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H短篇翻译《交战规则》(上)

他想哭,但过去两年已经使他心如顽石。从他身上索取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他再也不会悲伤了。兄弟们孤独凄凉,一个奥特拉玛的世界被烧毁,银河统一的金色梦想化为灰烬。历史上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应该为其哀悼。它需要眼泪,撕扯衣服、头发,或者,至少,原始的愤怒爆发。
他没有沉溺于这些宣泄的释放。
如果他任由悲伤的泪水落下,它们可能永远不会停止。
密室的内部是一个二十平方米的立方体,每面墙上都有一扇拱形的门,在高高的铁烛台上点燃着粗大的蜡烛,烛台上雕着雄鹰和雄狮。地板是黑色的石板,墙壁是用光秃秃的木头搭成的,是他亲手打磨抛光的。他还记得许多年前在这里避难的情景,当时马库拉格的议员们之间无休止的争吵已经让一个靠行动和激情而成长起来的孩子无法忍受。
那个男孩现在已经消失,淹没在康诺被害的鲜血中,淹没在背叛发生后他所发动的更大的屠杀浪潮中。曾经他称其为正义,但时间的推移给了他视角重新审视自己动机的真相。复仇从来就不是把人送上战场的正当理由,他决心再也不会陷入它的诱惑。在发现了这个缺陷之后,他采取了一些措施来清除自己的弱点,而对贾兰的处决是他最后一次感情用事。
他又把注意力转回到面前的书上,听着他的私人密室精心制作的墙壁外城堡的喧闹。这个地方曾经远离任何访客,建在离最近的定居点几百英里的地方,但现在它的与世隔绝已经成为过去。数英亩的大理石墙壁,闪闪发光的测地线圆顶,高耸的塔楼和完美比例的结构围绕着它。房间周围建起了一整个图书馆,尽管建筑师和数学家们恳求他考虑一下他们计划中固有的黄金分割的和谐几何形状,但他拒绝拆除这个神秘的建筑。
他想笑,意识到也许贾兰的死刑并不是他最后一次在决策过程中掺杂感情。但是他的微笑不肯前来,面对现在占据他全部思想的一切,他要抓住少年时的这片碎片的决心似乎是故意为之的。
他坐在一张沉重的深色木桌旁,桌子占据了房间的中央。他读着他刚才写在面前那本巨著上的字。它的书脊长一米,厚得足以装下一本书,足足有三十厘米深。明亮的金箔镶在温暖的皮革装订边上,书页是苍白的羊皮纸,仍然带着剪下它的野兽的气味。在最左边的一页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每一个字母的格式都很精确,字里行间也很整齐。
工作在进展,每天都使他离完成更近了一步。
这将是他最伟大的作品,他的宏伟巨著,他的事业将永远被人们铭记。有些人可能认为他这种感情是虚荣,但他了解的更清楚。这项工作将挽救他的基因父亲试图建造的一切。它的教导将成为抵御即将来临的风暴所必需的基础。在他写下数十年积累的智慧时,是无私而不是骄傲指引着他的手,每一章每一节都是一段他生物编码的天才智慧,每一小块传授的知识都是构成一部作品的基石,这部作品比它各部分加起来更为伟大。
在毁灭降临在考斯之后,军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他的领导。他的战士们的自尊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们迫切需要见到他们的基因始祖。机仆每天都会送来他的战团连长们的面见请愿,但是这种工作太重要了,他不能答应他们的请求。
他们不明白他为什么远离他的儿子们,但他们不需要明白。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服从,即使他的命令毫无意义,如同那些让银河燃烧的人的命令一样异端。
在他为他的基因父亲服务的这些年里,他从来没有面临过如此可怕的抉择。
帝国陨落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这一点,而这种背叛是唯一能让这个梦想免于消亡的东西。
帝国的躯体正在消亡,但其奠基的理想可以继续存在。
他的父亲会理解的,即使其他人不会。
罗保特·基里曼在右手边的一页上写下四个字:背叛的字眼,救赎的字眼。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始的字眼。
第二帝国。
94号交战记录
他的名字叫瑞玛斯·文坦努斯,隶属于极限战士四连,他是个叛徒。
这使他感到不安,但他却无能为力。这些命令直接来自于原体,如果说有什么东西从最初训练的日子就被嵌入了极限战士,那就是无论发生任何情况,服从命令。
断断续续的火光照亮了塔拉萨的群山,发出刺耳的、苍白的光芒,明亮的火焰飘带像荧光粉的泪珠一样,在夜空中留下燃烧的痕迹。从普布利乌斯堡垒撤退的过程漫长而艰苦,袭击者无情、顽强的追击更是雪上加霜。莫塔里安的战士就像水中追随血腥味的剃刀鳍一样,从不放弃,从不松口,而且战斗一开始就永不停止进攻。
这是瑞玛斯曾经钦佩的品质。
他不知道塔拉萨其余地区的战争进展如何。他知道的只是总参谋部里的参谋们通过他的头盔给他的,但他们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自己的秘密,在发布信息时吝啬得很。
