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莫禹航的震惊体朋友圈

 

“什么啥呀？”看我盯着手机一脸迷惑的样子，李笑阳叼了根牙签绕到我的背后。

 

“哦~”

 

看了一眼我手机上莫禹航发来的消息之后，李笑阳发出了恍然大悟似的声音。“这个啊，他最近还真的有点中毒了，我去”

 

“所以是什么东西？”我转头问李笑阳

 

“怎么说呢，之前在上河城那里，有个谁带我们看的，好像叫什么震惊体，给我们看了好多那种标题的新闻，就什么，震惊！奶牛长时间卧底不起，拖走后原地竟有数个其产下的蛋……什么什么的，反正就是有一波人发新闻，全都会取个这种震惊！开头的标题”李笑阳用手取下牙签，一边剔着牙缝一边指着我的手机屏幕：“其实你顺着往下看嘛，到最后肯定都是很无聊的新闻啦……不过莫禹航当时笑得快疯了，这几天回去，他就开始疯狂挖各种家教园里的事，然后把它们全部写成这种——等等，他这别是在写我吧？”

 

好像还真是。

 

莫禹航发给我的那段大概是这样的——

 

震惊！家教园的他夜不归宿，原因竟是！

 

家住小熊猫家教园的L君原本是一个天真烂漫的男孩，平时活泼又爱笑，在学校努力做到上课不睡觉的他，回到家教园后也一刻都没有贤者，会不辞辛劳、勤勤恳恳地带领着家教园的一众小伙伴做各种各样的游戏！可是有一天，这一切都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放学后L君不再直接回到家教园，有时候要到睡觉时间才出现，有时候甚至直接夜不归宿。即使回来睡觉的时候，他也面露疲态，嘴上嚷着，腰疼，背疼，脖子疼。经过小编的了解，这一切的原因竟是……

 

“那个贤者是错别字吧？”我看完问李笑阳。

 

“没差。”然后我就看到李笑阳满脸挂着冷笑，嘴角抽动起来：“你现在就给莫禹航发消息，跟他说，要是敢发朋友圈，晚上我就把刀架他脖子上”

 

“你别那么凶啊，他应该只是好玩”我一时间都有点分不清李笑阳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这可关系到我们的声誉！”

 

李笑阳说完把牙签往垃圾桶一丢，突然就拔腿往厕所的方向冲。“反正让你发你就发！”

 

我姑且还是按照李笑阳说的给莫禹航发了消息，顺便把留书的事情也给莫禹航说了。

 

李笑阳去厕所待的时间有点久，我严重怀疑是因为他闹肚子了，毕竟他刚才执意要在吃完冰淇淋之后就直接喝热汤。

 

起渠好像被他妈妈喊去厨房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哥哥还个时候坐在客厅和大叔叔聊天，所以我也不想单独过去，想了想，我就到厕所边敲了敲门，本来打算问一下李笑阳是不是肚子疼的。

 

“李笑阳，你是不是坏肚子了？”

 

我敲了敲门，喊了一声，不过李笑阳并没有理我。

 

咵的一声，微信上莫禹航回信息过来了，只不过他显然没有打算用正常的方式回答——因为打开来看的时候，又是一个震惊开头的标题。

 

震惊！一男生竟因暑假无聊做出这种事情！

 

 “有没搞错……”

 

我没想到莫禹航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又写了好大一段那种新闻式的东西发给我。看来李笑阳说的没错，他真的有点疯狂了。

 

“李笑阳，你好了没，莫禹航他——”

 

我又敲了敲门，想给李笑阳汇报来着。结果这个时候，厕所的门突然咔哒一声开了，然后李笑阳就一脸神神秘秘的表情从门边探出头来，招呼我进去。

 

“咋了？”

 

被他拉进厕所之后，我有点奇怪地问他。

 

“小点声，我在偷听起渠和你婶婶说话呢。”李笑阳对我比了个嘘的手势：“可精彩了”

 

“呃……我还以为你坏肚子呢。”我有点无语。虽然我进来之后，李笑阳把门一锁，已经又跑到厕所的窗户边上去，耳朵扒在墙上听隔壁的动静了，根本没有在听我对他说的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听到了什么精彩的东西。

 

“不过，偷听不太好吧……”

 

大叔叔家的厕所和厨房一墙之隔，都紧挨着餐厅，而且窗户还都开在离墙近的地方，所以进了厕所之后，靠着窗确实能挺清楚地听到厨房那边的声音。不过某种程度来说，我觉得这样干确实不太好。在大叔叔家，应该对我态度还算不错的就是大婶婶了，至少她没有大叔叔那么凶，也不像起渠那么讨厌。

 

“让你来你就来，别那么多废话。”

 

