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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雪菲《卵生的救世主》(四十九) | 科幻小说

2021-02-24 22:23 作者:未来事务管理局  | 我要投稿



前情提要

桠为了保护同伴,自己独自留下面对主语者,就在她沉浸于复仇的快乐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于此同时,梅,一个生活在黑崖的普通补语者的生活,也因为这次巧合的相遇被改变了......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赵雪菲 | 科幻作者,考古学生。曾获得第四届水滴奖短篇小说三等奖,作品多是围绕个体的情感诉求和技术(或通过技术和外界)互动,比较擅长表达人物情绪,引发共情。代表作《像正常人那样活着》《它的脑海之中》《材料两则》。


卵生的救世主


第四十九话  好梦终了

全文约3000字,预计阅读时间6分钟


战斗刚刚过去,桠的附肢上还有主语者的血液、粘稠的液体和甲壳碎块——她看起来一定糟糕极了。但桠还是本能地去寻找那个声音的来处。

桠,是你么?

桠觉得这心声熟悉。不是因为她听过很多次这个人心声,而是这个句式,这种关怀的态度,几次把她带回魂牵梦绕的雨林。

当她的主眼和侧眼都看到那个目标的时候,惊喜竟比复仇更让她欢愉。

那是望——

她的姐姐。桠历经那么多,和葛的预言对抗,在黑崖流窜,最终见到了她的姐姐。她关于旧日美好的记忆的一切都在顷刻间涌了回来——她们一家人在金色月光下的散步,她们在雨林中的冒险。

姐姐长成一位真正的主语者,正像是雨林中的祭司所判断的。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位真正的战士,如果在战场上,桠会极力想要避免交手的那种难缠敌人。

姐姐!桠几乎想要马上冲向她,但她也知道,追她的黑崖卫兵还没有完全解决。

跟我走。望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桠身处的境遇,我知道出去的路,很隐蔽,我们会甩开她们。

桠跟着望穿越主语者们建立的城市,她从未想过这么多挲玛会在一起生活。在辛漱垵,在被摧毁的朴子垱,补语者的数量和密度都是很小的。而眼下,桠抬头,丝网巢穴叠着丝网巢穴,仿佛争夺不多的阳光和空间。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跟上我。桠听见自己的姐姐说。

桠忽然回忆起她们分开的那天。这一次,她绝对会跟上的,桠向自己保证。她绝对不会再把爱的人跟丢了。


望在雨林中有一个小小的据点,那是她为自己的助语者生火的地方——他饱受噩梦的纠缠,只有温暖的火焰能够驱散噩梦。但是她们很小心,在茂盛的雨林中仍然选择了黑崖视线的盲区方向,十分偏僻。

桠伏在篝火的一边烤干甲壳——她刚刚钻到一塘池水中去洗了洗甲壳上这几天以来的血液——怪物的血液、主语者的血液......

篝火能够烤干身体,驱散死亡的味道,温暖又舒适。桠的一条附肢轻轻勾住姐姐的,昏昏沉沉地仿佛要陷入梦想。

可她有好多话要和姐姐说,只不过不知道以什么为开头罢了。

你想家么?桠慢悠悠地问。

家?望在记忆中寻找关于雨林的模糊印象,但是她和别人共用一个句子太久了,久到记忆出现混乱,她比起那个被称之为雨林的家,有更多关于自己助语者的种种回忆。

但是亲人,望想到,父母、桠和葛。那是她不会忘记的,他们都是清晰的主语,是她最老牢靠的记忆,刻在脑海中一般。

算是吧。

那你想和我回去么?桠的问题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欢欣,让她像是一个没成年的挲玛一样天真,仿佛这句轻飘飘的问句是她的匣腔中鼓动出来的。

先休息吧。望这么回答,等你醒来,我会想到让我们在一起的办法。

真糟,桠在进入梦乡之前想到,姐姐没有正面回答她。但很久了,桠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安心的感觉了,她感受到自己信赖的亲人就在身边,终于可以放下疲惫好好地睡一觉......



莽从高热中醒来,令人担忧的幻象和现实融为一体——只有梅在身边陪着他。身边是他熟悉的丝网巢穴,那些干燥过后的植物,装饰着丝网的缝隙,让屋子里充满令人安心的,月亮般的金色。

这明明是应该把莽从噩梦中拯救出来的环境,但此刻却让他无比恐惧。梅在他的视线中,还是那么温和而亲切,苍白的肢体像是白色影子一样围着他绕来绕去。

主语者呢?莽焦急地问。

主语者出门了,她要去为你生火——怎么样,莽,你还觉得头疼么?

莽在原地以身体的中心为轴顺时针逆时针各转了一圈,好像是要把自己的梦魇都从脑子里倾倒出去,附肢几次差点绊倒自己,都被梅搀扶住了。

主语者说她去哪儿了吗?莽焦急地向梅询问。

没有......等等!你确定自己现在可以出门?

