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夜·第一夜·鸡鸣三声(上)

“我们来的时候有六个人,到村子里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五个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在某个犄角旮旯里,穿着黄衣道袍,莫约一米七八左右的千祗云面对着墙角,他在同身后的人讲话,却不肯转向身后。
“是意外。”
秩潜站在千祗云身后,他背上背着的盒子已经有一部分裂开,露出了里边的东西,似乎还是个盒子,上边有着精细的雕文,在夜里看不真切。
“那为什么正好客房里只有五张床呢?”
“你想说什么?”
“一定要我说出来?好吧,既然你想要我亲自说出口的话。
“就和张三说的一样,我们之中一定有杀害李四的凶手。而这个人一定也是邀请我们过来的神秘人。
“村长家里只有五张床,摆明了,就是只打算接待五个客人,也就是说,只要五个活着的人在一个房间里就行了。
“换句话来说,那个神秘人从一开始就打算在路上杀掉一个人吧。而且,他也一定打算在五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至少再杀一个人。
“我问你,今天是几号?”
“农历七月十六。”
“你说,七天总共有几夜?”
“七夜?”
“错了,是六夜。
“而我们……正好有六个人。”
千祗云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神秘人想把我们都杀了?可你刚才不是还说神秘人就在我们之中吗?”
“可如果,神秘人不是人呢?”
“你什么意思?”
“如果,神秘人本来就是鬼呢?”
“……不可能。”
“甚至张三现在也该明白过来了吧。他之所以要把我们都关在那里,是觉得神秘人就在我们之中,如果那时候不把那人揪出来,自己迟早就会被他杀掉。
“但是,如果神秘人在我们之中的话,那么一夜杀一个人就说不通了,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后,他也一定会得出神秘人可能是鬼的结论吧。”
“你口口声声说鬼。鬼是什么东西。”
“凡人皆有执念,人身死而执念不散,则魂徘徊人界,就是鬼。
“但那不过是一缕执念,一丝残魂,没有肉体也没有生前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最后的那一缕执念也散去,魂归冥府。
“而有些鬼则不同,他们在死亡时因为各种原因而产生了极大的执念,已经不仅仅是执念的地步了,足够称为怨念,怨念是不会轻易消散的,这样的鬼就是人们口中俗称的鬼了,他们虽然怨念极深,但是最多也就只能拥有死前那几天的记忆,若是不被外界刺激,最多七日也会和平常的鬼一样消失。
“可一旦受了刺激,便会称为厉鬼,为了消去自己的执念而变得疯狂,而所谓的刺激,则是由人产生的负面情绪,无论是愧疚感,负罪感亦或者是渴望杀人的欲望只要和厉鬼死时能扯上一心半点的相关,那都会称为厉鬼的粮食。”
“真可悲。”
“你最好不要真的觉得可悲,不然我们又要被袭击了。”
“哼,谁……”
‘可悲……’
秩潜刚要说话,耳边便传来了之前在房间里听见的那种声音,幽怨的声音在他耳畔叮咛。这声音的主人散发着比杀气更为可怕的气息。
怨念,要把人拖下地狱的怨念,就好像有一双冰凉的手伸进了身体里边,寒意由内而外布满全身。
他的左手变得好沉好沉,就好像灌了铅一样,不,这么讲真是太不合适了,秩潜的左手就像是悬挂着无数个尸体一样,就好像要把他的左半边身子活活扯开,要把他径直拖入地狱之中。
咕噜——
秩潜是一个冷静的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能对夺走他人生命这种事情不抱有任何程度的踌躇,他一定是个很冷静的人——就连这样的他,也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他可以很迅速的,但他没有,他缓慢的转动着脑袋,好像每挪动一下都要费去他不知道多少的气力。
‘我……可悲’
那幽怨的声音带着哭腔,不,也许是憎恨,也许是嫉妒,但绝不是悲伤。
秩潜不敢再等,不能再等了,因为他的左手变得越来越沉,一股不属于自己,不属于人类的怨念缠绕在自己身上,也许下一秒,自己马上就会成为这股怨念的一部分。
他扭过了头,视线触及到了自己的左侧,在那里——
有一张脸,不,不止是一张脸,一张两张三张,数不胜数,它们密密麻麻,一模一样。那是一张雪白的脸,没有鼻梁,没有嘴唇,没有眼窝,每一张脸上只有三个黑色的大洞,黑黢黢的洞里什么都没有,明明什么都没有,一眼望去,却觉得在那洞的深处,有什么……有什么在望着自己。
是脸!在黑黢黢洞里还有一张脸,用一模一样的姿势望着自己。
秩潜已经挪不开视线了,恐惧,胆怯?不管是什么东西摄住了他的心脏,他现在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你tmd在发什么疯!快跑起来!”
千祗云一脚把秩潜踹倒,冲着他大吼了一句便全速跑了起来。
秩潜心有余悸,但毫不含糊,紧跟在千祗云的身后和他一起跑了起来。
在这漆黑的夜里,他两谁都看不见谁,仅靠着沉重的脚步声来判断彼此的位置。
秩潜的全身早已被冷汗浸湿了,除了左臂,只有左臂传来的感觉不一样,伴随着温热的触感,疼痛一同撞击着秩潜的神经。
村子出口的火把一点都不亮,村子里一片漆黑,秩潜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左臂到底怎么样了。
不过凭借着传来的感觉,左臂一定是受了不轻的伤,受了连动一下都觉得疼痛难忍的伤。
一定要尽快处理,一定。
秩潜很明白自己的伤势有多重,但是现在,一定要逃,危机远没有解除,在他的脑海里,属于自己的警钟仍然长鸣。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