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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之图】第一幕 第二节 个人翻译

2023-08-13 20:53 作者:鱼香茄子鱼香茄子  | 我要投稿

行商浪人旗舰马斯凯西号,恐惧之眼

同一时间

 

不对劲。克鲁特已经感觉到了。

这并不是源于某种想法或怀疑,而是一种真实的,由内而外的陌生感,就如同浮出水面的速度太快,或者是气闸压力密封松动时对人体内耳的影响一般。声音似乎变慢并且变得扭曲了,一时间一切都变得截然相反。黑色变成了白色,友善的面孔变成了可怕的光影。审判官认为这可能是黑森的声音所导致的,但是恶魔宿主的表情和他一样——一种混杂着困惑和轻微不安的情绪。

当克鲁特的感官恢复正常时,他开始意识到一种恐惧正在他的内脏中逐渐成形——它源自他肉体的深处,而非自情感而激发。一种陌生的颤抖似乎在他和他周围的一切中生长。没有丝毫声音,但到处都是其雷鸣般的回响。

托古尔披甲的手臂突然抬起。尽管甲板上安静得鸦雀无声,但他仍然声嘶力竭地咆哮了起来。

“穹顶!”

克鲁特反应了过来。

尤里安-默德西斯的失落穹顶……被激活了。

“审判官……” 托雷斯舰长的语气里带着强烈的不安。

“他们激活了它?这么快?” 克鲁特想问问技术修士怎么回事,但这位星际战士已经大步走过审判官身边,朝着隆隆作响的亚空间传送门冲去。

“不可能——他们才刚刚开始啊!” 他厉声回答,那些机械教的学者应该绝无可能第一次研究就产生这样的结果。

克鲁特对这个传送门采取了所有的预防措施:放置的位置、萨维尔部队的看守、带电线的钷制炸药。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这样一个前提之上的:有一天,托古尔和机械教的人会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让他们得以进入传送门。审判官从未真正想过传送门会从另一侧打开。他知道自己愚蠢得可笑,但技术修士给他反复强调过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他自己也从未认为这种事有可能发生。

托雷斯舰长开始隔着机库对萨维尔“化学犬”的军官和士兵们大吼着命令。

“准备好雷管!”

“不行!你们要保护它!” 克鲁特反驳道,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他理解舰长的谨慎,但他不想让失落穹顶被炸成碎片,除非迫不得已。他们冒了很大的风险才得到它。克鲁特对着那群衣衫褴褛的士兵吼道:“守住它的外围!” 虔诚的军务官洛克单膝跪地,做了个天鹰的手势,然后一个个猛拍那些昏沉士兵的脑袋,把他们推到自己的岗位上。

舰长的怒容稍微缓和了一些。一想到有那些“化学犬”的士兵们拿着他们那破烂的激光步枪、自动步枪和散弹枪对着传送门的出口,她对自己舰船的安全又多了一点信心。尽管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军官推到后面,命令他锁好机库的门,把放置传送门的这片甲板区域锁起来,不让它接触到船内其他的行商成员们。

舰长和托古尔忙着对机械教的学者和萨维尔的忏悔者们发出一连串问题和命令。现在只有埃尔法尼和恶魔宿主黑森陪伴着克鲁特了。恶魔用他那年轻的脸和苍老的眼睛茫然地望着他。埃尔法尼只是耸了耸肩。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我想要的不是谜题,而是直白的警告,埃尔法尼!” 克鲁特对着她吼道。他愤怒地把手中的杯子砸向金属甲板,然后踉踉跄跄地朝传送门的方向走去。埃尔法尼和恶魔宿主没有跟上他的脚步——也许克鲁特应该把这当作一个信号,但他已经走得太远了,牺牲了太多东西,他已经逃避这一刻太久了。审判官穿过机库,走向他的命运。

克鲁特把手指从袍子里抽出来,下意识地抓起了他的手枪。克鲁特始终相信一名审判官的武器是衡量他本人的标准,他自己的武器也清楚地展示出他在这些年里做出的改变。在他与恐惧之眼内这些黑暗的东西打交道前,克鲁特是个十足的格拉夫人。格拉夫星区是银河中大部分最好的针刺武器的制造地。作为一名年轻的审讯官,他自豪地拥有一对格拉夫制造的“银舌770”式针枪。然而,他很快就发现,用它们对抗恐惧之眼里的敌人实在是太愚蠢了。针枪是一种优雅的暗杀武器,但在亚空间内这些拥有超自然能力的敌人面前,克鲁特发现他需要一种更有冲击力的东西,一把可以真正伤害那些扭曲和邪恶的武器。即使是最先进的毒素,对于那些游走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的,无灵魂又无血的实体也是无济于事。