莽甚至没有吃一点蜜露就要出门,梅想着,很难不为他的身体担心起来。

梅......那是梅第一次见到莽这么严肃、他通常都是一副厌恶一切的样子——厌恶黑崖、厌恶家中的主语者——梅能够理解他,黑崖不总是一个让人充满希望的地方。

此刻,他心声低沉,仿佛闷闷的鼓,我很感谢你为这个‘家’的付出,但是......我在梦中看到了很不好的东西,和你有关。

梅看到莽的身体轻轻颤抖,仿佛是在被雨滴打落的枝叶,他的心声也很悲伤。

答应我,梅,我离开之后,你也要快跑,往远处跑。

跑?梅吓了一跳,本来想要扶着莽的附肢也碰到火一般抬了起来悬滞空中,我们是在躲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你在躲什么,那么你一定不会相信,你会说‘那不可能’。可正是不可能的东西才要警惕。梅,一定答应我。跑!往哪里跑都行,只是要远离海边——我去找主语者阻止这一切发生——记住了么?远离海边!莽一个人从丝网巢穴中钻了出去。

可是——

梅一个人站在和主语者一起装点的屋子里,有些发愣。

是谁会让莽这么恐惧呢?梅想着,是黑崖的守卫?可是他们一直是石峰区本本分分的家庭,除了篝火......

天哪——会是篝火惹了麻烦吗?梅想着,也钻出了美丽舒适的丝网巢。



蕨类植物在脚下破土,海岸冲击黑崖的声音震耳欲聋。梅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主语者要约她到悬崖边上,为什么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主语者现在看起来,这么令人恐惧,

她显然没有把莽的预言放在心上。

她应该早点逃跑,梅在心里想着,可是她太愚蠢了,愚蠢到忽视助语者的忠告,愚蠢到轻信她的主语者。

直到被主语者威逼着慢慢后退,她还在有些愚蠢地问着注定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主语者,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沉默。

她那个往日温和友善的主语者附肢颤抖,心声和匣腔都保持绝对的沉默,却仍然向前逼近。梅一只附肢已经悬空了,她从没想到死亡会是如此令她疑惑的事情。可她转念一想,她在黑崖的经历难道不就是一场梦境吗?那些让她认为黑崖并非完全黑暗的时刻,那些让她对生命充满希望的场合,那个让她联想到春天力量的主语者。

现在,不过是该从美梦中醒来的时候罢了。

原来所有的主语者都是一样的,为了自己的目的,漠视其他家庭成员的利益——甚至生命。梅平静地说。

她觉得有些悔恨,如果她能把自己的见识告诉更多的人就好了,告诉那些助语者和补语者,告诉他们善良和仁慈都不过是泡沫样的幻想。

主语者就是主语者,她们是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主宰,是语言和时序最固执的沉锚。即使她们眼下不是,最终她们也会变成那副模样。

梅......

梅捕捉到她的主语者发出微弱的心声。

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主语者不是完全的恶魔,她知道自己在做错的事情。

可对于梅来说,主语者最后这点良知,不过是旱季飘过平原的云朵,降不下半点雨露。

梅知道自己是非死不可了。

年轻的主语者在体型和力量上占据绝对优势,就像是莱神和辛神二者间的巨大差异。这并非梅所能改变的。

梅不想死。

虽然不久之前,她还那么期待死亡的眷顾。说来讽刺的,正是面前这个主语者为她带来一丝光芒,又亲手熄灭。

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身侧的眼睛已经看到了汹涌的洋面,黑色的礁岩。她决定最后挣扎一次。她回想起遥远的过去,她曾是守卫补语者据点、保护运卵茧队伍的战士的那些日子。

可是黑崖重筑了她的甲壳,驱散了她的愤怒,让她忘记了战斗的技巧,把她投入无望的日子里。

梅开始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软弱、痛恨自己白色的甲壳,她举起前肢,刺向主语者。

海浪撞上崖壁,粉身碎骨、化作泡沫,无奈地退入大海。

梅的攻击也像是海浪一样被轻易地化解,年轻的主语者附肢上没带护壳、没绑利刃,仅仅用蛮力就刺穿了她坚硬的苍白甲壳。

我能......知道......原因么?

梅的甲壳早就被黑崖的日子磨成白色,它们远不如在辛神的城市时那么敏感,能够感知对手的振动,能够预判敌人的攻击。

失败是理所应当的。

为什么她们必须这样,为什么主语者不需要她了,为什么呢?

因为——

主语者终于不再沉默了,可是梅没能等到她的主语者揭晓答案,黑暗就先涌进她的意识。遗憾的是,她再也听不到任何的答案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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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动画《来自新世界》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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