交易。在洛杉矶的一次聚会上，他们到楼上的隔间里和哈萨比斯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Skype通话。“人工智能的未来不应该被拉里控制，”马斯克告诉他。 这一努力失败了，谷歌于2014年1月宣布收购DeepMind。佩奇最初同意成立一个“安全委员会”，马斯克是其中一员。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会面是在SpaceX举行的。佩奇、哈萨比斯、谷歌董事长埃里克·施密特以及里德·霍夫曼和其他一些人都出席了会议。马斯克的结论是，该委员会基本上是徒劳的。 因此，马斯克开始举办他自己的一系列晚宴讨论，讨论如何对抗谷歌和促进人工智能安全。他甚至主动联系了奥巴马总统，后者同意在2015年5月举行一对一的会晤。马斯克解释了这一风险，并建议对其进行监管。“奥巴马明白了，”马斯克说。“但我意识到，这件事不会上升到他会采取任何行动的程度。” 随后，马斯克求助于萨姆·奥特曼(Sam Altman)，他有着软件企业家、跑车爱好者和生存主义者等多种身份，在他光鲜的外表背后，有着马斯克一样的激情。在帕洛阿尔托的一次小型晚宴上，他们决定共同创建一个非营利性的人工智能研究实验室，并将其命名为OpenAI。它将使其软件开源，并试图抗衡谷歌在该领域日益增长的主导地位。马斯克说:“我们希望有一种类似Linux版本的人工智能，它不受任何个人或公司的控制。” 他们在晚宴上讨论的一个问题是，哪个更安全:是由大公司控制的少数人工智能系统，还是大量独立的系统?他们的结论是，大量相互竞争、相互制衡的系统更好。对马斯克来说，这就是让OpenAI真正开放的原因，这样很多人就可以基于它的源代码构建系统。 马斯克认为，另一种确保人工智能安全的方法是将机器人与人类紧密联系起来。它们应该是个人意志的延伸，而不是可能会任性、发展自己的目标和意图的系统。这将成为他创立Neuralink公司的基本原理之一，这家公司将制造能够将人脑直接连接到计算机的芯片。