所以这些格拉夫制造的针刺手枪必须被替换掉了。严格来说,并不是克鲁特自己主动去换掉它们的。取而代之,克鲁特现在的武器来自于他在菲博斯四星失去的一位朋友。奥巴布斯·基恩是一位卡迪亚的惩戒者(惩戒者是人类帝国内一种类似警察的职位,通常由审判庭的审讯官进行培训),克鲁特非常看重他冷酷无情的建议,但他永远不会向他坦白自己在恐惧之眼内行动的真正目的。克鲁特以虚假的借口雇佣了他,用一个所谓异端的谎言把这个善良的人送向了死亡。决不妥协的基恩留给审讯官的只有他同样绝不妥协的武器,一把杠杆式卡迪亚近战霰弹枪。基恩最初是将其作为一把近距离室内作战武器使用的,在他当初驻扎的拥挤世界中,基恩将武器进行了改装,拆掉了枪托,把它减短至手枪的形状,并作为一把或是炫耀或是威胁的随身武器携带着,就像克鲁特现在所做的那样。当然,他如今这样做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一个好人的纪念。

检察官开始给手枪上弹。按照惯例,克鲁特不会带着上弹的武器在船上行走。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在这方面,克鲁特还是很守旧的,就像其他许多人一样。此外,他也不是什么很专业的杀手。他的瞄准能力一般,除了格拉夫的针枪外几乎不能熟练使用任何武器。然而,作为一个长期接受医学训练的人,他知道如何使人丧失行动能力,就像他知道如何修补和恢复人的行动能力一样。不过,这对恐惧之眼内的大部分实体都毫无作用。在这里,战斗技艺再强大的人也会因为无知而瞬间死去,而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却可以凭借恰到好处的知识走得很远。

克鲁特操纵着灵巧的杠杆,把最后一颗子弹填进了手枪内。经过三重祝福的银色霰弹被嵌在一颗维斯塔圣盐的弹壳中。这种祝福弹药远不如爆弹、追踪弹或穿甲弹有效,而这些都是卡迪亚战士们最常使用的武装。然而,圣盐和银制的子弹确实有着比火焰和爆炸更有效的作用,尤其是在面对恶魔和无形实体的时候。这使得审判官不得不随身携带各种类型的弹药。克鲁特长袍的深口袋迅速成为了他用于存储这些弹药的小军火库。他也许是太守旧了,但谨慎是一种优良的传统价值观。

被清理干净的失落穹顶闪耀着白骨般的光辉。曾经玷污过它优雅拱门的沙砾和岁月已经荡然无存,这座遗迹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扭曲的不安和兴奋的气氛。幽灵般的微光在它的灵骨结构中荡漾,不断地从它柳叶般的门框上滚向底座。即使克鲁特不是灵族人,他也能理解这意味着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一道道能量从拱门的门梁里喷涌而出。这些能量有着他以前从未见过的颜色,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亚空间的洋流优雅地同步,在拱门的中央空间彼此汇合,汇聚的中心点在空气中噼啪作响。当它们连接在一起时,现实空间与另一个世界仿佛接合在了一起,就像一块恶魔般的拼图。审判官零零碎碎地瞥见了门内的空间。

整个机库里的人都目瞪口呆,所有人都想看看失落穹顶里会吐出什么东西,同时又需要随时准备好摧毁它。在军务官洛克的严格训练下,萨维尔“化学犬”的士兵们都用戴着护目镜的眼睛瞄准了武器。托古尔修士站在他们旁边,像一座沉默的巨大雕像,他的伺服臂挡在身前,保护着他的躯干,他真正的手臂握着一把刻有符文的动力斧,随时准备战斗。托雷斯舰长在他们后面徘徊着,她坚定的信念一如既往地反映在她海军弯刀锋利的刀刃上。

当亚空间在传送门的另一边完成了它对现实的拼合,克鲁特亲眼目睹了门扉另一侧的惊骇景象。异世的痛苦,异形的黑暗艺术,传说中的网道……

然而,审判官几乎没有时间欣赏这一神话般的光景,因为这已经沉寂千万年的失落穹顶所送来的第一个旅者被推到了甲板上。一个光的剪影穿过异形网道的黑暗,从散发着扭曲静电的瘴气中跃出。他脚步踉跄,敏捷地打了个滚,最后他在咝咝作响的传送门出口前瘫倒在地,低着头,靴子的尖和手指死死扣住灵骨基座的坚实表面,就像一只被放在船上的猫,不确定自己可以在何处落脚。

