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砂糖师与黑妖精 第七卷第五章
——还剩,一两个月。 听完飞和王妃的对话之后,夏尔催促着安离开茧之塔。安似乎受到很大打击,脸上都是消沉的神情,默默朝向城楼走着,一言不发。 夏尔虽然也有些吃惊,但并不觉得意外。 据说从大树中诞生的妖精,寿命成百上千年都有可能。但露露已经六百岁了,按照个体差异,死期将至并不是不可思议的事。 夏尔终于明白露露为什么会想要见见被利泽尔巴托付了未来的自己。意识到寿命将至的她,会想要去确认很多在意的事情吧。 从茧之塔下来,穿过石板路,走上城楼的走廊,安突然拉住了夏尔的上衣。他停下来俯身看她,安低着头,只能看到她的发旋。 “呐、夏尔……夏尔喜欢露露吗?” 作为同类,他对露露的遭遇感到心痛。而她本身并非一个令人讨厌的人物。只是不管怎么说,才认识两天而已,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并不讨厌。” 无论如何他还是回答了。安将他的衣角攥得更紧。 “露露她……好像喜欢夏尔。露露可以成为夏尔的恋人吗?” “露露她?” 昨天虽然和露露待在一起很久,但言行举止丝毫没有那方面意思吧。 “露露拜托我来问你呢,夏尔可不可以成为露露的恋人……” “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这是露露和夏尔的心意的问题,与我无关的啊” “与你无关?与你无关是什么意思。” 夏尔的语气带上些许责问,但安却依然没有抬起头。 “因为,本来就是这样的。这是夏尔和露露之间的事情。我没有评判的权利。” 安的语气听起来淡淡的,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对安来说这与她无关。确实,呵。确实如此。 “露露,可以成为夏尔的恋人吗?” “……你希望这样么?” 听到这样的问话,安的肩膀一下子颤抖起来,然后重重点了点头。既然是安的心愿,夏尔无论如何都想为她实现。但是看到安点头的样子,这样待在她身边让他一下子心如刀割。 “既然是你的愿望的话……我知道了。能成为恋人,还是不能,就试试吧。” 夏尔说完话,转过身去。紧紧握着他衣襟的安的手,一下子松开了。 ❅ 听着重新走向茧之塔的夏尔的脚步声,安始终没有抬起头。 ——不要哭,不要哭。 就算无数次在心里重复默念着,胸中还是能听到自己呼唤夏尔的名字的声音。这样的纠葛难以抑制,将心揉捻得纷乱。 ——露露的心愿。这是露露的心愿。 从她知道露露的余命还有一两个月的瞬间,脑海中就一直浮现出艾玛过世前半年一直卧病在床的身影。她止不住地责备自己,当时没能多给艾玛留下一些快乐的回忆。 而露露的生命更是所剩无几。命尽之日近在眼前。 露露是妖精。只要吃砂糖菓子的话,寿命就有可能延长的。但她却拒绝了安的提议,毫不迟疑。这样的神情也与诺亚重叠在一起。她明白露露心中并不希望继续活下去了,已经感到累了。 被人类拘禁五百年的妖精的愿望,无论是什么她都想为她实现。 露露说夏尔可以成为恋人,如果露露有了夏尔这样的恋人,应该会重拾活下去的想法吧。或许就能因此愿意吃下砂糖菓子、延长寿命。而这样夏尔也获得了伴侣。 一切都会顺利。 “安?你怎么了?” 身后有声音在唤她。是吉斯。但是她连抬起头回身去看都做不到。 “你怎么了?安?” 随着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声音一起来到她身前,吉斯望着她的脸。 “你在哭吗?” 不是的,安想这样抬起头来笑着对他说,却没能做到。吉斯的手抚上安的两肩,有些犹豫着轻轻将她拉近自己。 “怎么了吗?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想哭的时候就哭出来吧?” 闻言,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安希望夏尔和露露成为恋人。明明是自己所期望的,胸中却如刀割般狠狠刺痛着,大脑一片混乱。 “安,哭出来也没关系的。” 即使被吉斯紧紧拥抱在怀中,安也毫无知觉。 ——还剩,一两个月。 听完飞和王妃的对话之后,夏尔催促着安离开茧之塔。安似乎受到很大打击,脸上都是消沉的神情,默默朝向城楼走着,一言不发。 夏尔虽然也有些吃惊,但并不觉得意外。 据说从大树中诞生的妖精,寿命成百上千年都有可能。但露露已经六百岁了,按照个体差异,死期将至并不是不可思议的事。 夏尔终于明白露露为什么会想要见见被利泽尔巴托付了未来的自己。意识到寿命将至的她,会想要去确认很多在意的事情吧。 