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战锤】(渣翻)钢铁连队(第五章)
第五章
在斯卡尔格勒大屠杀之后,霍斯特曼将军被带到塔拉贝海姆的大议会面前。尽管他输给了可恶的诺斯卡人,失去了战场和超过一半的手下,但他并不后悔。当被问及是什么造成了他的失败时,他的回答很简单。每一支部队都有责任,他似乎认为不需要进一步来解释这些了。
——阿尔伯里奇·霍斯特曼的审判与处刑,记录于塔拉贝克领国家文献馆
雨已经停了几天了,士兵身上最糟糕的臭味也都消退了。他们的衣服能重新晾干,兵刃上的铁锈也清理干净,军队的士气似乎又一次高昂了起来。不过没多久乌云就带着雨水回来了,雨连绵不断地下着。这次它们势头更猛,渗进了装着干粮的小桶里,渗进了装着干稻草和铁制子弹的板条箱里,甚至穿过了一层层的木头隔板和打过蜡的布,流进了火药桶里。这是无情,无尽,灰暗,寒冷而又充满苦难的洪流,锤击着在高地上低头辛苦跋涉的军队。地面变得泥泞而危险,马匹非常容易摔倒。四面八方的天空低垂而阴沉,就和人们的精神一样。
希尔德布兰特又擦了擦额头,看着水从他的肩膀滑到地面上。他比较幸运,穿着一件硬皮背心,戴着厚厚的兜帽。普通的步兵穿着低档的装备,愁容满面地向前走着,只是为了不让寒气钻进他们的胸口,让他们从内到外都湿漉漉的。
大个子回头看了看那一排摇摇晃晃的马车。在泥泞中行走很艰难。车轴吱吱作响,皮带松了。要让这种喜怒无常的机器在路上平稳行驶比让一个女人开心更麻烦。至少女人给了你一些回报,而枪炮的确是善变的情妇。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怀疑自己再次接受铁血的委任是否是件正确的事情。希尔德布兰特年纪已经足够大了,至少已经老到不会被征兵官找麻烦了,他的余生其实可以相对平静地度过。倒不是因为他年纪太大,不能当兵,而是因为他已经走到军旅生涯的尽头了。他见过的尸体已经多到不用转头都能瞥见一大堆。他曾亲眼目睹老兵们在努恩和赫吉格的底层整日酗酒,用浓啤酒浇灭他们的自怜,直到他们的钱包被酒精掏空。那不是一个男人该走的路,现在有两个孩子在炉边等着他,还有一个诚实的女人给他暖床。
尽管如此,做出这个决定并不难。这是他欠铁血的。这个人曾经救过他的命,他们年轻的时候就像兄弟一样并肩战斗。希尔德布兰特惊恐地看着那人堕落到那种肮脏的地步。不过现在马格努斯似乎又发现了一丝能控制自我的火花,托拜厄斯有责任帮助他度过这场战役。因为再失败一次铁血就完了,那是他不允许发生的事情。一旦战争结束,他们可以重新考虑未来。目前,摧毁莫格拉加是他们唯一能期待的事情,也是唯一关注的对象。否则另一种选择就是重复过去。希尔德布兰特知道当时发生的一些事情,但不是全部。他所知道的足以让他想确保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
他从拖得很慢的马车上抬起眼睛,眯起眼睛看着前面的小路。地面正在迅速上升。因为他们正经过山脚下的一个狭窄的峡谷。在他的左边,随着小路的上升,地面正逐渐下沉。而在他的右边,悬崖高耸入云,形成陡峭的石壁,顶部像牙齿一样锋利,稀疏的植被点缀其间。道路在两个极端之间蜿蜒曲折。很快,它就会变成山肩和左边峡谷之间的一块突出的岩石。
希尔德布兰特策马慢跑,加入了马格努斯的行列。他看上去脸色苍白,疲惫不堪。一个空葫芦在他身边摇晃着。希尔德布兰特能闻到他呼出的酒味。
“这很危险,”他冷冷地说。“地形宽敞到能让火炮通过吗?”
马格努斯点了点头。他似乎很警觉。
“我也在考虑这个,”他说。“我们必须排成一列通过,小心点,所有的东西都绑牢了吗?”
