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

现在这场合可以说是世界第一尴尬。暮光刚刚和老对蹄余晖烁烁见过面，现在又站在她和后者可能永远不想再见的那匹小马——塞拉斯蒂娅公主——之间。年轻的天角兽太清楚她俩有过什么样的过节，并不想在这听她们都谈些什么。她朝左瞟了一眼，看见余晖表情依然震惊，而且对过去导师的到来还显出点恐惧。

人类疾电阿坤同样也不大自在，他看看余晖又看看塞拉斯蒂娅，然后再看回去。他不认识年长的天角兽，只能看出她的到来令余晖很难受。暮光情不自禁地嫉妒起他的茫然不解。一阵难以忍受的寂静之后，塞拉斯蒂娅终于转头面向仍然困惑的雄驹，开口说话。

“你就是从镜子那边的世界来的疾电阿坤？”

阿坤抬头望着她，显然有点心慌。暮光知道他为何如此，虽然塞拉斯蒂娅是出了名的仁慈，但暮光明白她可以让自己充满威严。她盯着他，阿坤先看看余晖又看看暮光，最后再次看向塞拉斯蒂娅。他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塞拉斯蒂娅看了他一会，也点头，并进一步进到牢房里来。

“那请你先出去一下。我们要谈私马事务。”

塞拉斯蒂娅的语气几乎让暮光血液生寒。她知道余晖终于要为自己过去的行为付出代价了。阿坤仍然迷惑不解地看着余晖，雌驹回望向他，脸上的恐惧变为爱意，她冲他微笑点头，似乎是告诉他自己会没事的。阿坤愣了一会，暮光觉得他甚至可能反抗塞拉斯蒂娅的命令拒绝离开，她可不希望这样。但最后，阿坤也朝余晖点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暮光见他离开时冷冷地看了塞拉斯蒂娅一眼，虽然这时后者已经把注意力转到余晖身上了，所以应该没看到。这个阿坤出去后站在离她的阿坤只有几米的地方，两匹雄驹非常膈应地看着对方。暮光非常理解他们的处境。她几年前穿越时空时见着未来自己的那次就够受了，她比其他小马都更能理解这种境况的尴尬。这时她注意到门被塞拉斯蒂娅的魔法包裹住，在她身后关上了，只剩她、暮光和余晖在房间里。

年轻的公主盼望有马能说点话，说什么都好，只要能打破这痛苦的寂静。她的愿望终于被塞拉斯蒂娅实现了，后者朝余晖走去。

“余晖烁烁。你可知罪？”

暮光朝左看，发现余晖低下脑袋，注视着地板，庄重地点了点头。塞拉斯蒂娅微眯起眼睛，再次开口。

“上次见面时，你违反了我的命令，进入魔法镜子。你回来后试图偷取谐律的魔法元素，企图借此攻击小马国国民。”

塞拉斯蒂娅皱紧眉头，这表情让暮光立刻回想起自己犯错误的时候。

“你否认这些罪行吗？”

余晖再次无声地点点头。暮光紧张地轮番看着她们，然后做出了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开口说话。

“公主，我觉得她……”

但塞拉斯蒂娅马上举起蹄子示意她噤声，暮光立马后退一步。她再也不敢插嘴后，塞拉斯蒂娅继续。

“你有什么要为自己说的吗？”

暮光看着大概是出于愧疚而一直盯着地板的余晖，牢房又安静下来，暮光开始感到极其不舒服。最后，余晖终于抬头直视着前任老师的眼睛，开了口。

“没有。无论怎么看，我都犯了错。我拒绝你的教导，没有让你把我变为更好的小马。我因自己盲目的野心而反抗你，因把你视作敌人而逃离你。我偷走不属于我的东西，妄想征服小马一族。我赔上整个马生也无法弥补我的过错。”

她说话时，暮光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似乎即将掉泪。而塞拉斯蒂娅始终低头看着年轻的独角兽，面容一如往常难以捉摸，暮光不禁猜测她在想什么。她回头看余晖，后者已经再次低头看向地面。

“我有罪。请随意处置我。”

这话让暮光大吃一惊。她们上次狭路相逢时，余晖可是死都不愿意这样的。但现在她却自愿为自己所犯下的一切罪行承担责任。暮光从来没见过塞拉斯蒂娅惩处余晖这样的罪马，她也不想见到。但现在恐怕没得选了，因为余晖的前任老师正踏上前去，余晖挣扎着不让自己后退。塞拉斯蒂娅走到离她只有一英尺的地方，开口。

“余晖……看着我。”

独角兽的腿似乎都有点站不稳了，她缓缓抬头，看见塞拉斯蒂娅犀利的眼神。哪怕最勇敢的小马见了这一幕也得打颤，但余晖还是坚持了下来。太阳公主俯首看着她曾经的学生，直视着她的双眼。她搜查着这双眼睛，深深地望进去，好像要读取她内心深处的灵魂，但余晖依然按照要求没有移开目光。过了好长时间，塞拉斯蒂娅叹息一声，竟然还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把暮光和余晖都吓了一跳。她抬起蹄子放在余晖肩膀上。

“我原谅你。”

暮光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余晖四腿也停止了颤动，她好像石化一般，惊得都动不了了。但她的脸上也有满满的疑惑，她抬头试图在塞拉斯蒂娅的脸上找寻开玩笑的神色。但公主的眼睛里没有欺骗，只有诚实。余晖的嘴巴开开合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终于，余晖又能说话了。

“可是……为什么？你怎么可能还会原谅我？我是你的敌人！我背叛了你的信任，你的教导！而你……你就这么原谅了我？”

塞拉斯蒂娅保持着笑容，点点头。

“是的。你是犯了很多错误，余晖。但我能看到你已经变了。你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干了些什么，而且愿意回到这个世界补偿错误。这不是跟小马国作对的余晖会做出来的事。”

这段时间里暮光陷入了深思，她觉得塞拉斯蒂娅的举动可能没有那么出马意料。余晖的确犯过很大的错，但她也不是首例。何况不久之前塞拉斯蒂娅还亲热地欢迎混乱之神回来，尽管他在几个世纪以前为小马国带来那么多的灾难。塞拉斯蒂娅既然能原谅他，那么也能原谅余晖。说到这，余晖抬头仰望旧日导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塞拉斯蒂娅笑容更加灿烂。

“欢迎回家。”

这句话一下打开了水闸。余晖本来正极力忍住眼泪，现在已然涕泪横流。她冲上前紧紧抱住塞拉斯蒂娅。暮光见自己从前的敌手把头埋在塞拉斯蒂娅胸膛里，不停地抽泣。太阳公主四蹄跪地，也展开翅膀抱住余晖。余晖眼泪肆意流淌。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很抱歉我做了那么多错事！！！”

但塞拉斯蒂娅只是用温暖而安慰的神情看着她。眼前的情景让暮光想起塞拉斯蒂娅对自己的教导，她那时把太阳公主看作自己的再生母亲。余晖曾经很可能也是这样的，但熊熊野心和苦涩蒙蔽了她的双眼。现在，历经了重重磨难，还包括一段偷去余晖大部分生命的流放，暮光很高兴看见她们之间的裂痕已经被修复，塞拉斯蒂娅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

“没事的，余晖……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