从茧之塔下来,穿过石板路,走上城楼的走廊,安突然拉住了夏尔的上衣。他停下来俯身看她,安低着头,只能看到她的发旋。 “呐、夏尔……夏尔喜欢露露吗?” 作为同类,他对露露的遭遇感到心痛。而她本身并非一个令人讨厌的人物。只是不管怎么说,才认识两天而已,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并不讨厌。” 无论如何他还是回答了。安将他的衣角攥得更紧。 “露露她……好像喜欢夏尔。露露可以成为夏尔的恋人吗?” “露露她?” 昨天虽然和露露待在一起很久,但言行举止丝毫没有那方面意思吧。 “露露拜托我来问你呢,夏尔可不可以成为露露的恋人……” “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这是露露和夏尔的心意的问题,与我无关的啊” “与你无关?与你无关是什么意思。” 夏尔的语气带上些许责问,但安却依然没有抬起头。 “因为,本来就是这样的。这是夏尔和露露之间的事情。我没有评判的权利。” 安的语气听起来淡淡的,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对安来说这与她无关。确实,呵。确实如此。 “露露,可以成为夏尔的恋人吗?” “……你希望这样么?” 听到这样的问话,安的肩膀一下子颤抖起来,然后重重点了点头。既然是安的心愿,夏尔无论如何都想为她实现。但是看到安点头的样子,这样待在她身边让他一下子心如刀割。 “既然是你的愿望的话……我知道了。能成为恋人,还是不能,就试试吧。” 夏尔说完话,转过身去。紧紧握着他衣襟的安的手,一下子松开了。 ❅ 听着重新走向茧之塔的夏尔的脚步声,安始终没有抬起头。 ——不要哭,不要哭。 就算无数次在心里重复默念着,胸中还是能听到自己呼唤夏尔的名字的声音。这样的纠葛难以抑制,将心揉捻得纷乱。 ——露露的心愿。这是露露的心愿。 从她知道露露的余命还有一两个月的瞬间,脑海中就一直浮现出艾玛过世前半年一直卧病在床的身影。她止不住地责备自己,当时没能多给艾玛留下一些快乐的回忆。 而露露的生命更是所剩无几。命尽之日近在眼前。 露露是妖精。只要吃砂糖菓子的话,寿命就有可能延长的。但她却拒绝了安的提议,毫不迟疑。这样的神情也与诺亚重叠在一起。她明白露露心中并不希望继续活下去了,已经感到累了。 被人类拘禁五百年的妖精的愿望,无论是什么她都想为她实现。 露露说夏尔可以成为恋人,如果露露有了夏尔这样的恋人,应该会重拾活下去的想法吧。或许就能因此愿意吃下砂糖菓子、延长寿命。而这样夏尔也获得了伴侣。 一切都会顺利。 “安?你怎么了?” 身后有声音在唤她。是吉斯。但是她连抬起头回身去看都做不到。 “你怎么了?安?” 随着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声音一起来到她身前,吉斯望着她的脸。 “你在哭吗?” 不是的,安想这样抬起头来笑着对他说,却没能做到。吉斯的手抚上安的两肩,有些犹豫着轻轻将她拉近自己。 “怎么了吗?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想哭的时候就哭出来吧?” 闻言,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安希望夏尔和露露成为恋人。明明是自己所期望的,胸中却如刀割般狠狠刺痛着,大脑一片混乱。 “安,哭出来也没关系的。” 即使被吉斯紧紧拥抱在怀中,安也毫无知觉。 哭泣着的安,看上去与平日里的她完全不同。她不再像往常那样,好像很快就要离开去往什么地方。或许是因此有了安心感,吉斯感到心中的焦躁渐渐融化开来,消失不见。 女孩的样子实在太过令人心疼,他不自觉地抱住了她。这样拥抱着,他感觉到她的体温、以及女孩子身体不同于男性的柔软纤细。这让他不由得抱得更紧。安没有抵抗。他把脸埋在她的发间,能闻到银砂糖的香气。是甜美的香气。 “安,哭出来也没关系的。” 他轻轻地道,安一下子哭得更凶了。而他的心中则满溢着甘甜柔软的情感。 ——这个女孩,我想要她属于我。 有生以来,吉斯第一次感觉到身为男子的强烈冲动。 因为是作为竞争对手想要站在同样位置的人,吉斯总是因安的一言一行而焦躁着。当她的身影好像要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之时,他感到不安、感到恐惧。安是对手,是非常有竞争力的可以一起从事工作的对象。但同时她又毫无疑问是个女孩子,身材比吉斯纤细得多,皮肤也更加柔软。他终于这样意识到。 ——同为职人。但是安,是女孩子。 