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如来不负卿(十六-下)【羡忘生子】
【蓝湛——寒山寺首座,蓝涣——寒山寺住持 蓝启仁——寒山寺后堂】
【18年前温若寒当朝,大皇子温旭,二皇子温晁,四公主温情,六皇子温宁】
【丞相江枫眠,夫人魏紫鸢,长女江厌离,次子魏婴(实为养子),小公子江澄】
【臧色散人,魏紫鸢师姐,闺中好友,擅诡术】
【护国将军聂明玦,其子聂怀桑,已故夫人金光瑶】
【兰陵小王爷金子轩,其堂叔户部尚书金光善】
【魏婴蓝湛后有一子思追,避雷。】
其他人物,出场时介绍。

魏婴发现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清晨。江枫眠早早地去上了朝,嘱咐他们今日定要小心谨慎,没什么事就在府里呆着。另一边温旭彻夜未归,一早便与刑部尚书在宫门口严阵以待,自然不知皇后已请了康王妃和小世子去宫中小坐。
原以为蓝湛有伤在身乏了些,可过了辰正也没见房里有动静,魏婴忍不住擅自推开了门,就见床上的人背对着床沿,朝里蜷着。
“蓝湛?”他试探着唤了一声,不见任何回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才发现那衣衫已经湿透。伸手轻轻将人转过来,就看见紧闭的双眸嵌在一张红透的脸上,嘴唇已经泛白。用额头去抵了抵,果然烫的厉害。
“蓝湛?蓝湛!醒醒……”突然间就慌了神,他不停在蓝湛耳边呼唤着。
或许蓝湛是真的听到了,或许只是无意识地呢喃,眼皮滚了滚,却没力气睁开,嘴里小声嗫嚅着,要回云深。
只当他是受了太多苦楚,昏迷中还呢喃着委屈,魏婴感觉像被人扼住了咽喉,一口气喘不上,咽不下。慌忙地大声嚷嚷着来人,于是围了一圈下人,连带江澄和聂怀桑也一并赶来。
“江澄,你还记得那个常给父亲请脉的老郎中吗?一把白胡子那个,他人在哪儿你知道不?你快把他找来!”
“你说…晏大夫……他在云梦啊这…我…怎么去……”
“那…那你去找温情,让她找个靠谱的御医来,立刻马上,快去啊!”
“不是啊兄长……这宫里现在……”
“不管……”魏婴显然真的急红了眼,整个人都在哆嗦,“那你先帮我照看蓝湛,我自己去宫里一趟……”
“兄长,你别……”江澄一把拉住他,却被反手甩开,只能跟在他身后大声叫嚷,“不是,魏无羡你清醒点,你怎么进宫啊现在?”
“闯也闯进去!”
“魏兄……”聂怀桑眼看着就要赶不上魏婴的步伐,也扯着嗓子叫起来,“魏兄你冷静,我知道个名医,自己人,可靠,就在附近,可以给你找来!”
聂怀桑回来得很快,领回来的却是个二十出头的小郎中。魏婴一把将手里的帕子甩回铜盆,揪着聂怀桑的领子就要抡起拳头:“人命关天,耍我有意思吗聂怀桑?”
“魏兄,魏兄,你听我说,许大夫啊,”聂怀桑急急偏过头躲闪着,“你去问问,长安谁人不知啊?我知道人命关天,你赶紧让他瞧瞧,别再耽搁了。”
魏婴瞥了一眼那小郎中,见他怒气冲天的样子也不害怕,已经径自蹲在床边给蓝湛诊起了脉。
长安什么名医他哪知道,回头再找人去查查。这架势应不是虚的,此刻也只能,信他了。
“面色潮红,口唇无华,脉涩而有力……气血逆行,气滞血淤……陈疾了。”小郎中叹了口气,为蓝湛放下袖口,掖了掖被子,起身盯紧了魏婴的眼睛,“现在公子可相信在下了?可要借一步说话?”
就这么直接得对视着,江澄都怕这两人眼睛里冒出火花来,朝魏婴的后背拍了一掌,在耳边轻声说:“别这么气势汹汹啊…好不容易逮来的郎中,别把人吓跑了,仙师还躺着呢……”
“你们先出去。”
“啊?”
江澄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聂怀桑拉出了屋子。
“不是…到底怎么了神神叨叨的?”
