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芽】龙的契约（五）
第五章
半人高的草丛铺满了整片大地，各色的花朵点缀其间，一个少女站在草丛中仰天而望，紫色长发在风中飘舞。天空中似有巨鹰翱翔，灿灿华光可与太阳争辉，直至巨鹰俯冲而下展露出它的全貌，少女才惊奇地叹道：“原来是巨龙啊——”
巨龙双翅展开可达三十多米，肚皮雪白，脊背流淌金光，翅膀卷起狂风，高昂的龙语在天际翻滚，有如滚滚惊雷。
少女看着俯冲而下冲她前来的巨龙，倒是没害怕，只是不慌不忙地伸出手挥了挥，而后又皱起眉自语：“不好，我还没学到龙语……这龙说的什么？我该怎么打招呼？”
巨龙冲得更近了，少女发看清巨龙头顶是两只硕大的白色龙角，只是上面金色的纹路，显得高贵而神秘，两只角的中间往后的位置则开始长有毛发，直到龙的后颈根部都有银白色的长发在随风飘舞。紫发少女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开口：“原来龙还有毛发的吗，书上的龙都是光溜溜只有鳞片的！”
巨龙悬停在距离少女十几米的空中，带着翅膀扇起的狂风，巨龙垂下优雅修长的脖颈，双眸是如同赤金的颜色，龙嘴一张便滚落了一颗火球。巨龙明显呆愣了一下，随即便慌乱地扑腾起了翅膀，两只稍显短小的前肢配合着去捞那个火球，但火球被其翅膀扇动的流风吹得四处乱跑，总是在巨龙的前肢碰着之前就滚去了另一个方向。几番来回之下，由龙息而生成的火球在风中化作了虚无，也确实如同巨龙想的那样没有造成伤害，只是巨龙依旧有些没精打采，直到巨龙听见了地面上的一声笑声。
笑声并不包含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喜悦。
巨龙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地面上的少女挽了挽长发，她脸上并无惧怕的神色，笑着对着巨龙挥手，通过风声，巨龙听见了那位少女小得可怜的声音。
“巨龙先生，您的舞蹈很好看，配合您优美的身形，如同月之女神将月光献给众生。”
这是巨龙第一次听见赞美，赞美是如此的真诚，让巨龙都红了脸，只是隐藏在坚硬的白色鳞片之下，谁都不知道。巨龙抑制不住地在空中甩了甩尾巴，然后一个开朗的女声从龙腹处传出：“这是我能听见的赞美吗？真的是太开心了！我叫琪亚娜·卡斯兰娜，你叫什么？”
这次巨龙用的是人类的语言，声音也是理应化形之后的声音，这一切都让地面上的紫发少女有些发愣。
“抱歉，巨龙小姐，是我误判了您的性别。”紫发少女提着裙摆致歉，“卡斯兰娜是龙族的传奇，即便是我等人类也听过赫赫威名，只是我从未听闻卡斯兰娜竟如此擅长舞姿，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我是雷电家的雷电芽衣，很高兴认识您，卡斯兰娜的琪亚娜小姐。”
高昂的龙语再度在四周回响，宛若雷鸣。看得出来，这头名为琪亚娜的巨龙现在十分兴奋，她拉高了飞行高度，在半空中做出旋转的动作，她那粗长的点缀着金色的尾巴在空中划出各种轨迹。比之前更强的风和音量扑面而至，雷电芽衣默不作声地点出几个新的魔力符文，而后才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巨龙的舞蹈。
这种舞蹈动作没有规则而言，动作的衔接更谈不上顺畅，和人类欣赏的那种编排出的舞蹈完全不一样，更称不上美。但正如雷电芽衣之前说的，巨龙的动作犹如月光女神在献上月光，巨龙身体上那亮闪闪的金色纹路就是舞蹈本身，而巨龙的活泼本性更是将力量和张力发挥到极致。只是很可惜，紫发少女有些惋惜地想，她的龙语还没学到，无法知道那在天边翻滚的语言在述说什么。
巨龙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她再次俯冲而下，直冲着地面而来，仿佛丝毫不怕落地的冲击。
