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克里安德的陨落

                     复仇女神

               （公元190年）

                       PART 2

         正如史学家所指出的，谁通知了皇帝并不重要，因为皇帝会明显感觉到情况不妙。发起抗议的人群来自大角斗场，该马戏团可容纳 20 万观众。由于奥古斯都警卫团的攻击，这些观众的人数可能有所减少，但城市队的大量士兵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这支部队有四个队，每队五百人，大量禁卫军可能也卷入了骚乱。昆提利群岛别墅位于距阿庇安大道三百米处的一个突出的人工平台上，从这里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四面八方。入口处有一个“大水池”，这是一个不朽的路边喷泉，里面有五个壁龛，每个壁龛都有雕像，每个雕像都向一个大理石盆中喷水。

        康茂德早在大批人群到来之前就知道了他们的到来。提到玛西娅和法迪拉可能是“捏造的信使”，但赫罗提安笔下描述的详细场景表明并非如此，事实上，所有人都可能参与了精心策划的阴谋，因为所有人都能从清除克里安德中获益，而且在他倒台后没有一个人受到惩罚。

        然而，康茂德似乎完全措手不及，就在他对马特努斯叛乱的消息做出反应时，他怒不可遏。克里安德似乎并不在场，因为他必须被皇帝召见。帝国执政会议可能迅速召开，成员包括克里安德的反对者：法迪拉和她的丈夫马库斯·佩杜凯乌斯·普劳提乌斯·昆提勒斯、他的另一个妹妹科妮菲西娅和她的丈夫马库斯·佩特罗尼乌斯·苏拉·马默提努斯、他妻子的弟弟，187年执政官卢修斯·布鲁提乌斯·昆提乌斯·克里斯皮纳斯、禁卫军长官尤利安努斯和雷吉勒斯，也许还有埃克托斯。会议可能是在铺着白色大理石的椭圆形大接待厅举行的，皇帝坐在由三个台阶通往的大法庭上，旁边还有一个微型神庙。

        驻扎在别墅的禁卫军中不再会有因未能阻止暴民向别墅进军而被分散到罗马各区的奥古斯都警卫团。剩下的禁卫军很容易就会被人群的数量击溃。此外，尽管城市队和禁卫军互相憎恨，但如果他们也在人群中，是否会与同袍作战也是个问题。康茂德的愤怒可能是针对克里安德的，因为他没有及时向他通报城中发生的事件，而这些事件现在正将皇帝及其家人置于直接的危险之中。罗马民众的支持似乎也到了分水岭。目前，他们将目前的不幸归咎于克里安德，但暴民善变的本性意味着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将矛头指向皇帝本人。人山人海的民众会在别墅前集结，要求砍下内侍的头颅。

        克里安德被传唤到别墅，但他的命运在城市爆发内战后就已注定；根据赫罗提安的记载，他一到就立即被捕并被斩首。他的头随后被插在长矛上，交给了人群。根据卡西乌斯·迪奥的说法，他的尸体也被拖走并遭到虐待。人群随后返回城市，将头颅在城市街道上游街示众。克里安德的两个儿子也被处死，根据赫罗提安的记载，尸体被肢解，然后被扔进下水道，这是死刑犯的命运。消息来源指责康茂德懦弱，屈从于暴民的意愿。康茂德的角斗场则表明情况并非如此。

        然而，他信任克里安德，让他随时了解事件的进展，而所有的消息来源都认为他没有做到这一点，他审查了传递给皇帝的信息，这样做做出的判断远远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克里安德失去了所有的信任，就像之前的佩伦尼斯一样，他认为自己显然已经成为了一个累赘。很明显，皇帝无法留住罗马民众的忠诚，也无法留住克里安德。与此相权衡的是内侍多年来所提供的忠诚服务。康茂德当机立断，一锤定音。

        人群散去后，御前会议继续召开。他们建议康茂德当晚返回罗马，因为他们担心暴民在了解了自己掌握的权力后，可能会转而攻击皇帝本人。毫无疑问，在强大的禁卫军护送下，皇帝从郊区返回，“在那里他受到了人民的热烈欢迎，并被护送回皇宫。”

        宫殿位于帕拉丁，民众认为他们的皇帝应该住在那里。除非皇帝的顾问们确信群众不会背叛康茂德，否则他们会建议采取这样的行动吗？这种自信似乎表明，他们从自己的操纵中知道，皇帝仍然很受欢迎，而暴民会因为克里安德及其家人的死亡而感到满意和满足。

        康茂德开始清除所有与他的前内侍有联系的人。宫廷中的一些情妇与克里安德有过关系，这些人都被处死，其中包括克里安德的妻子达莫斯特拉蒂亚（Damostratia），她曾经是皇帝的情妇。一些在克里安德的恩典下任职的帝国自由人也被处死，其中包括卢修斯·埃利乌斯·阿波罗斯图斯。