那人可能是被这个优雅却笨拙的入口吓到了,也可能只是因为他的身体太过轻盈,所以失去了平衡。但就在这时,几个萨维尔的士兵发射了一阵猛烈的扫射。子弹撕开了亚空间传送门的平台,排成一行,穿透了那个身影周围的地板,并在门内虚幻的空间中无害地结束了它们的旅程。

那个人影速度极快。他显然逃不过枪林弹雨,但他的移动却不需要任何动作。在武器沉寂的那一瞬间,他变成了一片模糊的颜色,然后凭空消失了,只留下失落穹顶门框上无数的符文和装饰品面对着众人。

克鲁特本想责备这些“化学犬”们的失手,但军务官洛克作为化学犬部队的首领,已经在这些人中间用拳头,脚踢和怒吼表达他的不满和矫正了。伴随着克鲁特手枪的巨大炮声,审判官犹豫不决地走上了传送门的底座。灵骨和舰船的金属甲板一样坚固,但克鲁特不喜欢这种感觉,奇怪的是,他觉得自己很脆弱,毫无防备。

“来者何人,” 他对着远处的人影喊道。克鲁特并不想冒险进入网道针状的大门,他更希望闯入者主动走到他面前。

刺耳的笑声在异形建筑周围回荡。“不用了,谢谢。” 那个人影说着低哥特语,尽管他的语速很快,却保持着教养。“我今天已经受够了你那种特别的欢迎方式。”

“那是个误会,我向你保证,” 克鲁特同样彬彬有礼地回答。

那个人影停顿了一下,但时间并不长。尽管克鲁特无法确定,但这个身影似乎很匆忙,甚至可能有些激动。

“我在哪儿呢?” 他随意地问。

克鲁特在大门的周围移动着,他以为自己能发现他的藏身之处,不料审判官却发现门后仍然空无一人。

“马西凯西号,” 克鲁特告诉他。一艘注册了的行商浪人舰船,由我管辖。但我们在恐惧之眼里,朋友,在这里,没有管辖权,只有力量。如果你还不出来,你很快就会体验到这种力量。”

他又绕过了一个角落。仍然空无一人。克鲁特很庆幸他装备了圣盐银弹。来访者可能会说帝国的语言,但他的行动显然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

“现在是何年何月?”

这是一个荒谬的问题,但是克鲁特觉得对于一个刚刚走出时空之门的人来说,这还算是可以理解。审判官把问题的答案告诉了他,但他只是想用谈话来拖延时间,这样他就可以确定对方的位置。

然而,托雷斯舰长的耐心耗尽了。“雷姆斯,开枪打死他!” 毫无疑问,她希望在大门危险地敞开的情况下把它锁住——在克鲁特和客人玩捉迷藏游戏的时候,她的人却随时暴露在网道未知的风险下。

“雷姆斯?雷姆斯……克鲁特?”

克鲁特感觉五雷轰顶。

审判官的四肢一阵恐慌,他本能地把那把手枪举到两人之间。那个身影一直都在那里。克鲁特的大脑明明知道,但他的眼睛却在欺骗他自己。这个人的衣服上有一些可以混淆人感官的奇异色块。他声音的音色同样让人迷惑,但却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我的大人?” 克鲁特脱口而出。

在他带着消音器的枪管下面,克鲁特凝视着一张他早已无比熟悉的脸。这么多年以来,他做梦都想再见到他。

这个人细长的手掌抓住了枪口,他轻轻地把手枪向后推,让克鲁特能更好地看清他的脸。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比克鲁特印象中年轻了非常多,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机敏,他那原本苍老的脸上刻下的轻蔑皱纹现在变得光滑而紧致,甚至看起来正处于青年。克鲁特挣扎于他年轻的外表和他记忆产生的怪异冲突。

克鲁特的外表肯定看起来与切瓦克完全相反。他疲惫不堪,饱经风霜,头发和胡子上布满了岁月的银发。他那曾经闪闪发光的黑皮革盔甲和披风现在已经磨损不堪。

切瓦克却穿着一件异形风格的风衣。当克鲁特直视它时,这件服装似乎覆盖着一层由相互紧咬的钻石纹路组成的花哨图案,构成了无数绚丽的色彩。在切瓦克不动的时候,它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当这位大审判官开始移动时,衣服上的一种全息科技就会发出咝咝的响声,产生一团钻石般的火焰,同时切瓦克的身影逐渐消失,某种光学立场让他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两人面面相觑。克鲁特盼这一刻盼得太久了,现在它来了——尽管它出乎意料——他忍不住要抓住它。

“雷姆斯·克鲁特,” 那个身影重复道,仿佛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次见面。

“切瓦克……” 克鲁特惊奇地喃喃自语。“我的大人……我……”

切瓦克从未露出过温柔的表情——学习时没有,放松时也没有——但是大审判官的眼睛里似乎洋溢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喜悦。克鲁特觉得在异形网道那无尽而黑暗的走廊里,可能找不到太多友好的面孔——即使是像他这样憔悴的面孔。

他们还不知道传送门即将证明这一点。

克鲁特又想开口,但切瓦克的脸色突然变了——就像曾经在一次无关的谈话中,他想到了某个长期困扰他的问题的解决方法一样。当克鲁特刚想像他在脑海和梦中排练了很久的那样与切瓦克热情相认时,大审判官的手指突然竖了起来。

“雷姆斯,帮我一下。你还记得当初坦尼斯上那件可怕的事吗?”