雷电芽衣脸色微变，她一边极速点了几个缓冲用的屏障符文，一边冲着巨龙喊道：“琪亚娜，不能这么着陆，你会受伤的！”
巨龙金色的眸子中透露出狡黠来，她又吐出几句龙语，其中还夹杂着人类的语言，“不要怕，本小姐可是很厉害的！”巨龙收起双翼做了个翻滚，伴随着巨龙兴奋的一声“嗷呜”，草丛被风压伏在地面上，巨龙有惊无险地擦着地面完成了这个空中翻滚的动作。
雷电芽衣呆愣在原地，她竟然从巨龙抛向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得意和炫耀，但她随即便起了浓浓的怒气，拿自己身体玩这种游戏的，即便是刚见面的龙族，她也不觉得这是可以原谅的事情。这片土地是她拥有的庄园，地下埋藏的是她这么多年练习积累的产物，她带着怒气默念了几句，紫色的眸子中是全然认真的神光，数条手指宽的藤蔓从地面钻出，朝着空中的巨龙直射而去。
“哎哎，我开玩笑的！”巨龙有些惊慌地降落到地面，金光包裹着她。但藤蔓只听从主人的命令，毫不留情地射入金光之内，然后捉住了目标。
雷电芽衣从藤蔓传出的信息中确信已经把巨龙固定住了，怒气才消散了不少，她带着余怒走向金光之处：“就算你是巨龙，也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要是出了差池——”
雷电芽衣的声音戛然而止，这庞大的金光在她眼前散去，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只，不对，是一个比她外表年龄还要小的少女。
少女一头白发，头顶小号的龙角，还拖了一条龙尾，她匍匐在地上，赤裸的脊背上是几条金色的纹路。
雷电芽衣定定看了几眼，脸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通红，这时候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双蓝色而无辜的眼睛。白发少女直起身子，雷电芽衣才回过神，以她从来没有过的速度急速转身，她颤抖着声音道：“……你、你先变回去……”
“可我的脚被困住了……”少女的声音也有点颤抖，“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魔力……变不回去了……”
雷电芽衣这才想起来，这处试验场被她折腾了太多的次数，为了防止实验有意外，在不久前就更新了这里的守卫机制，这里的藤蔓也被更新成了有禁魔功能的那种。她念着咒语回收藤蔓，但巨龙一时半会儿是变不回去了，魔力的紊乱还是会持续一阵子。
她稍稍偏过头，以余光瞥了眼身后的白发少女，少女抱着双臂，垂着头，似乎非常沮丧而不安，甚至有点发抖。雷电芽衣连忙扯下自己身上的礼服，甩手扔了过去：“抱歉抱歉，这件衣服你先披着吧，我去找找其他的东西。”
雷电芽衣朝着远处奔跑，她一直奔跑着，直到气喘吁吁地醒来。
“嘶——”双腿和胸口都被什么东西压着，雷电芽衣醒来的时候都喘不上气，她费力地伸出手掀开被子，果然见到了琪亚娜趴在她胸口上。雷电芽衣的脑袋昏昏沉沉地，她想着刚刚那如临其境的梦境，以及伴随着梦境而出现的其他回忆片段，沉默了很久。她望着天花板，这种猜测被证实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受，特别确定了她曾经遗忘了一段人生之后，她的情绪都沮丧了起来，动也不想动。她瞥了眼枕着胸口的睡得正香的琪亚娜，轻轻叹了口气，真希望她现在也什么都不知道，还能睡得流口水……等等，口水？雷电芽衣立即又看了眼琪亚娜，琪亚娜龙嘴半张，嘴角挂着可疑的液体，她几乎是立即伸手揪住了琪亚娜的后颈。
琪亚娜抬了抬眼皮，眸中睡意还浓，懵懵懂懂地打了个哈欠：“嗷？”
雷电芽衣现在没心情和琪亚娜猜谜，她提着琪亚娜挪到一边，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琪亚娜比睡前又大了好一圈。“……看样子还需要去找那位齐格飞一趟。”雷电芽衣沉默了片刻，又咬着牙去找衣服洗漱去了，她难以忍受这种痕迹，如同她难以忍受太过于粗糙诡异的食物。
