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序 白骨亦生花
“摩诺……我们一路逃到这里，有多久了啊？”小六问道。
摩诺和小六乘着电梯来到了医院的候诊厅，不远处就是大门。这候诊厅也是凌乱不堪，遍地木偶断肢，几张长椅上还坐着几个死寂的木偶。
“不知道，不过算起来，也许……一整天应该有了吧。”摩诺回答到。说着，无意间偏过头看了看，眼前一亮：“咦，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台饮料机？”
取出了两罐饮料，扔了一罐给小六，跳上长椅，摩诺将自己手中的饮料打开。一股甜丝丝的冰凉滑入咽喉，平复了摩诺这一路的焦躁和烦闷。摩诺回头看向小六，见她也喝了一口饮料，小巧玲珑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靠在了椅背上，道：“小六，你有感觉累了吗？要不要暂时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吧？”
小六将那罐饮料喝尽，挥手扔出，听摩诺一说，的确感觉睡意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应道：“那好吧，小六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说罢，就在长椅上仰面躺下，双手枕在脑后，遥望着穹顶。
凝视半晌，小六忽然问道：“摩诺刚刚……是想到了什么呢？为什么会想手下留情啊？”
摩诺也靠在长椅之上，正低头沉默，闻言抬头，解释道：“嗯，是这样的。”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摩诺继续道：“小六，在刚刚见到那个医生的时候，我说过这样一句话：‘虽然他们被诅咒扭曲之后已丧失人性，疯狂攻击活物，不过在没发现活物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做自己生前经常做的事情。 ’，对吧？”
“嗯……是的。”小六回想了起来，问道，“不过，这代表着什么呢？”
“但是小六，你想一想，为什么它们在没有发现活物的时候，会做自己生前经常做的事情？”
小六细想片刻，也疑惑起来：“对啊，一般来说，被诅咒扭曲之后就会完全丧失心智，宛如行尸走肉。那些家伙虽然见到活人就发动攻击，可是……它们好像还存在着理智！”
“是的。”摩诺沉声道：“小六，在你去拿钥匙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一点。我见过那个学校的老师，它会讲课，虽然讲课的情形很诡异，但它的确在做着讲课的行为。不仅如此，它还会检查图书馆，进行生物解剖甚至于还会进行消耗灵感的乐曲创作，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它的脖子能伸长，我绝对不会相信这个老师是非人之物。”
“还有猎人，小六，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它会缝制一些瘆人的布偶摆在餐桌周围？那个猎人在发现我们之后会用猎枪攻击我们，这很正常，但是缝制布偶应该不是猎人正常的行为吧？”
一连串的疑问抛来，小六被砸的迷迷瞪瞪，不由坐起身来，愣愣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摩诺猜测，可能是因为……执念。”
“……执念？”
“对，执念。”摩诺说道，“在我们刚刚进入这座城时，看到的都是一些空荡荡的衣物，我们当时认为那些都是被诅咒吸收了肉身的人。但是猎人，老师，还有医生，却并没有变成那样。我怀疑，很有可能是因为，它们都存在着执念。”
“猎人为什么会缝制布偶？也许是因为它的家人。诅咒让它失去了它们，于是它与诅咒抗争起来，缝出了布偶来填补内心的空缺，只是由于它是猎人不是裁缝，所以布偶形态诡异，极不真实。学校的老师会授课，看书，解剖，谱曲，尤其是谱曲，任何心智缺失之人都无法做到。还有那群陶瓷小人不见活物时也会嬉笑玩闹，如同真正的孩童一般。”
“至于医生，我不知道那些鬼手和木偶能动起来是由于诅咒的原因，还是真的是医生动了手脚，但医生的执念的确是救治病人。”说着，摩诺的目光转向地面，仿佛透过了地层：“在小六你说那藏钥匙的房间全是尸体的时候，我对自己的想法有了一点动摇，但我又愿不相信那些尸体是医生所杀。把医生引开的那个房间证实了我的想法，那里有一个仍然活着的病人，我关闭了生命维持系统，医生听到警报闯了进来，重新打开生命维持系统，并且开始了对病人的急救。”
“不对，摩诺。”小六皱眉，否定道：“如果是这样，那么医生看见我们的时候，为什么会对我们展开追杀呢？”
“也许是因为，在医生的眼里，我们……不算是病人吧。”摩诺回答道，“既然不是病人，又是活物，与它的执念不冲突，于是在诅咒的侵袭之下，它就开始追杀我们了。当然，摩诺并不后悔杀了它们，就算有再多的执念，它们也是敌人。包括关掉生命维持系统，也是因为摩诺知道那个病人同样受到了诅咒扭曲。小六，我当时不让你烧死医生，是因为我有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想法，打算验证一下……如果不烧死医生，我不会急着走而是找个地方藏好，等医生撞出焚化炉之后，看看他还会不会回归理智，回头去救治那个病人。如果他这么做了，我的想法就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摩诺深吸一口气，说出的话犹如轰雷：“有人可以在诅咒侵袭之下，依然保持着完整的心智！”
小六闻言一惊，失声问道：“真的吗？真的有人可以在诅咒下保持完好无损的心智？”
“不清楚，我也只是猜测。”摩诺摇了摇头，“但是有一有二就有其三，既然猎人，老师，医生都能拥有半数残余的心智，那么为什么不会有内心坚如磐石之人无惧诅咒呢？”
“这个想法……太惊人了。”小六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回原处，梦呓般说道，“如果这样的人真的存在，无惧诅咒，他就有将诅咒摧毁的可能！”
“这只是猜测。”摩诺重复道，不由叹息：“我们现在还是清醒的，那是因为我们还未被诅咒所侵蚀。还有，小六……我之前用过‘生前’这个词来形容它们，就是因为我认为受到诅咒的人与死无异，宛如白骨。但它们的执念，就像是从一堆白骨中开出的花，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着。”
“哦……”
“睡觉吧，小六。”摩诺看了看窗外，停下了交流，“不管有没有人能保持完整的心智，诅咒都不是我们能毁灭的，我们只能独自逃出这里，管不了其他人。”他率先躺下，“睡一觉，恢复一下体力，明天继续走吧。”
小六像是还要说些什么，但着实架不住旅途劳累，听了摩诺絮絮叨叨一通，终于眼皮一沉，歪倒在长椅上睡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