        对于那些四处抢劫的人，康茂德随后将他们处死，并没收了他们的财产。其他帝国自由民则继续繁衍生息，其中包括埃克洛图斯、卢修斯·奥勒留·阿波罗斯图斯·孟菲乌斯和阴暗的皮拉德斯（Pylades），他将成为后面的皇帝迪迪乌斯·尤利安努斯的侍从。许多被废黜者的朋友现在很容易受到那些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从成功定罪者的财产中分得一杯羹以立即发财的剥夺者的伤害。塞普蒂米乌斯·塞维鲁就是其中之一，他也通过妻子的熟人关系与尤利乌斯·亚历山大在叙利亚的密谋有关。他被缺席指控，因为他仍在担任西西里总督。回国后，他被移交给禁卫军长官审判，因为他“被控与预言家和占星家商讨帝国尊严”。

        根据法案，这属于叛国罪。然而，两位禁卫军长官宣布他无罪，并将指控他的人钉死在十字架上。这应该是189年或190年初的事，因为尤利安努斯在190年7月15日之前是唯一的省禁卫军长官。塞维鲁随后就任执政官，但他的赞助人克里安德的倒台意味着他在一年的时间里没有被任命担任任何新的职务或职位。毫无疑问，他在这段时间里试图获得皇帝的另一位朋友的赏识，以进一步发展自己的事业。克里安德的另一位僚属佩蒂纳克斯受到皇帝的器重，不会受到任何指控，而迪迪乌斯·尤利安努斯似乎受到了佩蒂纳克斯的保护，“他总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同事和继任者”。尤利安努斯曾接替佩蒂纳克斯担任阿非利加行省总督。

        此时，埃及似乎也发生了动乱，一枚奖章庆祝了动乱的结束。这次骚乱可能是那些与延迟向罗马派遣运粮船队有关的人试图逃避报复，或者与埃梅萨的尤利乌斯·亚历山大（Julius Alexander of Emesa）的叛乱有某种联系，这次叛乱也发生在190年。遗憾的是，现在所能掌控到的史料没有提到这一事件。

         一些历史学家将克里安德的倒台时间定为190年4月而非189年8月。他们的主要依据是将马克西姆斯圆形广场叛乱前的仪式认定为塞拉利亚的仪式，以及190年7月15日的碑文，碑文中称尤利安努斯为唯一的禁卫军长官。没有资料记载雷吉勒斯被定罪的原因，但《奥古斯都列传》清楚地表明，尤利安努斯和雷吉勒斯都在克里安德倒台后幸存了下来，因此与克里安德倒台并无关联，两人都作为联合省长幸存了足够长的时间，在塞普蒂米乌斯·塞维鲁从西西里岛返回后，在他们的法庭上宣判塞普蒂米乌斯·塞维鲁无罪。将大竞技场上的仪式与谷神有关的仪式相提并论也是错误的，因为将其与谷仓空虚的康苏斯和丰饶女神奥皮斯相提并论更为合理。密谋者利用了城市中普遍存在的饥荒状况，将愤怒和不满推向了沸点。

          没有一位将这些事件的发生时间定在190年4月的历史学家能够充分解释在190年末已被任命为城市长官的佩蒂纳克斯为何会背叛他的恩人克里安德，或因未能充分控制城市同僚而幸免于难。事实上，根据《奥古斯都列传》的记载，佩蒂纳克斯在担任这一职务期间得到了皇帝的赏识：他被任命为城市长官，在这一职务上，佩蒂纳克斯作为福斯西安努斯的继任者。

        福斯西安努斯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人，而佩蒂纳克斯则是一个非常温柔体贴的人，事实证明他非常讨康茂德本人的欢心。

        不幸的是，文本的其余部分已被篡改，但如果佩蒂纳克斯负责城市秩序，而街上实际上却爆发了内战，那么很难理解对他的城市长官的描述。康茂德对他的 "朋友 "印象深刻，因此在192年提名佩蒂纳克斯担任第二任执政官，并给予他与皇帝本人共同担任执政官的额外荣誉。如果与克里安德垮台有关的谷物危机与189年有关，那么就很难理解190年发行的庆祝菲德斯庆典的钱币或另一种带有菲德斯图样的钱币，图样显示菲德斯的化身站在左侧，手持玉米穗，并带有图例：“军团的忠诚”。除非神灵保佑粮船顺利抵达罗马，首都秩序得以恢复，否则皇帝是不会发行此类钱币的。

        涅墨西斯是希腊神话中的报应之神。克里安德在他的前任萨奥特鲁斯和佩伦尼斯的死亡事件中发挥了主导作用，并消除了以布鲁斯和阿里乌斯·安东尼斯为中心的对他地位的威胁。他自己的倒台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他自己也会为这个阴谋感到自豪。赫罗提安对克里安德的崛起几乎不屑一顾，他说：“一些微不足道的、未曾预料到的命运怪圈可以将一个人从最卑微的深渊提升到最崇高的高度，然后又将他抛下。”

