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7）——暖（下）

  “啊，绫没有跟你一起来吗？”心华有些吃惊地看着天依独自一人走过来。

  “是啊，吃完晚饭就回宿舍赶文章了。”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不快。

  “星尘也是，临时接到任务，就扔下我一个人跑了。”脸上带着笑容，让人联想不到她是在抱怨。

  两人目光对上，又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夕阳的光芒微微渲染着天空，使天空变成少见的粉红色，被近处的河水倒映，形成难见的景观。

  果然，像这样的美景，看多少遍都不会腻啊。闭上眼，微风徐徐吹过，吹散了心中的犹豫。

  “心华，那个，星尘向你表白时，你是怎么想的。”声音没有因为问题减弱，但声调多了些捉摸不定。

  “欸，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稍稍转过头侧视天依，“不会是绫找你表白了吧。”

  “没，没有啦。我就是想问问。”微红只停留在耳尖，没有继续扩散。

  “我嘛，记得当时很感动，但记不起来是因为什么了。”心华抬头望向天空，“但，当时真的很暖，很美。”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空中南方的大雁不断变换着队形划过天空，不留下任何声响。

  “如果，如果要我拒绝绫，我，我应该怎么说...”声音极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嗯？你说什么啊。”心华没有表情没有波动，很明显是没有听清天依的话。

  “没，没什么。”天依深吸一口气，“今天就谢谢你陪我了，我先回宿舍了，再会。”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欢快。

  这种事，还是自己决定比较好。虽然....不行，不能犹豫。

  “我来了，还来得及吗？”心华还没来得及回应天依，星尘就一路小跑过来，“一下课我就过来了。”

  “来得这么慢，天依都走了。”心华边说边掏出随身的手帕，给星尘逝去汗水。

  的确，向远处看去，还能看见天依瘦小的身影挤入人堆，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心华，你也先回宿舍吧，我想起还有些急事要办。”在心华额头上落下一吻后，便又匆匆离开。

  “喂，什么事啊，还有你怎...这家伙。”声音随着话语的延续变小，最后只能小声抱怨。

  宿舍离得并不远，在头脑中确定了下方位，果然不在宿舍，走到小门前，有刚被推开的痕迹。

  第一天读到的苦恼逐步加深，星尘苦笑了下，这孩子，跟一年前的我一模一样，几乎相同的原因，几乎相同的决定。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从西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校园的路灯亮起，照亮了小路。

  小路只延展到了人造池塘，便不再向前。踩着落叶往森林深处走去，发出“沙沙”的独特音色。

  找到一处树木较为稀少的地方，顺着草势躺了下来，眼前是宇宙中的几颗明星。

  或许其中有一颗是我的星球吧，想到这，心情开始低沉，思绪也开始倒流。

  那年她才五岁，脑中仅存的记忆只有战争，鲜血，死亡，以及被她奉为使命的那句话。

  “那个星球有能让我们复兴的方法，我们的未来就靠你了。”

  被收养，被安排上学，这都是之后的事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她也因为独特的歌喉，被一路保送进了大学。

  她也一直在寻找，却毫无线索，找寻一件虚无缥缈的东西，很难，但她没有想过放弃，直到遇见了她。

  明明在心中一直告诫自己，但在见到绫的那一刻，她失败了。有好感，喜欢，爱，一切都来得那么快，令他措不及防。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想放弃，作为一个普通女孩，和她在一起，忘记使命。但最终还是被理智战胜，原因不言而喻。

  她忘不掉，忘不掉死去的同胞，死去的亲人。她也知道这是一条也许是比人生还长的路，自己只能全力向前奔跑。

  那么就这样吧，我有我的使命，你有你的生活，我会从你的世界消失，从此形同陌人。

  从草地起来，长叹了一口气，以后可能再也无法看到那么美的风景，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选择，绫。

  “所以说，你还是做出了这个不负责任的选择吗？不，在我看来，这根本不能算是决定，只是一种懦弱的方式。”空灵的声音响起，在四周不断回响。

  是谁？急忙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林立的树木，察觉不到半个人影。

  “面对选择只会逃避吗？一走了之就是你认为的最好吗？你让别人怎么想？还是你觉得全世界都应该原谅你？”不断地质问，不断地斥责。

  “没，没有；我，我只想....”严厉的话语字字撞击着天依的心，无法进行喘息，解释的话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想完成所谓的使命？那你不觉得让朋友帮助更好吗？还是说...朋友不值得依靠呢？”