第十八连在普布利乌斯堡垒坚持到最后一人,时间长得足以让其余的极限战士逃脱,退回到由机仆、塔拉萨防卫先锋和机械教的巨型建筑引擎预先准备好的阵地。这些引擎被证明是他们战略的关键,瑞玛斯很感激,在红色星球落入战帅的盟友之手之前,原体认为有必要在奥特拉玛的每个世界永久部署火星牧师。
瑞玛斯一跃而起,从身边的岩石上拿起他的爆弹枪。他跑过准备就绪的检查点,迅速地安全到家,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自动行为。正如每一个十三军团战士的一切行为。他把武器锁在大腿上,眺望着周围的风景。
塔拉萨的山脉像一根弯曲的脊椎骨蜿蜒穿过星球上唯一的大陆,每一块脊椎骨都有一个弯曲的山峰,每一个裂隙都有一系列波纹状的山谷,每一个骨裂都深入岩石内部,形成隐蔽的山谷、死路和从未见过阳光的狭窄峡谷。这是易守难攻的地形,入侵的每一个设想都要依赖于多山的壁垒及其相连的堡垒。
那些设想从未考虑过一个像死亡守卫一样无情的敌人。
一堵由压实的碎石和快速凝固的岩石混凝土构成的倾斜的墙,用一系列坚固的堡垒和要塞把这个山谷封了起来。瑞玛斯对机械教雕刻地貌的速度和完整性并不陌生,但他面前的景象仍然令人难以置信。
山谷变得越来越宽,越来越深,它的两翼被炸开、挖开、钻孔、挖出,形成了一系列纵横交错的土方工程。不到半天以前,他和第四连被从这里调走,那时山谷的地面还很平坦,空无一人,黑色的火山墙被顽强的地衣和突出的常绿冷杉染成了颜色。一切都消失了;曾经青翠的高原山谷现在就像一个开采了几十年的采石场。塔拉萨辅助军用预应力板巧妙地建造了堡垒,极限战士的重火力占满了十小时前还不存在的堑壕。
这是一次艰难的撤退,死亡守卫的前沿部队每一步都在紧逼着他们。瑞玛斯不愿让敌人保持主动,但新的理论要求他们让步。
第四连的三千名军团士兵集合成精心安排的小组,在高墙后面休息,瑞玛斯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当他穿过机械教的一个建筑引擎的阴影下时,他打了个寒颤。它高高地耸立在他的头顶,比马库拉格的剑刃长廊还要长,还要宽;用它那强劲的引擎核心发出的低沉的声音震动大地。它巨大的身躯是灰褐色的,布满了武器底座,装饰着有危险标志的条纹,并印有黑白的机械教齿轮徽记。
他的战士们被部署在守墙后面,每个小队的位置都完全按照最近实施的新战术来安排。作为军团组织方式彻底改革的一部分,一系列新的战斗规则和命令从赫拉城堡下达,对每个战士和小队在整个军团内的行动都制定了严格的指导方针。把指挥权下放给一套预先设定好的规则,这让人感到奇怪,但如果说有谁能够设计出一套战术理论来对付任何敌人和任何情况,只能是罗保特·基里曼。
他看见巴卡军士站在通往作战平台的台阶上,听着第四连侦察兵对悬崖的侦察报告。在所有极限战士的战士中,这些战士们在适应强加的规则方面经历了最艰难的时期,但他们对新的作战规程的理解如此之强,以至于就连第四连脾气暴躁的首席侦察员纳伦·瓦蒂安都觉得几乎不可能对他们吹毛求疵。
“有什么迹象吗,军士?”瑞玛斯问。
巴卡转过身来,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膛,这是统一之前的敬礼方式。看到他的军士做出这样的手势,感觉很奇怪,但瑞玛斯认为这比天鹰礼更合适,因为他们现在是叛徒。
“围绕着普布利乌斯堡垒有很多活动,但还没有迹象表明他们打算离开。”巴卡说,他的手现在笔直地插在身边,仿佛站在阅兵场上,而不是战场上。
“我们不是在马库拉格,军士,”瑞玛斯说。“不需要这么拘泥礼节。”
巴卡点点头,但他的姿势没有改变。
“这是标准,连长,”军士回答。他说,“不能因为我们处于战争状态就让他们溜走。这就是这场混乱的开始。标准下滑。在我的眼里不会发生这种事。”
“这是责备吗?”瑞玛斯一边说,一边把山中粗糙的黑色尘土从他战甲蔚蓝的表面上抹去。
“不是,长官,”巴卡回答道,眼睛盯着他右肩上的一个点。“只是一个简单的事实。”
“你说得对极了,军士。”瑞玛斯说,“要是战帅身边有你这样一个唱反调的人就好了,那么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我是认真的,连长。”巴卡说。
“我也是,”瑞玛斯一边回答,一边爬上守墙的台阶,凝视着山下。巴卡忠实地跟着他,站在他身边,准备执行他下达的任何命令。虽然瑞玛斯看不见他们,但他知道死亡守卫部队正在探测较低的山谷,寻找极限战士防线的弱点。
“我不是工程师,但即使我知道我们也守不住这堵墙,”巴卡说。
“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把墙筑得太远了。山谷最狭窄的部分就在我们身后。”
“还有呢?”
“那使得这墙太长了,”巴卡说,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他的连长看不清这么明显的东西。他说,“我们没有足够的战士或重火力击退一次严重的攻击。”
巴卡朝他身后做了个手势。“耶伦峡谷在南边,但太窄了,无法快速移动重型装甲。麦斯绰堡垒挡住了通往北面的螺旋楼梯。这是穿过我们防线的唯一可行的路线,死亡守卫会轻易看到的。”
“你说的都是对的,军士。”瑞玛斯说,“你理解为什么吗?”
“当然。就好像你想让他们攻击这里。我不明白的是,我们为什么在应该向他们开战的时候却让他们抢占先机。”
“死亡守卫像汹涌的潮水一样向前推进,”瑞玛斯说。“如果我们迎面碰上他们,他们会把我们冲垮。但我们撤退,不断地引诱它们,直到他们疲惫不堪,那时我们才打他们。”
“这就是你的计划?”