希尔德布兰特回头看了看摇摇欲坠的大篷车。
“当然,”他说。“但雨水对轴承造成了严重破坏。有些车可能颠簸一下就散架了。”
马格努斯说:“让梅西纳、赫歇尔和矮人沿着运输车队展开。”“一有情况就喊出来。我不想看到格鲁伯的珍贵机器掉到峡谷底去,沙恩霍斯特估计也不想。”
希尔德布兰特调转马头,沿着一排载重的马车小跑回去。马车夫们看起来很紧张,紧紧地靠在右边悬崖的阴影下。马儿们也知道这是危险的,它们拼命地转动着眼睛。这些动物疲惫不堪,精神也很脆弱。在野外待了几天后,希尔德布兰特了解了他们的感受。
纵队继续向前爬行,越来越平稳地向山的中心爬去。雨无情地落下来,在狂风中劈啪作响,好像它不存在似的。小溪沿着布满岩石的通道汩汩作响沿着小径而下,使立脚变得危险。人们一边拖着装备一边低声咒骂。没有唱歌,唯一的讲话声是队长们沙哑的喊叫声,催促他们在过夜前再推进一步。
希尔德布兰特不停地在运输车之间来回奔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马车的前进。梅西纳和那个男孩也如法炮制。随着小路越来越窄,他们左边的陡坡越来越陡,紧张气氛也在加剧。路已经窄到只够一个马车轮前进了。
又经过了一个小时的紧张而扎实的行军后,地面似乎缓和了。在他们前面,随着峡谷的远去,小路变宽了,他们到达了山口的源头。希尔德布兰特感到他紧紧抓住缰绳的手指松了,他的嘴唇松了一口气。
一辆马车的车轴突然断裂了。听起来像是树被砍倒时发出的声音,随着一阵劈啪声,他前面的马车突然像喝醉一样向左边蹒跚而行。缰绳拴着的马用后腿站立起来,车轮碾进了松软的泥土里。前面传来惊恐的喊叫声。马车在悬崖边上转向,车夫拼命拉着缰绳才把马车拉了回来。
“把挽具割断!传来一声绝望的叫喊。
那些马被困住了,而且快要发疯了。其中有一只又直立起来,拼命想挣脱马车。浸水的泥土似乎在它下面溶化了,它拖着一门攻城炮。托拜厄斯听到了皮具的咔嚓声,马车进一步向深渊滑去。
“把该死的挽具割断!”那声音又来了。
马在泥里乱爬,不知不觉地把马车拖得离灾难更近了,托拜厄斯看见有人从马车上跳下来,司机却仍在努力使车保持在路上,但他也要被拖下去了。
希尔德布兰特知道他该怎么做。他的心怦怦直跳,跳下马,向那辆撞坏的马车跑去。他脚下的土地已经液化了,感觉整个山坡都在滑动。如果大炮把整个岩架都撞碎的话,其他的马车就没有希望通过这个缺口了。
托拜厄斯飞快地从摇摇晃晃的马车前经过,从受惊的马的乱蹄下经过。他是个大个子,但在它们的胁下,他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孩子。他从腰带上拔出剑,猛砍皮绳套。打了两下,皮带就松开了,打在他的脸上。其中一匹马在小路上狂奔,疯狂地嘶鸣着,因为前面的路被人挡住了,它又重新直立起来。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动。地面又湿又滑,马车颠簸着向边缘驶去,另一匹马在挽具上跳跃着。托拜厄斯觉得自己的神经几乎要绷断了。一瞬间,他看到了自己被拖下悬崖的画面。这门大炮很大,被卷入马车的结果将是致命的。
希尔德布兰特咒骂着,扑向被拴着的马。
“跳车,小子!他朝司机喊道。那人还在拼命地试图把马车扶正。“快跑!”
