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群人
早上,当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进卧室的墙壁上,我来到浴室,用水桶储存的为数不多的水简单地洗了一下脸,打开收音机,调整频道,
“这里是阿芙乐尔,我们有充足的食物和供给,欢迎你的到来……”这是他们第三次播报,代号为阿芙乐尔的营地,坐标是65.45°E 68.34°N 位于喀拉海沿岸。我需要准备大量过冬的衣物,还有一辆车,当然还有汽油。
这里能吃的食物已经被我吃完了,附近的商店也被我洗劫一空。街上没有任何人,他们在一年前就已经失踪了。全世界都是这样,从五年前的第一次大规模失踪案件发生后,,每年都有大规模失踪案件,直到政府最后一次发布通告,人类已经失踪了四十多亿人,而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虽然人口减少给资源带来的压力减少很多,但是很快也暴露了问题,发电厂和水厂以及其他制造业工厂因为人口失踪,城市的水电系统瘫痪了,也没有新的生活物资被生产出来。随之而来的商品价格疯长又引起一系列社会问题,最终,各国政府都丧失了对社会的掌控力,全世界都进入了无政府状态,商店被洗劫,盗窃和杀人案件屡见不鲜。没有人敢在夜晚出门,甚至连晚上睡觉也成了奢求。都害怕自己在睡梦中被偷偷进家的盗贼杀死。
如今, 人口失踪的速度似乎停下来了,而我的周围已经没有任何活人。因为物资被耗尽,我不得不去广播中提到的阿芙乐尔,当然如果沿途遇到其他人的聚居区,就不用去那里了。我收拾好衣物,塞进房车里,为车子加满油,又去加油站装了几桶汽油备用。
高速公路没有行驶的车辆,我可以尽情的行驶,无须担心超速,和其他行驶车辆发生碰撞。经过一上午的路程,我来到一处服务区,里面没有任何人,地上一堆垃圾,杂草突破了水泥地面,遍布服务区前面的停车场。超市里的货架大多空了,很多都是已经过期的食品,但是现在也没有条件讲究这些了,填饱肚子是最重要的。挑了一些面包、泡面和瓶装水,除了留下睡觉的空间,食物和水能放多少放多少。副驾驶座位上有一把步枪和几盒步枪子弹,那是我从警局找到的。
我驾驶车辆又开了一个下午,足有三百公里,我在一处停车场停下,来到一个高处,观察四周没有猛兽和人类,便进入房车睡下了。
就这样,白天赶路,晚上休息,途中,我结识了一名民用客机机驾驶员,赵平。因为西伯利亚地形复杂,公路网稀薄,和他商议后,我们决定去附近的机场,乘坐小型飞机直接飞往喀拉海沿岸。我比较庆幸他是一名飞行员,不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穿过西伯利亚去往那个位于北极圈内的地方。
我们的运气不错,两天后,我们在城郊的机场找到了一架不算小的飞机,把油箱加满后单程可以航行八百多公里,我们现在位于蒙古境内,即使飞不到目的地,距离也不会太远,徒步用不了多少天就能抵达阿芙乐尔。
我从未坐过飞机,当飞机升空之后,我因为身体不适应,晕机了,等我醒来后,我们已经在西伯利亚广袤平原的上空,飞机的油表快要见底了,飞行高度开始逐渐下降,前方有一块大面积的空地,我们可以在那里降落。太阳此时已经悬挂在西南方,现在是夏季,所以白昼时间要比低纬度的更长。况且我们即将进入北极圈内,我们可以接着太阳寻找公路和房子。
我们降落的地方附近是沼泽,赵平说我们已经飞过了森林覆盖的区域,再往北就是沼泽和苔原地带了。此时距离我出发已经过了将近两周的时间。期间阿芙乐尔都在广播,但是频率变低了。我们一直没有遇到其他的人类聚居区,现又处在西伯利亚广袤的无人地带,眼下只有去阿芙乐尔一条路可以走。
我们放弃没用的东西,尽量减轻负重,每人背着数十公斤的包裹,一手拄着拐杖,用来探测前面的路况。夏天的西伯利亚温度尚可,不过一二十度,但是背着数十公斤的背包行走还是会出汗。偶尔找到大石块,边坐着休息一会儿再出发,我们计划着尽量找到公路,沿着公路前往阿芙乐尔。
经过三天的徒步,尽管休息了休息了不下十次,但是我们依旧筋疲力尽,但是如果找不到其他人类聚居点,凭着手里的物资我们也支撑不了太长时间。
背包越来越轻,但这不是什么好消息,我们终于看到远处的房屋,兴高采烈地前往那里,但是附近高大的猎犬冲我们大吼,龇着牙,不断向我们靠近,并企图挣脱绳索,我们合计了下,决定绕道而行,子弹不能用在这里,我们绕了很远,来到一座小屋,里面坐着一个老年女人,嘴里叽哩哇啦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我俄语全是看电影动漫学来的,会不了几句,赵平更是一句也不会说,我只好用生硬的俄语比划着表达我的意思。她似乎终于听懂了。也连比划着,带我们走进一间房子,给了我们一大块面包,很硬,又给了我们一些肉,听说我们要去阿芙乐尔,她表示她不知道那个地方,不过她很热情地要求我们在她家里过夜。我们也确实累了,便靠着背包,坐在地上睡着了,这是我这两个星期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第二天,等我们醒来后,她已经为我们转备好早餐了。一块黑面包,一碗热汤,我们吃着早餐和她聊着,他女儿和儿子联系不上了,丈夫几年前生病去世,只剩下她一个人住在这里。猎犬是村东面安东的,前几天出门一直没有回来过。我们吃完后,感觉又恢复了以前的活力,感觉可以不睡觉一连走两天的样子。我们谢过老婆婆,继续向阿芙乐尔挺进。
