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如何评价日剧《Legal High》?


认为《legal high》在讨论正义是非常肤浅的。只是对于日本文化本身不熟悉所带来的一种幻觉。就跟把漫画人物的记号性误认为是所谓的深度一样。恰恰相反,《legal high》的前提恰恰是正义无法被讨论。更准确地说,是被社会共享的一种人人都可以认可的正义已经不再存在了。
所以有了古美门的正义,黛的正义,古美门他爸的正义,羽生的正义,整部剧不过是这些正义的互相斗争而已。而每一种正义终极上只不过是一种“一己之见”。即使胜利也没有办法使得这种正义被整个社会所共享。当然,这也是古美门一开始就不准备让社会共享自己的正义的原因。因为“大写的正义”之崩坏是整个剧的前提,接下来诸多“小正义”的斗争正是在接受这个前提的基础下展开的。
难怪这部剧的每一集基本上都会描写代表“大正义”之人的不可靠性——以虐待警察,贪污官员、骗子国民级作曲家为代表——一方面他们确实没有坏到极点,另一方面他们确实也靠不住。这又是一种典型的Capitalist犬儒逻辑:因为他们不够坏,所以没有必要完全否定;另一方面他们靠不住,所以我只能相信我自己。不是去改变社会,而是改变自己对于社会的看法。(这正是黛(幕府将军那一集)对于政治的态度之改变)

因此,此剧的重点并非是古美门正义的正当性,而是其他人正义的非正当(相对)性。一种典型的否定神学逻辑:我不能告诉你正义是什么,但我能告诉你正义不是什么。
既然小正义根本上只是一种没有根据的同义反复,那么出现胜者为王的逻辑也就不足为奇。关注古美门的辩论的内容缺乏意义,是因为古美门随时会为了胜利,论证与之完全相反的内容的正确性。内容对古美门来说无关紧要,他只在在乎胜利。所以,因为古美门论证的内容(这些论证往往呈现出一种灾难性的幼稚和愚蠢)去赞同古美门是愚蠢的。真正赞成古美门只能是如下的理由:我赞成古美门是因为古美门是古美门。这也是古美门本人对于自己的态度,整部剧从头到尾,古美门基本上没有任何变化。古美门是一个典型的漫画式扁平人物,他的设定一开始就在那里,只有接受和不接受这两种选择。
所以叙事推进的,并非古美门的变化,而是看古美门的视线发生的变化,发现他人性中的“闪光点”。这就好比有个通过剥削所有人获利、害死成千上万的家庭的奴隶主/资本家私底下喜欢一只猫,就突然变得“人性”起来一般。

在这样一种政治化解读的基础上,我们需要去关注的是黛——古美门——羽生的关系,在第一季中,三木和古美门多多少少还有很多类似的地方。而羽生和古美门则是彻底的相反,羽生的小正义无疑是一种白左式的政治正确立场——你可以说他代表着美国的主流的意识形态。羽生把一个病态的日本人(官僚OL=被日本父权迫害的女性)形象瞬间改造成充满笑容的美国嬉皮士(这个妹子最后的教训是,日本的大写正义不行,美国的大写正义也不行),将木讷的磯貝(后来自称自己是nice guy)变成一个试图美国化(但总是失败的)的搞笑人物。
羽生喜欢说英文,张口win-win,“yes,we can”。活脱脱的一个美国白左政治家。如果第一季更多是寻找古美门的“人性光辉”,第二季更多的就是暴露羽生的“人性污点”。一个要让大家都得到幸福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好。不过也要注意,依然是上面的逻辑:没有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坏。之所以这种不好不坏的逻辑会如此普遍化,还是我上面说的,衡量好坏的大正义已经消失了。
在羽生和古美门中间的,就是黛。黛是一个“相对中立的”视角。她一开始认同羽生,后来发生羽生的不好,又更多地同情古美门,但也不能完全认同古美门。在这里要证明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决定谁对谁错的标准已经失效了。黛的究极变化,无疑就是这种视角的相对化。为什么黛的性格不讨喜?黛的单纯在于她相信那个大写的正义依然存在,她的进化就是不再相信这一点。这也是一个一般通过观众应该能领悟到的东西。(而弹幕评论区曾对于古美门的疯狂崇拜,是一种低级的思考停止,以为自己崇拜的是三观,但实际上不过是在享受主角光环)

关于古美门和羽生最明显的政治化的一集中,就是关于日本传统文化的问题。古美门的立场就是不相信“传统=政治正确”这个大写的正义。赞扬工厂的实用性(这不过是对于坂口安吾思想的复读)。当然,羽生最后输了,还暴露了自己实际上也为了“大的正义”而魔怔的事实。这也确立了大的正义本身就是魔怔的公式。
对,羽生因为代表美国的政治正确,是一种大写正义的代表,所以他必须得输,更重要的是,他必须显示自己的丑陋一面,来让大写的正义降级为小写的正义,让一切正义相对化。小的正义没有哪个是正当的,但大写的正义绝对是不正当的。(这是70年代后,日本进入消费社会后的一种主流意识形态)

另外就是漫画和此剧的关系,对于漫画的频繁提及绝非偶然。《legal high》显然有着一种漫画式思维。这种思维从形式渗透到内容。(最明显的是银魂式阿宅吐槽)。

这里将更具体的阐述割爱,简单地说:漫画-动画界对于这种大正义的消失是非常敏感的。并且《legal high》中的人物有很强的记号性。非常注重人物设定。这里具体解释真的过于麻烦,大家干脆这样想象:服部是一个女仆大姐姐,黛是一个眼睛委员长,忍者小哥是不良御姐,还有试图用魔法来让全世界变幸福的魔法少女羽生。并且名字就叫《天才法律少年的烦恼,我家的妹子太多了该怎么办?》。(古美门需要的是这种承认,一种对于他的设定的承认,他在剧中失败的时候退化成孩子并非偶然,他需要的是一种母性的关爱,因为他本质上并没有长大,因为能保证每个人长大(成熟形象)的大正义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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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伦勃朗
编者按:
本文系作者在问题下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