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盘旋而下

在这片不见天日的深海金字塔里，雷和大古踏上了寻找队友的旅程。

他们穿着TPC的轻质外骨骼，这种可以隐藏在厚重衣服下的外骨骼赋予了人类近乎无穷的体力优势。两个人几乎毫不停留地穿过满是壁画的古代通道，砂砾与尘土在忽上忽下的灯光中，随着他们的疾驰而过的身影，震动飞舞。

一路顺风，没有再度遭遇受诅咒鬼魂般的古代祭司或是那种他们臆想中的类似蛙类或是蛞蝓的畸形海怪。但在他们弯腰陆续穿过不久前由他们打通的堵塞废墟时，奇怪的幻象出现了。

确切的说，是大古。当他经过一段壁画时，一阵怪异而朦胧的幻觉突然在他眼前爆发，大古不得不被减缓了脚步，一种怪异难明的吸引力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移到古代壁画上。

这使得雷不得不停下脚步，来关注大古的情况。

壁画活了，他说，就像是在倒放的电影片段，或是一扇神奇的传送门。

那些镌刻着古代巨人的壁画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银白色光芒，他看到那些壁画的碎片如碎裂的玻璃般炸裂开来，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慢动作般的几乎悬停在他面前。大古如此解释。

那些碎片就好像是往昔的倒影，历史之书的碎页，它们在他面前超越了时空，并几乎疯狂般试图向他讲述或者灌输某些东西。

他从中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色衣服或长袍的女人，还有很多壁画里的巨人，他们注视着他（虽然雷认为巨人根本就没有眼珠），然而巨人们明显比壁画里的更加真实，金属质感的皮肤几乎如生命般起伏跃动，而非是上了色的巨型雕塑。大古从未看清女人的面容，仿佛有一股朦胧的云雾笼罩着她的面庞，然而他却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就好像他真的曾认识过这么一个生活在万年之前的古代姆大陆人。

雷并未受此幻象的影响，但他相信大古并未说谎。很可惜，他没有什么周公解梦或者心理学家分析梦与幻象的天赋，来解读这些幻象背后隐藏的秘密。无论幻象背后是否有真实的故事与人物的原型，但看起来这座金字塔确实在试图以这样或者那样的手段来影响他们这些不速的来访者。

所幸大古并没有受到幻象太深的影响，因此当他从这种精神迷乱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后，两人重新开始向通道的更深处前进。这些通道并非是完全水平的，它沿着一个低矮的坡度缓缓上升，并最终消失于一道半掩着的石头大门前。那是一道左右开合的高大石门，上面被古怪的长着眼睛的星形图案装饰着。

这些密大学者称之为的“旧印”东西已经相当的破损和剥落了，漫长时间的流逝而使它完全褪去了昔日鲜艳的颜色。一种偶然迸发的奇异感觉告诉雷，这些印记符号“死”了或者说从未“活”过。

就在雷触碰到那些古老的标记之时，大古已经先一步侧身摸索着穿过了石门，这些厚重的石门甚至比他俩靠着加起来还要宽。接着他听到了大古的声音。

“是巨人！”大古的声音里饱含着惊讶与赞叹之情，然而他最后奇怪的呢喃却几乎让雷担心起这位新朋友的神智，“不……不是……那不是……”

他紧接着大古穿过了石门，一座宏伟的大厅，还有一尊巨型雕像出现在雷的视线之中。

那是一尊伫立于大厅尽头的巨人雕像，由完整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高度……也许接近四十米。两排的巨大的圆柱形廊柱如同殿廷之上的大汉将军般拱卫着巨人的石像。四座砖石累成的篝火盆整齐分布在大厅两条对角线的四分之一处。

雷没能明白大古话中的含义，虽然他也曾隐约瞥见最外围壁画上先民们开采黑色巨石的画面，难道是颜色的不同吗？

没有研究雕塑美学的心情和时间，雷于大古简单地分配了一下任务，试图找出任何探索小队留下的痕迹，以及他们可能的去向。

雷很快就在大厅找到了探索小队留下的痕迹。流淌的新鲜空气或者说微风将雷引领到的大厅中央，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地面开口，一条旋转楼梯至此盘旋着而下。楼梯入口处，雷发现了同伴留下的便条，显然他们也察觉到了无线电长时间无人应答的奇怪状况。

