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七之】肆·第五章

2023-12-12 19:42 作者:uni_Rebuild  | 我要投稿

第肆时区

当代

 

花茵雪自植物鉴赏课失踪了半天的事,起初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学生们正值蓬勃发展的年纪,忽然冒出新奇的冲动并施行,甚至无视教学秩序的情况也偶有发生。影响不大,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冲劲很快消散,会安然回归秩序之中。

然而温室的护理员上报称有植株遭到毁伤。

温室的监控并非细致到每一株植物的程度,部分植物还会生长到影响监控的规模。

护理员汇报的植株毁伤情况,属于人为破坏,因此当天进入过温室且存在可疑行为的人员都要接受盘查。而其中最为可疑的,是有半天时间行踪不明的花茵雪。

实际上,当天在温室内的大半时间里,花茵雪陷入了昏迷。强打精神求救时,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留意四周。因而面对严肃的调查,也并不能说出什么内容。

三轮谈话后,当得知自己被留下来时,花茵雪知道遇到麻烦了。

“以目前了解的情况而言,有必要考虑与监护人进行联络。”

花茵雪表示,自己的家人都留在12分区,且只允许自己以住所系统联系。换言之,学校无法通过常规手段联系上他们。

“入校信息显示,监护人位于中心区。如果同意,校方将向其发送讯息予以告知。”

中心区的那位啊……

忍不住设想,冒大不韪直接传讯给他,然而中途被办公区机制拦截下来,快速分析后当作无用信息清理掉。

当着审讯人员的面,自然是笑不出来的。

同意传讯之后,花茵雪就被放行了,继续普通的学生生活。

但谈话时间略长,冬洁纤和舒可叶都忍不住担忧起来:“被认为是你了吗?”

“还不能肯定,但判断跟我脱不了干系。”花茵雪无奈叹气。

“所以那天……”

“我睡着了。”

花茵雪不打算编更好听的说法,结果听起来没有差别,都是消失在他人的视线里,在这段时间失踪了,无人可以作证。

“温室的植物气味很好闻,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冬洁纤皱眉:“哦——这是睡了多久?下课铃声也完全没有听到吗?”

与花茵雪一直保持的兢兢业业的学生形象大为不符,但说起来情有可原。

“完全没注意。”花茵雪也一副懊恼模样,“多久呢?好像看到了隔壁班的人。”

“啊,我听说了,有个男生把你背出温室的!”舒可叶倏然激动,然而清楚自己可能因为兴奋而音量失控,刻意压低声音,腔调反而变得很奇怪。

“欸?”

“那个男生,在哪里也见过的吧?”

“是谁呀?”

“应该是他吧。”

舒可叶回头,正想向花茵雪求证,不料她已经不在座位,出现在了走廊所指的人物身边。

前路被拦住了,花原诺下意识望过去,看到了那张面孔。

“要去哪里?”

“办公室。你也被问过了吧?”

她的脸上很平静,看不出来谈话结果好坏。

“已经定罪于我了,没必要去。”

花原诺不解。

“你不相信……还是,想避开我?”

望入她的眼睛,清澈无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是说,是你干的?”

“为什么是我?”

“我也想问呢。”

她眼波流转,欲言又止。

“怎么?”

“你被看到了。”打量着他,“和我一起的时候。”

花原诺一怔,脸色阴沉起来。

“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呢?”她显然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更在意的是接下来的问题,“你不介意救我,但介意被人看到?害怕的看客,具体是谁呢?”

花原诺不语。

她原谅他的缄默,继续道:“有机会让我欠你人情,可要好好利用起来。你清楚我的身份,不是吗?”

离开前,她拍拍他的肩头,似乎完全没把他当回事,又像是劝慰道:“安心,不会对你下命令的。”

花茵雪的态度,即代表花茵氏的态度。豁免他受花家命令的义务,理当感激涕零。

他很快领会了她的意思,但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区区几株植物损毁,还不至于以命令逼迫承受。

花茵雪回到座位时,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两人的好奇质问:“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同班同学都只是勉强脸熟,除了相近的人以外不怎么来往,如此端着疏离感的花茵雪竟然主动上前对话,甚至产生肢体接触。

“算不上熟,但……”花茵雪斟酌着,如何坦然些解释与他的关系,以及接触的必然,“家里的缘故,与他本该认识。”

“你们……认识?”冬洁纤有些惊讶。

舒可叶却不感到奇怪:“嗯嗯,大家族嘛。”

冬洁纤嗔怪地瞥了她一眼:“你方才还说着‘异性缘’之类的话。”

“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就能这样照顾,人应该不坏。看着瘦弱,居然能背起来。”舒可叶打量着花茵雪的身形,感叹着,像是忽略了冬洁纤的埋怨。

冬洁纤不免被带偏:“雪也不胖呀。”

舒可叶说着“不是特别强壮的人,要背起接近自己身形体重的事物,也不容易吧”,张开双臂搂了过去。

“嗯?”