爱怜之情在他的胸口涌动着。他一直只把安当做职人来看待,这样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却没有发现。 因为害怕安离他而去而产生的焦虑,待她停止哭泣之后便会卷土重来吧。但是因这种担忧而焦心不已的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是怎样的呢。 紧紧抱着安这个女孩,他清楚认识到了自己。吉斯是男子,比安个子高、力气更大,手掌也大一些。这样的自己因为担忧而焦躁,太可笑了。 如果感到不安,就为了不再不安而努力就好。更加磨炼自己就好。 在自己怀中哭泣的少女,小小的,无所依靠,他不想让她哭泣。如果在这一瞬间,拥抱可以抹去她心中的悲伤的话,他便想要这么做。 作为职人,是竞争对手。但是同时,安是弱小的女孩子,吉斯是有着远比她更强力量的男人。他如此强烈地理解了。 ——我想和她站在同样的地方,去守护她。我想要安属于我。 对安的渴望,比吉斯曾感受过的任何渴望都更为强烈,他没法再欺骗自己。夕阳倾斜地照落下来,在廊上留下安与吉斯长长的影子。 夏尔走向了茧之塔。这是安的愿望,只要这样想,任何事情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去做。 然而此时,他的胸中空落落的,痛苦不堪。 飞和王妃似乎已经离开了茧之塔,塔里没有人。夏尔走上三层的螺旋阶梯,径直穿过房间,走到露露的床前。 露露正呼呼地睡得很熟。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她此时显得格外可憎。夏尔单膝跨上床,朝着露露俯下身。 “起来,露露。” 露露睁开眼,被近在眼前的夏尔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什么?!什么事,夏尔?!” “你好像是想知道我能不能当你的恋人。” “……哈?” 并不在乎露露正紧锁着眉头一脸莫名其妙,夏尔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只认识两天,什么也弄不清楚,需要多试试。” “等、等下!!我想起来了!我逗安玩的那件事吧!?难道说安她直接去问你了吗?跟你说我想要你当我恋人之类的?” 露露慌里慌张地用两手推开夏尔的肩头。 “确实,安和我这么说的。试试吧。” “你个混蛋!别用你那一脸叫人扫兴的表情说什么试试吧这种好没意思的话!你的怒火我已经完全感受到了!” 闻言夏尔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露露很可憎、对她感到不耐烦和愤怒。 “我那是在捉弄她呢!那孩子说的话实在太少女心了我就没忍住。总之你快让开。就算我对你没那种意思,你的脸这么近也让人无法冷静。” 夏尔起身后,露露总算舒了一口气,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梳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一边苦笑道。 “不好意思啊,没想到那孩子那么单纯的。我可没有想要你当我的恋人。再怎么说都六百岁了,爱也好恋也罢,早就没有那种想法了。不过” 露露意味深长地看了夏尔一眼。 “看你从安那里听到这事被气成这样,你对安也是动心了啊。” “你说什么?” “听到安问你能不能当我的恋人就生气,显然是爱上她了吧。” 夏尔难以置信地皱起眉。露露见状一脸不可思议。 “你不知道吗?你想待在安身边都想得无可救药了吧。没感觉到过想要把她紧紧绑在身边一样的、急躁又紧张的心情吗?” 他没能回答,因为确实如此。露露把沉默理解为肯定,接着说道。 “那就是爱情呀。你爱上安了。” ——爱情?! 夏尔呆住了。 ——居然、爱上了稻草人…… 觉得她好可爱、没法离开她、忍不住想要触碰她。他感觉到自己对安的感情与对待丽兹的感情是不同的。他第一次知道这样特殊的情感被称之为爱情。 “这是怎么了啊夏尔·斐恩·夏尔。脸有点红哦。” 露露坏坏地笑起来。夏尔狠狠瞪了她一眼,却找不到反驳的话,整个人自顾自地靠在床头。 “这不是挺好的吗,恋爱吧。因爱而快乐、痛苦。” “那家伙……是人类。” “那又如何” “会让那家伙遭受不幸。” 听到答案的露露呆了一会,大声笑道: “你还真是个傻子啊!一厢情愿倒是会让对方不幸,两情相悦又怎会不幸。” “就算是两情相悦,也是妖精和人类。生命的长短不同。一切都不同。就算我和那家伙能互相喜欢,她也只能作为抚慰我的对象度过一生。作为人类什么都不能留下。” “所以我说你是个傻子啊。