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1844年哲学经济学手稿》对经典马克思政治经济学快速入门
一、工资
在工业资本主义社会,工资的存在表现为以下几点:
1、工资成为一个工人能够维持其生命,表现其社会形式,获取社会资源的唯一符号与手段;
2、工资是工人作为商品出卖自己生命中的劳动所获得的价值的唯一形式;
3、工资作为资本家的成本;
4、工资作为资本家收买工人,维持工人群体能够持续进行生产的首要手段;
在资本家眼里,工人所持有的身份证不是作为一个人的具体价值与情感,而是工资成本的价目表。资本家想要产生利润,则必然要剥削工人的劳动所得,从而产生资本增值的空间。而工人在工业资本主义社会生存的唯一手段只有将自己作为商品,将自己的劳动力出卖给大工业生产,进行毫无意义的高强度,高重复,无差别劳作。
资本家与工人都有对于工资的苦恼,资本家苦于工资如何阻碍了其利润的上升,工人苦于工资阻碍了其现实的生存。工人的工资并不会和资本家的利润成正比,但资本家的利润减少时,工人的工资必定也会受到削减。资本的增值利用了资本家的贪欲,而资本家的剥削则利用了工人作为人类的求生欲。
当社会财富处于衰落时期,工人从资产阶级那里获得的好处会降至最低,无产阶级会成为整个社会中承受苦难最深重的人;
而当社会处于财富上升阶段,资本家之间会进行激烈的竞争,对劳动力的需求逐渐加大,所以工人的工资会在此时得以提高,当工人的工资提高时市场的消费状况又会呈现良好趋势。这个阶段是对工人具有一定利好的社会阶段。但是,随着生产的不断扩大,工人的劳动也在工厂里不断集聚,工厂产线的分工越来越扩大化与细化,从而工人会越来越依赖于一个及其片面化,机械化的分工动作,比如一个工人每天要重复成千上万次旋拧螺丝这一个上肢动作。当工人越来越依附于这一种劳动时,工人的劳动也越来越成为机械的延伸,工人的手不是出于他的生命的活动需求而在劳动,而是出于流水线的机械运动而劳动,工人越劳动其生命的表现就越会被机械所吞噬,实质上地成为一个机械自己延伸出来的手臂而不是工人自身的血肉部分。于是工人的直接的生物性的需求便被不断放大,工人越来越成为资本家眼中的具有胃袋的进食机器,以及保持工人群体繁衍的生殖机器。同时在这种社会财富发展过程中,工人数量的逐渐增加也会加剧工人间的内部竞争,而这种竞争又逐渐使工人的价格逐渐缓和。
在社会财富到达顶峰时,资本家队伍也逐渐分裂成金融资产阶级与产业资产阶级。最富有的金融资产阶级仅通过货币利息就可以维持其利润与富裕的生活,并且更容易渗透进国家机器中获得更广泛的社会控制力;而产业资产阶级的竞争加剧,一些经营不善的产业资本家会在市场竞争中破产,重新变回无产阶级,从而冲击已经饱和的劳动力市场。同时金融资产阶级对于劳动力的需求微乎其微,劳动力市场进一步缩小。其中必然淘汰掉一些无法获得社会资源的底层无产阶级,其要么进入灰色地带成为乞讨者或犯罪无产者,要么失去自己与家人的生命。
所以无产阶级在大工业生产的分工中依靠工资实行阶级跃迁几乎是妄想,而也正是有这种妄想使得无产阶级会在工厂中更加卖命地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当工人劳动得越卖力,劳动积聚得越多,资本家获得的生产资料与财富也就越多,压迫与反对工人的力量也就越大,工人在面对资本家与资本市场时就越无力与渺小,资本家的兴致与爱好越在工人眼里看来是高雅的时髦的,市场里的商品越在工人眼里成为奢侈品,贵重品,时髦品,艺术品(同时这些也是资本家决定的)。
在这种意义上,工资表面是工人生活的盼头与保证,实质上是对自己生活意义的否定与对立。
二、资本
资本,作为对他人劳动的私有权,表现为以下几点:
1、资本代替了生产者对生产资料的所有权成为占有劳动与生产资料的直接名义(即这些货物是在我的工厂里或我的投资下才生产出来的,所以这些货物的实际生产者其实是我,生产资料也理应是我占有);
2、资本是积蓄的劳动,资本的数字游戏离不开对现实的血肉劳动的寄生;
3、资本必定追求盈利,只有为所有者带来利润的资本才成为资本,增值是资本的原初动力与欲望;
4、资本的名义具有立法协助,资本家在资本与劳动力市场的一切占有与购买等活动(即使这种活动的背后依靠的就是对工人的剥削与压迫)都具有法权性、合法性。