2015年，马斯克与山姆·奥特曼共同创立了OpenAI，以对抗谷歌在人工智能领域日益增长的主导地位。Michael kovacc - Getty Images 马斯克决心在自己的公司开发人工智能，这导致他在2018年与OpenAI决裂。他试图说服奥特曼，OpenAI应该并入特斯拉。OpenAI团队拒绝了这个想法，奥特曼接任实验室总裁，成立了一个营利性部门，能够筹集股权融资，其中包括微软的一笔重大投资。 因此，马斯克决定继续组建与之竞争的人工智能团队，从事一系列相关项目。其中包括旨在将微芯片植入人脑的Neuralink;擎小柱，一个人形机器人;以及超级计算机Dojo，它可以使用数百万个视频来训练人工神经网络来模拟人类的大脑。这也促使他痴迷于推动特斯拉汽车的自动驾驶。 起初，这些努力是相当独立的，但最终马斯克将它们结合在一起，并成立了一家名为xAI的新公司，以追求人工通用智能的目标。 2023年3月，OpenAI向公众发布了GPT-4。谷歌随后发布了一个名为Bars的聊天机器人。因此，OpenAI-微软和DeepMind -谷歌之间的竞争就开始了，他们要创造出能够以自然的方式与人类聊天的产品，并执行一系列基于文本的智能任务。 马斯克担心，这些聊天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系统，尤其是在微软和谷歌的手中，可能会被政治灌输，甚至可能被他所谓的觉醒病毒感染。他还担心，自我学习的人工智能系统可能会对人类产生敌意。在更直接的层面上，他担心聊天机器人可能会被训练成充斥推特的虚假信息、有偏见的报道和金融骗局。当然，所有这些事情都已经由人类完成了。但是，部署数千个武器化聊天机器人的能力将使问题恶化两到三个数量级。 他骑着马去救人的冲动开始发作了。他对自己创立并资助了OpenAI，但现在却被排除在竞争之外感到不满。人工智能是酝酿中的最大风暴。没有人比马斯克更容易陷入风暴。 2023年2月，他邀请萨姆·奥特曼(或许应该用一个更好的词来形容)在Twitter与他会面，并请他带来OpenAI的创始文件。马斯克向他提出挑战，要求他证明如何才能合法地将一家由捐赠资助的非营利组织转变为一家可以赚取数百万美元的营利性组织。奥特曼试图证明这一切都是合法的，他坚称自己不是股东，也没有从中获利。他还向马斯克提供了新公司的股票，但马斯克拒绝了。 相反，马斯克对OpenAI发起了一连串的攻击。奥特曼很痛苦。与马斯克不同的是，他敏感而不喜欢对抗。他觉得马斯克没有深入研究人工智能安全问题的复杂性。然而，他确实觉得马斯克的批评是出于真诚的关注。“他是个混蛋，”奥特曼告诉卡拉·斯威舍。“他的风格不是我想要的那种风格。但我认为他真的很关心，他对人类的未来感到非常紧张。” 人工智能的燃料是数据。新的聊天机器人正在接受海量信息的训练，比如互联网上的数十亿页和其他文件。谷歌和微软拥有搜索引擎、云服务和电子邮件访问权限，它们拥有海量数据来帮助训练这些系统。 马斯克会给这场派对带来什么?其中一项资产是推特数据，其中包括多年来发布的超过一万亿条推文，每天增加5亿条。这是人类的蜂群思维，是世界上最及时的现实生活中人类对话、新闻、兴趣、趋势、争论和行话的数据集。另外，对于聊天机器人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训练场，可以测试真实的人类对它的反应是如何反应的。马斯克在收购Twitter时并没有考虑到这种数据馈送的价值。他说:“实际上，这是我在购买之后才意识到的附带好处。” Twitter此前相当宽松地允许其他公司使用这些数据流。2023年1月，马斯克在他的推特会议室召开了一系列深夜会议，研究如何收费。“这是一个赚钱的机会，”他告诉工程师们。这也是限制谷歌和微软使用这些数据来改进他们的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的一种方式。今年7月，他决定暂时限制观众每天可以看到的推文数量，这引发了一场争议;其目的是防止谷歌和微软“爬取”数百万条推文，作为训练其人工智能系统的数据。

从Twitter的数据流到特斯拉每天接收的1600亿帧视频，马斯克掌握了大量的信息，这些信息可以帮助为实体机器人创造人工智能，而不仅仅是生成文本的聊天机器人。Edie leong -华盛顿邮报/Getty Image 马斯克还有另一个数据宝库:特斯拉每天从汽车上的摄像头接收和处理1600亿帧的视频。这些数据与通知聊天机器人的基于文本的文档不同。这是人类在现实世界中导航的视频数据。它可以帮助为实体机器人创造人工智能，而不仅仅是生成文本的聊天机器人。 通用人工智能的终极目标是制造出能够像人类一样在实体空间(比如工厂、办公室和火星表面)操作的机器，而不仅仅是用没有实体的聊天来让我们惊叹。特斯拉和Twitter联手可以为这两种方法提供数据集和处理能力:教机器在物理空间中导航，并用自然语言回答问题。 今年3月，马斯克发短信给我，“有几件重要的事情我想和你谈谈。只能亲自去做。”当我到达奥斯汀时，他正在Shivon Zilis的家里，Shivon Zilis是Neuralink的高管，也是他两个孩子的母亲，自从八年前OpenAI成立以来，Shivon Zilis一直是他在人工智能方面的智力伙伴。他说，我们坐在外面的时候，应该把手机留在家里，因为有人会用手机监听我们的谈话。但他后来同意，我可以在我的书中使用他对人工智能的看法。 他和Zills盘腿赤脚坐在泳池边的露台上，他们的双胞胎——Strider和Azure——坐在他们的腿上，现在他们已经16个月大了。Zills煮了咖啡，然后把他的咖啡放进微波炉加热，这样他就不会喝得太快了。 “怎样才能让人工智能变得安全?”马斯克问道。“我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我们可以采取什么行动来最大限度地减少人工智能的危险，并确保人类意识的存在?”