纸条被一罐已经空空如也的氧气瓶压住，这显然是队员们在使用完氧气罐后，为了减轻负重而顺手留下的，尽管雷并没有在这里找到任何表明空气有问题的迹象。

纸条上字迹模糊，看上去就像是在移动时，勉强写下的那样，但他还是从娟秀的字迹看出这是一位女性的手笔，可能是尤莉安女士或者年轻的尤里真玲。

根据便条上仓促总结的内容，看上去探索小队也同样遭遇了那种鬼魂——纸条上写到：“……枪械和石头都无法攻击到那些东西，矢的猛试图使用星石护符，但博士阻止了他，不到万不得已博士不愿意使用它……如果你们看的了这张纸条，我们正在向下方移动……”

一个不好的消息，那些鬼魂祭司，它们似乎可以无视物理攻击，尽管这不能解释发生在大古身上的事。队员们几乎是被鬼魂半逼迫着，又是半好奇地走入旋转楼梯之中。

雷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那神奇的第六感的重要性，因为这关乎到所有人的生死存亡，他觉得自己应该试着信任这种灵感。

这条螺旋下降的楼梯环绕着巨型支撑圆柱向下方的黑暗深渊无限延伸。在确定了目标之后，摸索着古老的黄色砖墙，雷和大古借助着照明的灯光谨慎地向下而行。他们不确定这些旋转的石头楼梯历经万年之后依然能保持稳固，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因为巨大震动而像年久失修的塔楼突然分崩离析。

行走在这片黑暗之地，雷和大古几乎完全丧失了正常的方位再感和高度感。他们不断绕着巨柱旋转，旋转，再旋转，楼梯仿佛是无穷无尽的，有的时候他们甚至怀疑这楼梯到底是不是通向地心或者地狱深渊。

就像是网络上的恐怖故事所说的那样，在这片光与影交织的密闭的小世界里，永恒徘徊在这片无穷无尽的楼梯间的，只有孤独与恐惧，以及哭泣般的呜呜风声。

有一段时间，两人几乎因为忽明忽暗的照明，还有无尽的阶梯而突发退意，直到雷注意到尘土覆盖的古老石质阶梯上新近残留下的人类脚印，这种带着方形鞋跟的脚印绝对不可能是古人或者鬼魂留下的，那无疑是探索小队的成员留下的。

脚印，重新坚定他们了向黑色深渊前进的信心。

随着两人越发地接近金字塔的底部，呼啸而过的风声变得更强也更明显了。

雷注意到砖石墙面上每隔数米的距离，就会凸起一块类似于烛台的结构，内凹的圆盘上可以隐约看到烧尽的黑色灯芯以及怪异的类似注油孔的圆形孔洞，而在墙面上，模糊的被火焰熏黑的痕迹也依然残留着。这里过去一定有着完善的通风系统，以维持如此的规模的烛火燃烧。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座金字塔里必然有一种复杂而玄妙的通风系统，以使得它在万年之后的深海之下，依然保证了正常的空气流通。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在接近这个答案，非常地接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纠结这些东西，风或者空气，不是出于安全的考虑——至少不完全是——也不是出于什么严谨的科学精神，他只是隐约感觉这与他失去的记忆有着某种模糊晦涩的联系。

他或许可以知道自己来此究竟所谓何故。是否真的曾有一个同伴在那天白天和自己一同走入潮湿阴暗的波纳佩雨林之中。还有那个最终选择独自离去的同伴究竟又是谁？他是究竟是见义勇为的游客，还是试图缉拿异教组织的警察或特工？而他又是为何莫名其妙的出现海滩之上并侥幸生还的？这期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还有那些流言之中，被他们救下的年轻女孩的真的存在吗？他有太多的问题渴望解答了。

雷有时会想到自己以前会是一个什么的人，一个渔夫，还是一个科学家，一个水手，还是一个警察或者军人？他感觉自己与这些职业或许有些联系，但又不全相似。他觉得自己也许很快就能获得答案了。

两人不确定自己下降了多少距离？两百米还是两百五十米，甚至更多？

但不管如何，他们最终来到一座比上层大厅低矮得多的门厅。这个下层大厅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或其他功能性的设施，除了石砌的篝火盆以外，两扇大门，一前一后拱卫于厅堂两侧。石头大门早已不见，通过黑洞洞的地下通道，雷简单地做了一下观察，两个通道，一个是缓缓向上，另一个则完全相反缓缓。考虑到那些考察小队本就为躲避鬼魂而下至此处，雷觉得他们也许应该先检查通向下方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