“不是,”瑞玛斯说。“这是我们原体的作品所规定的策略。”
“允许我自由发言吗,连长?”巴卡问道。
“允许。”
“我们真的要根据一本书来制定策略吗?”
“原体的书。”瑞玛斯提醒他。
“我知道,我的意思并不是不尊重,但是任何一本书——哪怕是一本原体写的书——能涵盖每一种战术可能吗?”
“我想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瑞玛斯说,他听到了通讯器传来的谈话声。
死亡守卫部队正在朝山谷的下游前进。
“让士兵们准备好,军士。”瑞玛斯命令道。
“是,连长。”巴卡说。他行了个礼,转身去让第四连动起来。
瑞玛斯·文坦努斯凝视着远方,看到远处山下有火光闪烁。普布利乌斯堡垒失守了,极限战士失败了,而死亡守卫前来消灭他们。
怎么会这样呢?
死亡守卫在五十二分钟后发起了猛烈的攻击,由重型装甲和无畏充当先锋。这是一记铁拳,目的是将对方打得麻木不仁,然后接下来的一记重拳猛击对方,彻底摧毁对方。在涂着橄榄色、向防御者发射白炽的爆弹的兰德掠袭者后,机械化步兵小队隆隆前进。纪律严明的战士方阵身穿同样的盔甲,从装甲运输车上离开,开始向极限战士的装甲阵地无情推进。
激光和爆弹锤击着前进的战士,在前进阵列中打出漏洞,但丝毫没有减缓它。稀少的大炮向敌人的队伍投掷特制弹药,在闪光和尖叫中击倒了敌人的小队。敌人的无畏加入战斗,武器臂像机器一样精确致命地锯穿防御者。
瑞玛斯看到一队极限战士被两台无畏一同杀死,向他剩下的一支重武器小队咆哮发令干掉它们。三枚导弹飞向无畏,其中一台无畏在侧翼被两枚弹头击中后陷入沉默。第二台在几分钟后得到了解决,一个多管热熔直接击中了它的石棺。
这些都是转瞬即逝的胜利,是面对压倒性优势的光辉时刻。死亡守卫像机器一样战斗着,带着一种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热情向前冲,就像某种没有灵魂、机械的东西。瑞玛斯是一个战士,是一个基因制造的杀手,拥有超凡的能力,但他被创造出来的意义远不止于此。他为自己作为一名战士的能力感到自豪,享受着与他人比武的机会,但在战场上看到死亡守卫,就意味着面对着一个对其而言战争不过是消耗的敌人。
但瑞玛斯并不想随着死亡守卫的战鼓起舞。
战术信息在他的面甲上闪烁和滚动,伤亡率,杀伤率,预测结果,以及其他十几个战场数据。信息的流动甚至会让一个增强的帝国军战术分析官不知所措,但瑞玛斯的增强认知结构在眨眼之间就处理完了它。
当死亡守卫重新集结准备再次攻击守墙时,瑞玛斯的清晰记忆读取了原体战术图所包含的战斗参数。他找到了一个匹配,通过它预定的行动过程,遵循逻辑路径。现在是时候撤退了。
瑞玛斯把他的爆弹枪锁在大腿上,发布了撤退命令,这是他可以选择的二十多个选项之一。随着塔拉萨辅助军用激光火力填满了守墙前的杀伤场,一队队的极限战士开始以平滑的精度撤退。机械教引擎虽然并非设计成战争机器,但却装备了一系列可怕的防御武器。当它巨大的脚步把它拖离战场的时候,它的近身枪炮从头顶呼啸而过,声音出奇的平缓,没有通常大群的杂乱爆弹声。大炮最后一次越过守墙倾泻了一轮炮火,然后转向加速,在蜿蜒的山路上翻山越岭。
瑞玛斯转过身来,从墙上跳了下来,加入了巴卡军士和他残缺的指挥小队。伊修斯、赫利卡和皮洛斯都不在了,这使得他的小队缺少人手,但是,原体的著作中已经考虑过这种不测,瑞玛斯从别的毫发无损的小队里抽调人手填补空缺。
在他们身后,死亡守卫终于到达了守墙,在守卫逃跑时,他们强行越过了守墙。当极限战士越过墙后的山脊时,瑞玛斯向庞大的建筑引擎中的机械教士发送了一个编码脉冲信号。几秒钟后,一系列可控的爆炸在雷鸣般的崩塌中摧毁了山谷的守墙。这只不过是一种拖延战术。死亡守卫不久就会突破,但现在已经足够了。
当他们撤退到山里时,巴卡向他点点头。
“我们快要无路可退了,”巴卡说。“你认为我们已经做得够多了,可以在塔纳格拉堡垒打败他们吗?”
瑞玛斯没有马上回答。伤亡比率的战术数据在他的屏幕上滚动。这是一个严峻的数据,但它们仍在预测的交战条件设定的参数之内。来自总参谋部的概览通过战术信息过滤出来,揭示了死亡守卫在不断锤击极限战士防御工事中的损失程度。
“看起来是这样,”他回答。“其他战团做得很好。”
“不过不如我们好?”巴卡问道。
“是,不如我们好,”瑞玛斯说。“没有人能胜过‘多灾多难的第四连’,是吗?”