克鲁特回忆了一下,然后他的眼睛大睁,意识到切瓦克是什么意思了。无需多言。精力充沛的切瓦克以他年轻时从未展现过的力量和运动能力,一把抓住克鲁特,两人迅速躲进了失落穹顶的角落里。他们背贴着建筑的墙壁,几乎看不见网道大开的门扉。下一刻,那天晚上的第二个客人抵达了。

灵骨颤抖着,克鲁特觉得他甚至听到了嘎吱的响声。顷刻之间,到处都是汹涌澎湃的浪花,就像一座大坝决堤了,而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如此。一个巨大的实体从网道内溢出,进入了现实宇宙中的机库。一股水银的洪流突然从拱门内爆发,炸开了古老的台座,淹没了舰船甲板。液态金属沸腾喷射,把机库的地板融化成翻滚气泡的半流体。它歪歪斜斜地摇晃着,蔓延着,向上流动,越过障碍,向任何有灵魂的东西包围而去。

萨维尔的士兵们立刻展开了反击。“化学犬”们用他们的吸入器深吸一口化学品的气雾,释放出猛烈的火力,在汹涌的水银波涛中溅起银白色的喷泉。爆弹和激光在一场火风暴中刺穿了这个实体,但任何射击都不能阻止这个可怕生物的进军。

与它遭遇的“化学犬”士兵们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杀死了。那些被军务官从营地里挑选,或是说“释放”出来,被派去与审判官一同执行任务的人在萨维尔人中已经成了一个笑话。他们都知道审判官的随从不太可能回得来了——这就是审判庭的工作对普通人的危险性。“化学犬”士兵们在面对可怕的超自然力量时惊慌失措。他们手忙脚乱地开始重新装填捡来的破旧武器。然而有知觉的水银在他们的靴子周围聚集起来,然后像吸水滤纸一样把他们吸收掉了。水银从他们的耳朵、眼睛和尖叫的嘴唇间钻了进去,从里到外把他们撕成了碎片。突然间,无数不规则的刀刃和尖刺从他们的后背和胸膛里破体而出,就像一个内外翻转的铁处女。

托古尔修士也在附近。他从背后的一根伺服臂上抓起头盔,迅速而有效地戴上了它,从而躲过了活体水银的第一波攻击。然而,银色的洪水淹没了机库,它们贪婪地包围住这名阿斯塔特,却无法上前,他华丽盔甲上的圣油、护符和纯洁印记几乎像同极磁铁一样对这些活体水银有某种斥力。

黑森也被卷入了这股洪流中。它生机勃勃地冲过机库的桥廊,消失在其下恶魔般的深渊中。埃尔法尼和全副武装的托雷斯舰长当机立断,让所有人向高处攀爬。他们爬上了机库墙壁上的栈道。那个叫“父亲”的私服头骨以他的微型反重力驱动器跟在他们后面,三个人的两双眼睛俯视着混乱的甲板表面。

那些没有被亚空间实体切成碎片或是吞噬的机械教异形学者们现在都躲了起来。伺服臂在托古尔修士巨大的肩甲后挥动,不断驱赶着向他身体上猛扑的活体水银。为了保险起见,这位星际战士不断地试图挥舞他的动力斧,在他周围划出一道自保的弧线。

“化学犬”的士兵们全部挤在房间的一个小角落,围着他们那高声念诵祷文的军务官,向机库内的水银浪潮不断射击。噼啪作响的激光和爆弹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道火幕。活体水银的海啸吞噬了所有来袭的弹药,然后一拥而上,很快站立着这些战士的地方就什么都不剩了。

克鲁特和切瓦克躲在失落穹顶苍白的灵骨台座上,当最后的一部分实体从网道深处涌出时,机库内的活体水银渐渐四散而去,奔向船舰的其它区域。

“那是什么东西?” 克鲁特在震耳欲聋的损害警报中大声喊道。

年轻的切瓦克转着眼睛,他的嘴在动,但他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一种电浆生物,” 切瓦克解释说,“它叫‘玛沃西亚之奶’。它侵入了网道一个被遗弃的部分,这个该死的东西追杀了我三个区域,企图剥落我的灵魂。”

