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天河水卷》第二十四章
一夜过半,明鸿摇生死未卜,容不得咸南衡多耽搁。
竺天昀轻轻遮过药晏公的双目,即便是死,还是给他留了个全尸。只是时间过短,他们来不及替他收拾。
只听得身后传来咸南衡的收鞘声,忽觉此人不光脾性冷若冰霜,就连刀剑都是这般冷酷无情。
咸南衡坐回马上,竺天昀也紧跟出去,两人轻轻对视一眼,席间无话,又朝之水山赶路而去。
当他们赶到之水山时,天已微微熏亮。
半山腰上有个天然的桐月洞,此正是止阳派的避世修行之地。
咸南衡两人来到洞前,只瞧见洞门紧闭,门外站着两位青衣弟子,是为止阳派的晓春、半春。
他们像是等候多时,一见来人,就道:“施主还请回,师父闭关修行,不见客。”
咸南衡上前行礼,“还请两位小师父行个方便,容我拜见道长,有急事相求。”
晓春道:“师父已知侠士所求,特吩咐弟子,请施主回去。”
“小师父,人命关天,还请道长务必出手相救。”
“施主请回吧。”
一旁的竺天昀心中一笑,“好个神机妙算的道长,还未见面就已洞晓天机。连话也不让多说一句就拒之门外。”
咸南衡哪顾得上这些,道一声,“得罪了。”
说着提起木剑。
木剑还未出鞘,就见晓春、半春挽起衣袍在胸前画了个圈。聚气成形,竟在手上汇出一团清泉。
“御水术。”竺天昀一惊。
御水一出,竺天昀赶紧运功相抵。两人合力一挡,这才让涌出的清泉从身前分流散开。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曲“朝夕归来”。
“此处怎会有醉生的笛声?”咸南衡正当疑惑。
一不留神,两眼一抹黑,失了防备的他霎时陷入虚梦之境。
几个时辰之前,魏今刻闻声推开房门,“浅公子?”
一路打听寻来的浅闻风入到房里,瞧一眼昏睡的明鸿摇,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玉簪往他手臂探了探。
青玉失色,果然是中毒的迹象。
小琬道:“我和公子向人打听你们的去向,听人说小公子今夜在屏香楼里遭人暗算,身受奇毒,所以特地赶过来。”
“多谢浅公子挂心。”
浅闻风一把将魏今刻扶起,“老前辈不必拘礼。”
他回头瞧了瞧,屋里除去他和小琬两人就只要魏老前辈和一位一字眉的大汉守着,问道:“咸公子可是去了山里求药?”
“啊,刚去了半个多时辰。”
“魏前辈……”浅闻风似是有话要说。
魏今刻认真道:“浅公子请讲。”
“之水山虽说不远,但这一来一回,少则也要三四个时辰,若其中再遭遇变数,我怕……这孩子撑不到那个时候。”
“这……”魏今刻早有如此担忧,奈何没有办法。
浅闻风安慰道:“我知道一人,他定能救这孩子一命。”
魏今刻面露欣喜,“是何人?”
“悠桥谷的疯神医,尚黄回春。”
梅唐曙一听这名字,就嚷嚷道:“这疯神医是出了名的疯子。你可知道他为什么叫疯神医?”
魏今刻摇摇头。
梅唐曙解释道:“不就是因为他不仅医术疯癫,就连救人的脾气都是疯的。他向来喜怒无常,他若肯救人,那是连入了土的都能给你治活了。但他若不救人,你即便是入了土,他也不治。”
魏今刻以为,这不过是梅唐曙道听途说,添油加醋几句吓吓他。所以瞧一眼浅闻风,想听听他的意思。
只见浅闻风点点头,一笑道:“他的确如此。”
“公子……”魏今刻两眼含泪。
“魏前辈莫怕。”浅闻风忽而咬牙切齿,一改神色,狠狠道:“这疯子还欠我一条人命。”
竺天昀睁开眼,方才明明还在山上,怎的忽然就回到了京城里。
竺天昀正当疑惑,瞧一瞧四周,黄梁红柱,一看就是官家府邸。只是此处四下昏暗,虽点了烛灯,却只照得一处通明。
“这里怎会有钰龙案?”
