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春来 第一章
本作出现所有的人名、地名、事件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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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五月的南方，已经很有些暑气。通县火车站人头攒动，广播站和汽笛声叫嚷不停。
“继往开来的领路人，带领我们走进那新时代，高举旗帜开创未来……”车站大厅里循环播放着《走进新时代》，等车的乘客，不少都拿着随身带着的毛巾擦汗，杵在窄窄的等车口前向里张望。
车站门口更是忙碌，等车的，等人的，接人的，都汇聚在并不宽敞的车站广场周围，喊骂声和玩笑声混淆。
车站广场西南角，一个四十岁上下、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啊？”司机摇下车窗，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师傅好啊，去广福寺的红星饭店，怎样收费？”男人普通话很标准，一字一顿的讲着。
“广福寺……可不近啊，五块。”司机调了调收音机，又慢悠悠的把手放在方向盘上，“走不走？”
“师傅啊，你看都大中午了，车站去城里打车的也没多少了，就四块五吧。”男人指了指周围，人群的确少了很多。
“上车吧。”司机摇上了车窗。男人也笑着应了上车了。
男人透过车窗，沉默地盯着通县的城市风光，通县出租车的车窗是暗黄色的，外面的景色和行人映在窗里，像新鲜的电影胶片，男人像看电影一样饶有兴味的注视着这座对他来说陌生的城市。
“哪人啊？听你口音像北方的。”等红灯的间隙，司机看了看后视镜里面的男人：看上去有些年纪，但是几乎看不见什么皱纹，头发梳的很整齐，由于身材肥胖的缘故，淡色的西装看着有些紧身，油腻的脸上缓缓地流下一条汗。
“我是洛县的，师傅，是在北方，但是我不常回去。”男人的目光短暂地在车内停留了一会儿。
“哦……来通县做生意啊？”车内似乎有点热，司机摇下了前车窗。
“我是个生意人。”男人又把目光放到了窗外。
“做什么生意的？”绿灯要到，司机把车窗慢慢摇上。
“同学介绍来的，等会儿几个人聚一聚。”男人拿出手边拎包里的毛巾，擦了擦汗。
眼前的男人似乎心不在焉，没有和司机聊天的欲望。红灯结束，出租车缓缓开动，司机调高了收音机。
收音机里，梅艳芳温柔的声音款款而来，在《一生爱你千百回》舒缓的旋律里，两人不再说话。
“到了。”司机看向后排的男人。
男人像是突然被从窗户里的电影中拉出来一样，愣了一两秒才付钱下车。
广福寺一带是通县比较热闹的地方，饭馆、理发店、歌舞厅都凹凹凸凸地挤在狭小的街道上。
“哎呀老张，终于来了！”杨建强笑着从饭店里走出来，拉着男人进门。
“老同学啊，这次哥带你认识认识几个大人物！”杨建强拍着男人的肩膀，抖了抖眉毛。
“多谢老同学，以后在通县还要多麻烦你啊。”男人笑着回答。
“一句话的事啊！你来通县了，我必须罩你啊！”杨建强潇洒地点了点头，正说着，打开了包厢的门。
“各位老总，隆重介绍我小杨同志的老同学，从北方来咱们通县发展的有志企业家，张德清同志！”杨建强推着张德清，和另外三个老总一个一个握手。
“老张，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通县农业银行的许向云许行长；这位是通县交通局的蔡宁蔡局长；这位是通县南天集团的傅淼傅总……”杨建强热情地介绍着，张德清落座，为众人倒酒。
“爸、妈！”许妮和董路两人从停在路边的摩托车上下来，边往院子里走边叫着。
许向松答应着，忙出来接过两人带的罐头和排骨。
“爸，买了点排骨，你们炖了补补。”许妮脱下头盔，“这排骨还挺贵呢……”
“你条件和你弟不一样，我和你妈有你弟养着就行。”许向松把排骨拿进厨房，匀下一小半放到盆里，剩下来的都留在袋子里，“剩下的你们带走吧，留给来来吃也好。”
“爸，那不一样……弟买给你是弟的，我们是我们的。”许妮有些不快。