托拜厄斯隐约看到一个脸色苍白、惊恐万状的人在拉着缰绳,然后就消失在旋涡中了。他感到石头在他脚下松动了。他猛扑过去,终于割断了马具的最后一根绳子,那匹满身泡沫的马拔腿就跑。它的腿在悬崖边上弯曲了,它就掉下去了。那只动物尖叫起来,那是一种可怕的声音,然后就撞到了下面的岩石上。
马具被割断了,但已经来不及救马车了。大车的冲力把它推过了边沿。就在托拜厄斯试图爬开的时候,他看到了那门大炮沉重的铁制炮口倾斜在边缘。车夫还困在摇摇晃晃的扭曲的木头残骸上,像个女人似的尖叫着。他完蛋了,无药可救了。
“跳!希尔德布兰特又叫了一声,尽管他知道这是无望的。他自己也有危险。他的靴子被从破马车上拖下来的绳子缠住了。他感到大腿突然被拉了一下。刹那间,他完全陷入了恐慌。他能感觉到自己被拦了下来。托拜厄斯疯狂地砍绳子。他被拖着走,被拖得站不起来。他那只空着的胳膊重重地撞在地上。他的手指在松软的土地上划破了泥土。
他的剑刺得很透。绳子啪的一声断了,随着一声叹息,整个大车似乎自己塌了下去。路的边缘坍塌了,破碎的结构在边缘摇晃着,拖着的绳子和扭曲的木板。车夫还被困在车里,当他被扔进峡谷时,发出了一声窒息的尖叫。他的声音可怕地回转了一会儿,在裂口上回荡着,直到被铁撞在岩石上的撞击声所掩盖。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危险还没有结束。希尔德布兰特仍然在边缘,而地面还在继续下滑。他趴着,试图从山崩中挣脱出来。但那还不够。他还在下沉。这就像在瀑布上游泳一样。有那么一会儿,他看到了埃琳娜的脸,她用责备的目光盯着他。接着,他脚下的最后一块石头消失了。他越过了虚空。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紧紧抓住。
“帮帮我,该死的!”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他像熊一样重!”
更多的手拉着他,把他从悬崖边拖了出来。托拜厄斯抬起头,他的心还在跳动。他被一群人包围着。铁血和索尔加德都在那里。他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岩架还一直撑着。
“西格玛他妈呀!”马格努斯脸色苍白的说道,“我还以为你完蛋了。”
希尔德布兰特回头看了看。大车在下坡的时候就毁了,小路的边缘被凿出了一道参差不齐的凹痕。石头还在哗啦哗啦地滚下山坡。在幸存的岩壁上,人们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惊恐地看着下面裂口里那门破碎的大炮。
托拜厄斯感到他的手臂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他用颤抖的双手在胸前做了一个彗星的记号。
“谢谢。”他只能对铁血说,他的声音又细又弱。“诸神保佑,谢谢你。”
沙恩霍斯特冷冷地看着工程师。他们表现出遗憾的样子。铁血的外表比在赫吉格时有了些微的改善,但那人看上去还是邋里邋遢,满身污垢。他的连队也好不到哪里去。大个子希尔德布兰特似乎完全失去了勇气,默默地站在一旁。其余的两个,一个是提利尔人,一个是来自艾维领的小屁孩,都很沉默寡言。最糟糕的是,还有那小矮人。让他们中的一个人亲眼目睹这种混乱是很尴尬的。尽管许多指挥官都认为有矮人与他们并肩作战是一种荣耀,但沙恩霍斯特是霍克人。他很少和本省的矮人打交道,他不相信任何异常的事情。沙恩霍斯特叹了口气。
“你把剩下的炮都搬到山坡上了?”他说。
“是的,先生。”铁血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的眼睛充满了红色。“尽管发生了山体滑坡,我们还是把剩下的火炮都清理了出来。这是一项艰苦的工作。我们得把左边的岩架撑住。这就是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所有人都在沙恩霍斯特的帆布帐篷里。天色渐暗,蜡烛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摇曳着。在营地周围,人们都生起了火。攀登之后,部队都筋疲力尽了。除了铁血和他的杂兵连队,沙恩霍斯特周围还有包括鞭笞者的领袖在内的高级军官们。他们都坐在阴影里,阴沉地望着工程师们。
沙恩霍斯特叹了口气。
“铁血先生。”他疲倦地说。“你似乎认为失去一门大炮没什么可担心的。然而,如果我理解正确的话,我们失去的那门大炮是我们最大的火炮。如果我们失去更多的火炮,那么攻打莫格拉加就是浪费时间。你想让我怎么做?上楼去敲门?”