我们没能在村子找到车子,只能继续步行,在中午,我们找到一辆拉板车,我们把包裹全部放在车上,轮换着一个人在前面拉车,一个人在后面扶着,帮前面的人在后面推。虽然物资重了些,但是终于不用背着了,也轻松不少。我们就这样一路走了几个小时,前面是几块石头组成的洞,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了。
“这玩意都不如我高中食堂里的馒头,还有这肉,我是吃不下去了。”
“你就是惯的,将就着吃吧。你不吃给我吃吧。”赵平说道
我只吃了一些面包,相比于肉类,我情愿啃硬邦邦的面包。赵平大口大口吃着肉,似乎很长时间没碰过油腥。
“这里是阿芙乐尔,我们有充足的食物和水电……”阿芙乐尔又开始广播了。智能手表显示的坐标是65.44°E 68.34°N 已经很近了。只要在往东再走一段距离就可以抵达目的地了。这样想来,难掩内心的激动,很长时间没能入睡,而赵平已经鼾声连天了。
第二天起来,我们继续赶路,中途没有再碰到任何人。太阳挂在南方,只有两个人,一辆车的影子在地面移动。没有北极狼,也没有北极熊,只是偶尔能看到一堆骸骨,有动物的,也有人的。
尽管我们尽量减少食物的摄取量,但是老婆婆给我们的食物还是在第四天晚上吃完了,我们依旧没能抵达阿芙乐尔。智能手机显示的坐标表明我们已经接近阿芙乐尔,但是我们没有找到任何人类存在的痕迹。
我们能决定今晚再休息一晚,明天应该就能找到阿芙乐尔了。早晨,我们很早起来,推着车子,继续往东走。
中午,我靠着车子吃午餐,赵平跑去前面一块大石头上,拿着望远镜四周查看着,
“找到了!找到了!就在那里。有一些帐篷,还有飞机。”他向我喊道
我闻声,一边啃着过期的泡面面饼,一边向他跑去,夺下他的望远镜,四处探查。
果然,在一处山脚下,有一些帐篷,几架飞机残骸,大约在东北方向。有一条小路通向那里。
“终于找到了。”我们兴奋地拥抱着,回到拉车前,继续出发,我们感觉自己的状态到达顶峰,像是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向目的地开始最后的冲刺。
所谓望山跑死马,看着虽然近,但是我们走了几个小时才来到阿芙乐尔附近,可是并周围没有人,可能都在帐篷里休息吧。
“怎么周围连个放风的都没有,万一野兽袭击或是其他人来劫掠怎么办,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车子就扔在这里,也不保养,都生锈了。”赵平一边走,一边对着附近的事物指指点点。
前面是一个大牌子,走向前看,是木制的,上面用俄文和英文写着“阿芙乐尔”
就是这里了。我们兴冲冲地向营地走去,没有任何 声音。,这里的帐篷很少。地面上有些坑洞,应该是支撑帐篷的骨架插在了地面上,附近还有灰烬和没烧完的木头,可能是取暖用的。
“奇怪,怎么人都走光了”赵平率先提出疑问。如果这里的人都走了,那么我们将不得不离开这里,至少要回到温带,在那里我们自己可以种植蔬菜作物保证以后的生活,这里可能连土豆都没办法种植。
“你有没有想过?”赵平忽然问我
“想过什么?”
“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有人会把营地设在这种地方,什么东西也没有,气温寒冷,土地也不适合种植农作物,这里不适合人类居住,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要选在寒带?尤其是西伯利亚这种地方。”
“这个,我没有想到,可能是附近恰好有一些探险者彼此之间距离比较近,所以就在这里设营地吧。我的收音机只收到了这一处的广播。所以打算才来的。”
我们来到一个木屋的门前,门是虚掩着的,但是被冰结住了,我们拿起旁边的棍子,几下边将门上的冰敲碎,费力地推开门,一股寒气直扑过来,冻得我直哆嗦,到处是冰,把桌子椅子和地板都包裹在里面,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冰柜里面,这里完全不是有人居住过的样子。西伯利亚的夏天我以前只在书中了解过,大约十几二十度的样子,但是这里的气温显然低于零度。
我们在四周找了找,没有什么线索。决定就在这里先住下了,现在先出去把背包搬进来。因为这些天食物和水消耗的厉害,所以背包重量已经减轻了一大半了。搬起来很轻便,但是也提醒着我们如果要离开这里,就必须在这里找到足够的物资。那位俄罗斯老婆婆自己还要生活,我们也不好再去找她了。
我们在营地里转了一圈,帐篷里都没有人,生活物资也被带走了。不过有一间帐篷里还有一本被打开的书,主人似乎临时有事要出门,没来得急合上便离开了。我一直没有找得到那个播报广播的设备和人。难道他已经离开这里了?