“在我眼里没有。”巴卡表示同意。
瑞玛斯喜欢他的军士所表现出来的那颗心,很高兴能从战士的声音中听到这种自豪的攻击性。看来,原体对战争的纯粹理论经受住了变幻莫测的战斗。
但这只是一场战斗,只是许多对手的其中一个都站在他们对面。
真正的测试才刚开始。
136号交战记录
全息图像投影在绘图仪的光滑表面上,在总参谋部内投射出一道强烈的光。它在闪闪发光的墙壁周围折叠起锐利的阴影,把晒得黝黑的脸漂白了。空气又浓又密,充满了有毒油剂和腐蚀性油剂在机械教香炉中闷烧的气味。它闻起来像是引擎油和至少十多种有毒元素混合的味道,虽然它是机械教巫术,但肯定有效。军团的阿斯塔特们忍受着这些对他们毫无效果的臭气,但总参谋部中的凡人却咳嗽、揉眼睛、不停地流着眼泪。
瑞玛斯·文坦努斯不知道这些眼泪是由燃烧器里的石油化学刺激物引起的,还是因为看到这个美丽的世界正在毁灭。他猜测,两者都有。
他望着普兰迪姆的凄凉,想哭。无论如何,这是奥特拉玛最美丽的世界,它那令人惊叹的森林、鬼斧神工的山脉和波光粼粼的湖泊,如今,不是燃烧着,就是笼罩在烟雾中,被污染物呛得透不过气来。
安格隆从不惧怕采取极端手段,他以一种能想象到的最恶毒的方式释放了他的吞世者。瑞玛斯曾经听他的原体说过,安格隆的军团可以在其他军团失败的地方取得成功,因为红天使愿意比任何军团都走得更远,去支持任何文明的战争准则都厌恶的行为。
看到对普兰迪姆所做的一切,瑞玛斯完全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光荣的战争,这仅仅是屠杀和破坏的体现。原体的著作绝不可能会以如此可怕的面貌考虑战争。
在普兰迪姆遭受了一场猛烈的饱和轰炸,夷平了它的大部分城市,并把星球从一个极点烧到另一个极点之后,吞世者们降临于此。事实上,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挽救的。数百万人死亡,挥发性炸药的爆炸将污染大气和海洋上千年。
然而,普兰迪姆仍然很有价值。它的轨道接近核心区域跃迁点,这意味着控制了普兰迪姆就控制了进入奥特拉玛的入口。即使普兰迪姆变成了一块寸草不生的岩石,它仍然是奥特拉玛的一个世界,无论如何,罗保特·基里曼都不会不战而降。
在考斯的太阳遭受毁灭性打击后不久,瑞玛斯觉得他们的世界正在被一片一片地撕裂。就像从赫拉城堡的静滞仓库中移出的一根古老的、摇摇欲坠的旗帜,奥特拉玛织物的经纬线正在解开。在众多撕裂极限战士帝国的野蛮攻击中,只有塔拉萨的入侵被击退了。在他们表面成功的驱使下,莫塔里安的战士们过度延展了他们的兵力,当他们最终推进至塔纳格拉堡垒的山间要塞时,他们暴露在危险之中。
第四、第九、第四十五连的部队驻守在堡垒中,当死亡守卫进攻时,第四十九、第三十四、第二十、第一连从四面包围,完成了歼灭。那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时刻,但瑞玛斯不明白在这里如何能做类似的事情。
在绘图机的四周,是十四个极限战士战斗连的连长,他们表情严肃,仿佛花岗岩雕刻的一般。战斗后勤人员将信息输入绘图仪,实时战略数据描绘了一个被战争撕裂的世界。
一个在他们眼前死去的世界。
“第五连正在部署到位,”第二十三连的奥诺瑞亚连长说。“第十七连正在移动支援。”
“敌军正在与第二十五连交战。”第三十九连的乌拉斯说。
“阿达普利斯的东侧正在交战,”第七连的艾维克西安评论道。“他们会在几个小时内突破的。我正在命令第四十三连和第三十七连撤退。”
“第十三连和第二十八连已经就位准备迎接北面的进攻了吗?”瑞玛斯问。
“是的,”奥诺瑞亚确认道。“吞世者第三、第五和第九连正在萨拉戈萨省的边境奋力推进。如果我们不增援,我们可能会失去整个西侧。
瑞玛斯背着手绕着绘图器踱步,想找出安格隆的作战计划中的一些漏洞。作为总参谋部的高阶连长,他全面指挥着普兰迪姆的所有极限战士部队,这是他以前从未担任过的级别,但这次任命是由原体本人任命的。
他为什么被选中?总参谋部里有其他更有经验的人。自塔拉萨以来,瑞玛斯和第四连已经进行了几十次小规模行动,每次都胜利,但每一次都是连级的战斗,指挥的战士不过几千。
这完全是战争的另一个层面。指挥整个世界的防御是瑞玛斯训练过的,但从未真正实践过。原体的教诲不可磨灭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选项、变量、参数、行动路径、结果反应,以及涵盖战争所有可能性的上千个详细计划。
它在塔拉萨起过作用,瑞玛斯必须相信它会在这里起作用。
他走到战术绘图仪面前,在一个心跳间领会了战略概述。军队、分区和小队的行动——行星战争的一千种元素——就是一张蛛网,由猛烈推进、侧翼行军、残酷战斗和包围组成。在帕杜西亚,第十九连几乎全部被消灭了,吞世者向北行进,穿过废土,这里曾经是观赏牧场,野马在这里自由自在地游荡,几乎在奥特拉玛绝迹的稀有植物,又在这里重新绽放出绚丽多彩的色彩。
集合在一起的连长们怒视着他,对破坏了极限战士防线凝聚力让他们的兄弟们白白送死的命令愤愤不平。蓝色的弧线和线条在地图上随意蜿蜒,每一个都是由极限战士、防御辅助军和征召的帝国军部队组成的孤立堡垒。
“你有什么命令,文坦努斯连长?”奥诺瑞亚连长问道。
瑞玛斯盯着地图,以原体的作品为滤镜观察当前情况。命令自行出现在他眼前,但它们毫无意义。他再次检查了他的结论,知道它们是正确的,但还是再次检查。
“命令第二十五连和第七连重组正面,”文坦努斯命令道。“第十七连停下待命。”
“可是第五连,”乌拉斯抗议道。“没有第十七连的掩护,他们会被消灭的。”
“执行命令。”瑞玛斯说。
“你在让那些勇士白白送死,”奥诺瑞亚紧紧抓住绘图仪的一边说。“我不能袖手旁观,看着你以如此疯狂的方式失去这个世界和我们军团中最优秀、最勇敢的人。”
“你是在质疑我的命令吗?”文坦努斯问道。
“你说得太他妈对了,我是,”奥诺瑞亚在想起自己是谁之前厉声说道。第二十三连的连长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考斯做了什么,瑞玛斯。妈的,我们都为那尊重你,我知道原体都会听从你的意见。我知道他一直在注意你,但这太疯狂了。你真的想看到那样吗?”