资本家对于利润的追逐离不开资产阶级对于工人的普遍的剥削,同时也不可避免地造成资本家之间的竞争。资本的积累会扩大资本家间的竞争,大资本家对小资本家具有优势,对市场与产业链的掌控能力更强(垄断、品牌优势、进货价格、抗风险能力等),资本积聚会快速地流向大资本家而少量的停留在小资本家上。而当社会财富发展到一定程度,利润率会越来越小,此时小资本家的生存空间也会越来越小,小资本家的竞争压力会远高于最开始的大资本家,因为可获得的利润空间变小,不够那么多小资本家在维持盈利的基础上同时瓜分,只能是通过竞争来获取他人的份额。所以部分小资本家会与其名下的蓝领无产者重新跌回底层无产阶级的队伍,这样资本又会继续流向具有优势地位的大资本家。
所以在社会财富发展的时期,会有新生的资本家想要加入这个潮流,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具有一定积蓄的无产阶级,想要实现阶级跃迁,成为吃利息就能赚钱的人。而在这种不断扩大生产的情况下,会出现生产过剩,大量超出人们需求的商品被生产出来,这种生产不仅消耗了大量的资源,也消耗工人大量的劳动,使工人的劳动更加紧张与繁重,他们承受的这部分过剩生产并不来自于社会需求的必要性,而只是资本行进途中的的惯性;他们承受的大部分也并不是自己的消费需求,而是为了满足资产阶级与市民社会的消费需求(包括为了资本增值而形成的无用需求)。
三、地租
地租作为土地所有者的权力,其表现为以下几点:
1、土地所有者(领地贵族)对土地的权利来源于暴力掠夺;
2、地租是通过租地者与土地所有者之间的斗争确定的;
3、土地所有者的利益是同租地者,雇农,资本家,工人的利益相对立的,土地所有者对租地者,资本家的榨取包含在租地者、资本家对雇农和工人的榨取中;
4、地租代表的不是土地的价值,而是代表土地的抽象的主人即封建地主的名义,其同样是私有制下的垄断形式之一;
土地所有者不仅对农场主收取地租,同时也对资本家的工业原料的获取地也收取地租,地租对于工业原料获取这一源头产业的榨取必然体现在下游的所有产业的成本与价格中。工业化资本市场的利益代表者自然很乐意取缔地租,实际上工业化也确实把土地从封建领主的名义中卷入资本商品市场。土地所有者对资本家的剥削同样与货币的利润率有关,当货币利息降低了,租地者自然会对高于货币利润的地租望而却步,而地租也不得不随着资本的积累与增值而降低,最后变成只有一部分最富有的大地产家才能靠地租过活,其他大部分的土地经过这种竞争落到了资本家手里,或者土地所有者自己不得不成为租地者,成为小资本家进行实业生产,而一部分大地产所有者则自身转行成为大工业生产者。一些无能的大地产主无力组织大规模的生产或开发土地时,为了获取货币利益,不得不进一步迫使资本家降低最低工资(资本家只有通过降低工资才能在满足地租的情况下使自己获得利润)以保证地租的利润空间,而这就会招致革命,因为不仅资本家的利益被侵害,工人的工资也会因为这种竞争而降低,以至于到了不得不革命的地步,所以工人这时也会因为工厂的利益而和封建贵族斗争,在资产阶级的诉求下为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争出道路。
地产的分割否定了地产的大垄断,通过垄断的普遍化,使土地普遍地买卖到资本家手里,使土地在封建领主手上孤立的大垄断转化成服从资本主义经济规律的商品占有式的垄断。土地的分割是工业化的产品,工业私有制的扩张力量逐渐胜过封建私有制的结果,同时也解放了地产的力量,使土地能够自由地在人的手里流通使用,使大地产在工业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中能够积聚更多的劳动,增值更多的资本。从而资产阶级的法权代替了封建领主带有传统的神秘主义与浪漫色彩的统治权。
四、异化劳动
异化的劳动在工业资本主义社会以及在工人身上体现为以下几点:
1、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生产的影响和规模越大,这种生产反过来致使他越贫穷。工人创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变成廉价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
2、劳动生产的不仅是商品,它还生产出作为商品的劳动自身和工人,而且是按它一般生产商品的比例生产的。财富被工人生产出的同时,他自身的贫困也被生产出来了;