我打开收音机,调到那个频道,广播如时响起一个年轻男人温和的声音
“这里是阿芙乐尔,我们有充足的食物和水电……”
他还没有走,但是我们找不到他。我泄气地关掉收音机。因为太累,我们没有打扫卧室的床,吃过晚餐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到了午夜,太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墙壁上。比家乡夏天满月的夜晚月亮要亮许多。现在父母都不在世,我也不想再回去了。
我心情有些低落,轻轻推开熟睡的赵平,走出木屋,在附近漫无目的地转悠着。太阳低垂在正南方地平线上。我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看着远处的冰雪发呆。
回到木屋,赵平不见了,但是物资还在,和营地里其他人一样。我想起来之前在那个帐篷里看到的书,它的旁边似乎还有一个笔记本。
我来到那件帐篷,打开笔记本,用英文书写,字体眷秀,像是一个女性写的。还好我的智能手表还带有翻译功能,不过电量可能不够用了。借着翻译器机械地直翻 我勉强能看懂其中的大致内容:
3月2日 我们学校也出现学生无故失踪的事情了,大约有二十名学生失踪,警方找了几天,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8月18日 那些学生还没有被找到,失踪事件的发生似乎是有规律的,每个月都会发生一次。其他学校也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10月3日 我和父母都失去了联系,他们也都失踪了。
12月X日(这里的日期被褐色液体遮住了) 乔治说,失踪案可能和那个晚上他在学校附近山上看到的几个怪异的生物有关,但是他没看清那些究竟是什么。
12月26日 学校的食物被消耗殆尽,我们不得不离开学校
2036年 1月8日 人口失踪发生的频率比去年更高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乔治总是和我们说这件事是那几个怪异的人造成的。
1月17日 我们没有联系上乔治,上午去他家的时候,他的女邻居说昨天晚上看见他出去了,一直没有看见他回来。
2月10日 我在听广播的时候意外接收到自称是阿芙乐尔的安全点,位于西伯利亚,他们说那里有充足的食物,但是我们不准备过去,如果去西伯利亚,即使穿过加拿大前往阿拉斯加也没有办法抵达那里,我们需要一架飞机,飞过白令海峡。
3月20日 这里所有的商店都没有食物,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了。
笔记很长,我没有耐心仔细阅读下去,这个笔记的主人在北美逗留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找到其他人类的聚居点,后来。她和我一样遇到了一个会开飞机的朋友,他带着她和她的朋友们找到了一架民航客机,飞跃白令海峡,根据广播提供的坐标信息来到阿芙乐尔。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确实有很多人,他们都是无意中接收到了来自这里的广播才来的。他们都没有找到发布广播的设备和人。
后来他们发现 这里虽然有食物,但没有达到广播里所说的充足的程度,很快他们消耗了所有的物资,不得不离开这里。她原本也打算离开,但是朋友出去一直没有回来,于是她决定去找朋友,然后一起离开这里。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她走的那天距离我们到达这里的时间还剩两天。
合上笔记本,我感到有些无聊,我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竟然依旧还是只有我一个人,甚至连物资都没有了, 我决定尽量多找一些物资离开这里,寻找其他的人类聚居点,至少也应该回到温带适宜种植作物的地区。
“这里是阿芙乐尔,我们有充足的食物和水电……”
广播再次响起,但是我没有将收音机带在身边,那个广播员应该就在附近。我想我很快就能找到发广播的人了,质问他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循着声音,不知不觉竟走出了营地,我诧异什么样的设备可以将声音传达到这么远的距离。我来到一处巨大的岩洞前,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的。岩洞内遍布绿色的磷光,从动物与人类的残骸上发出来。骨骸堆成一座座 小山丘,帐篷,散乱的衣物布片,那些人应该都在这里了。
““这里是阿芙乐尔,我们有充足的食物和水电……”广播再次响起,我找到了它,在一个角落里,一台老式广播电台设备,旁边是一具骷髅坐在那里,低着头,电台的旁边是录音设备。在洞穴更深处的黑暗之中,伸出来一根硕大的带毛的类似蜘蛛类动物的节肢。我感觉我的腿有些发麻,也走不动了,我试图逃跑,但立马便摔倒了,我看到自己的腿部正在溶解,不知何时脚边出现一个蜘蛛网,它有腐蚀性的,但是却一点也不感到疼痛,因此我没有发现它。
几点硕大的红光在黑暗中显现,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向我靠近,我瘫坐在地上,毫无办法,我瞥见一颗人类的头骨,空洞的眼眶正盯着我。也许,在这里死去的人可能就是最后一批人类了。
当然,也可能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