        命运（tyche）的概念贯穿了他的整部作品，但他却没有理解这位前奴隶为了升迁到如此有权力和影响力的位置而不得不与偏见作斗争。阿米亚努斯·马凯利努斯（Ammianus Marcellinus）在总结瓦伦皇帝的岳父佩特罗尼乌斯（Petronius）时，将他的残忍、野蛮和缺乏同情心比作“比克里安德更可恨”的内侍。不过，这些资料反映了骑士和元老阶级的社会精英主义，用他们的话说，他们痛恨“奴隶中的奴隶”。

        克里安德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摆脱他们的偏见，但他试图通过建造宏伟的浴场和赞助帝国各地的城市来赢得罗马人民的支持。他为政权打下坚实基础的所有努力都被瘟疫破坏了，导致帝国财政收入和农业生产减少。这导致了饥荒和非正统的尝试，目的是让富裕的精英阶层缴纳他们应缴纳的税款，平衡财政。是的，残酷无情，但在宫廷政治的狗咬狗世界里，成功的罗马政治家的态度是攻击：在敌人消灭你之前先消灭你的敌人。

         犹太政治家斐洛在评论卡里古拉谋杀他年轻的帝国对手杰梅卢斯（Gemellus）时简单地评论道：，“他（卡里古拉）作为强者，立即对弱者做了弱者想对他做的事： 他（卡里古拉）作为强者，迅速对弱者做了弱者会对他做的事。这是辩护而不是谋杀。也许这也是天意……因为有些人会是他的游击队员，有些人则是盖乌斯的游击队员。”

        这是对帝国政治残酷现实的客观分析，克里安德从小就在这个世界中长大，并发现自己精通于此。然而，他是一个具有高超政治和管理能力的人，对他的皇帝忠心耿耿；而那些策划他倒台的阴谋家们却无法做到这一点。

        皇帝在等待亚历山大谷物船队的到来时，对伊西斯、塞拉皮斯和阿努比斯进行了虔诚的膜拜。伊西斯是古埃及的大地女神、玉米女神和著名的亚历山大灯塔，在希腊化的托勒密王朝占领埃及后，她的属性被归入塞拉皮斯。当阿努比斯的母亲奈芙提斯暴露了她不想要的儿子时，伊西斯发现了他并将他抚养成人。作为回报，阿努比斯成为了伊西斯的随从。

        公元前43年，三巨头马克·安东尼、雷必达和屋大维，即奥古斯都首次提议在罗马建造一座伊希斯和塞拉皮斯神庙，以获得崇拜者的支持。

        位于马尔斯校场的伊萨姆神庙（Iseum）和塞拉佩姆神庙（Serapeum）是卡里古拉（Caligula）建造的，用围墙与外界隔绝。通往广阔内院的通道仅限于东西两座纪念碑式的大门。在这个神圣区域的中央，矗立着图密善皇帝放置的方尖碑，旁边是台伯河、尼罗河和海洋的巨型雕像，象征着众神对海洋和河流的控制。两座神庙面对面，只能从内院的一个狭窄入口进入。神庙内矗立着两位神灵的雕像，旁边的房间是祭司和朝圣者的居所。在伊塞姆神庙内，还为包括阿努比斯在内的其他神灵设置了壁龛。从10月28日尼罗河洪水退去的季节开始，"Navigium "仪式将持续数天，祭司们将穿上黑色的丧服。

        入门者在痛苦中用松果殴打自己，直到浑身是血，这象征着奥西里斯的死亡和伊希斯的哀悼。然后在神庙围墙内举行仪式，寻找被肢解的奥西里斯，然后由祭司将阿努比斯面具戴在他们头上，模仿神的嗅觉，使伊希斯能够找到奥西里斯的各个部分，将其重新组装起来。11月3日，一支欢快的队伍离开圣殿，高喊着“我们找到了，我们欢呼”，伴随着音乐和舞蹈，庆祝重生的奥西里斯为未来的丰收播下了生命的种子。

        康茂德不会浪费在饥荒和困难时期参加这种宗教仪式的机会。

        他按照牧师的方式剃光了头，牧师是帮助举行宗教仪式和游行的一类祭司，他戴着阿努比斯的狗状面具，从神庙里抬着神像穿过罗马的大街小巷。《奥古斯都列传》还说，他不礼貌地用手中的阿努比斯神像“击打信徒的头颅”。祭司们头戴的头盔很重，能见度肯定有限。当信徒们围着神像跳舞时，皇帝不小心打到了他们的头。这被误解为不虔诚的行为，与皇帝的意图完全相反。

        他的执政团成员可能也加入了他的游行队伍，佩森尼乌斯·奈哲尔被展示在帝国花园的马赛克镶嵌画上，手持崇拜的圣物。皇帝参加这一仪式以及随后谷物船队的到来给罗马人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在他死后，人们认为阿努比斯的神像在移动，预示着皇帝的死亡，他现在与埃及诸神的关系如此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