3、劳动对于工人仅仅成为一种对象,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存在物。工人劳动的现实化(工人通过发起自身的生命活动而进行劳动所生产出物质产品的这一过程)就是劳动的对象化,就是工人自身的去现实化;
4、劳动对于工人来说是外在的陌生的东西,是不属于他内在的本质的东西,是一种强制自我牺牲的劳动;
5、异化劳动使自然界同人相异化,使人本身的生命活动与活动机能同人异化,使人类种群的生活习性同人相异化。
在资本主义工业生产中,工人的生产表现为对生产产品的失去以及被生产对象的奴役。工人生产的一砖一瓦表现为隔绝底层人民和上层人民的冰冷围墙,工人生产的钢铁熔铸成镇压人民的枪炮;工人生产的衣帽在上层人民手上表现为精致优雅的象征,同时对失去劳动产品的底层人民表现为嘲笑与自卑的精神压迫。贫富差距并不是天经地义的,而是经由工人之手生产出来的,工人只有竭力地保持自己的贫穷,财富才会通过一系列合法的市场活动与分工协议等向最富有的人聚集。
所以工人在面对自己的劳动时如同面对一个陌生者一般,是异化的。工人越想通过劳动所得使自己活得更丰富充实时,他实际上就是在反对这个过程。因为他越卖力地劳动他越会在劳动中同自身相异化,他亲手创造出来反对他的力量也会越大;同时他留给自己内部世界的也就越少,工人实际上也通过这种异化劳动使自己更粗俗与无知,更失去自我。因为如果工人默认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秩序,只能以货币消费为中介去表达自己,去延伸自己的生命活动,为所有物和劳动都蒙上抽象的货币价值或其他虚伪的属性。从而工人在异化劳动中牺牲自我获得工资之后也无法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因为市场只会给以一种消费主义商品式的虚假的满足。而异化劳动因为使工人自己对自己越来越陌生,反而会使工人服从这种市场结果,把商品消费错当成自己最终真正想要的,例如对商品上附加的抽象价值(时髦,格调,身份,偶像等)进行图腾式宗教式的崇拜,资本的语言覆盖了人真正想表达自己的语言,人越迷恋商品消费中塑造的抽象身份越是如此。此时工人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而是属于这个他生产出来的异己的对象——商品。
自然界为工人提供了生存与劳动地客观条件,为工人的感性活动提供了对象,为工人的生存与生活提供了资源与手段。但异化劳动使人在自然界面前,在感性活动面前成为了奴隶。自然界作为人的无机的身体,人要通过摄入自然界的食物、水、氧气等,使自然界如同人延伸出去作为循环的外部身体一样。但是,当无产阶级只有作为工人出卖自己才能维持生存的时候,自然界便从工人身上被夺走了,工人只能作为自然界与肉体的奴隶才能以工人的身份生存下去。因为令人折磨的强制劳动会使工人无比渴望逃避劳动,因为这种劳动不是他自主的自发的劳动,他在这种劳动中感到痛苦,感到自我分裂。而只有当他逃回到自己作为动物的机能活动——吃、喝、睡眠、生殖、穴居时,他能才感到某些发自内心的东西,才能片刻拥有自己重新属于自己的时光。之所以说这些是动物的机能,是因为当人只把对这些机能的满足作为终极目标时,这些动物的机能便会显现为逼迫人重新成为动物性存在的东西,而人之存在的其他无限的可能性便被泯灭了,人为了维持自己生存与满足机能的手段成为了人的生活的全部。
工人要在这种无休止的异化劳动中与自己的饥饿感、渴燥感、沉重的疲劳感与休息欲、性欲作斗争,因为他被剥夺了自己自然界的无机的身体,他只能得到最劣质的食物和水以及最少的歇息,工人感受到的是这个无机的身体在反对自己,自然界的种种规律在激发自己的痛苦,是自然界在同自己相异化。而工人的感性活动也只能寄托于最直接最麻痹性的酗酒、嫖娼、斗殴等等灰色活动上,依附于最保守最封建的男权主义上,从而成为这些活动的奴隶。
五、私有财产
私有财产与异化劳动的关系表现为以下几点:
1、工人通过异化劳动生产出一个远离劳动的,站在劳动之外的人与工人的劳动的关系。工人对劳动的关系生产出了资本家(以及历史上一切对劳动的主宰者)对劳动的关系;
2、私有财产是异化劳动即工人对自身以及自然界间的异化关系的产物和必然结果,同时也是劳动的异化得以实现的手段。