  天依握住双拳，低着头，无法看到有无流出了眼泪，身体在不住的微微颤抖。

  “我不想干涉你思想，也不想左右你的判断；但我决不允许你做出一个根本不叫选择的行为，也不允许你帮别人的人生交上一份白卷。”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但，如果你想离开，我无法制止；给予你一些忠告，希望你明白。”话语宛如月光一样照亮心底的雾霾。

  “我想我...还要再想想。”呼吸声在黑暗和寂静中显得十分急促，头中的某些东西在被撕扯，又重组。

  没有声音再回应她，有的只是本就微弱的星光被与天空一样墨黑的乌云遮住，不被人注意。

  可恶啊，到底在哪。看着眼前不断落下的雨丝，一拳砸到了旁边的花坛，涨出条条血丝。

  早知道就和她一起出来了，才不应该丢下她一个，想到这，心像缺了一块难受。

  食堂，图书馆，体育馆，能想起的地方都找过了，可就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不知不觉间又走回了宿舍，在期盼下还是空无一人，没心情管响个不停的手机，索性仍到了床上。

  一定有哪里，一定有哪里还没找过，到底是哪啊，快记起来。双手捂着头，努力在回忆。

  与她在一起的画面在头脑中不断闪过，和她在一起时听到的每一句话都在心中接受排查，想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有了，脑子中闪过的一个画面被快速定格，截取；和她相遇第一天的一句话也被深挖了出来，确定了想法。

  没有半点犹豫便冲进了淋漓的大雨中，从宿舍楼间的空隙通过，插到腰间的伞甚至没有被打开。

  宿舍楼后面是一片草地，一旁是泥泞的土地，尽头则是一扇只有一人大小的门。

  门因为时间关系被挂上了锁，借着冲力，经常运动的她很轻易便翻过了两米多高的围墙。

  没时间多想了，纵身一跃，便飞速地沿着小路向前奔去，很快便到了人造食堂。

  在哪，会在哪里，左顾右盼，只看见树在风中摇曳，承受着雨水的打击。再一次陷入迷茫，脑子也跟充满了浆糊一样，容不得她冷静思考。

  是幻觉吗，似乎有一个白影向这边飞来，但却因为无法在风中保持平衡而始终无法靠近自己。

  是...是天钿，绫惊喜发现白影的身份，便一把抓下；精灵有追踪主人气息的能力，它一定知道天依在哪里。

  终于，在天钿用翅膀的指引下，在一棵不大的树上找到了冷的发抖的天依，还好，意识还是清醒的。

  “绫，你 你怎么来了。”听到声响，蜷缩着身子的天依抬起头，见到熟悉的身影，眼眸中盛满了惊讶。

  绫没有回答，将腰间的雨伞抽出，打开后递给天依，顺便把天钿也塞进她的怀中，顾不上擦干随着发丝流下的雨水，伏下身，脱去身上的外套盖在天依的身上，两只手臂分别穿过两腿与脖子，向上一提，便把天依从地上缓缓托起。

  “因为你藏不住，无论你在哪里，即使是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所以不要再乱跑让我担心了，好吗？”清晰的耳语传入耳中。

  看着已经开始奔跑的绫，细细品味刺激耳膜的话，最后苦笑一声，心中的防线宣告被全线攻破；你赢了，绫。

  将身体紧紧贴在绫的胸口，努力地举着在大雨中几乎没什么用的伞，为所爱之人遮蔽风雨，伸出另一只手抹干她脸上不知是汗还是雨水的混合物。

  雨滴仍从空中快速地坠落，身体却感受不到寒冷，只有外套仅存的温暖从四面八方袭来。带有温度的液体从眼睛肿滑下脸颊，是泪吗？或许...是吧。

  原路返回，无法**进入宿舍；只能绕到宿舍的正门进入。门口保安没有阻拦询问，也许是因为特殊情况，也就就是没看到吧。

  进入楼梯间，绫少见得喘起了气；天钿也从怀中脱出，顶着收好的雨伞飞回了宿舍。

  “嗒，嗒...”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中缓慢而又缓慢而又平稳的响起，通过反射形成回音，奏成了一曲绝妙的乐章。

    回到宿舍，没被绫锁上的门被呼啸的风吹得打开，但由于走廊修建极为宽敞，几乎灭有雨点打进房间。

  让天依靠在墙壁在洗浴间的椅子上坐下，很快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衣物和浴巾，递给天依。

  “现在不能洗澡，容易感冒，你先把湿透的衣服换下吧。”伸着手，准备在天依接过衣物后退出去。

  “绫...不能帮我换吗？”目光从衣物移到绫的身上，端详着有些吃惊地脸庞，“四好像...都动不了呢。”