Shivon Zilis和马斯克以及他们的双胞胎。沃尔特·艾萨克森提供

马斯克和他的儿子X看着机器人擎小柱。沃尔特·艾萨克森提供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单调，中间夹杂着一阵阵近乎狂躁的笑声。他指出，人类的智力水平正在趋于平稳，因为人们没有生育足够多的孩子。与此同时，计算机智能的数量呈指数级增长，就像摩尔定律。在某种程度上，生物智力将在数字智力面前相形见绌。 此外，新的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系统可以自己摄取信息，并自学如何生成输出，甚至可以升级自己的代码和功能。数学家约翰·冯·诺伊曼(John von Neumann)和科幻作家弗诺·文奇(Vernor Vinge)用“奇点”一词来形容人工智能能够以无法控制的速度自行前进，把我们人类甩在后面的时刻。“这可能比我们预期的要早，”马斯克用不祥的语气说。 有那么一会儿，我被这奇怪的景象所震惊。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我们坐在郊区一个宁静的后院游泳池旁的露台上，两个眼睛明亮的双胞胎正在学习蹒跚学步，马斯克忧郁地推测着在人工智能毁灭地球文明之前，在火星上建立一个可持续的人类殖民地的机会之窗。 马斯克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正如Zills所说，他是“批处理”的，指的是一台老式计算机在有足够的处理能力时，会启动大量任务，并按顺序运行它们。“我不能光坐着什么都不做，”他终于轻声说。“随着人工智能的到来，我有点怀疑是否值得花那么多时间考虑Twitter。当然，我可以让它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金融机构。但我每天的大脑周期和时间都是有限的。我的意思是，这并不意味着我需要变得更富有。” 我开始说话，但他知道我要问什么。“那么我的时间应该花在什么上呢?”他说。“启动星舰飞船。现在去火星要紧迫得多。”他又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说:“此外，我需要专注于使人工智能安全。这就是我创办一家人工智能公司的原因。” 这家公司被马斯克命名为xAI。他亲自招募了前DeepMind的伊戈尔·巴布什金(Igor Babuschkin)，但他告诉我，他将亲自运营。我计算过，这意味着他将经营六家公司:特斯拉、SpaceX及其子公司Starlink、Twitter、the Boring Co.、Neuralink和xAI。这是史蒂夫•乔布斯(苹果、皮克斯)巅峰时期的三倍。 他承认，在创造一个可以用自然语言回答问题的聊天机器人方面，他远远落后于OpenAI。但特斯拉在自动驾驶汽车和机器人擎小柱方面的工作，让它在创造在现实世界中导航所需的人工智能方面遥遥领先。这意味着他的工程师在创造成熟的通用人工智能方面实际上领先于OpenAI，这需要两种能力。“特斯拉在现实世界的人工智能被低估了，”他说。想象一下，如果特斯拉和OpenAI不得不交换任务。他们必须制造自动驾驶汽车，而我们必须制造大语言模型的聊天机器人。谁能赢?当然是我们。”

人形机器人“擎小柱”是马斯克推出的众多人工智能相关项目之一。Costfoto / NurPhoto /路透社 今年4月，马斯克给巴布什金和他的团队设定了三个主要目标。第一个是制造一个会写计算机代码的人工智能机器人。程序员可以开始输入任何编码语言，xAI机器人会自动完成他们想要执行的最可能的操作。第二个产品将是OpenAI的GPT系列聊天机器人的竞争对手，它使用算法和数据集进行训练，以确保其政治中立性。 马斯克给团队设定的第三个目标更加宏伟。他的首要任务一直是确保人工智能的发展有助于确保人类意识的延续。他认为，实现这一目标的最佳途径是创造一种能够“推理”和“思考”，并以追求“真理”为指导原则的通用人工智能。你应该给它一些大任务，比如“造一个更好的火箭引擎”。 马斯克希望，有一天，它能够承担更宏大、更现实的问题。这将是一个“最大限度地寻求真相的人工智能”。它会关心理解宇宙，这可能会导致它想要保护人类，因为我们是宇宙中有趣的一部分。”这听起来有点耳熟，然后我意识到为什么。 他正在着手一项使命，是他在童年时代阅读《银河系漫游指南》后形成的，正是这本圣经把他从青春期的存在主义抑郁中拉了出来，其中有一台超级计算机，旨在找出“关于生命、宇宙和万物的终极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