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降us·小说】墓铭 （上）
骑在巨兽的死尸上。
君临的帝王？更像是冷酷的屠夫......
他的眼神，就像是不在乎我们的到来，又或者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当他拔出长矛的一瞬间，我真的以为他要朝我们刺过来。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说句实话，我很害怕他。
害怕到宁可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也不希望他是真实的。
而且，我们真的可以用“他”，来称呼那家伙吗......
那个男人。
八月十六日，记录完毕。
地下基地，站在隔间里消毒。
他就淡定地站在穿着防护服的众人之间。
『您好，我是......』
『知道。』
他垂着眼眸，无精打采又毫无兴趣。
『星霓，可御，彩鸢，雏鸟，阿佐菈，所飒，美洛』
那仿佛是在陈述物品的态度，以及那冰冷的语气，无不使他的身边围绕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向我请示。』
像是例行完公事，他又看了看星霓，也就是最开始说话的男生。
『你，先跟我过来。』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星霓看了看同伴，快步跟了上去。
『拽什么啊......』
比较高，胸部也比较大的女生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厌恶，蹬了蹬地板，却被另一个女生赶紧拉住。
『别这样，阿佐菈。』
『可是，他好像很不喜欢我们......』
身材最娇小的女生怯怯地说，让想要劝阻的女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而看上去就沉默寡言的女孩，看了看两人离去的背影，便也开始在硕大的基地里漫步。
『噫，真吓人。』
队伍中唯二的男生把手背在头后，摇了摇头，却立刻被另一个看上去和他很搭的女孩肘了一下腰。
『怎么了，你害怕啊？』
女孩笑嘻嘻地看着他，几步拉开了距离。
『可恶啊......美洛你又打我。』
吃痛的男生立刻露出坏笑，朝着看来是早有预料的女孩跑了过去。
胸部比较大的女生翻了翻白眼，也一个人在基地里逛了起来。
负责当妈妈的女生又想拉住离开的两位，又想制止打闹的两小只，最终只能摊开手。
『算了，希望他不会生气吧......还是雏鸟最乖，我们先去看一看房间哈。』
牵起了最矮小的女孩，她们也走开了。
率领着小队从总部出发，任务便是代替先前的小队，前来支援这位特别的前辈。
顺着信号找到他的时候，四周遍布的都是怪物的尸体。
而他，也仿佛是其中的一员。
他把自己带到了一件完全未设的房间，将一直跟着他们身后的装作漠不关心的可御关在了外面。
和这样的人单独相处还是很有压力的，星霓猜测了很多，却怎么也想不到初次见面的他将要对自己说什么。
看着他直直地注视着自己，星霓下意识站着了身子。
他眯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去把这里都逛一遍，以后他们有什么事情就由你做主了。』
『不用顾虑太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顿了顿，将酝酿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就这样了，走吧。』
星霓蒙了，看着他已经走到门边了，赶紧问道。
『可是，这些不是应该听从您的安排吗？怎么能让我来......』
『没关系，这些我都不懂。』
还真是令人吃惊，在到这里来之前，只知道这是一处据点，却未曾想象是如此豪华。
难以想象的温室花园，不可思议的游泳池，甚至配备有纸质书籍的小型图书馆。
却唯独缺少了，他认为最重要的。
用于战斗模拟的房间。
与其说这是一处避难所，更不如说是一位总统用来享乐的豪宅。
走进了储藏食物的仓库，五花八门的分类更是堆满这座体育场大小的冰箱。
难以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比起以后要生活在这里的欣喜，更多是一种隐隐的不安。
如此违和，对于星霓这种比较理性的人而说，只能是细思恐极。
但当下最重要的问题，却是晚饭了。
虽说有一个精密到离谱的现代化厨房，但星霓并不觉得他们当中有人能做出人吃的东西。充其也就会烧烧开水了。
想了想，还是在速食的袋装咖喱中挑选出他们一餐的分量。
『所飒，美洛，彩鸢，阿佐菈和我喜欢甜的......可御和雏鸟都比较喜欢辣一点的......』
星霓在三种咖喱中挑选了一番，突然停住了。