铁血的表情看起来无动于衷。那人看上去很疲倦。这没什么奇怪的。他们都疲惫不堪。
“这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工程师说,保持着声音平稳。“但我们无法解释岩架坍塌的原因。我们已经尽力了。如果没有希尔德布兰特,情况会更糟。”
沙恩霍斯特耸了耸鼻子。他显然对这个回答不以为然。
他说:“据我所知,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原因是车轴断了。”“而且是在你负责的货车上。”
铁血显然对此怒不可遏。
“我只能用我拿到的材料工作,”他说,言语夹杂着愤怒和不满。“如果我有铁制的战车把我们的火炮扛上山坡,我就会使用它们。我提醒您,先生,我们使用的所有东西都来自您的军火库。”
战斗牧师科索夫从阴影中发出一阵嘘声。在摇曳的烛光下,他的脸看起来像一张面具。
“也许所有的火炮没有坠入深渊是件遗憾事,”他说,声音有些嘶哑刺耳。“这样就没有什么东西能从我们自己的战线后面把我们勇敢的军队炸的粉身碎骨了。”
其他几位队长低声表示同意。索尔加德向前迈了一步,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沙恩霍斯特恶狠狠地瞪着科索夫。
“够了,”他说。“别犯傻了。我们需要尽可能多的或炮。”
他又把目光转向铁血。
“当格罗修斯告诉我,我们需要一个大工程师来监督我们的炮兵部队时,我几乎没有被说服,”他说。“他向我保证,你这样的人是必要的。以确保这些大炮不会发生意外。不用说,到目前为止,我对你的工作并不放心。”
铁血似乎想插话,但沙恩霍斯特打断了他。小个子男人必须等待许可才能作出回应。
“根据计划,我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通往莫格拉加的道路。现在我们的进度已经远远落后了,被你闹出的笑话拖了后腿。这还不够好吗,铁血。我已经不能再忍受你的拖延了。明白了吗?”
铁血气得满脸通红。沙恩霍斯特看到这个人握紧拳头,试图压制毫无疑问正在他体内积聚的怨气。将军不喜欢听借口,重要的是结果。
最终,铁血控制了自己。
“我明白,将军,”他说。他的表情就像是从嘴里拽出来的。“我去跟手下人说,再检查一遍货车。我们今晚会进行任何必要的修理。”
沙恩霍斯特点点头:“行,你得言而有信。现在走吧,我有事情要和其他人商量。”
铁血也对此感到犹豫。毫无疑问,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高级指挥官。但他现在得知道自己的位置。他只是个技术员,仅此而已。如果他不能管好自己的小王国,就很难指望他踏上更高的位置。
工程师僵硬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帐篷。其他人尴尬地跟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帘子又放回原处,蜡烛的火焰熄灭了。
沙恩霍斯特环顾了一下他的顾问们,他们看起来湿淋淋的。雨继续下着,咚咚地打在帐篷顶上,他们的情绪已经低落下来。
“什么要说的吗?他厉声说道,试图引起他们的一些反应。
约翰·克鲁格,钢铁权杖骑士团的队长,抬起头来。他那瘦削高贵的脸上看上去没有其他人那么疲劳。
“铁血工程师说的是实话。”他平静地说。“火炮运载车的状况很糟糕。你的手下格鲁伯几乎没有给他们提供什么好东西。”
沙恩霍斯特冷笑道。
“你在替他说话吗,克鲁格?”
克鲁格耸耸肩。
“我们到莫格拉加的时候需要那些火炮,”他说。“别无故给自己找些不必要的对手。”
沙恩霍斯特心想,只有贵族血统的人才敢对将军如此放肆地说话。克鲁格只对他自己和西格玛效忠。沙恩霍斯特鄙视这种态度,但需要这个人的专业知识。这是指挥工作中令人疲惫的一面。
“同样的建议也适用于你,骑士大师。”沙恩霍斯特用一种警告的语气说。“我会听你的,但要记住谁是老大。”
克鲁格似乎对这番训诫无动于衷,又陷入了沉默。科索夫在他的位置上又说话了。
“这不是一个征兆吗,将军?”他说,努力去掉他平时严厉讲话的粗糙部分。“哪怕不使用这些新技术,我们也能荡平那些异端。不然西格玛为什么要降下大雨?不然为何我们那些“珍贵”的火炮会第一批出事呢?”