他瞧着案台上的镂金龙案,此乃皇家之物,岂是官家府邸所能见得着的。
竺天昀正欲拿起,烛光一现,竟照得屋子里灯火通明。
“挽尘,你来的可真够快的。”
竺天昀一愣,来人竟唤他挽尘。
沉江走进屋里,他还是那副摇着扇子潇洒傲慢模样。
醉生提着玉箫紧跟在后头,后面三三两两走来的身影少说也有三四五个,其中有一人面相颇为熟悉。
“咸南衡?”
瞧他们衣着打扮,一身金边黑袍,胸前绣有三爪黑蛟,头顶乌纱刺有一个“御”字。莫非这就是传说中听从太子调遣,暗中为其铲除异端的暗部,“太御卫”。
急风瞧了挽尘一眼,冷冷地吐出一句,“你还愣着做什么?”
他说着提起衣袍双膝跪地。
竺天昀一看,他们纷纷朝钰龙案下跪,想是案台后头的屏风里必定还藏有什么人。他索性跪下,果不其然,众人齐声道:“参见太御夫。”
一个虚影从金丝细纱做成的屏风后头映出,只听得那人下令道:“今日太子顺利登基,奉当今圣上之命,照我太御卫传统,你等可晋为一品禁卫将军。”
“谢皇上恩赐。”
“但在此之前,你们还需尽太御卫的最后一职。”
话到此处,屏风一收,现出太御夫真身,陵舞王。
只瞧着他将钰龙案盖上收起,换来九个金色锦囊。
他道:“这锦囊里各有一人名字,此为先皇的亲卫余党,留着日后必有大患。你们一人择一个,将其除去,以绝后患。”
太御卫九人遵依照吩咐,一人选了一个锦囊。
竺天昀取了最后剩下的一个。
他刚要打开锦囊,忽然就被沉江给抢了过去,“让我瞧瞧你抽到的是谁?”
“拿来!”竺天昀一把抢回去。
虽抢回了锦囊,却是个空荷包,里面的纸条早已经被沉江给拿了去。
“颜笑。”沉江轻念道。
竺天昀一声不吭地把纸条扯下。
沉江收手一躲,把自己的锦囊朝挽尘扔去。
“我的给你,你的……就换我了。”
眼看着沉江一溜身飞出屋外,竺天昀也不必追去。此时他发现咸南衡也不在屋里头,赶紧追出屋寻求。
急风独自一人坐在房顶上,竺天昀一个轻功飞了上来,坐到身旁。
他瞧一眼身旁的公子,眉目虽和咸南衡颇为相似,脸庞却有着少年人的稚气。这时候的他应该也才不过十六七岁,正值英气风发,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冷漠。
“一个人坐在这里看什么?”竺天昀一贯地用长辈口吻说话。
脱了口才觉得自己的声音还算有些稚嫩。
急风揉了揉手心里的纸团,道:“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
急风转过头去,与挽尘四目相对。一双澄澈的大眼里微微泛起一道一闪而过的泪光。
“什么?”
急风回头看向手中的纸条,继续用他冷冰冰的语气说道:“这些都是先皇的太御卫,他们想让我们自相残杀,要么他们死了,我们活着,要么我们死了,他们活着。”
“赶尽杀绝,原来是这意思。”竺天昀心里明白道。
这时他瞧见咸南衡手里的纸条写着“惊晚”二字。
屋顶吹来一阵晚风很是凉痛。急风不想多待,起身留下一句,“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和他们一样。”
说罢,一阵急风吹过,屋顶上就只剩下竺天昀一个人的身影。
他静坐了一阵,才想起自己的锦囊还未打开来看。
拿出纸条摊开一看,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守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