啊，不知道他要吃什么。
『看上去应该不会讨厌甜的......但是可能更喜欢辣的吧？但他可能突然就想换换口味，而且说不定他根本不喜欢咖喱.....』
又一次给自己添加了烦恼，星霓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算了，就各多带一种吧~』
自言自语中，星霓突然就发现其实巧克力味的咖喱比另外两种要少的多，大多数的都是混合了蔬菜泥的版本。
为了多留点给自己的伙伴，同时也撮合一下自己的小小强迫症，星霓放回了自己的那份巧克力味的，拿起了一包看上去就很“绿色”的蔬菜味。
想象了一下味道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星霓赶紧走回餐厅。
味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配着因为加多了水而有点稠的米饭。
大家还是吃得很开心。
『星霓，你是怎么连那家伙都收编啦？还什么都听你的。』
所飒笑着从美洛的碗里抢走一块肉，然后桌下的小腿就被踹了一脚。
彩鸢认为这是在欺负女生，而雏鸟则称之为打情骂俏。
在这比较愉悦的餐桌氛围中，可御依旧是不声不响地坐在一旁，端庄而肃静。
就在阿佐菈准备添第二碗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回应的他来到了餐厅。
大家顿时正襟危坐，只有阿佐菈继续着她的添饭行为。
『房间都去看过了吧？』
星霓点了点头，正想更详细地诉说他们的感受，就被打断了。
『想怎么布置都随你们。』
他顿了顿。
『不想要的东西丢掉就行。』
『怎么会......』
雏鸟赶紧反驳，但看到他看向自己，立马就缩了下去。
星霓回忆起自己进入房间，那扑面而来的舒适感。
布局，装饰，甚至连气息都是如此亲切。
『一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
可御轻轻叹道，还在桌下暗暗争斗的所飒和美洛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他淡淡地扫过他们。
『你们不需要知道他们是谁，来到这里的你们，一样是值得敬重的。』
这一句话，瞬间将一切隔阂全部打破。
每个人注视他的眼神都变了。
没想到看上去那么冷漠的人，居然会说出这么认可他们的话。
『不需要想那么多，今天就好好休息。』
他将每个人一个个瞟过去。
突然，他又做出了众人预料之外的行为。
他走到了橱柜旁边，拿出了一瓶辣椒粉放在餐桌上。
『你们不会都不喜欢吃辣吧？』
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莫名其妙地扬长而去。
星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问他要吃什么。
氛围变得奇妙起来，恢复了刚刚状态的晚餐。
只有雏鸟将一大勺辣椒粉搅进了自己碗里。
享受完了尚佳的美食，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个巨大的娱乐中心大展拳脚时，星霓将众人聚在了一起。
『他说，因为我们的任务很辛苦，所以我们在这里怎样都可以。』
星霓沉声，非常严肃。
『大家要明白，我们的使命。』
『他的态度确实很冷漠，甚至有点讨人厌。但，大概是他失去过太多次像我们这样的人了。』
说到这里，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所以，我们不要对他有偏见，接下来也要好好发挥。』
星霓笑了笑。
『接下来，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在床上，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
可御将右手小臂放在双眼前，她不知怎么捣鼓了一下灯光，使得她的房间变成了独特的，类似处于星河之间的氛围。
雏鸟翻着故事书，身边的一大堆布偶不知是本来就有，还是她从哪里摸来的。
彩鸢已经睡着了，柔软的身体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此刻的画面仿佛可以做成一张壁纸。
阿佐菈披散着长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不知在和想象中的什么碰拳。
所飒一构思起坏点子就傻笑个不停，而美洛也在暗自发神经，大概是脑补了什么奇怪的故事。
星霓本已躺下，却又坐起身来，翻开了日记本。
『有幸被选中探索新星球，是无与伦比的使命。』
『今天，结识了六位新伙伴。』
『星球上特殊的辐射环境，催生出了特殊的生物。』
『杀死它们，将这里改变成适合人类生活的地方。』
『接下来，我们将执行我们的第一个任务。』