“我们怎么才能阻止它呢?” 克鲁特对他面无表情的年轻导师喊道。

“嗯,我们可以,” 切瓦克说,他把克鲁特的问题误以为是他经常在恐惧之眼的访客身上看到的那种悲观的失败主义。

克鲁特看见机库一片荒凉。恐怖的水银怪物无处不在,在机库的墙上一边晃动一边乱爬,把人类的灵魂吸进一个漩涡,这个漩涡一直钻入甲板的中心。一片锃亮的活体水银向他袭来,瞬间变成了一个长着獠牙的恶魔形态。克鲁特站在那里,凝视着自己在凶手尖利下巴上的倒影。

切瓦克像一颗彩色彗星一样,在他们之间穿梭,金属的泡沫随着他外套的运动和破碎的残影而四处抛洒。当克鲁特滑倒在地时,切瓦克周围重新出现了棱镜般的薄雾,他挥舞着手臂,让那个可怕的水银恶魔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的身上。克鲁特充分利用这个机会,从袍子里拿出他的手枪,用圣盐银弹向这个无定形的恶魔射击。子弹在其冒泡的扭曲水银血肉里爆炸了,条纹状的弹片扩散至其全身。这一枪留下了一个粗糙的洞,克鲁特不断扣动着扳机,反复射击这只恶魔。

水银恶魔转过身来对着克鲁特,在他把枪口对准它的时候,它镜面般的胃里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审判官最后一枪把那副令人印象深刻的恐怖脸庞打得粉碎,然后才意识到嘶嘶声根本不是它发出的。嵌在里面的维斯塔圣盐正在燃烧着,烧穿了它超自然的水银身体。恶魔冒着蒸汽,化为了一滩液化金属。

克鲁特揉了揉他僵硬的手臂,松开了武器。他哼了一声。舰上并没有足量的维斯塔圣盐来彻底净化这个巨大的实体。切瓦克在灵骨的台子上徘徊,看着这头野兽在甲板上肆虐的惨状:全副武装的阿斯塔特修士在为自己的生命而战,挤成一团的机械教成员,弹尽粮绝的卫兵,以及从高台上撤退的身影。

“我们怎么才能毁掉它?” 就像以前一样,克鲁特再一次询问着他的朋友和导师。

“最近的逻辑引擎在哪里?” 切瓦克厉声问道。

“为什么要找逻辑引擎?”

切瓦克不习惯就冲动的行动计划进行磋商。“编码器,数据库,任何有电缆和脉冲接口的东西都行。”

克鲁特对托雷斯舰长下令从外面封起来的大舱壁夸张地点了点头。

克鲁特看着大审判官跨过台座,朝舱壁走去。在失落穹顶和那道舱壁之间有一小片恶魔般的水银之海,克鲁特实在不希望他的导师在刚被他找回不久之后就自杀身亡。

“你做不到的,” 克鲁特带着绝对的自信说。没有人能跨越那片水银的浪潮。切瓦克知道他曾经的学徒说的没错。他那丑角外套上的钻石纹路只能使他看起来速度很快,但它并没有让穿着者实际上的速度有什么变化,尤其是一个并不像丑角那样敏捷而优雅的人类。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切瓦克就不能抵达机库的另一端。

“我们需要分散它的注意力。” 切瓦克说。

“那可太不容易了,” 克鲁特回答,然后又自言自语了一次。“太不容易。” 埃尔法尼的预言困扰着他。

克鲁特内心有点绝望。他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要么采取行动,要么等死,无论选择哪条路,他们都不会好过。最后,克鲁特被迫选择了他认为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办法。他真的很不愿意这样做,但克鲁特决定要稍微放松一下恶魔宿主的束缚。他咬紧牙关,开始背诵法伦哈斯特教过他的一些咒语。

水银海潮的中心开始猛烈地翻腾。银白色的液态金属海水突然迸发出熔光。从地狱般的光辉中心传来一阵狂暴的咆哮声,尖啸最猛烈的时候,机库的灯都被震碎了,迸出一连串的火花。当甲板上的照明光降至像火炉一样的暮色时,只有水银海中心的熔融金属和失落穹顶的灵骨光芒在照亮着周围的环境。空气中响起了刺耳的声音,表明水银的状态发生了变化。水银海的一部分气化了。水银蒸气的云雾沸腾向天花板,发出了白色的爆闪。黑森跪在蒸汽的中央,像一尊渎神的雕像——异端的偶像。他的身躯从熔火的闪烁中站了起来。他完美的皮肤白得令人炫目,炙烤着他周围的空气。

