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物语】奶奶家的菜窖

        几十年前的冬天，菜比肉还要少见，所以家家户户腌咸菜存白菜，我爷爷奶奶至今还保持着这个习惯，每年刚入冬，便腌上一大缸咸菜，还要搭菜窖埋白菜。搬家前，我便见过爷爷奶奶的菜窖，搭建的十分坚固，走过去跟平地一样，里面却藏着几十颗白菜。搬家后，新物业禁止老人们在小区中随意挖洞，爷爷奶奶便改成了搭建菜棚。物业其实也不愿意看到小区里到处都是“碉堡”，但菜棚是老人们最后的底线。

        菜棚的体积比菜窖小了许多，容量只有三十颗白菜上下。原本满是花草的绿植带，在冬天全都换成了一个个结构相同却风格迥异的菜棚。菜棚大约半米来高，里面堆满了白菜，白菜四周用木条固定好，然后铺上防水层，用塑料袋、面口袋、快递防震袋等工具封住缺口，随意铺上两层硬纸板，就可以用塑料的材质的东西覆盖完工了。在完工的菜窖上，还要再加上几根木条防风，木条上往往还要加一块砖，甚至有人拿自家的铁锅倒扣在上面。

        上次回家看老人，奶奶便让我带几棵白菜回家。那天下着雪，奶奶蹲在菜窖前，一层一层地、像拆一件精心包装的礼物般打开菜窖，一颗颗地数出十几颗已经有些腐烂的白菜，让我抱上楼，她则继续蹲在下面收拾自己的白菜。那天正下着雪，白色的菜窖上留下砖块和铁锅形状的黑迹，我怕奶奶冻着，几次下来劝她回家，然而我每下来一趟，奶奶便多让我抱颗白菜，一转眼楼道都快被挤满了，奶奶还在下面不停地拾到。

        我记得很清楚，奶奶那天穿了一件棕色的外套，几乎跟菜窖门融为一体，差点让我以为她失踪了。看着奶奶的背影，我知道她真的很爱她的菜窖，也很爱她的白菜。回家后，我对初中时的同桌说，其实藏白菜的本质，是不安全感，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他们经历过太多，以至于会将白菜像情感那样储藏起来，然后将之层层封锁，不惜任何代价的守护住它。但这并不是他们的本意，因为他们会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打开菜窖，在那些白菜没有彻底腐烂前，呼吸新鲜的空气，使出浑身解数地向别人推销出去。而被推销的人，则会用尽毕生所学地装傻，因为她并不喜欢白菜，只是看在老人的份儿上，不忍心面子上不过去。同桌说她家里的老人也会制作菜窖藏白菜，有机会的话，一定仔细研究研究，看看两者的菜窖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