二人坐在台阶上,江澄一边絮叨着,一边频频回头瞧屋子里的动静,便也没有察觉到聂怀桑此刻眼中闪烁的情绪。
他刚刚也是真的紧张,以为是温旭给蓝湛用了什么手段,那要真出了什么事,不说定将彻底失去魏婴这个好友,就是他自己心里,也难过这一关。听到陈疾的那一刹那,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松了一口气。
“说吧,诊出什么来了。”
“呵,公子果然谨慎呐,想必这位定是公子心中要紧之人吧。”
“与你无关。”
“可与病者有关呐。”
蓝湛表情扭曲,想来一定很难受,这小郎中还一副戏谑的模样,毫无医者仁心,魏婴恨不得将人打到也昏迷不醒,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不要拐弯抹角。”
“男子之身,可孕之体,”见魏婴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小郎中才敛了嬉笑的神色,“阴阳相冲,三月一周期,血气逆行。”
“可有解?”
“有啊,很简单,就看你们敢不敢。”
魏婴原本是不觉得有解的,不然凭蓝湛自身这么多年医术,也不会拖到现在。可小郎中这句“敢不敢”,倒让他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或许…?
“什么意思?”
“病人年岁几何?”
“年岁……约莫二八。”
“是了,直到不惑之年,至少而立之年,都是血气方刚之时,更是阳盛阴虚,不及时调和就……”
“少在这儿危言耸听,直说如何解。”
“公子看他那脸色像是在下危言耸听?”小郎中看出魏婴心中不忍还在自欺欺人的模样,“行房事。”
“你说什么?”
“行房事,”小郎中丝毫不避讳地目视着魏婴的惊诧,“孕儿可补阴调阳。”
“简单吧?就看你们敢不敢咯,当然有风险,世人的眼光就在那里,说不定孩子没保住大人的命,污言秽语就先让你们丧了命,反正左右也是死,拖着也行,痛苦就痛苦点儿呗……”
后面的话魏婴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聒噪的很。
“闭嘴。”
什么早死晚死的,我的蓝湛积德行善,是要长命百岁的。
……我的?蓝湛。
“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不是公子让我闭嘴的吗?”
“……那现在人都这样了…总…总有其他缓解之法吧?”
“那之前他不也熬过去了?”
“之前……”
之前?魏婴灵光一现,突然想起蓝湛的呢喃…回云深?冷泉?
“蛤?泡冷澡?”小郎中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这……或许能镇痛吧…但寒气入体…只会更让血脉不畅,难得长寿。”
“那你说怎么办?!”
“反正昏都昏过去了,就时刻探着他的鼻息呗,别让他休克了。公子要不放心,我也可以行针让他清醒,不过醒着受痛就有些……”小郎中似在尽力感同身受,一张脸也扭曲起来,“或者……试试公子说的法子?”
不知是太相信蓝湛,还是病急乱投医,魏婴当真叫人从地窖撬出桶冰,全部倒进澡盆,再灌了些水,将蓝湛抱进去。
可是昏迷的人身子不住往下沉,他那只伤腿也不宜沾水……索性,魏婴自己也坐了进去,一手将蓝湛揽在自己怀中,一手将他的伤腿扶稳在自己的膝面上。
虽是已入了夏,一桶的冰还是让魏婴打了好一阵的冷颤。好在怀中的人似乎有些舒坦了,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气息渐渐平稳,身子不再蜷着,软趴趴地侧伏在他胸膛。
“真是…情深义重哟……”小郎中摇着头阖上门出了屋子。
“如何了?”聂怀桑看见人出来,赶忙上去询问,蹲久了有点儿脚麻,一个趔趄,被江澄搀住了。
“几位公子还真有意思啊?”小郎中看着高上的日头,被蒸的满头大汗的宗主和另一位公子,“得了,原本只要准备个姜汤,现在还得再煎两副藿香。”
“啊?”二人不解,就要推开房门,被小郎中喝止了:“听在下一句劝,不想被揍就别进去。”
“不是……是没救了?我兄长他?”