曾经试图把恶魔宿主整个吞下的活体水银发现自己被从里到外扭曲了。当黑森赤身裸体地站起来时,他的眼睛里翻涌着可怕的美丽光彩,法伦哈斯特的手笔变得清晰可见,恶魔宿主身体的每一厘米都覆盖着华丽的字母和高哥特文字。这个生物是一本活生生的国教圣典。活体水银对这一威胁的反应是迅速而极具毁灭性的。它化作巨大的银色潮汐波席卷了恶魔宿主。黑森的形体再次变成一片火焰漩涡,他体内的恶魔向活体水银猛扑而去,从甲板上一跃而起。它身上喷出的火焰汹涌澎湃,如同一个飞行的火球。这个可憎之物冲破了由扭曲的液态金属组成的海堤,从另一边冲了出去。活体水银在地狱般的痛苦中被砸回了甲板。

克鲁特转向切瓦克,可是大审判官已经离开了。

黑森的猛烈攻击吸引了活体水银的全部注意力,水银的银色海岸向后退去,聚集在机库的中央。褪去潮水的地板上满是碎片和尸骸。年轻、敏捷的切瓦克沿着墙壁飞奔,以异于常人的敏捷在各种障碍物之间翻跃,一道幽灵般的碎片尾随着大审判官。

这个可怕的实体能够同时处理多个威胁或受害者,即使在恶魔宿主的干扰下。这一点显而易见:它仍然突破了托古尔动力斧的防御,伤到了几名机械教的异形学家,又同时向萨维尔的士兵洒下活体水银的雨滴,这些可动的金属快速爬向他们的眼睛和耳朵,造成惨不忍睹的痛苦。银色的溪流从实体的朦胧形态中喷射出来,怪物试图用它的污染把切瓦克打倒。大审判官改变了方向,跳上了几级台阶,然后跳到一辆被掀翻的哨兵机甲上。水银喷泉紧随其后,冲下机甲,尾随着切瓦克的步伐。他像体操运动员一样,在一根脱落的光滑金属扶手上荡来荡去,然后跳向一个被毁坏的楼梯井。切瓦克笨拙地降落在一艘货船的顶部,为了避开另一股汇聚的水银潮,他翻滚着滑过了屋顶。切瓦克从船边跳了下来,落到了安全的货船后面,弯下腰喘了口气。

突然,大审判官发现货船的影子消失了。起初,他以为是那个水银怪物用它的金属触手抓住了货船,然后把它移开了。但是,他发现克鲁特的那个恶魔宿主才是问题的根源。那太货船也像那怪物一样,燃烧着不自然的火焰。当他用灵能甩开沉重的飞船时,这个生物的眼睛里闪烁着亚空间的光芒。那个恶魔把长着角的脑袋朝那个实体一甩,把一台货船作为武器猛击了那个生物。熊熊燃烧的高台被这只怪物无形的力量残暴地从机库的墙上扯了下来,飞过切瓦克的头顶,砸向四溅喷发的水银恶魔,把旋转的金属柱切成两半。

切瓦克不敢停下来,还有最后一段冲刺。他在绳索和栏杆之间来回穿梭,这些绳索和栏杆是从上面超自然的大屠杀中掉下来的。他的肩膀重重地撞在舱壁上,在一条走道下滑行着停了下来。走道里站着一个穿着海军服、戴着舰长肩章、身材匀称的贵族,两侧分别是一个伺服头骨,和一个他本以为身穿奇装异服的星语者一般的女孩。他们一直在跟踪他穿过甲板的动作,现在正隔着过道的格栅盯着他。

当他们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巨型恶魔的战斗中时,切瓦克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来,看到恶魔宿主拆下了一条封闭走道当作长矛,刺向水银怪物的躯壳。然而,这个燃烧着的可憎之物没注意到水银怪物的其中一只触手已经接近了,这条触手抓住了他的腿,把他绊倒在地。当他试图站起来时,一波又一波高耸的水银浪潮向他袭来,把恶魔宿主一次又一次摔在甲板上。

时间不多了。切瓦克向空中挥拳,解开了手腕上的刺状武器。它类似于黑图书馆的守护者使用的“丑角之吻”,但它是一个更简易的版本。切瓦克手臂上的武器弹出一根针管一样的部件,最终形成一根刺锥。这个刺针作为武器已经足够有效了——尽管这是大审判官第一次使用它。切瓦克使出浑身的力气,把这把异形武器刺入了金属墙,打进了舱壁旁边的编码库内。就像丑角之吻一样,刺针将它内部的单分子丝线团爆炸性地射入墙壁。切瓦克把手腕往后一拽,缠绕的单分子丝线拖着一捆捆老化的电线和液压线一起被拽飞了出去。切瓦克把那捆东西从墙上拆了下来,连同它所有的接口、通风孔和圣油。