李笑阳一把就把我拉过去摁在他身边的墙上。

 

不听还好

 

说真的，在听完之后，我好像有点更加后悔自己去偷听了。

 

“……这个放心就好啦，老妈，这种事我肯定是分得清的。”

 

“你可别学你爸。你爸那个人就是耳根子软，胳膊肘天天往外拐……之前帮腾飞出大学的学费就算了，那还算是自家人。这次还真打算帮谭越转学？也不知道是操的哪门子来的热心肠。就算不说他是不是咱一家人，就算是一家人好吧，亲疏远近也有别。那也没有道理帮这么多的。在三明好好的上完小学能有什么差，还非得折腾，拿出个三五千去帮别人，上次说要换洗衣机的事，倒好，一句别吵，最近没闲钱就完事了，真的是……”

 

“这个老妈你绝对不用担心我。我是肯定不会学老爸那样的——而且我还拦过他好几次呢，上次要不是我看到了拦着他，他差点就把我看完堆楼上的课外书拿去送人了……说真的，以前我就觉得他有点太那啥了”

 

“……知道你不会。不过，你今天在餐桌上那么说话是有点过分了，这笔账我们自己心里算清楚就好”

 

“那不是想替你出口气嘛，老爸真的有时候一点都不替你考虑，就算是他自己的钱，这样子搞也得问问你的意见才是嘛……真的是，而且那个什么李笑阳，他还真以为他有多牛逼似的……”

 

“妈肯定不会向着别人，怎么样当然都是最看好你……不过人家至少面子上做的好看，这点你也是该学学。脸色用不着摆给人家看，重要的还是自己分清楚”

 

“知道，知道”

 

“好了，你去客厅陪你堂哥吧，不说了，哎不对，再等一下，我把这几个水果切了，你给他们端出去，记得好好招呼一下。”

 

又说了几句之后，他们的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然后水果刀切在菜板上的声音开始咚咚地响起来。

 

这个时候，李笑阳才松开了按着我的头的手。

 

“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

 

和我一起从窗户边缩回身之后，李笑阳说话的口气透出很兴奋的样子，满脸都是一副捉到贼的得意。“我之前还说呢……你大叔叔看起来还是个正派人，怎么会养出像起渠那样的儿子来。哈，现在可让我找到为什么了！”

 

“……还好吧？”

 

我心情有点儿不好，说实话，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李笑阳这个时候还在笑。

 

221.失去之物

 

从厕所出来，和李笑阳一起回到客厅坐下，李笑阳很快就又加入了哥哥和大叔叔他们聊天的内容，就好像没有听到刚才的那些话一样。

 

我好像还是融入不太进去，只是理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腾飞哥哥，小越，还有李笑阳，来吃西瓜~”

 

起渠一会儿就端着切好的西瓜出来了，摆在客厅的茶几上，顺便甚至还直接拿了一块向我递过来。看起来，大婶婶刚才对他说的那些话还是起作用了，他现在对我们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好多了，甚至显得有点不自然

 

好像有一种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

 

那种失去了什么东西的感觉又来了，虽然，这一次似乎没有那么强烈。不过也似乎，这一次我越来越有些知道为什么我会有那样的一种感觉了。

 

在李笑阳得意地笑着那么说的时候，我好像又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来了下午我和李笑阳在支开杨辉之后，背着起渠在微信上互相偷偷发的那些消息——或者还有，我们之前为了帮李笑阳摆脱方垚的纠缠，找莫禹航和龙猫合计来陷害方垚时候的那些暗中做的计划，我们商量的一些事情

 

最初那种很难形容的奇怪感觉找上我的时候，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好像有点忘了，不过我还是在努力想要回想起来。

 

说起来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东西的那时候，我其实也感觉好像看清了什么东西

 

就好像有什么一直看得模模糊糊的东西和事情，在突然之间变得明亮又清晰，虽然那种感觉也是转瞬即逝

 

那天在家里，和哥哥打闹着突然被哥哥抱起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那次李笑阳问我，你怎么就那么想变成一个好孩子的时候，是这样

 

之后在电梯里，想到也许在别人的眼里我和李笑阳根本就是一个样子的时候，对着李笑阳尖叫着说别烦我的时候，也是这样

 

二年级的那时候，明明和妈妈已经没有关系了，见到她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躲起来，在乒乓球桌底下系上扣子的时候，好像也差不多是这样

 

和梁雨打那一架的时候，和李笑阳在家教园打那一架的时候

 

那天，哥哥对妈妈大发脾气的时候

 

或许在每一次那么强烈地感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东西的同时，我好像也都有过一种相似的感觉，好像在那个瞬间，也看清了什么自己很久很久都只是模模糊糊感受到的东西

 

但是到底是什么呢？

 