『他居然还提醒了我们要小心台阶。』
一遍遍检查，就像是确认了自己存活过的证明。
星霓也和他们一样，相继睡着了。
整装待发的心态被渐渐消磨，本以为马上就要面对的任务迟迟没有到来。
没有战斗使用的场地，连心智都在慢慢麻木。
但这又何不为一种幸福呢？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的话。
两个不知道玩到几点的人今天甚至赖床了，剩下的人草草地集合了一下也立刻跑到自己喜欢的地方去。
星霓又一次忧郁地敲响了他的房门。
『今天依旧没有任务吗？』
『是啊，怎么又来问了，有的话我自然会通知你们。』
『怎么会呢！据我所知，进程是十分紧张的，怎么会连着一个星期都是待命？』
声音高了不少，终于让那个懒散的男人直视了星霓的双眼。
『那是因为，上一支小队，非常优秀啊。』
『相比其他地区的队伍，我们的进程要快得多。』
男人的眼神冰冷而又伤感，就像不愿再多看星霓一眼，移开了视线。
『心怀感激吧。』
『那，我要求追加一个战斗模拟室。』
星霓沉默了一会，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他总是不知不觉就会被男人的情绪感染。
『要我说是没什么必要......你想去做就去做吧。』
『不过，他们也是这样想的吗？』
男人退后一步，让自动门关上。
星霓看着那空荡荡又一片漆黑的房间，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能整天整天地待在里面。
虽然都不情愿，懒懒散散，甚至连着装都很随意。
但他们还是听从了星霓的指示集合了。
『也许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需要在这里待机。』
星霓沉声。
『但是我们不能懈怠，仍然要保持一个完美的状态，随时准备迎接战斗。』
『可是啊，老大。』
所飒挠了挠头。
『我们究竟应该做些什么？』
.....
在空旷巨大空间里，人是显得如此渺小。
彩鸢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星霓握紧了拳头。彩鸢沉默了一会，接着说了下去。
『而且，就算让我们训练，也确实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从冷冻仓中出来，我们的指令就是辅助他，其余的资料也都只是停留于“资料”。』
摇了摇头，像是在拒绝什么，又像是在否定自己。
『那，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就会有所改变吗？』
看着星霓迟迟没有再回应，彩鸢默默离开了。
在空旷巨大空间里，人是显得如此渺小。
一个人换上了着装，郑重地戴上头盔。
宛如宇航服一般，只不过看上去要轻便不少的防护服。
轻呼一口气，看着薄雾瞬间布满了头盔。
外面的世界，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安宁了吗？
星霓打算自己去亲眼见证。
基地门没有打开，红色的警示符告知着权限不足。
而出乎预料的是，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了，包括他。
『你这是要做什么呢，老大？』
所飒有点着急，语气也不像平时的那般带着玩笑的意味。
『你真的明白吗。』
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冷漠的可御居然是第二个出声的，她看着那个男人，用冰冷的声音质问着星霓。
『我们必须要听从指示的，这是命令啊。』
彩鸢的神色很复杂，躲开了星霓的目光。
『算了。』
他的表情仍旧是那么无所谓。
『再说下去，恐怕你就要抑郁自杀了吧。』
星霓一惊，自己刚刚确实陷入了无限反复的负面情绪中。
『要是怎么都阻止不了的话，我就带你们出去看看。』
听到这句话，众人就像接受到了什么信号，走到了自己的“橱柜”前。
换上了相同的防护服，每个人选择的武器也都大相径庭。
『那就走了。』
身后的隔离门渐渐关闭，通往外界的门才缓缓打开。
外星，地表，与未知。
遍地的暗绿色，不是苔藓，不是植物，不是生命。
是死亡的代言人。
天空被特殊成分的大气所遮盖，就像一层厚的过分的旧棉被。
没有阳光，没有温度。
阴冷，灰暗，窒息。
充斥着辐射的有毒空气带着大把大把可见的灰尘在空中飘舞，戏谑地嘲笑着脆弱的生命。
外星文明的遗骸勉强可以辨认，却也只是遗骸的程度了。
而就是这样的环境，也依旧有生物，能够存活。
对的，生活在这里。
又或者我们真的可以称其为生物吗？
没有头颅，四肢行走的巨大躯干从他们对面的小坡上爬上。
直到它身后的有脑袋的同伴出现，他们才勉强能辨认出这是一个熊型的生物。
这一幕虽然惊恐，但他们还是很快作出了反应。
已经很快了，但......