“你在干什么?” 托雷斯舰长严厉地朝他大喊道。

“我在救你的船,” 切瓦克傲慢地回应。他没有意识到是他的行为把那个生物带到了船上。他的手指在电线上滑来滑去,他把这些电子元件拆开,寻找一根特定的电缆。大审判官冒险瞥了一眼机库。水银恶魔正在扩大它的优势。这个实体迅速形成银色的旋风,将甲板扭转成毁灭的漩涡。恶魔宿主跪在地上,挣扎着想重新点燃身上的火焰。当他完美的身体在明亮的火焰中再次扭动时,他再次大胆地冲回了黑暗的机库。就在这时,水银飓风向前横扫,吞噬了恶魔宿主,并把他抛向空中。炽热的身影迅速变成火焰的光环,不受阻碍地穿过扭曲的金属旋风。水银的浪潮崩溃了,开始自我塌陷。这一过程所产生的巨大能量甩飞了恶魔宿主,他直直地撞向了机库的墙壁。

火焰熄灭了的恶魔宿主在空中飞过,无力地挥舞着四肢,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旋转着,就像一把从巨人的手中扔出的飞刀。它以难以忍受的力量击中了巨大的甲板舱壁,沉重的防爆门在他如同布娃娃般的身体周围弯曲变形。随着一声恶心的重击声,恶魔宿主摇摇晃晃地倒在了甲板上,变成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动不动。

活体水银立刻恢复了它对切瓦克的注意力,就像一条改变了方向的河流,从机库远处的墙上冲下来,飞速穿过甲板的舱壁。随着绝望的加剧和手指的滑落,切瓦克在迎面而来的实体和满是机油的电线之间爆发了恐惧的潜力。他在粘糊糊的电线堆里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一个脑机接口。大审判官用手指从接口中挖去油污,把这根粗电线拧进他后脑勺的插座里。

水银的瘟疫继续肆虐。马斯凯西号明显地震颤了一下。

“怎么了?” 舰长在上面的走道上对着通讯设备大声询问着。“盖勒立场在下降?!” 舰长难以置信地望向切瓦克,“你在干什么?”

当水银的洪流席卷甲板时,克鲁特把手枪里的子弹都射向了这头野兽。他疯狂地扣动着扳机。托古尔修士用他劈啪作响的动力斧劈开了周围的水银洪流,幸存的“化学犬”士兵要么在绝望中爆发,要么彻底疯了。他们再一次用他们各式各样的武器扫射着这个怪物。

“百分之四十……百分之三十,还在下降!” 舰长反复确认着控制器上的数据。“你这个疯子!这里可是恐惧之眼——你会把我们都害死的!” 她朝切瓦克尖叫起来,但大审判官正忙着寻找一处安全的避难所,准备迎接不可阻挡的巨浪带来的冲击。大厅里响起了刺耳的铃声、警报声和喇叭声,预示着这艘船的末日即将来临。

飞船外紫水晶色的恐怖空间变成了病态的白色。黑暗的的恶魔扭曲掠食者显露出它们的轮廓,将言语难以形容的恐怖面孔凑向了这艘脆弱的行商浪人舰船。它们咆哮着,互相斜眼看着对方和这艘飞船,扭曲缥缈的亚空间实体开始淹没并渗透到正在坍塌的盖勒立场中。马斯凯西号上所有的船员就像受惊的孩子一样不顾一切地遮住眼睛,以免他们的灵魂遭到污染,并不断高喊着国教教义和祷词来自我安慰。

活体水银继续流动着,猛烈地汇集在想要粉碎切瓦克的波浪中,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享用切瓦克的灵魂了。这东西已经离切瓦克很近了,他可以在水银的反射中看到自己的脸,就在这时,这个恶魔停了下来。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审判官想起了一个游泳者被深海的怪物从下面抓住的景象。这该死的恶魔的每一滴水银似乎都凝固在了原地,甚至不受重力或现实任何物理法则的影响。一段令人震惊的时间后,银色的洪水冲向机库的天花板,从下向上倾泻,就像落在甲板上一样,以反重力的形式在房间的屋顶上溅起水花和水洼。然后,它又落了下来——这变幻莫测的阵雨似乎在自己内心的折磨和恐惧中颠簸。当它再次撞到甲板上,溅起水花,静止不动时,它已经没有了之前表现出来的那种扭曲的感觉。它只是一个普通而宁静的银色金属小湖。机库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凝视着它反光的水银湖面。