3、社会从私有财产以及其种种奴役制中解放出来,必然是通过对工人的解放这种政治形式表现出来,因为工人的解放包含了人的普遍的解放,整个人类的奴役制都包含在工人对劳动的关系,一切的奴役关系都是这种关系的变形和后果而已;
当私有财产发展到他的最高形式资本主义的时候,私有财产先暴露出他与劳动的这种关系:私有财产一方面表现为异化劳动生产出的产物,另一方面又是劳动的这种异化得以落地生根到现实的手段。
工资只是私有财产的奴役制之一,用工资以及其消费形式来偿付劳动本身的价值,只不过是劳动异化的必然后果。因为在工资中,劳动并不表现出自己的目的,而是表现为工资的奴仆。就算强制提高工资,使工人阶级的剥削获得一定程度的缓和,但并不表现为人成为自己劳动的真正主人,无非只是对于奴隶的多一点施舍,仍然是对奴役制本身的维持。只要人作为劳动力商品在市场上定价出售,那剩余价值必然存在,即使做到工资的绝对平均主义也只不过是使异化劳动变成同一切人的普遍关系,社会成为抽象的资本家。
私有财产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关系表现以下几点:
1、私有财产只对于资本家和工人存在。而工人则是作为带有血肉的,贫困的资本而存在,且工人只有把自己作为资本时,他才能作为工人存在;
2、在资本的人的活动中,私有财产已经丧失了一切外在的政治或神话色彩,丧失了任何人和人的关系与现实内容,在不同社会中都成为一种均质的资本;
工人的价值和商品一样,受到需求和供给而波动,那他的生命,他的肉体存在也同商品一样,被市场看作是商品的供给,工人生产资本实质上是生产自己,将自己作为工人持续地生产出来,因为资本也在不停地生产工人,这整个运动的最终产品就是作为商品的人。只要作为商品的人还存在,资本运动就有利可图,即使经历危机也可以东山再起。而对于具体的一个工人来说,当资本不再对他存在了,市场不再需要购买他的劳动力了,那他也就不能作为工人而存在了,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工作,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权力。因此国民经济学并不把乞丐、失业无产者(当然,在晚期资本主义社会他们仍然作为慈善景观资本的一个环节而存在)、小偷、骗子、犯罪无产者作为所谓“人”或公民来看待。因此在资本家眼里工人永远是一件耗费成本的机器,工资对于资本家来说相当于维修费(且不得超过维修必要的任何费用),所以一些表面上济民的政策背后暗箱操作(如明减税暗降薪)在资本家眼里就变成如此合乎逻辑的行为了。
资本运动这种无差别的扩张,也正是他摧毁一切前现代,前资本的社会现象和社会意识的过程。领主与土地、农场主与农仆等等带有封建浪漫主义色彩的关系全都事实上被消解成私有财产的关系,资本得以成为一种均质的东西,在这些形态里无差别地流通,无差别地变成这些人脑中的抽象的货币信用体系。资本使人的劳动直接地成为了财富来源,不再需要前现代那些低效的制度、教条、习俗来中介劳动成为财富。
私有财产与劳动的关系表现为以下几点:
1、私有财产的本质是劳动,而不是外在的物质财富或状态,劳动才是其现实力量与现实运动;
2、财富的本质是市面上普遍的一般的劳动;
3、人和财富的关系已经在人自身内了,在资本家与国民经济学家眼里人和财富的关系不再是人和物的关系,私有财产不再是人的外在的状态,而是人本身成为私有财产的集合,人本身被设定为私有财产的规定。
私有财产的主观本质表现为劳动,这一发现对于工业的扩张来说是一种意识的力量。在工业之前,劳动总是要服从于王权、信条、习俗,例如大量劳动者被迫参与到修建宫殿、雕像、贵族花园等等象征贵族权威的没有意义的生产中;例如外邦人,外族人,女人只能参与一部分比较低贱的劳动。真金白银,贵族建筑或者国王权杖上的珠宝之类的物被视为真正的财富,这种财富不仅被视为“私有财产”,还被附加了诸如荣誉、权威等抽象意义。此时财富的本质被这些抽象的价值给“蒙蔽”了,他主观上还不表现为劳动,而是表现为外在的物以及依附在物上的宗教式的神秘色彩,仍然表现出一种对象性。所以多数封建国家的衰弱都在于其统治阶级没有积聚起劳动这种真正的财富而是痴迷于奇珍异宝、贵金属货币、宫殿城堡等外在的没有再生产意义的物,将本国能够支配的劳动过度消耗在这些地方。而此时的资本家和国民经济学家才道出真相,财富的真正源泉是劳动,一般的普遍的劳动,只有把人的劳动从那些封建教条中解救出来,才能将社会可激发的生产力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私有财产这时才达到他的最终形态,即人与财富的关系转化成人自身的关系,人可以自由地支配自己的资本,同时人自己成为资本被他人支配,人就被设定成符合私有财产规定的存在,当你不拥有资本或者不为资本拥有,那资本主义社会将会把你排除在外,成为资本家和国民经济学家眼里游荡在灰色地带的“非人”。