许向松没有回答，只是半天才回了一句：“我和你妈不吃罐头。”
许妮沉默地看着忙碌的父亲，董路笑了笑，提走了装排骨的袋子。
“爸，妈呢？咱聊这么久了，还没看见……”董路帮许向松打扫着厨房，问道。
“在里面看电视吧。”还没等董路说完，许向松指了指卧室。
董路打扫完，拉着许妮进卧室。
胡爱莲坐在小板凳前，看着电视，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许妮和董路。
“妈，我俩来看您二老了，带了点排骨。”董路坐在另外一个板凳上，给胡爱莲递上茶杯，“看康熙呢，这个我和许妮也爱看。”
“以后少来看我俩了啊，你们工作也忙，也不用一个星期来好几回。”胡爱莲调着电视节目。
“没事，我俩……”还未等董路说话，胡爱莲转头问着许妮。
“迪最近和你通电话了没有？他这孩子，工作太忙，又升了副厂长，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看看？”
“你家儿子升副厂长的事，今年过年的时候，他没回来，我在饭桌上打电话他才告诉你的，都几个月了。”许妮直接往卧室外走了，“你想问什么你自己打吧。”
胡爱莲一愣，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电视机了，董路笑了笑，和胡爱莲说了声先走就随着许妮往外面走了。
正巧这时候胡万俊路过许家院子，看到许妮和董路在就走了进来。胡万俊是胡爱莲的弟弟，在镇上开服装厂。
董路看到胡万俊来了，就跑过去递烟。
“你们俩来干什么？”胡万俊接过烟点火，漫不经心的问了问，并和听到响声走出来的胡爱莲打了声招呼。
“舅舅说话也好玩啊，什么叫我俩来干什么？我自己爸妈我不能来看看了？”许妮把头盔递给董路，坐上车回头看了看爸妈，“爸、妈，先走了啊！”
“姐你两个孩子挺节省的啊，开一辆车。”胡万俊把抽了一口的烟丢掉，看着胡爱莲笑着说。
许妮和董路没有说话，开着摩托车轰轰而去。
“小秋！开个门，我是隔壁朱姨！”
“来了来了！”张秋含看了看窗户是朱姨，就开了门，看见门外站的，还有自己的二伯张德清。
“小秋啊，你二伯来通县做生意了，正好来看看你和你大伯。”朱姨笑着说道。
张秋含点了点头，谢过朱姨，就把张德清拉进来送到沙发上，放好张德清带的牛奶和饼干后，就给他削了个苹果，让张德清歇会儿。
对张秋含来说，自己眼前的这个二伯不是什么好人，虽然自己和二伯接触不多，但也大概明白二伯是个什么样的人，二伯是个喜欢出尔反尔的人，二伯还是个会为了一点小钱和父亲、也就是他的弟弟张德邻撕破脸的人。
二伯脑子里馊主意很多，这让他做生意确实很灵活，所以他比父亲发家更早，赚了不少傻钱。父亲以前没工作时，是靠二伯的接济过日子的，因此二伯对我们家是趾高气扬，一点都没有好话，还把那个畜生大伯推给我父亲养……后来父亲突然发财了，二伯对我们家态度立马转变了，还有……二伯快四十了还找不到老婆，听说父亲还给他介绍了个老婆……
“小秋啊，又长高了！”张德清摸了摸张秋含的头，张秋含躲了躲，笑着点了点头。
“现在上几年级了？”张德清啃了一口苹果。
“五年级了，二伯。”
“好，好，小秋啊，你要懂事，你爸妈在外面忙，赚大钱！你自己在通县要好好念书，你爸妈和我说，等你上初中，他们就回来陪你。”
“嗯……二伯，你之后就一直在通县做生意了吗？”
“通县真蛮好啊！应该会做挺长一阵子的！怎么了？”
“没什么，二伯你刚来住哪里呢？你……”
“哈哈哈，小秋真的懂事，但这个没事，你二伯已经在单位旁边租了一间房子，还挺好的，不打扰你学习了……诶，德茂呢？在睡觉吗？”
“在里面睡觉，二伯你要见他？我去叫……”
“不不不，不用，不用，跟那个哑巴也没啥好说的，也不知道死老太跟哪个老头乱搞，生了这个杂种。”二伯吃完了苹果，连忙挥手，“好了，不打扰你学习了，这回看了你一下，身体还挺健康，又懂事客气，我也好回去和你爸交代了，那我先走了哈！”
“……二伯我送送你吧！”张秋含起身，但张德清摇了摇手。
“二伯。”张秋含突然叫住张德清。
“咋了？”张德清刚准备关门。
“你在通县有空常来玩。”
“哈哈哈哈，一定，一定。”张德清关上门，哼着歌走下了楼梯。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