不可能什么都留不下。生命存在过的证据,有各种各样的形式。那个人类做过的事情的结果、创造的事物、他与其他人度过的时光的记忆……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留存下来。生命的长短,那是微不足道的问题。” “你为什么能这么下定论。” “你自己想想。就算同样是妖精,我和利泽尔巴大人活着的时间也相差这么多。要是单论能力,利泽尔巴大人才应该是活得更久的一方。人类不也如此么?就算觉得能一起活同样长的时间,遇到生病、事故而一方殒命的事情也不少见。照你的想法来说的话,如果作为伴侣的对象将来有可能生病、可能发生事故,那就因此不配作为伴侣了么。” “真会诡辩啊。” “或许就是诡辩吧。但是啊,对于生命来说最珍贵的,是获得了多少幸福的时间和回忆。只因对各种各样的事情感到恐惧、担忧就放弃去体验,那就是愚蠢至极了。嘛,不过话说回来,大前提还是要两个人彼此相爱,才能拥有作为伴侣的幸福回忆啊。” 安一定是不讨厌夏尔的。可她的感情,会超出仅把他当做可靠朋友的范围吗。方才他问安是否希望他成为露露的恋人,安点了头。 如果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可能说得出希望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话呢。可又毕竟是安,把露露的话信以为真,为了露露而扼杀自己的感情也不会不可能。 ——那家伙是怎么想的? 他第一次开始格外想知道安的想法,想知道她的爱恋是朝向谁的。 不过她一天到晚满脑子都是砂糖菓子,会有那种想法吗。 “别畏惧。去触碰对方、去确认对方的心意。有了爱上的人,就别担心多余的事情了。” 露露的话语深深刻印在他心上。当初被拉法尔预言的不幸的未来,似乎因露露的话而烟消云散了。 “不要逃避,夏尔。这种逃避才是彼此不幸的原因。我很羡慕你哦。我的这五百年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虽然对这种保证人身安全的待遇没什么好抱怨的,但也就是一天天挨日子,得过且过。与此相比,与利泽尔巴大人在一起的一百年才是丰富多彩的。虽然也有过痛苦的事,但回忆起来也是生命的一种色彩。” 听着露露仿佛若无其事的语调,夏尔对人类的愤怒之情,久违地强烈起来。 就算保证了生命安全,五百年间在这里日复一日过着同样的生活,犹如酷刑。这样长的时间太过残酷。 “我威胁王妃拿回你的翅膀,从这里逃走吧?” 露露轻轻挥了挥手。 “要是做了那种事,玛尔格蕾特会被处罚的。” “握着你的翅膀进行管理的人类,无所谓的吧。” “有所谓啊,这会让我困扰。那个女人,是我在这十年里谈心的好友啊,我很留恋的。” “别傻了。都是因为被关在这里,才会到了需要找人谈心的地步。” “说的也是啊。但是已经有了留恋,没办法的吧。” 露露温柔地笑了笑。 “可今天白天的时候,你是准备逃走的吧。在那种状况逃走,会追究银砂糖子爵的责任。那就没关系么?” “那就没关系。他可不好对付的,如果我逃走了,他就成了唯一的技术习得者。就算会被追究责任,也不会送命的。” “直接逃走的话,很快翅膀就会被撕裂。就算逃了,也只能活数日吧。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反正马上就要消失了。所以想冒冒险,仅此而已。” “吃砂糖菓子吧。你自己应该就能做出最精良的砂糖菓子吧。” “我还没有想活命想到那个地步。” “为什么” “不管再活多久,我的技术和知识也不过是传授给人类罢了。妖精创造的事物,最终传授给人类。再活多久,也不过如此而已。” 妖精创制的银砂糖和砂糖菓子,最后却变成了人类的所有物,这似乎是露露的心结吧。明明妖精还并没有灭绝,这使得不甘之情更甚。 露露已经对于将妖精孕育的事物传递给同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这种情况,已经无计可施,也抽走她最后的气力。 ——妖精的东西,就该在妖精手中。 这种想法并非出于愤怒,而是夏尔心中浮现的冷静决意。 利泽尔巴的遗志,无人知晓。他究竟向夏尔与两个兄弟石托付了什么也无人所知。但是如果说对妖精来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那么或许并不会是与人类进行战争。 妖精的东西传承到妖精的手里,这或许比战斗更为重要。 “你表情很复杂啊,夏尔。你好像总是会考虑很多事情。在你理清思绪之前,去安静的地方待会吧。这里的最上层,应该很合适。” 