等她清洗完出来，雷电芽衣才又变回了平常的样子，她看了眼时间，时间正好，倒是琪亚娜又闭着眼睡了回去。雷电芽衣从房间里拿出尺子，在琪亚娜的身上比比划划，最终她有些惊悚地发现，这琪亚娜从头到尾的长度已经是半人高了。
“……如果梅比乌斯老师知道，恐怕琪亚娜就真的要变成小白龙了。”雷电芽衣想着琪亚娜的急剧变化，这种变化她从未听闻，她确实需要找个人好好问问。
带着烦心事，雷电芽衣出了房间去厨房做了早饭，琪亚娜闻着香味出来刚想吃，就被雷电芽衣捉去强行刷牙。
布洛妮娅和希儿目视着这大得过分的幼龙，震惊地对视。
“这不正常吧？”布洛妮娅回想课上关于龙族的介绍。希儿作为药剂科的学生，对于各个种族更了解一点，希儿有些担心地点头，“这个速度确实很不正常……可以说从来没有出现过。”
“……今天早上会有爱莉老师和梅比乌斯老师的课，我会拿这些情况问问的。”雷电芽衣看着大吃特吃的琪亚娜，无奈道。
“你不带着她去？”布洛妮娅有些意外。
“梅比乌斯老师对于独特的例子非常热衷，我不确信她能不能克制得住。你知道的，他们的那个办公室，有好几个老师都不是很能克制得住自己……”雷电芽衣作为经常出入办公室的人，对这些很有发言权。
布洛妮娅歪了歪头，她是魔能工程的，接触得最多的是维尔薇老师，对于其他的那几位没什么印象，“芽衣你自己决定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放心吧，如果有什么，肯定会第一时间想到你。”雷电芽衣保证。
布洛妮娅瞥了眼琪亚娜，“哼哼”了两声：“希望你现在还能第一时间想起我。好了好了，今天的碗我来洗，我课没那么早，你去忙吧。希儿今天上午没课，会帮忙看着琪亚娜的。”
“芽衣姐姐放心。”希儿冲着雷电芽衣点了点头，伸手试探性地碰了碰琪亚娜的头。琪亚娜正在吃饭，先是咧了咧嘴，但她抬眼看是希儿，就又继续吃东西了，没有出现昨天的情况。
“琪亚娜好像变得更聪明了？”雷电芽衣问道。
“她都长这么快了，脑子应该也发育得更成熟了吧……说不定过几天都能说人话了。”布洛妮娅耸了耸肩，“芽衣你放心吧。”
雷电芽衣终于放了一点心，提心吊胆地过了两节课，就匆匆跟上梅比乌斯和克莱因。梅比乌斯和克莱因都穿着白大褂，脚步并不快，没几步她就追上了，雷电芽衣拦在梅比乌斯身前：“梅比乌斯老师，我……”
没等雷电芽衣说完，梅比乌斯就轻嗅着空气道：“……是讨厌的龙族气息。唉，你说你这个小白鼠，怎么就又栽到这上面了呢？”
雷电芽衣被这句信息量极大的话钉在原地，她脑袋急速转了几圈，才拿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这时候梅比乌斯已经走远了。
雷电芽衣深深吸了几口气，定了定神，才又重新追了上去：“梅比乌斯老师，我入学起您便称呼我为小白鼠，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梅比乌斯看了雷电芽衣几眼，没说话，摇着头走掉了。克莱因则抬眼道：“雷电芽衣同学，有些事情你还是直接问你的父亲吧，或者琪亚娜的父亲也可以。唔，德丽莎学园长或许也能给你解答。我们做的只是帮助琪亚娜能活下来而已，对于当初龙族的动乱，并不关心。”
“那……琪亚娜现在生长迅速，正常吗？”雷电芽衣依旧抓着她最为关心的问题。
“这个你放心吧，琪亚娜是重获身体，有足够的魔力和身体需要的物质，就能迅速回到之前的状态。”克莱因给予了清晰地回答，“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没有了，谢谢。”雷电芽衣礼貌地道谢，然后转身一步不停地朝着学园长的办公室行去，然后开门见山地问，“德丽莎学园长，您也是龙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