花茵雪的身体离开了座椅。

在短暂的成就感过后,舒可叶惊恐地发觉,自己不得不竭尽全力抱住她,否则她就会飘起来,连带着自己也将离开地面。

不可思议的体验只持续了两秒。

旁人只看见两人亲密拥抱着倒在座位上。

“没事吧?”冬洁纤将两人分开。

“没……雪好像是挺轻的……”舒可叶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花茵雪的表情至始至终没有什么变化,淡然微笑着:“随时欢迎拥抱。”

 

花茵雪是花茵氏的独女。自出生起,经受家族长辈教诲规训,承受她所知道的整个家族的宠爱、期盼。

在家族之外扮演的角色,是从不出挑毫不显眼的普通人。特别的一面只展现给允许知晓家族的存在。此外尽可能普通,不论是个性或才能,不过分优秀,不过分低劣,水平线以上就好。

换句话说,家族与个人都不能带来明面上的特权。系统能检索到的资料来看,阶层是平民,没有荣誉,也没有惩处,再平凡不过。

即便如此——并不意味着,心平气和地接受一切来自外界的评判。

眼前站着数个面露愠色之人,正在声讨被毁坏植株之事。

从话语与氛围而言,她被认为是毫无争议的犯人。

“她在温室待了六个小时,比职员待的时间还长!”

“肆无忌惮地毁掉了我六个月的心血!”

“那一株是上任职员退休时托付我照看的!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

“七区唯二的珍稀植株,第肆时区就这一株!怎么下得了手?!”

“好不容易等到开花了……”

“我后天就要交的作业!”

诸如此类愤慨悲戚的控诉,喧闹不已。

花茵雪面露困惑。

此事由温室护理员上报学校,面谈也由校方专人负责,直接联络学生个人。流程已经走到校方联络监护人这一步了,矛头不该再对着学生。更何况,事情已经交由校方处理,这些自称与温室有关人士,是怎样得知她的呢?

倘若消息走漏,这些与植株有着重要关系的人知道了她的存在,会激动乃至失控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不论是否她所为,这时都得否认。在她的印象里,她的确没有做这样的事。

正如所料,她的否认引起了更强烈的反应,乃至难以压抑肢体冲动。

此处是学校。被疑有错的学生说到底也是学生。校方应对学生尽保护义务。所以应该没有大碍。

发生了什么呢?花茵雪记不太清了。

人类肢体的缝隙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否下意识地呼唤那个名字了呢?又或者不愿将他扯进来,张开的口又合上了?

再一次睁大眼睛,他冲到了面前,惊惶失措的表情,抓住了她的手臂,试图将她拉扯出去。

乱糟糟的。

疼痛也无关紧要了。

为什么会出现呢?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向她伸出了手?

不知不觉像是成为了医务室的常客,和他一样。

搞不懂,总之,狼狈的样子,一起承受了。

“诺?”

“不要叫我。”他皱着眉,黑着脸,但感觉心情不是看起来那么差,“没人的时候,才可以。”

“没人的时候,不需要叫名字,也清楚是在和你说话。”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眸盈盈幽深。

他扭头不语。

“难道是……你讨厌我?”直白地问了,以单纯的面孔。

“当然讨厌。”有些敷衍地嘟囔着,回避着什么。

“既然讨厌,为什么帮我?”并不打算放过他,执着地问。

“没有办法……”声音更低,近乎自语。

“嗯?”

“碰巧碰上!”他猛然咬牙站起,表情古怪而复杂,“你就不能避开吗?明知道会遇上麻烦!”

她眨了眨纯真的眼眸。

“你知道?”

“我不知道!”

“特意等在旁边,好让我受困时看见你?”

“都说了是巧合!我也不想碰到……”

愤怒以及郁闷,鲜明地表露出来。

她的眼神流转,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这么认为好了。”

她也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一下身体,确认没有大碍。

“下次遇到,也会帮我吗?”

他惊讶得愣住了。

“不是命令。”

与之对视,语气和眼神都很平静,甚至柔和。

“算是请求。如果再遇到麻烦,希望……不,请你帮助我,以你愿意的方式。不愿意或者很勉强的话,拒绝也可以。”

“为什么这么肯定,还会遇到……”

“希望我直接怀疑你吗?”她微笑,手束于身后。

他感到自己手足无措。

“因为我背后的家族,我得变得特别起来,在一般人面前。有人不希望我藏起来,让我再怎么试图表现得普通,也还是会被注意到。”她垂下眼帘,表明她有觉察到什么,即使未被明示,“那么在意这些的,也只能是家族。这很容易就能想到吧,花原诺?”