此时全社会的劳动都不可拒绝地逐渐凝结在工业生产上,那些代表封建利益的力量要么被吸收进来,要么被摧毁掉。资产阶级立法代替了封建贵族体制,资产阶级革命在表面上肯定了自由的人的同时,彻底地否定了人。他们不再让财富成为人的身外之物,而是让人本身变成了私有财产,使私有财产和人的紧张关系内嵌到人和自身的关系之中,这种关系挣脱了人的民族性、地域性、习俗性等等其他规定,使整个欧洲乃至世界摧枯拉朽地走向现代化,体现出一种具有极强力量的世界主义、普世主义。
当工业从封建生产关系中解放出来,工厂制度成为工业的即劳动的发达的本质,而工业资本成为发达的私有财产的客观形式。人类的劳动如此高效地积聚起来,生产力的高速发展为人类世界带来了大量物质进步,人类的奴役制在资本主义社会达到了顶峰,达到了完成了的最终形态。这也意味着人类的奴役史迎来了他的最终时代,他将同资本主义一同埋葬,资本主义的灭亡就是人类奴役史的灭亡,就是全人类的共同解放。
六、早期马克思的共产主义乌托邦构想
有产者(历史上表现为国王、官僚、地主、工厂主等)和无产者(历史上表现为奴隶、贫农、工人等)的对立,如若没有把其理解为劳动和资本的对立,那其仍然是一种虚伪的无关紧要的对立,一种没有从其内在的核心的关系上理解的对立,一种远离历史核心症结矛盾的对立。
1、共产主义的错误答案
在共产主义的最初形态,不过是私有财产关系的普遍化和完成。这里的共产主义是马克思设想的被误解成共产主义的私有制统治,社会基础物质水平发达,资本对工人的圈养能力较高,是私有制的充分发展阶段。这个时期物质物质对人的占有如此的高效,他将一切不能被人作为私有财产所占有的东西都消灭。人们在高度发达的物质条件里生活的一切目的与目标只在于对物的直接占有。工人这个规定并没有被取消,而是被推广到了所有人身上。私有财产仍然是共同体与物的世界的关系,因为这时扬弃私有财产的是一种更普遍的私有财产制。正如用公妻制来反对婚姻一样,也就是把妇女作为公共的共同财产来扬弃作为婚姻家庭的原子式财产共同体。排他式地占有妇女结成婚姻与妇女普遍地进行人身出卖一样,只不过是将私有财产这种否定人的个性的形式彻底普遍化,私有财产仍然需要在社会中制造差异性,仍然需要将人与物分成三六九等,仍然需要通过投机、增值来维持自身。这种共同体的共同性由共同的资本支付共同的平等工资,由这种抽象的平均主义来维持。但成为工人仍然是每个人维持自身主体的必选项,资本仍然是每个人的主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仍然要以货币,资产,物品来中介,实质上还是人与物的关系在代替人与人的关系,所有人共同认定由资本这个主人来统治所有人。
这种私有制的秘密在其对待妇女的关系上便昭然若揭地显露出来,当人们还把女人,女体作为一种性消费、性享乐的产品与景观时,仍幻想一种压迫女性的性关系时,当人们对待女人仍不能平等相待时,这种共产主义本质上作为私有制的粗陋野蛮便一览无遗。人们在这种关系中便能展示人何种程度地把自己与他人当成人来看待,而不是用物来掩饰自己与他人的关系,纵使其表面上有多么文明和谐的礼仪规则、多元自由的文化图景。
2、共产主义的现实化
私有财产的感性表现在于,人对于自己来说是对象性的,变成异己的非人的对象;人的生命表现就是他生命的异化,陌生化、焦虑化、迷惘化等;人的现实化就是他的去现实化,就是异己的现实。因此,对私有财产的积极扬弃,是对一切异化的积极扬弃,是人从宗教,家庭,国家,工具等等向自己内在的敞开的人性的存在即社会的存在的真正回归,是实现共产主义的必然路径。