“你质疑我的命令,就等于质疑原体。”瑞玛斯轻声说道,“奥诺瑞亚,你真想这么做吗?”
“我什么都不怀疑,瑞玛斯。”奥诺瑞亚谨慎地说。他伸出手来,包住全息投影上普兰迪姆灾难般的战术局面。“可是这些策略怎么能阻止吞世者呢?红天使的屠夫们正在对普兰迪姆钻心剜骨,而你正在帮助他们这么做。”
瑞玛斯沉默不语。尽管他同意奥诺瑞亚的观点,但他必须相信,原体知道他在做什么。试图去理解一个由帝皇的基因秘术铸就的大脑的运作方式,几乎是不可能的。极限战士原体达到的想象力、直觉和逻辑上的飞跃,除了另一个原体,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即使这样,瑞玛斯也怀疑罗保特·基里曼的兄弟们是否能匹敌他宏伟的战略构想。
然而,只有当机器上的每一个齿轮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转动时,他所设计并传给他们的东西才会起作用。奥诺瑞亚尽管有勇气和荣耀,却在扭曲机器的运转。这是不允许的。不是现在。
“奥诺瑞亚,你的指挥权被解除了。”瑞玛斯说,“离开这个岗位,让你的副官上来。”
“文坦努斯,等等——”艾维克西安开始说。
“你想和奥诺瑞亚一起?”瑞玛斯说。
“不,文坦努斯连长,”艾维克西安简短地鞠了一躬说。“但即使是你也必须承认,你的命令似乎……有些矛盾。你知道的,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
“我所需要知道的是,我的命令具有原体的权威。”瑞玛斯说,“你们中间有谁觉得自己比我们的基因始祖知道得更多?你们谁能说,你们比我们的陛下更懂得战争的微妙之处呢?”
沉默为瑞玛斯提供了他所需要的一切答案。
“那就执行我的命令吧,”他说。
普兰迪姆在燃烧。小些的极限战士图标在被摧毁时闪烁着光芒,吞世者的愤怒的红**标就像鲜血的涟漪一样散开。普兰迪姆的每一部分都受到了伤害。南方省份美丽的野生森林变成了灰色的原子荒原,东部的水晶山脉被有毒的放射性尘埃辐射着,放射性需要数千年才能消散。那些由高耸入云的金银大理石砌成的辉煌城市已经沦为废墟,被轨道轰炸夷为平地,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似的。
开始时是一场世界性的冲突,后来衰退成孤立的战斗集团之间进行的一千多场混战。极限战士之间的战斗距离只有几英里,但却像是在不同的世界,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孤立无援。
瑞玛斯觉得自己好像在快速下沉,已经后悔把奥诺瑞亚从总参谋部的指挥梯队中除名了。他不是与巴卡说过唱反调的人的价值吗?难道不是每一个领导者都需要一个反对的声音来迫使他质疑自己的决定吗?