“快回来!” 切瓦克在寂静的机库中威严地喊道。

眨眼间,水银再次泛起水泡和涟漪,然后形成了一个怪异的漩涡。舰船外的亚空间实体正在破坏盖勒立场逐渐衰弱的完整性,并利用水银恶魔留下的物质作为它们的锚点,协助它们从亚空间进入现实层面。一大群恶魔从水银池塘的光滑表面爬了出来。它们有的爬行,有的长着巨爪,有的又长着弯角。每个都样貌可怕,既是对自然的嘲弄,也是无形的超自然力量的化身。切瓦克再次调整了自己的脑机界面。大审判官担心他会与这艘舰船失去链接。他宁愿把一个地狱般的实体换成近千个弱小的实体,而它们也尽了自己的一份力量,用它们实实在在的爪牙一拥而上,抢走了那个水银恶魔在现实宇宙中的物质媒介。切瓦克决定,现在是时候把它们都送回它们噩梦般的家乡去了。

“恢复盖勒立场,指挥亚空间引擎开启全部动力……” 切瓦克一边喊着,一边通过脑机接口把同样的命令传达给了马斯凯西号的机魂。

随着盖勒立场的重新展开,它有效地切断了周围这些恶魔实体从亚空间进入舰内现实宇宙的进程。这些生物已经建立的立足点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就像失重状态下的液体被一滴一滴地拉向飞船外壳的裂缝一样,这些闯入者开始消散。它们不甘地伸出爪子,钳子,触手和下巴,试图抓走甲板上的灵魂。它们存在的本质从身上流了出来,把它们水银化作的物质躯壳像细雨一样洒回它们的亚空间家乡。恶魔们一个接一个地被迫回到现实宇宙之外。随着幽灵般的瘴气在虚无中哭号,伴随着逐渐消失的疯狂尖叫,切瓦克从脑机接口上拔出插头,把电缆扔到了甲板上。

舰船上的所有人都惊恐地张大了嘴,武器在肾上腺素分泌过度的握持下颤抖。克鲁特大步穿过被摧毁的甲板,走向他的导师,他走的时候像安慰一样碰了碰托古尔全副武装的胳膊肘。这一幕有点好笑:在经历了恶魔入侵的创伤之后,凡人审判官在检查阿斯塔特修会的一名超人成员是否安然无恙。托古尔高高地站在切瓦克附近,还戴着头盔,手甲里紧握着嗡嗡作响的动力斧,正在考量这个新来的人到底是哪一边的疯子。

埃尔法尼让“父亲”带她去看海森的尸体。船上没有人会关心恶魔宿主是死是活,但正如克鲁特所怀疑的那样,埃尔法尼对这个怪物有着某种不正常的同情心,他们一起跟随法伦哈斯特进行了多年的扭曲冒险。

“他还活着,”她轻声喊道。埃尔法尼的声音从未如此轻柔过。她俯身倾听他的呼吸。克鲁特不应该感到惊讶:他的咒语解除了物理和灵能上的束缚,让黑森可恶而可怕的真正力量得以实现。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也让这头野兽拥有了某种几乎是刀枪不入的能力。这些超自然的能力挽救了这个怪物的生命,而他也反过来帮忙拯救了机库里所有人的生命。克鲁特不打算经常重复这个实验,他很高兴那个恶魔被敌人打得失去了知觉。这将使给这个生物施加新的伤口和束缚的过程变得比较容易。

“它还活着,埃尔法尼。‘它’。” 克鲁特以像是父亲一样的权威提醒她。审判官走向他阔别已久的导师,他的胸膛充满了骄傲和宽慰。他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感谢神皇,他找到了失踪的切瓦克——一切都结束了。

在克鲁特走到切瓦克身边前,托雷斯先找到了他。舰长劈头盖脸地问道:“你疯了吗?”

切瓦克似乎是第一次注意到她。丰满的身材,帝国海军的制服,有光泽的头发,紧锁的眉头和愤怒的眼神。

“好吧,就算我疯了,我自己怎么知道呢?不如你来告诉我。我看上去怎么样?”

舰长被切瓦克的回答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又恢复了镇静。

“你差点害死我们。两次。”

“我发现你这句话中的关键词是‘差点’。”

“你养成了这样鲁莽的习惯,我一点也不奇怪。你的轻浮令我厌恶,先生,今天确实有人因保卫这艘船而死去了:我的船,我的人。”

切瓦克的语气变得冷淡起来。“进入恐惧之眼的人,没有一个会抱着这样的幻想,我以为每个人都做好了面对最恐怖的死亡的准备。就像表演吞剑者和以攀岩作为运动方式的人一样,我很少同情他们。这是他们自找的。”

“我希望你也属于这一类人,” 这位行商浪人的舰长回击道。切瓦克转过身来,把他那件奇装异服的衣领弄直,双手挂在他花哨的翻领上。

“我不这样认为,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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