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叁拾叁：一个预言，一个执念
“圣子，看呐，是圣子！”一个小孩指着不远处俊朗的达利男青年大喊。
跟随在他身后的，是一大群满面笑容的勇士，以及稀稀拉拉的掌声。
只不过大家身上都挂着彩，连为首的圣子也一瘸一拐，身上满是一条一条红色的划痕。
不过，他的双眸依旧明亮，瞳中火红色的明亮符文上下翻飞，嘴角也露出了胜利的银牙。
“我们，胜利了。”他的口中吐出了五个字，轻盈而又沉重。
那是值得让人放下一切去欢呼的五个字。
“海姆！”
一个漂亮的达利姑娘从人群中钻出，早已是泪流满面，嘴角的笑容显得尤为潮湿。她扑到了海姆的身前，不顾一切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抽泣。
“哈哈！圣子，你得对他负责啊！”
“没想到兽潮结束之后一下子就抱取美人归了呢！”
“哈哈......”海姆宠溺地揉了揉她乱糟糟的栗色头发，随即抬头，笑着朝部落里剩下的达利人们大声高呼，“各位族人们，我们已经战胜了兽潮，那头该死的畜牲已经被我和勇士们封印！今后的生活，也要一如既往的繁盛，请大家记住，一定要齐心协力，让我们达利人的荣光更加闪耀！任何危险的阻挠是不会让我们的脚步停滞不前的！”
“请让我们欢迎在这一场史诗般的斗争之中归来的勇士们！”海姆用右手抱住了属于自己的姑娘，左手向前一展，笑着让大家一个个勇士的回归。
全村上下，一片欢腾。家家户户疯了一般地拆除了村落周围的篱笆，陷阱，以及一切与抵御兽潮有关的东西，开心地跳起了舞，喝起酒来。
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兽潮，让人心神崩溃，甚至要晕厥过去。
在海姆看来，族人们的笑容是对自己辛苦努力的最真诚的回馈。
今天，是有史以来举行过的场面最热烈的一次祭典。
这个节日在后世被称作伽马祭，来纪念那些在兽潮中英勇牺牲的勇士们。
微笑着回应一个又一个欢乐的达利人们热心的祝福，海姆的眼角擒着喜悦的泪花。
他和那个达利姑娘——拉芙尔定下了婚约，若是他活着回来，那么......
如今，他回来了，带来的是令人欣喜若狂的捷报，是兽潮的终结，是人心的安宁。
圣子......海姆不认为自己是圣子。他也是一个普通人，爱笑，有自己的私心，也希望和爱人缠绵不休，子孙满堂。他是达利人荣耀的集合，是希望的火光，也是圣毗椟大陆上原住民第一个能够使用符文之力的人。
“海姆......呜呜......”回到家中，拉芙尔按捺不住自己的思念和担忧，趴在他的胸膛上小声啜泣。
“我不是回来了么。”海姆笑呵呵地坐到了床上，和自己心爱的人坐在一起，那一轮血月晕晕乎乎，照得人有些羞涩。
“回来了就好。”拉芙尔贴心地为他端来了自己做好的煎饼，“那头魔猪引来的野兽真的杀了我们不少人呢。”
确实，基本上村落里所有的青壮年男性全都死在了发狂的野兽们尖利的爪牙下。
“起码现在我们不会有事了。”
“我差点还以为你回不来了......不过这样也好，可以陪你一起死。”
“乌鸦嘴......说什么呢！”海姆的眼中仍然闪烁着符文的亮光，“以后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啦。”
“虽然我没有看到你战斗的样子，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你估计是用弄出来的火焰把那头畜牲的毛皮给烧焦了，然后一下子戳开它的血肉，放它的血......”
“喂喂喂......”海姆抽了抽嘴角，“你从哪里听来的？”
“那是我爸猜的嘛......”