他在战术投影上寻找任何希望的迹象,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能做些什么呢?他是不是遗漏了原体教诲的哪一方面?他对新战术的每一个发展都做出了严密的应用,然而普兰迪姆还是正处于永远消失的边缘。
“推进第十三连,”他说,这时自动记忆又唤起了更多有关原体的教诲。“支援第十七连,命令第十一连重组阵型,从侧面攻击向萨多尼斯前进的吞世者。前进交战,把他们钉在合适的地方。”
“遵命。”乌拉斯回答。
“命令第八战斗群撤至伊先边境。机械教部队掩护,先锋部队建立临时防御工事。”瑞玛斯还没说完,更多战术变量反馈给了他的精准记忆。一个模式出现了,瑞玛斯开始意识到吞世者的地位是多么脆弱。让他们走到这一步,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但直到现在,瑞玛斯才意识到这一宏伟战略的有条不紊是多么微妙。
“要想赢得最大的胜利,就必须冒最大的风险。”原体曾经在考斯的辐射废土上这么告诉他。
“你从不冒险。”瑞玛斯反驳道。
“你不知道而已。”基里曼回答。
当绘图仪上显示的无数环境变量涌入瑞玛斯意识的处理中心时,他脑海中闪现出所需的答案和策略。他曾听人说过,最伟大的将军是那些犯错误最少的人,但那是最高级别的废话。最伟大的将军是那些能未雨绸缪,知道敌人将如何作战的人。当他看到在他脑海中展开的摄人心魄的美丽和复杂的战略时,他毫无疑问地知道罗保特·基里曼就是这样一个将军。
这些话实际上是说他们自己的,当作通向生活的管道。
“命令奥特玛战斗群沿阿克西亚纳河重新布置正面。”他说,“第九连和第二十五连改变他们前进方向。东北到网格坐标六-九-阿尔法 / 八-三-德尔塔。”
连长们毫无疑问地服从了他的命令,但瑞玛斯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的命令如潮水般涌来,每个命令都像毒箭一样往敌军指挥官的心脏里喷了一口唾沫。当他以惊人的速度向战场下达作战命令时,他的部下几乎跟不上他。困惑笼罩着每一张脸,但随着世界范围内极限战士军队开始重新调整,并执行瑞玛斯的命令,他看着这些面孔变成了惊叹的表情。
在普莱克斯地区的中心,一群红色的图标,代表着一个主要的吞世者战斗群,现在发现自己被四面包围着,因为之前孤立的极限战士单位合并在一起,像关闭的大门一样旋转,把它困在一个致命的杀戮区。在几分钟内,这些图标就消失了,三个极限战士战斗连的火力加在一起,用大炮、密集的爆弹和巧妙布置的毁灭者们的重叠火力将该地区夷为平地。
在普兰迪姆全境,吞世者部队突然被包围,彼此隔绝,他们热血的侵略将他们直接推向了极限战士的枪口。这种效果类似于一百万张多米诺骨牌排列在一起,看似随机的排列组合在一起,却能创造出一幅由动能发挥作用的杰作。那些已经全面撤退的极限战士连队转而与他们的兄弟们联合起来,把吞世者们关在无法逃脱的致命陷阱里。
就像最优雅的芭蕾舞一样,极限战士们随着瑞玛斯的指令起舞,在完美的和谐中一起工作:一个优雅而完美设计的杀戮机器。入侵者的红**标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而极限战士的图标则保持着稳定的蓝色。伤亡指数开始下降,最终降至零。而吞世者们继**亡。
不到一个小时,战斗就结束了,普兰迪姆得救了。
“我不相信。”乌拉斯低声说,同时有关战场已经安全的报道从世界各地传来。
“这似乎是不可能的。”艾维克西安喃喃道,“这么快,这么无情。”
事实上,瑞玛斯很难相信死亡来得如此之快。相信原体的著作中的构想是一回事,在实践中见到是另一回事。
“我们的运营效率水平如何?”瑞玛斯问。
他的连长们急忙整理资料,过滤战场报告、伤亡报告、弹药消耗水平和单位损伤率。报告在绘图仪中如潮水般涌来,少数是红色的,更少数是橙色的,但大多数是健康的绿色。乌拉斯总结了传入的信息流,但是瑞玛斯不需要对数据进行解释,视觉结果就已经足够清晰。
“战场上百分之七十七的部队报告说,他们的战斗效率立竿见影。”乌拉斯说,“有百分之八处于最低或不安全的准备水平,另有百分之十三处于单位效能的危险阈值水平。只有百分之二已经无法战斗。”
“如果我没有亲眼看到……”艾维克西安说,说出了他们所有人的想法。
“这一切都是来自原体的作品吗?”乌拉斯说。
“你曾经怀疑过吗?”瑞玛斯问。
“该死的,但我有那么想过,瑞玛斯。”乌拉斯说,“如果你一定要责备我,那就责备我吧,不过我那会儿害怕失去普兰迪姆。也失去许多军团成员。”
“普兰迪姆可能已经失去了,”艾维克西安痛苦地说。“看看那些十恶不赦的混蛋对‘奥特拉玛的淑女’做了什么。有什么星球能从这样的苦难中恢复过来呢?”
“艾维克西安,奥特拉玛的世界比大多数世界都强大,”瑞玛斯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了笑他刚刚赢得的胜利。“普兰迪姆可以从中恢复过来,绽放出比以前更美丽的花朵。相信我,要想熄灭她的光芒,光靠安格隆的屠夫是不够的。”
第228号交战记录
“我不喜欢这样,”巴卡军士说。“感觉就像我们乘坐的是配给罐。我都要吐穿机舱了。”
“你会吐酸的,”瑞玛斯提醒他。“没有多少船体或机身是你不能用唾液弄个洞进去的。”
“你懂我的意思。”
“是的,但我不担心。雷鹰只是权宜之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换的。”
“好吧。”巴卡环顾着这旋转的炮艇粗糙的、印有工厂标志的内部,说道。它的金属骨架暴露在外,飞机上的线缆从四四方方的机身一端蜿蜒到另一端,捆扎在一起的线缆束清晰可见。奥特拉玛离机械教铸造世界的中心很远,十三军团最近才收到一批新的炮艇。看到飞机的设计和建造过程中出现的草率的工作、低劣的规格和不专业的工艺,令瑞玛斯感到厌烦。
没有一个工匠认为这个设计配得上他的名字,瑞玛斯对此并不惊讶。这架飞机具备了所有机仆组装工作的特征,他只能相信可以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它,但这并没有让他感觉好一点。在他旁边的舱壁上,机械教的印章被酸腐蚀了,瑞玛斯碰了碰它以求好运。
“我看见了,”巴卡说。“你这是迷信?”