手起刀下，身边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登上了小坡。
被肢解了的躯干，说实话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哪怕遭受了所飒嫌弃的目光和雏鸟害怕的目光，彩鸢依旧用手在残肢间捣鼓。
质感和风干的腊肉没什么区别，血管像是暗色的蜘蛛网一样布满了畸形的肌肉。
两具尸体都凑不出一套完整的循环系统，却有着无穷的动力驱使着它们行动。
而这，就是他们要面对的东西。
『就只有这种小东西，不值得我们出现清理。』
男人站在坡上，俯视着下面的一切，包括他们。
『它们就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有着无穷的攻击欲望，却不会进食，不会繁殖。』
男人踢了一下地上的断肢。
『它们有的甚至还会制造巢穴，交配，但那也只是可悲的本能。』
『它们，已经彻底的死了，而死亡，对它们而言也不是安息的终点。』
一把巨大的长枪举起，直直地指向远处的一座小山。
男人笑着回头看向众人。
太震撼了。
不是恐惧，是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
只是单纯的震撼，就像你们看着蓝鲸跃出水面一般。
若不是登上了高点，真的很难发现吧？
五十多米高的小山，安息着一头难以形容的巨兽。
这样的描述有点不准确，应该说这座小山，便是这头倒下的巨兽的残骸。
巨大的头骨，那本应该存在眼珠的地方，留下的空洞足以开进一辆列车。
巨大的身躯，沾满了暗绿色的菌斑，就像一片森林。
『它们当中个别的，会突破生长的限制，也只有它们值得我们出手清理。』
『而这种程度的，就不是只靠你们能处理的了。』
『而是靠我这样的怪物。』
男人滑下了小坡，留着众人呆呆地看着远方。
真的，太渺小了啊......
就连自己所在的小山坡，都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怪兽的尸体。
『刚好有八只，我们一人面对一只。』
星霓看了一眼已经动身的他，沉声下令，立即走到了一只猎豹模样的生物面前。
剩下的队友也心领神会，各自挑选了一只作为对手。
『可恶的东西，去死吧。』
阿佐菈用长矛刺穿了对方的脑袋，高高挑起。
各位也都杀死了自己的敌人。
而被阿佐菈用长枪挑起的野兽，居然在完全不动后，又开始了剧烈挣扎。
『小心！』
雏鸟激动地抬起了步枪，但已经来不及了。
确实是太大意了，明明已经见过没有头颅仍然能活动的怪物了，又怎么能对被自己刺穿大脑的生物放松警惕呢？
脑袋还被串在长枪，撕碎的身体却已经扑向了阿佐菈。
而快得匪夷所思，就像是提前预知了一般。
男人将怪物劈成两半，那把变作利刃的武器，瞬间又变成了战锤，将尸块砸成了肉泥。
『把它们当做机械，攻击关节啊脊柱这样连接处吧。』
没有穿戴防护服的男人，沾满了怪物的体液，比这些生物更能称得上这个名字。
『没有下次了，下次的代价，就是你的生命。』
阿佐菈喘着大气，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自以为是最勇敢的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也屈服了吗？
握紧了长枪站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起伏的胸膛慢慢平静。
『没有下次了。』
......
回到了基地，和那天的场景一样。
站在隔离间，让机器冲刷着防护服上的液体与污染物。
男人穿过了他们，像是洗了个澡一样。
『现在你明白了吧，不要出去。』
明明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话，星霓却什么也没有回应。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男人突然变得这么亲切。
回到基地的众人明显放松了不少，而自己也不愿再去说什么了。
心情又一次低沉了，却不是那种低沉。
这个世界，怪物般的男人。
自己的任务，这一切的一切......
背后的谎言，早就意识到了。
但这一切，到底都是什么？
将疑问全部写进日记本中，哪怕躺在了床上，星霓也没能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