人面对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本质,自己的对象和产品,在私有财产的关系下永远只在对物的占有、拥有与片面的享受的层面上得到满足。人应当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人的一切官能在形式上直接是社会的官能,社会的器官,没有人的嗅觉,听觉,视觉,味觉,触觉,思维,直观,爱欲是脱离了社会的形式单独存在的。人的器官在承载人的现实性的同时,也是人与对象的关系,与外部世界的关系,与社会的关系,而器官与这些对象的关系也是人的现实的实现。或者说,人在自我意识出生之前他的器官就先出生了,他的器官先和社会化的外部世界接触了。所以在马克思这里社会实质上就是社会化的人,而社会应该直接的是人的社会,人直接表达自己的社会,人自发的生命活动直接地延伸出来的社会,人和社会的关系就是人和他人的关系而不是人和物的关系。因此,对私有财产的扬弃,是人的一切感觉与特性的彻底解放,这些感觉和特性无论在主体上还是客体上都彻底成为人的。五官与四肢成为人的五官与四肢而不是工具性的五官与四肢,人直接地为了与他人的关系而生产,而不是为了自己与物的关系,与物的抽象主人——资本的关系而生产。此时物按人的方式同人发生关系,而不是物支配人的关系,人得以以实践的方式与物打交道,因此人对于物的需要与享受也不再是那种利己主义的片面贪婪的需要与享受。人直接面对自己的自然性,而不是剥削自然的有用性。
我们可以看看现在的自然科学与人是如此疏远,他们只关注于人的一般需要而不是人的活动的广泛的丰富性。也就是说他们只关注资本的需要,资本增值的需要,并不真正关注人与劳动这一占社会与历史中的巨大部分且不感到自身有任何不足。自然科学作为资产阶级的附庸:过分发达的军工共同体只作用于统治集团间的利益斗争与暴力统治;无限精进化复杂化的高新技术只是为了达到技术垄断占取市场高地;不断延长的流水线只为将人的劳动吞噬进高效的机械劳动中……
自然科学的学术建制自然也以这样的方式引导他们的门徒,而没有多少位置会留给真正具有伦理精神的自然科学家,正如药企并不想研发出疗效大于利润的药,工厂并不想研发出安全大于效率的机器,真正以人为本的自然科学家始终会被资本增值的逻辑与生产方式所击败,或许在此之前会先被僵死的学术系统与理论体系所淘汰。
七、私有财产与需要
私有财产和需要的关系表现在以下几点:
1、每个人都力图创造出一种支配他人的.异己的本质力量,以便从这里面获得他自己的利己需要的满足;
2、对货币的需要其实是资产阶级经济学的唯一需要,人们对商品的需要永远不会超出对货币的需要;
3、资本家与国民经济学家将工人的需要算作最基础的维持肉体存在的需要,工人的生命、人性与尊严被夺去,全都用货币来补偿他,而工人幻想他所失去的,他办不到的,可以用货币替他达到。
每个人都指望使别人产生某种新的需要,以便迫使他能够作出新的牺牲,以便使他处于一种新的依赖地位并且诱使他追求一种新的享受,从而陷入一种新的经济破产,并使自己获得新的利润空间。奴役人的异己存在物(商品)王国也在此过程中不断地扩大,每一种新产品都是相互掠夺相互欺骗的潜在力量。
人为了夺取异己存在物,对货币的需求不断增加,或者说因为对货币的需求变大,要不断夺取异己存在物,这种倒错的结构在资本主义社会并不奇怪,因为人对自己来说是异己的陌生的,作为主体的人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真正的需求,只能寄托于货币这个抽象的主人替自己决定。通过满足货币的欲望——消费——来作为自身的满足,通过达到最大的主人资本的原初欲望——增值——来代替自己作为人的欲望。即使他在消费自己最直接,最不可克制,最急切的欲望时,他仍然是作为资本增值运动的一个中介而去发泄这些欲望的。他实质上是在逃避这些欲望,因为他不敢不通过消费去实现他,他只敢在货币这个所有人的主人在场时直面这些欲望,因为这时他可以片刻地享受仿佛他成为了真正的主人,同时这也是所有资本主义患者的共同癔症。
而资本家,作为资本这个系统在现世最强大的爪牙,他们当然可以比大多数人更加自由地发泄自己的爱欲,因为作为工人的无产阶级被剥削的多了,享受得更少了,爱欲更扭曲了。他们将工人的奢侈定义为罪恶的,不可容许的,非道德的,而在这个剥削链条中获利越高的工人,也越需要对获利更低的工人进行同样的鄙视,这样他们才能从更上层的压迫中享受片刻的爱欲自由,直到最底层的无产阶级被描绘成最肮脏最粗俗的人,而他们可能在现实的压迫下确实扭曲成了这样的人。但是这种资产阶级鄙视链本质上是不存在的,它只是作为意识形态暂时地压迫着劳动者的文化和精神土壤,与此同时资本家也是被压迫的,链条上并没有赢家。资本家并不是资本的最终目的,资本的原初欲望与动力是自身的增值,在此期间它在现实世界存在的任何形式,无论家庭、宗教、男权、慈善还是其他,只要其能够承载资本增值的逻辑与动力,任何形式对它来说都只是偶然的无关紧要的。