这个问题问得很轻松,但瑞玛斯听出了背后的警告,即他的答案应该谨慎选择。巴卡完全有权利谴责他的上级军官不适合成为一名极限战士的行为。即使是现在,在战斗中。
尤其是现在。
“没有,只是他们信任这台机器,所以他们在机器上盖章,这足以让我放心。”
“那印章可能是唯一把它绑在一起的东西了。”当炮艇绕过昆塔恩一个阳光炙烤的农业粮仓时,巴卡说。嵌在炮艇机身上的视觉块发出的光柱随着移动而摇摆,瑞玛斯感到有什么东西从飞船底部被剪切了下来。撞击还是系统故障?他的心怦怦直跳,炮艇开始下降,它的翅膀从离那银白色的粮仓不到一米远的地方经过。
“前方有目标,”一个声音从内部通讯器传来,声音听起来很紧张,因为要把飞机稳住。飞行员声音的音色准确地告诉了瑞玛斯这艘飞船的机组人员们的做法。一艘风暴鸟背后有重量支撑,它的坚固性使飞行成为一种乐趣,它是一种安全的茧状工具,可以把这些致命的军团士兵运送到他们需要的地方。
瑞玛斯把头盔的加载器和炮艇船头的前摄像头连接起来,看到了伊德里西亚的原始对称性。伊德里西亚是昆塔恩巨大的农业水下城市群的最中心城市之一(并非全部水下,部分水下部分水上)。尽管放弃了对农作物和工业的实用需求,这座城市仍然以自己的方式美丽着,有着雄伟的塔楼、柱状的机库和大理石会议厅。它的街道平面图覆盖了他的视野,一个功能和美学的巧妙安排。就像奥特拉玛的大多数东西一样,原体把他的天才转向了城市的设计规划。
可惜他没有用在设计这艘炮艇上。
城里敌人的据点已经用红色标出,瑞玛斯看到他们的火红利爪深深地扎进了这个大都市。城市战是这个特殊敌人的优势所在,他们喜欢使用在中短程作战中发挥最佳作用的武器,能够烧穿掩体仿佛它并不不存在一样。
这将是迄今为止最具挑战性的战斗。在原体的著作证明其价值之前,其他人已经把他们逼到了失败的边缘。原体的著作一次又一次地在交战中证明自己。第四连绝不是现在唯一装备了原体的著作的连队。就在第四连的空袭接近目标时,其他连队也在昆塔恩与敌人交战。
但瑞玛斯确信,他和他的战士们将会被密切关注,看它的教导是否会深入他们的心灵。
在某些圈子里,他们被称为“多灾多难的第四连”,这是一个以大胆行动、英雄般的愚蠢行为和单个士兵的个人英勇而闻名的连队。如果原体的著作能够在第四连身上起作用,那么它将在任何地方起作用。
考斯之后……
在第四连的领导下,其他战斗连紧随其后。
当炮艇抖动时,瑞玛斯改变了他的战术视角,飞行员在一系列令人揪心的闪避动作中把它扭到了一边。前方攻击坡道上方的准备灯光从红色闪到绿色,瑞玛斯用手掌重重地碰了碰安全带。束缚解除了,他从头部上方的壁龛里取出了他的爆弹枪。雷鹰可能是一艘摇摇欲坠的垃圾船,但它巧妙地设计了装载,至少使其具备了功能性。
“第四连!”瑞玛斯嚷道。“十五秒后着陆。”
三十名战士占据了雷鹰的内部,这支部队能够与绝大多数敌军作战,而且他们对摧毁敌人有着高度的把握。然而,在战场上带领少于五十名战士,这令瑞玛斯感到奇怪。战争不是公平的,不是承认对手的荣誉,而是用压倒性的力量将敌人打成灰。很少有敌人能活过五十名极限战士的关注。
的确,没有多少人能逃过三十名极限战士的攻击,但这一点仍然令人痛心。
瑞玛斯站在攻击坡道的最前面,随着炮艇引擎的音高改变,飞行员让它尖叫着盘旋起来。坡道下降,烧焦的石头和热金属的干热充满了船舱。尽管这些气味非常强烈,但它们无法与合成肥料的恶臭、化学土壤添加剂、翻耕过的土地的浓郁气味以及数千英亩农作物的气味相媲美。瑞玛斯冲上前去,他的战士们在他的两侧排成整齐的队形。他们分散开来,保持低姿态,以避免雷鹰的喷射。
他们站在屋顶上,这屋顶烧焦了,散发着推进剂燃烧的气味。身着绿色装甲的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屋顶的护栏上,瑞玛斯在尸体中看到了无数的导弹发射管。
“不错的着陆击杀。”巴卡注视着他说。
“确实。”瑞玛斯回答道。他没有感觉到雷鹰的鼻部机枪在开火,但他认为这很正常。在一个炎热的着落区进行突击降落是一项困难和危险的行动,但雷鹰的炮火有效地清除了敌人的插入点。最后一想,他几乎停了下来。他很容易就沉浸在先前的应战之中,但是这次的行动却大不相同。
“出什么事了吗,连长?”巴卡问道。“我们需要继续前进。我们要给他们一个惊喜,但惊喜不会持续太久。”
“我很好,”瑞玛斯向他保证,最后看了一眼尸体,摇了摇头。不可想象的事情已经变成了一种实实在在的威胁,他有必要随时把危在旦夕的事情记在心里。对手的特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极限战士必须战斗,他们必须胜利。
赌注从来没有这么高过。
胜利确保了银河系最珍贵的东西的生存。
失败了,这生存将永远被扼杀,再也不会出现。
瑞玛斯摆脱了与这场战斗无关的想法。他是一名极限战士的连长,还有工作要做。敌人的指挥机构就在这里,摧毁它是原体整体战略的关键。经过数周的探测、破译密码和事后解析,极限战士的战略参谋们得以绘制出敌方指挥和控制系统最可能的部署方案。昆塔恩的战争仍悬而未决,利用这种预测情报的时机已经到来。
当装甲部队与防空壕守军的前沿交战时,瑞玛斯将率领他的三十名战士进行一次精确打击,将敌人的指挥结构斩首。截获的密码表明敌军高级指挥官在歌剧院,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
瑞玛斯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他带着他的战士们向那座装甲碉堡走去,碉堡里有通往上层走廊的楼梯井。他保持低姿态,紧紧抱住护墙,爆弹枪瞄准大门。敌人冒险出去是没有意义的,但这些人不是极限战士。谁知道他们的行为会有多鲁莽呢?