  的确是这样，除了头发烫以外，其他部位都十分的冰，变得完全僵硬。

  不能再拖了，必须得快。绫咬咬牙，缓缓拉开天依最外层衣服的拉链，不自觉与天依的眼睛对上，看不出情绪。

  努力切断与脑细胞的联系，尽力不去想自己眼前看到了什么，只是机械化地用毛巾与天依的肌肤进行紧密接触。

  在历经千辛万苦的十几分钟，终于把衣物给换上；回过神后仔细一看，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将双手放在裸露的大腿上，被擦过的肌肤显出更加柔和的白色，衣服对于天依有些紧，反而更突显出其匀称的身材；脸上带着两片不易察觉的红晕，绿瞳也如同隔着一层薄雾一般朦胧。

  自己到底给她选了什么衣服啊，明明看起来很普通的衣物，为什么穿在她身上怎么就不一样了。

  “绫，你脸怎么全红了，没事吧。”天依有些担心，微微抬起有些暖和了的手，想要抚摸绫的脸。

  “没，没事，你先去床上躺着吧，我去给你拿温度计。”边说边收拾着天依换下湿漉的衣服。

  “嗯嗯。我还要绫抱，绫最好了。”天依张开双手，眨了眨眼。又是让绫根本无法招架的撒娇。

  咳，咳。这是在挑战我忍耐的底线；绫你要忍住，不要冲动，深呼吸。

  好不容易将天依安置到床上后，身上的衣服因为不断走动都已经干了不少，但还是拿了一套睡衣走进了洗浴间。

  简单地擦干了身体后，便套上了衣物，发带解下后也不想再系上；走到床边，抽出了天依夹在腋下的温度计。

  “啊，果然还是发烧了吗？”将拿出的温度计对着灯，上面的红色刻度线准确地指在了38度。

  起身去烧水的同时，发泄自己的手机在天依的脚边，便顺手拿起了；用另一只手从家庭医疗箱里拿了一袋感冒冲剂。

  趁着还在烧水的空档，绫解锁手机，发现了一连串的通话记录，全都是心华一个人打来的。

  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找我吗？赶快按下回拨按钮，不大的声音从手机发出。

  “喂，是心华吗？找我有什么事吗？”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嗯，也没什么事，就是刚刚下大雨时星尘还没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她说有急事要办，而且往天依那个方向去了，可是我没有天依的电话，只能打给你了。不过半个小时前星尘已经回来了。”心华一口气说出了一大段话，顿了一下，“可是好奇怪啊，她脸上一点水珠都没有，头发也是干的，而且好像很累的样子，回来上床就睡觉了。”解释完情况，语气掺着少许困惑。

  “她的衣服本来就不吸水，只要保护好其他地方就可以了吧。”象征性地提出意见。

  “或许吧，可能真的是我想太多了；那么，我先挂了吧，再见，做个好梦。”温柔的祝语后便是“嘟嘟”的提示音。

  半小时前，差不多也是我和天依到宿舍的时间吧；是巧合吗？未等绫细想，桌上的水壶自动关闭，白雾从瓶口冒出。

  算了，先不想了。把热水倒进准备好冲剂的杯子中，冲剂颗粒迅速融进水中，形成溶液。

  “起来喝药了。”仅在浅层睡眠的天依很快有了反应，在绫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我不嘛，我要绫喂，啊。”在支支吾吾半天后，终于说出一句较为清楚的话，随后张开了嘴。

  在克服天依不肯咽下，勺子无法伸进杯子等困难后，终于让天依把药喝完了，绫摸了摸她的额头，叹了一口气。

  看来烧终于退下来，我也能睡个好觉了。在又一次用温度计确认了一遍体温后，将毛巾从天依的额头上拿了下来。墙上钟的时针也指向了“2”。

  收拾好东西之后，紧绷得神经放松了下来，困意也向绫袭去，经过天依的床边时，手突然被抓住。

  “陪我，不要走。”惊奇得没有任何停顿和模糊，语气中也有着难得的坚定。

  “傻瓜，我一直在你身边啊。”将脸靠近她的耳朵，轻轻开口。

  天依没有说话，摇了摇头，指了指床上空着的位置。绫抽不出手，犹豫了一下，也只好爬了上去。

  两人挤在一张床上，很快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床上的两个人脸对着脸，靠的很久，近得能听见心脏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一只小手在黑暗中爬上了绫的腰。

  绫，谢谢，不会离开你，因为有你在，真暖。

  

作者的话

看来我分成上下是没有错的，加起来快8000字了。

这章主要把前面一些伏笔用了。

还有下章是南北表白加柯伊

期待下吧。

没了，就这些。

拜拜。

写作字数：4741

目标：6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