沙恩霍斯特不喜欢这个人眼中得意洋洋的胜利神情。科索夫的一些言行让他反胃。
“我不想说第二遍,科索夫,”沙恩霍斯特说。“作战计划需要大炮,只要我们带着完整的大炮到达,我们就会使用它们。”
他俯身向前,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伸出一根瘦削的手指指着牧师。
“还有,我警告你,”他说,“别背着我找铁血的麻烦。如果他肯改正错误,在战场上证明自己,我不会对他有任何恶意。你也应该这样做。这样这支军队里不会有任何纷争。”
科索夫也瞪了沙恩霍斯特一会儿,显然吃了一惊。毫无疑问,这个人认为他是在巩固将军自己的观点。不然牧师就得重新评估一下他了。沙恩霍斯特是个公正的人。他也许很顽固,但绝对公平。他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失败。除此之外,他看起来也没啥别的喜好了。
“我明白了。”科索夫微微鞠了一躬,说道。“铁血先生用不着担心我的干涉。
“我希望不会,”沙恩霍斯特说,第一次在语句中透露了感情。
他伸手去拿地图和记事本。在他让军官们回去睡觉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这场战役的开始已经够糟糕的了。如果他们想在不发生严重内讧的情况下到达莫格拉加,情况最好尽快好转。
破晓时分。雨终于停了,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高地,冻住了浑身湿透的部队,他们在泥泞中挤作一团。只有军官和骑士有帐篷来躲避风雨。普通士兵睡在薄薄的毯子里,裹得紧紧的,以抵御最寒冷的天气。许多人在睡觉的时候把他们的战争装备堆在身上,一部分是为了不让它陷入泥潭,一部分是为了多保护自己免受刺骨的寒风的袭扰。
马格努斯突然醒了过来,他的身体不知怎么地记起了多年前的日常战斗。他的头被寒冷和坚硬的地面打得疼痛不堪。他浑身肌肉都发抖了,关节僵硬得像选帝侯浆过的衣领。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火早就熄灭了,原来的地方只剩下一小块潮湿烧焦的土地。其他的工程师在它周围挤作一团,鼾声作响。
希尔斯布兰德大声打着鼾。自从经历了悬崖边缘危险的一幕之后,这个人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一休息就陷入了沉睡。马格努斯从没见过他这么害怕。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们俩面对死亡都会发笑。保持前进的动力是最重要的,让手下们认为你软弱是不对的。但托拜厄斯似乎忘记了这一点,他动摇得很厉害,也许他现在失去的更多。不管真相如何,他没有跟马格努斯说过,马格努斯也没有问过他。
梅西纳和赫歇尔也睡着了。他们俩在前一天晚上干得很卖力,检查了运输火炮的马车,还做了些小修理。铁血对提利尔人印象深刻。尽管他外表放荡,举止高傲,但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也很强壮。男孩赫歇尔很热心,在梅西纳的指导下努力工作。马格努斯对带他来的疑虑似乎都被放错地方了。
马格努斯因为太用力而微微呻吟了一声,他从乱蓬蓬的斗篷中挣脱出来,站了起来。离他最近的马车上堆满了板条箱和用油布盖着的箱子。为了安全起见,马格努斯走到其中一辆车面前,把布拉了起来。他自己收藏的古色古香的箱子还在那里,都锁着,都很安全。他凝视着最近的一件华丽的金属制品,心不在焉地让手指顺着它的一侧滑下去。他把所有的装备都带来,是不是太愚蠢了?可能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艾德格先生无疑会试图撬开箱子。把它放在身边是最安全的,不管它多么昂贵,搬运起来有多么困难。
“里面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不是吗?”几码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索尔加德坐在一堆布袋上,吹着一根长长的陶制烟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铁血。
“不关你的事,”马格努斯生气地说。他急忙把油布拉回来,离开了马车。“你起床多久了?”
“几个小时前。”矮人说。“你们人崽子这么需要睡眠,真让我吃惊。我还记得在地下发生的战役,那时我们矮人能连续几天不睡觉,却感觉一点事都没有。”
马格努斯没有理会他的夸夸其谈,走过去坐在矮人身边。他的骨头感觉就像骨髓被换成了冰棒。
“有食物吗?”
索尔加德递给他几条肉干。它们来自什么动物已经无法辨认了,而且随着储存时间的增长,它们几乎都是黑色的。马格努斯拿了一个,用牙齿咬破了一个角。这就像在咬固化的皮革,他觉得自己的下巴因为用力而疼痛。
“用餐愉快(Traggot,应该是卡扎利德语中的‘Trogg’,意为盛宴)”索尔加德说道,“这是烤狼肉干,吃起来和干泥巴差不多,没几个人崽子咽的下肚。”
马格努斯做了个鬼脸。
“凡事总有例外。”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咀嚼。
“我们快到了。”索尔加德说着,让一阵阵烟雾飘进灰色的空气。“不管你的将军说什么,我们并没有损失多少时间。而一门大炮的损失,等我们到了莫格拉加也无关痛痒。”
铁血瞥了矮人一眼。索尔加德是想让他好受些吗?这不符合他的性格,这是值得担心的。当一个矮人对你有同情心时,情况就真的很糟糕了。
“但愿如此。”马格努斯说着,继续去和那块肉干作斗争。它在他嘴里一动不动。
“告诉我。”索尔加德说。“你的名号在你的人民中相当有名。我问过。铁血一词带来的应该是尊重。然而,当我遇见你的时候,你看起来就像要被扔进垃圾堆一样。你惹了什么麻烦?”