这种状态下就算待在安的身旁,自己的思绪乱成一团,不知会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来。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露露和拉法尔的话。眼前躺着的绝望的妖精、向自己托付未来的妖精王的遗志、自己的想法……他有必要考虑这些。或许已经到了不得不考虑的地步了。 “我暂时,在这里待会可以么?” “不妨事。玛尔格蕾特和银砂糖子爵都是偶尔才露个面,就算看见你也不会说什么。嘛,先不说这个了。在那边的是你熟人么?” 露露伸手指向螺旋楼梯边,那里正站着瑟瑟发抖的米斯里露·力多·波得。 ——那个蠢货! 看到作为非法入侵者的米斯里露在这种地方晃荡,他气得想怒吼。然,在这里叫嚣的话会造成更大的骚动。 “米斯里露·力多·波得,你为什么在这里。” “本大人从窗户看见你和安的气氛很微妙,觉得奇怪就在你走之后去看安,安在哭呢。” 安为什么在哭呢。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眼下不得不处理米斯里露的事情。 “米斯里露·力多·波得。听好了,现在立刻回房间去,明白我意思么?” 他尽可能冷静地命令他,米斯里露却无所顾忌地怒吼起来: “你把本大人赶回房间是想做什么!真是看错你了!夏尔·斐恩·夏尔!把安推倒的第二天,就和这样的美人幽会!就算是个色胚,推倒人家之后也该负点责任的吧!你这算什么啊!” 一番发言搞得夏尔头晕目眩。 “谁把谁推倒了?” “你把安推倒了!本大人可是亲眼看到了!看得不能再清楚了!” “哦豁,可以啊,夏尔。原来都不需要我开导的啊。” 露露说得一本正经,夏尔不禁扶额。该从何解释、如何解释、向谁解释……光是想想就要烦死了。 ❅ 哭着哭着,混乱的情绪终于一点点冷静了下来。 夏尔去露露那里了。她的胸中一瞬间仿佛刮起了狂风骤雨,但也正因此事,她终于可以让自己死心了。 她想为被囚禁五百年的露露做些什么。既然将她束缚的是人类,安作为人类就应该为她做些什么。 露露想要自由,但不仅不能如愿,还被委以向安和其他职人传授技术的义务。如果这样的她希望夏尔能成为她的恋人,夏尔自己也愿意的话,他们就应该在一起的。 ——我哭什么呢,太蠢了。这明明是件好事。 如果夏尔成为了露露活下去的希望,露露就还可以延长寿命。 她终于停下了眼泪,吉斯用轻哄的语气问道: “你还好吗?安” “……嗯” 一边回答,安却吃了一惊,自己正被吉斯拥抱着。好温暖。她眼前是他柔软的领带。她慌张地往身后退去。 “啊,对,对不起!吉斯!没有弄脏你的领带吧?!” “没有弄脏,你不必道歉的。原因是夏尔吗?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不是的、是我太傻了……露露的寿命已经……” 吉斯吃惊地追问道。 “寿命?露露的状态好像不太好,是因为寿命吗?” 糟了,说漏了嘴。吉斯直觉很敏锐,安不想欺骗他,只好点点头。 “说是,还剩一两个月……” “怎么会……” 安坚定地望向哑口无言的吉斯: “吉斯,我们给露露做砂糖菓子吧?这样的话她的寿命就可以延长了。” “你是从哪儿听说这事的,安?” 声音从背后的阴影里传来。安惊觉转身,只见城楼的走廊深处,飞缓缓地走了近来。他的眼神锐利,与平日里温柔亲切的飞大相径庭。 “这……” 安无言以对。这时,吉斯提高了嗓门问道: “这是真的吗?露露的寿命只剩下一两个月。” “是真的。毕竟是与你们无关的事情,没专门通知。王妃殿下如今已经知道了,所以也没必要再隐瞒。” “与我们无关,您这是什么话呀?这是向我们传授教导的人的生命。” 不自觉抬高了声音的安,飞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安,像你一样考虑的人类,是很特殊的。你以外的四个职人,会为了一个被看做奴仆的妖精做什么?” “即使是妖精也是我们的老师,请您不要擅自决定我们的想法。” 吉斯像是要挑战一般地说着。飞耸了耸肩膀。 “那就去通知剩下三个职人吧。你们试着讨论讨论,五个人一起。” “我们明白了。” 吉斯颔首,飞却突然抓住安的手腕。 “吉斯到上面的房间去吧。我有话要问安。” 飞用力拉着安的手腕来到走廊暗处。打开一扇空房间的门,走进去后把门关紧。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夕阳的光芒。空气是冰冷的,从石质地板上传来的寒气透过足心。 飞的严肃氛围很可怕。他一点点逼近,安背靠上冰冷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