资本家只是资本的人身化,资本秩序向现实铺设的最强力爪牙。从历史的结果来看,即使是表面上最得体的资本家或资本秩序的政权维护者,也未必会比最底层的劳动人民高尚多少,道德多少。资本家同样是被资本寄生的癔症者,他们对商品的欲望同样不会超过他们对资产增值的欲望,他们的享乐永远不会多于他们的利润,他们通过资本而延伸的欲望只不过是在主人的权力下更猖狂更毫无意义更没有原则的欲望。
资本家高傲贪婪的资本病首先会传染给他身边的得力帮手(高层管理者,高级技术工,高级打手等),这些“高级工人”分得了资本家榨取的巨额利润中的一小部分,但也足以让这些人成为匍匐在资本家脚下的精英主义者,而站在无产阶级的对立面。这些自认为自己与资本家利益一致的小资产阶级往往是压迫人民需要的第二把手,他们会把社会话语权的权重不停地往自己或利益共同体身上揽,压迫真正属于人民群众的声音。例如资本主义国家的艺术往往会越来越被资产阶级话语所垄断,资产阶级视角下的解释权成为主流,艺术越来越产业化景观化,而这个国家的艺术家或艺术行业往往也会因资本增值走向瓶颈而变得越来越愚蠢僵死,并在这个政权分崩离析前后重新焕发生机。
八、分工
分工在私有财产中主要表现为:
1、分工和交换是私有财产的基础,而私有财产的本质是劳动,所以分工和交换是人的活动的自发性力量,人们自发地选择更高效的生产方式即更高效的机械分工方式;
2、人的才能的差异化,细分化,孤立化不是分工的原因,而是分工的结果。
分工与交换作为人类的自然特性即人类的本质力量表现出来,或者说作为人类的天性——分工与交换——现在作为私有财产的形式,表现出明显的异化、外化。工人不断地分工以至于工人在过于机械的劳动里使自己异化,但高效的分工最初也确实是一些租地农民和手工业者所需求的。他们在传统手工生产与更高效的机械辅助生产之间选择了后者,后者往往能让他们生产出更多产品,卖掉更多货物,他们的一些亲族可能也会闻声而来,自发加入这种劳动,然后赚到的钱又可以购置更多机器。这种情况说明人们在封建时期确实曾需要私有财产来使自己的生命更好地实现,那时比起“贵族财产”、“奴隶财产”,私有财产才能更好地表现人的生命活动。而现在私有财产如此地使人的生命异化与外化,人的生命曾经需要私有财产,但现在人的生命需要私有财产的消灭。
九、货币
货币,因为它具有购买一切东西的特性,因为它具有占有一切对象的特性,所以是最突出的对象。货币的特性的普遍性是货币的万能。货币可以普遍地购买一切,因此它是万能的。而货币的力量有多大,而我作为货币的占有者的力量就有多大。我能用货币做的事不在于我的个人特征,而在于货币的抽象的力量。因此,货币的这种普遍本质,使其对于占有者来说,货币的量成为首要重要的事情。货币的量积蓄得越多,对占有者来说这种力量便越膨胀。只要我厌恶步行,货币便可以为我呼来载具,让他人的劳动来代替我行走,我便从一个厌恶步行的人变成一个无需步行的人;即使我的外表与内心都是丑陋的,但是货币仍然可以为我买来最美的女人,我的一切丑陋被货币的力量消解了;即使我没有头脑与智慧,货币也可以为我买来最有智慧的头脑,这样我就相当于获得了可以支配的智慧。货币即拥有这种“高贵”的力量。
货币可以说是第一个下凡的神明,它在凡间以形体的方式存在,成为联结人类关系的最普遍纽带,同时也是纽带的纽带,亲族关系,婚姻关系,师生关系等一切市民社会的关系纽带,都被货币的纽带所分离,再被货币重构。同时也使曾经从未联结的人联结在了一起,如商人与商人的关系,服务者与普遍的顾客的关系等,在货币面前,这些关系都是可以跨民族跨地域的。
货币的这种神力即包含在人的异化当中。我累的时候可以以货币代替我的脚,我饿的时候可以用货币获得食物,我需要游玩的时候可以用货币获取别人的服务。货币可以将我的愿望从观念的形式直接转换为现实,我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以不用考虑他人,只需要考虑我的货币,而他人也不是直接面对我,只是面对我的货币。