铁血酸溜溜地看着他,好不容易才把肉咽下去。他已经好几个小时没喝过啤酒了,他的心情也因此变得很糟。“你总是这么直接吗?””他说。索尔加德阴郁地笑了笑。
“是啊,伙计,”他说。“没有必要去折腾地精的巢穴。”
铁血感到那块狼肉正慢慢地滑下他的喉咙,他整个早上都在消化,矮人的胃真是奇怪而可怕的东西。
“那我再说一遍。”铁血说。“管好你自己的事。”
他拉紧斗篷,感到血液开始回流到脚和手指。
“我们很快就要出发了,”马格努斯说,把话题转移到更直接的事情上。
“我很高兴我们的目的地离这儿不远。对我来说,这场战役恐怕还要折腾一阵子了。”
索尔加德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一副不屑的样子。
“你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是吗?”他不高兴地咆哮着说。“你和那个白痴将军都以为你们只要到达城堡下面,向墙上扔几磅铁,然后等它塌完就能回家了?相信我,这事没这么简单。”
铁血确信他不想听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还是继续听着。矮人似乎知道他在说什么。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矮人什么时候只是为了炫耀而自夸,但索尔加德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忘了这里已经损失了一整支军队。”小矮人说。“这可不是偶然现象。即使是老道的人类将军也不能单枪匹马地屠杀他手下的人。”
矮人的眼睛闪闪发亮。在讲述人类弱点的故事时,他似乎带着一种施虐的快感。
“这场战争的难度很快就会飞涨,”他说。“我们将经过一个非常适合伏击的地形。你觉得冯·克莱斯特会让你一枪不发就走进她的大门吗?不。那个女人不傻。我敢打赌她比你的沙恩霍斯特更有见识。我预计很快就会有攻击到来,而且很快。她的军队了解这个国家。他们会在晚上进攻,或者在我们收拾营地的时候,那时候我们不堪一击。”
铁血看起来对矮人的话持怀疑态度。
“这支军队有四千人”他说道,“在开阔的地方攻击我们一样是有勇无谋之举,我们有弓箭手和火枪手守卫侧翼。他们中的一些人也对这个国家了解得一清二楚。”
索尔加德耸耸肩。“你说得对,”他说。“我们看看会发生什么。”
然后他俯下身来,用冷静的目光盯着铁血。
“但要记住,”他说,声音很低。我再说一遍,这样你才不会忘记它的重要性,在你之前有一整支军队被派来了。他们没有一个人回来,没有一个人!这听起来像不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应该更害怕,大工程师,不仅仅是害怕你那珍贵马车的车轴断了没有。”
索尔加德靠在椅背上,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马格努斯想说点什么来刺破那矮人高傲的自尊心,但他什么也想不出来。如果他的话是真的,索尔加德的话让他感到不安。群山是一个寒冷无情的地方。他抬头看着周围的山峰,在清晨的空气中显得苍白。薄雾慵懒地滚下它们的侧翼,笼罩在阴影中的山谷之中。它们沉默、冷漠、不可思议。
就在他开始感受到矮人的警告的全部效果时,号角响起,唤醒了沉睡的军队。在他们周围,人们呻吟着,在他们的斗篷里打滚。不一会儿,士官们站了起来,擦着眼睛,大声发出命令。营地里的人不耐烦地、睡眼惺忪地站了起来。马格努斯的沉思被打破了,眼前的残酷现实取而代之。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索尔加德。
“就这样吧,”他说。“再走一步,我们就到安娜-路易莎的裙下了。然后我们就会看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完,马格努斯就站起来,跺着脚去叫醒其他人。他离开时,索尔加德仍坐着,轻轻地抽着烟斗。他的表情很难读懂,但他的眼睛像燧石一样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