“呸呸呸,”小郎中也是无语,“只要那两位公子受住了这寒气就…暂且没事了,别让暑气钻进去。”
当然是受不住的,魏婴哪知道,冷泉并不只是冰水。
所以在蓝湛的潮红褪去之后额头愈发滚烫起来,还是将小郎中唤来,抱着人从桶里钻出来,给自己灌了碗姜汤,看着他给蓝湛又扎针又喂药,忙活到天黑,才堪堪稳定了。
丞相也尚未回来,好在府里的探子得到消息康王已被押进宗人府了,三个人才稍微宽了心。
或许这一天都是心弦紧绷,一顿晚膳谁都没什么胃口。江澄和聂怀桑还在前厅等着江枫眠,魏婴回房给蓝湛喂了些水,索性就在他身侧躺下了。
昨夜电闪雷鸣,今日骄阳似火,到晚间倒生出徐徐微风。拂去了焦头烂额的汗水,抚定了惴惴不安的心门。一切暂且尘埃落定,明日的朝堂便是新的局势。风云变幻呐,一只脚不得已踏进了这趟浑水,如今他只想速速抽身而出,江湖逍遥,笑看浮世万千——自然是,还要与蓝湛并肩。
“爹!”总算盼到了人,江澄看见那个一向神色自若的父亲如今满身疲惫,“大…大皇子被关进宗人府了?”
“嗯。”
“那…那边关……”聂怀桑也巴巴地问着,虽然算好了一切,还是会担心意外。
“陛下已经让镇远将军带五万精兵去支援了,一切按聂将军信中所言行事。”
“陛下可…可降罪?”
“功过相抵,不奖不罚。”
三人不再言语,得偿所愿,不是吗?
“无羡呢?”
“哦…兄长在照顾仙师,想必歇下了。”
江枫眠点点头,一手揉着穴位,往卧房走去:“都去休息吧,休整几日,你们先回云梦帮衬你娘准备阿离的婚事,聂小公子不如也去凑个热闹。”
回到自己的院里,江枫眠却在房前停住了脚步。蝉鸣阵阵,抬头看,夜幕上星星点点。大皇子被拿下时陛下眼中的悲痛,带着同十六年前一般的无奈。一入宫门深似海,也难怪紫鸢执意隐瞒那孩子的身世。可他也是不夜的丞相啊,难道要眼看天下百姓落在温晁这样狠厉的人手中?手心手背,还有没有两全的法子……心尖处像被刺了一针,不由也濡湿了眼眶。
宗人府的牢房里,温旭还在失心般的疯笑着,直笑得那鬓角已有些许花白的人一口气呛在肺腑里。
“逆子!”温若寒双手撑着牢房的铁门,一字一喘,“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父皇哈哈哈哈哈,你这无赖儿子也能有些谋略,若不是那魏婴说不定就成功了哈哈哈……”温旭依旧是笑,笑得癫狂,笑到被自己呛住,又拼了命地咳嗽起来。
“你怎可拿不夜的百姓做赌啊?啊?这么些年你放浪,你贪财,朕都不曾计较,你还要朕如何啊?就当真这么想要这皇权吗?啊?就你性子,你这脑子,能守住祖宗的江山吗?啊?”
“你以为我想吗?”或是被质问地戳到了心窝,温旭依旧笑着,笑出了眼泪还在强撑,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我有的选吗父皇?这是皇家!我是皇长子,我为什么要是皇子!或者我也多希望自己跟六弟一样是个傻子,还能乐呵地度过一十七年。我不想争的,可二弟他会放过我吗?朝中的大臣会放过我吗?我和二弟都是他们争权夺利的工具,他们疯狂往我们身上下注,谁管我想不想呢?有用吗?我不争二弟就会放过我吗?皇后娘娘能放过我吗?”
“我也会怕的父皇,你有多少妃子,可我只有一个母妃,她怎么没的?我也有孩子,就算我再混账,我也知道那是我的种,我也要尽父亲的责任去保护他!”
吼到声嘶力竭,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笑不出来了,跌坐在草席上,哽咽着:“成王败寇…我该死,父皇我知道我该死,可容儿,容儿他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父皇,他也是您的孙子,求求您,求求您看在儿臣早早没了母妃的份上,饶他们母子一命吧父皇……”
头抢地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在皇帝的心上。是啊,身在皇家,谁又做的了主呢?即便是他,高高在上的帝王,握着所有人向往的至高权力,却也护不住他的儿子,护不了他的孙子,就像当年,他亦护不住他心爱的人,一尸两命,直至如今也正不了名。
高处不胜寒。体肤尚有余温,便知冕旒之肃寒。

那什么…没学过医,纯属瞎诌…看个热闹吧……
另外恭喜羡忘夫夫即将开启游山玩水新副本,或许可以顺带备个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