“女孩子家家的，别总想到这个上面去，还是少点打打杀杀为好。”海姆笑嘻嘻地把她抱在了床上，“待我去洗个澡。”
“嗯，我保证不会偷偷看你的～”拉芙尔银铃般的笑声惹得海姆一阵脸红。
不过，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办。
潺潺的流水，裹着万物的灵气，源源不断地从泉眼里面汩汩冒出，一个天然的洗澡池端端正正地坐落在树林的一隅。
褪去衣物，海姆苦笑着看了看早已结痂的伤痕，用指尖微微触碰，倒抽了一口凉气。
还是有点痛的。
也不知道加上冰冷的泉水的话，他会不会着凉呢。
“我们的英雄，我们的圣子终于来啦～”一个轻柔的男声从树林的那一头冒了出来，“总的来说还是挺不错的，封印也做得很好。”
海姆用手勾起了一缕泉水，就着冰凉的月光一点点清洗自己的身体，眼中的符文仍未褪去。
“哎呀哎呀，不要那么警惕嘛......是吧。”一个与达利人相比显得有些瘦削的男子从树林的后头走了出来。
穿着与达利人丝毫不相关的白袍，他的手里握着一根粗大的棒子，眼角漾起了点点不明不白的笑意。
“不要用那东西指着我们，你说过......”海姆叹了口气，“我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那名男子着实生的清秀，留着一般达利人从不留起的长发，丛丛似地披头。
“我们得靠着这东西吃饭的嘛，不拿着我心里害怕的。”那人笑了，声音中透出一点玩味。
“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海姆转过了身，开始清理自己的腋下。
“哎呀......我不是帮你了么，我当时可没说过要什么东西啊，只是顺手为之，顺手嘛。”
“那你嘴边的东西是什么。”
一个小型的白色六芒星正在男子的嘴边旋转着闪烁。
“要知道，我们说的话可不一样，你听不懂我就没办法了嘛，是吧。”
“......”
见海姆不做声了，那个男人才放下心来，继续他的说辞。
“那么，接下来，你们应该怎么办？要知道，单单是这样的话，可阻止不了兽潮的呢。”
“我不相信你会那么好心地帮助我们。”
“哎，巧了！从大陆彼端过来的瘦削小人碰巧就是来帮助你们这些大块——咳咳，你们的！瞧瞧，我善良不善良～”
“你到底想干什么？”海姆一下子转过头去，眼中的火红色符文不断闪烁。
“这种伤和气的事情就不要再做啦。”那人一挑眉毛，银白色的发丝顺着林间的清风微微摆动，“况且，本人还是有一搏之力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人的指尖已经出现了一颗淡蓝色的宝石，在月光下泛出靛蓝色的霞光。
“那我就相信你的话。”
“先不要急，这场有趣的戏剧的主角不是你。”那人的嘴角翘起，“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为什么。”
“因为命运的指引。”
短暂的沉默。
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子眉头一挑，咂了咂嘴。
“但是你现在只有相信了啊。”
“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是圣子，也不是圣子。”
“族人的未来掌握在你的手中，却也有趣的是，也不掌握在你的手中。”
很拗口的一段话，莫名其妙地从他的嘴里钻了出来。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海姆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男子摆了摆手，做出离去状。
“你继续说。”
【火焰的力量最终会腐朽，溃烂】
严肃的语气让海姆不由得正了正身子。
【同族人的血肉能使其延缓衰老】
【过多的贪婪会导致符文的污浊】
【沉寂的暴戾正向自然无限攫取】
【强大的力量才能使其轰然爆散】
“而现在的你，并没有那个能力。”
“我......”
“哦，当然将来也不会。”那个男人掩嘴笑了。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他不是你。你不是真正的圣子，借来的力量终究会让人迷失自我。”他的眼中，笑意莹莹。
“那......”海姆愣住了，顿时有点恼羞成怒，“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你是他的成就者，也是他的陪衬者。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你的推动。”那个男人一改原先的轻浮，冷冷地说道，“希望他不会像你们一样愚蠢。”
“我并不能活那么久，符文的力量也会代代相传，轮不到我。”海姆丝毫不惧地直视面前这个清秀的男人。
“你知道么，我在这片森林里发现了一些很奇妙的东西。”
原本蜷起的手掌一松，一只正在剧烈扭动着的登达尔魔蛭散发着斑驳的灰色荧光在他的手掌心疯狂颤动。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达利人的命运现在可就托付到你的手上了～”
彻夜的交谈，以及偶尔的沉默。
青年临走前，海姆最终想起来问一个他最想问的问题。
“你是谁？从哪里来？”
“梅林·克劳格斯。”梅林转过头，留给海姆一个月光般绝美的侧颜，手指嬉戏般地四处打转，“在哪儿？还是这里？哦！天哪！我忘了！”
“......”
“那么，后会有期咯。”
就在海姆的眼皮子底下，梅林的身体就这么逐渐虚化，最终变为了点点闪烁的光斑，随风飘去。
..................
那是一个背影。
那是......唯一留下的东西。
【火焰的力量最终会腐朽，溃烂】
【同族人的血肉能使其延缓衰老】
【过多的贪婪会导致符文的污浊】
【沉寂的暴戾正向自然无限攫取】
【强大的力量才能使其轰然爆散】
这是如今达喀尔唯一记得的东西。
还有......他不是圣子。
躺在床上的达喀尔望着穹顶上刻下的暗金色字迹，嘴角不争气地抿起。
“忍耐和宽容是达利人的美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