她对他微笑。

她代表着花茵氏。

对归属未明而顶着花姓的他微笑。

自以为是的模样。

自以为……是啊。

他的意识恍惚了一瞬。

自欺欺人着什么呢?她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很早就知道她,已经想不起来有多早。而现在,被称作“花茵雪”的她,一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藏不住的。从他们第一次相遇,已经被看到了,变成了无法抹消的事实。

事到如今,还在怀疑什么呢?

如果什么也不做,如过去的同族一般,仅仅待在家族的范围,便可老死不相往来。但是,不被允许。所以来到了这里。所以相遇。他会遇到她。又或者反过来。已经发生了,就不必再谈避开。

能够在接二连三遭遇坏事之后依然保持淡然面容,是因为还不知道吗?还是说,这样也无妨呢?

这个人,被保护着,保护得很好。理所当然,受到保护。因为是花茵氏的独女。

“怎么了?”她的笑容凝住,意外于他毫无预想中的反应。

“我要回去了。”

“麻烦事会接连不断。”她打开了学校通告,上头明晃晃地显示最新事故,“托你的福,上升到打架斗殴的性质了。不还手是不是比较好呢?你的名字也出现了,逃不掉的。”

他的步伐迟滞了,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出这个门。

“不过还是谢谢。有你在,没什么好犹豫了,也能算作正当防卫吧。”

他的身影仍僵在原地。

“大概还是一样会通知监护人。你那边怎么样?不太方便的话,看在同出花家的面上,让我这边的代劳也不是不行。”

他的背影沮丧耸肩,内心疯狂挣扎。

“可……可以吗?”

她忍不住笑:“我随便说的,谁知道呢。”

“……”

“后悔了吗?”

“……”

“对不起。”

“……”

“那个……”

“我要回去了。”

她抓住了他的手:“真的,很对不起。”

他下意识地回复:“不是你的错。”

“你知道真正毁坏植株的人是谁?”

“不知道。”

看见她的脸色沉下来,不禁迟疑问道:“你不会是想找到那个人……”

“没这个打算,也不是我的责任。”

她干脆的语气听起来并非在苦恼自己背负了莫须有的罪名。

“他们认定是我。我只负责这一部分。”

他不太理解。目光不觉追随而去。

她大方开朗地绽放笑容,如同过往数次示于人前那般,什么含义也不带,又似乎自有深意:“‘被认为是’的部分,是我的责任,其他不是。只要适当赔偿就好了吧?没必要纠结。”

“欸?”

“校门要关了,走吧。”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便是决定结束话题,向外走去。

若是过了点仍滞留在校园内,不仅可能会再次上学校通告,可能还不得不在人前联系隐了。怎么想都很糟糕。

于是不作多想,只管向校门外走去——直至方向不同而分别,后知后觉仍牵着手。

体温触觉残留在指腹,表情藏匿在匆忙转身造就的视线盲区。

“明天见?”寻常的告别语说出来,不知为何有些奇怪。什么时候这样熟悉起来了?

“……嗯。”他含糊应声,身影已经迅速消失在街角。

还害羞着?又或者也感觉到莫名的奇怪?

不知为何放松下来了,心情变得很好。

回到住所,来自家人的信息在面前闪烁:“如何?”

什么如何?

“和他的关系进展。”

什么关系?

“先前,定下了你与他的婚约。事务繁杂,没来得及知会。”

什么婚约?

是玩笑吧。现在可是7012年哦?

但是她的家人,是不会开玩笑的。

被隐瞒的事,是这样呀……隐约觉得那位对她的态度有些太客气了,像是只要她需要,便都能得到。家人也一反常态地允许甚至鼓励她与之接触。

“为什么是他?”震惊之余,她忍不住问。

“花茵家历来选择最优秀且合适的男性结合。自七区体系建立稳固,执政官则为最优人选。”

她感到自己的思想凝滞了。

家族……执政官……是这样啊。

被容忍的。被容许的。默认的。

“我明白了。我会和他,建立良好关系的。”

她是花茵雪,花茵氏的独女,被寄予厚望,以常人不可见不可解的方式。在成为家主之前,只需要服从家族的意志,确保以正确的道路成长。此外,都不重要,也不需要。

 

作者碎碎念时间

我好像并没有说过,要写不落俗套的故事。我的定位向来是记录者,忠实记录下我所看见的,即使以我拙劣的文笔很难完好呈现。

时隔多年,再度拾起与雪有关的记忆片段,一些部分重叠,一些则分得太开。拼命拉扯,使得尽可能平整一些,一件件事按时间顺序进行。也许原本的表述并非“婚约”,但也是差不多的性质。以雪所不知道的方式,各方联系在一起,合作又破裂。

第三人称的好处是便于转移叙述方,但还是想尽量以雪的视角看待。诺是个好孩子,给予适当的怜惜,但不会超过雪。希望我还能够呈现出本应存在的强烈情感,如我十年前做的那样。


【七之】肆·第五章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