卢老师曾经让我们写过一篇不命题的作文，就是让我们写一写，在什么时候，或者是在什么事情发生之后，或者是在我们做了什么之后，我们觉得自己长大了。我当时对着这个题目想了很久也没想好该怎么写，最后也只按着龙猫的建议，编了一次做的很辛苦的家务的经历交了上去

 

如果可以说实话的话……

 

也许我会写的就是，这种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的感觉。

 

我一直也想不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它又是因为什么冒出来的，不过，那天晚上坐在客厅安安静静地听着哥哥和大叔叔他们聊天的时候，我感觉，也许我快要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好奇怪。

 

在听到大婶婶说的那些话之后，那个让我一直感觉有些害怕、甚至是有些讨厌的大叔叔的样子，甚至和哥哥有了那么一点相似

 

他的心里，是不是其实也有很多委屈的话其实没有说出来呢？

 

就像那天，在妈妈的家里，哥哥突然说出来的那一堆话一样。

 

自从那天离开了妈妈的家之后，我在微信上也没有再给妈妈发过消息了。她也没有主动打电话过来，也没有多发消息来问，或许她有跟哥哥发过消息，问过我的事？但是哥哥也许不会回她。我也不知道，哥哥是不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想再和她说。

 

也许哥哥其实回她了。

 

如果真的要去想的话，这些事好像都有太多太多的也许和如果。

 

大婶婶说的话，虽然让我感觉有点害怕，但好像，那天的后来，我也没有顾得上去担心这些

 

也许她会想办法劝大叔叔不要帮忙？

 

就像之前，妈妈也总想着劝我留下来，对我说，不用去找哥哥也是一样的。

 

哥哥会不会其实以前也觉得替我转学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呢，妈妈会不会其实也没那么多钱，就像大叔叔，其实在家里可能也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一言九鼎。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也许我一直都搞错了一些东西。或许不是因为那种失去了什么东西的感觉，我才会有好像突然看清楚了什么东西的感觉。也许就是因为在那突然的一瞬间我看清楚了一些东西，我才会突然感觉到好像失去了什么

 

我一直以为

 

也许只要自己努力做好，表现更好一点，只要真的做一个好孩子，也许就够了。

 

但实际上可能其实还是远远不够的吧？

 

有些事终究还是要给哥哥和大叔叔带去那样一些负担；或许甚至，就算是对龙猫、李笑阳和妈妈来说，也很不公平——虽然李笑阳从来没有开口对我抱怨过这件事，我们好像从来也没提起过这件事

 

“李笑阳，如果我真的明年就去厦门了，你会不会舍不得我啊？”

 

晚上从大叔叔家出来，一起回去的一路上我都没怎么说话。一直到晚上回到家，哥哥先上了楼，留下我和李笑阳道别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了李笑阳一句以前从来不敢问的话

 

“啥？”

 

李笑阳愣了一下，盯着我看了两秒，然后使劲儿眨了一下眼：“舍不得啊，当然会舍不得好吧——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你想让我留下来吗？”

 

“啥……用不着啊，你今天晚上怎么这么怪啊？”李笑阳狐疑似的盯着我，反问道：“之前一直闷闷的不说话，现在又问这个……想啥了？”

 

“没啊，我不是说用不用得着，就是想问你想让我留下来吗？”

 

“你认真的？”

 

李笑阳又眨巴了一次眼睛，这次回答的稍微认真了点：“放心吧，我如果想你的话，我会自己想办法去你那里的，用不着你留下来——比起这个，你先告诉我你到底在想啥？”

 

“我就是在想……我想转学去厦门的事，会不会是我有点太任性了。”

 

我一边说，一边在台阶上坐下来，感觉有些困也有些累：“好像除了我自己之外，没有人会因为这个感觉高兴。”

 

“然后呢？”

 

李笑阳歪了下脑袋。“没有人高兴，那你就不打算去了？”

 

“也不是。”我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可能要再多想一下？”

 

听我这么说完，李笑阳盯着我看了很久，一时间也没有再说话，只能看到黑暗里他的两只眼睛对我发出炯炯的目光。

 

“李笑阳？”

 

我本来以为，他听我这么说完之后，肯定会瞬间生气起来，然后对我说，管那么多干嘛，自己开心最重要之类的话——按照他一贯的脾气，他肯定会这么说。所以他这么安静，我反而有些不安起来，于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有的时候我其实在想，要是我们能不长大该多好”

 

冷不丁的，李笑阳最后冒了一句很不像他的话出来。“或者至少，你不要这么快就长大啊”

 

李笑阳说着笑了起来。

 

“说真的，我当然还想再多看看你的样子，不过，你不能留下来啊”

 

说完，李笑阳又重复了一遍

 

“我也不希望你因为这些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