正如上文第七节{私有财产与需要}所说,货币占有者在这种情形下仿佛成为了主人,因为他可以通过货币支配他人的生命劳动;而当他失去货币时,他便不敢像以往那样直接地支配他人,他不仅失去了与货币的联系,还丧失了与他人的联系,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在现实生活中不以货币的形式让别人为自己心甘情愿真情实感地付出劳动,那些以货币消费为基础的市民社会小圈子或利益共同体也不会再有他的位置;在这种情况下,货币赤贫者也只能被货币所有者支配其生命劳动,且被迫自发地压抑自己的生命情感。在这种异化下,失去货币的占有权就相当于让渡自己的生命权,情感权;在工业社会更甚,底层工业赤贫者脱离货币便基本上失去了维持生命运转的能力,他们脚下的土地不会为他们长出食物,不会为他们生出柴火,一切锅碗瓢盆都不能是他们的,只有被社会的消费系统排出体外的残渣才能合法地为他们所用。这就是货币的“神力”,他不仅能压抑人的生命情感还能压抑人的生命本身。
所有人在面对他人时都要先面对货币,与他人的关系的尺度不会超过货币的量的尺度,且总是会以自己“货币人”的身份示人,将货币对他人的支配关系想象成自己对他人的支配关系,并且这种想象直接短路到自己的快感。人的异化在爱欲上表现为人总会通过支配、统治、奴役他人来获得快感,来使自己生命的情感与欲望获得实现,并且自身同样被这种快感所支配、统治、奴役。人会将“自我”短路地等同于想象中的抽象的由商品与消费结构的货币人身份,并且将开放的可塑的积极的“自我”这个点位压抑,直接地使自身被吞噬进金融、潮流、文化产品、偶像娱乐等等一切市民社会对消费、对物的崇拜式的身份认同中;在这种关系下,对他人的崇拜就是对物的崇拜,对物的宗教式的崇拜;人的活动反过来被物的活动所支配、统治、奴役。
这种异化同样是无法“逆转”的,正如上文第八节{分工}所说,人是在表现出对私有财产的需要下,将自身异化到“极致”的。并不意味着抛弃现代工业下的生活方式,回到以往那种田园式的生活与交往,回到以往那种温廉恭谦让的封建亲族式的社会就能净化掉私有制的异化的。因为以往的历史同样是私有制(只不过是奴役得更直接更激烈更残酷)的历史,并不是以现代人的视角想象的前现代重构史。共产主义对私有制的扬弃不仅是对其在资本主义社会的表现形式的扬弃,而是对人类的整个异化史奴役史的扬弃。
附记
本文主要对马克思在《1844哲学经济学手稿》(以下称“手稿”)中论述政治经济学的经典部分进行概括与解读,算是本人自我学习的一部分,也方便对此方面未有专门了解的学生或青年对马克思主义以及其政治经济学快速地明晰地掌握一些基础的理论理解,以及生活上对马克思理论具有需求但无多余精力进行深入研习的人进行一个引入门式理解,所以略过了马克思对当时的一些著名国民经济学家的详细批判,略过了马克思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以及一部分马克思的人本学哲学论述,同时也欢迎读者对本文不足之处进行指正交流。本文对手稿的政治经济学文本的阐述遵循马克思的人本主义思想,而这里需要阐明的是,我们不应该把马克思的人本主义色彩,即把文本里的“人”直接地想象成存在一个异化了的人之前的,未异化的,“纯净”的,“原始”状态的人。不应该去预设一个前异化的人,然后邪恶的资本主义秩序从天而降把所有人都拉入异化之中。而是,人需要更加倍的异化,这种将人本身极度客体化普遍化的力量来突破更糟糕的封建时期的历史现实,从观念对人的暴力统治(皇权、神权)历史转变成了物对人的观念统治(资本、商品、货币)的历史,但两者同样都属于人类的奴役史。共产主义运动并不以经济解放,同等富裕为最终目的,而是扬弃作为奴役史最高阶段的私有财产,扬弃整个资本主义建制及其符号秩序,直到扬弃整个奴役史,扬弃奴役本身,使奴役不再对人显现,人不再依靠任何程度的奴役,支配,统治他人也能实现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爱欲,自己的享乐。从而人才真正开始以人的身份,以自己的名义去探索自己的生活,生命;真正开启人的历史。
即使马克思在这里似乎表现为过于“迷信”人这个符号,但他早期想以激进的姿态去推翻整个资产阶级统治立脚的哲学系统与意识形态,就只能先押下这个赌注,通过人本主义的人这个符号(虽然其本身是匮乏的),结构起他的理论阵线。而作为后列宁时代的马克思主义者,除了对经典马列文本的学习之外,对现代哲学问题域的把握,对现实的政治经济学、权力关系结构的观察,都是对于防止实践时走向教条主义错误的重要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