他停在一排升高的压缩管旁,金属热得难以触摸,而且在滴水。他的战士们已经就位,准备进攻碉堡,他花了一点时间从倾斜的护墙望向屋顶的边缘。
城市在他的周围伸展开来,金属表皮的高塔和闪闪发光的筒仓在烈日下闪闪发光。当雷鹰炮艇在正如其名的引擎的轰鸣声中起飞时,极限战士们很快就形成了一道防线。瑞玛斯看着它和其他二十多个炮艇一同离开。一束一束的光束从地面上射向飞机。隐蔽的炮台朝天空中轰击,六架雷鹰被击中,每架都偏离了队形,呈弧形盘旋着飞向地面。
瑞玛斯没有看他们坠落,而是朝着屋顶中央的碉堡前进。它的门是装甲防护的,而且毫无疑问是密封的,但它不会对他的突击小队构成任何挑战。不需要下达命令。他在出发前已经向他的战士们作了简要的介绍,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角色。不仅如此,遵循着原体的著作的法则,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兄弟们的角色。如果有人倒下,他的兄弟中会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
他飞快地向前走去,爆弹枪紧紧地抬在肩上。他能听到从其他建筑物传来的战斗声:爆弹的爆炸声和敌人火焰单位的呼啸声。瑞玛斯感到嘴唇在冷笑。这类武器可能会吓到异形部队,但对于身披由马库拉格武器大师打造的最精良战甲的战士来说,不足为惧。
阿尔克军士和皮莱拉兄弟跑向装甲大门。他们熟练地迅速地装上铰链,用穿甲炸弹把门锁上。他们从手甲上松开炸药导线,直到他们在门的两边各就其位。瑞玛斯点了点头,一阵无声的数据喷射引爆了炸药,门向里面鼓了起来,仿佛被一个巨大的无形拳头击中了。瑞玛斯和巴卡跑上前去,用靴子猛踢门。金属弯了起来,被可怕的力量几乎折成两半。
那扇扭曲的门朝里面倒了下去,在它落地之前,另外两名极限战士从冒烟的洞往里扔了一把手榴弹。连锁爆炸,声音却奇怪地趋于平稳,就像一串鞭炮,从下面发出回声。巴卡走向那被毁的门框,但瑞玛斯举起拳头,让他的战士们留在原地。
一股液体火焰从碉堡内翻滚而上,以沸腾的力量咆哮着,舔舐着门外的楼梯。火焰从门里冒了出来,但在武器再次开火之前,瑞玛斯向巴卡点了点头。他的军士转过门,以全速向楼下的士兵们发射了一连串的爆弹。喧闹声震耳欲聋,轰鸣的报警声在楼梯间里疯狂地回荡,还不时闪出闪光。
巴卡重重地走下楼梯,他的小队跟着他走了下来。瑞玛斯领着第二支小队往下走,阿尔克军士在身后带着他的战士。楼梯间的内部又黑又焦,像火山的烟道。
应该让那些混蛋感到宾至如归,瑞玛斯想。
他从楼梯上走出来,走进一个宽阔的回廊,回廊环绕着建筑的内层。建筑本身是一个中空的长方形,内有一个五十米宽一百米长的庭院。炮火从下面呼啸而过,敌人绝望地试图重新组织和调整他们的防御。瑞玛斯看到了三辆指挥坦克——两辆犀牛和一辆兰德突袭者——每辆坦克的顶部都竖立着一排鞭形天线。装甲车被漆成单调的绿色,侧门上浮雕着黑色龙头。
“阿尔克,清扫左边,巴卡,去右边!”他喊道。
这些话是不必要的,两个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他们已经读过原体关于这种风暴行动的专著,不需要他的意见。绿色盔甲的战士们从回廊远处的房间里出来,枪口瞄准,但他们已经来不及了。
极限战士的子弹填满了整个空间,如此巨大的火力,甚至连精工制作的战甲也无法承受。瑞玛斯在移动中开枪,以补偿枪管底部增加的重量。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肩膀,准备往后一缩,然后才想起没有必要。他前面的两个战士向后倒去,一个翻过栏杆跌到下面的庭院里,另一个跌跌撞撞,完全没有戏剧效果。
瑞玛斯跪在尸体旁边,研究着盔甲和它的图像。锯齿状的龙纹在火焰中铸就,结合锤子和熔炉的符号,创造出一种朴实、独创的感觉。太野蛮,太狂热,不可能成为帝国的一份子。它看起来像是一种被提升到文明水平的野蛮文化,但它永远不会真正成为文明。
火蜥蜴。甚至这个名字听起来都很野蛮。一个以遗忘时代的传说中喷火怪物命名的军团。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庄重,瑞玛斯对它那原始的、发自肺腑的本质摇了摇头。
“知道你是我的敌人而死,感觉如何?”瑞玛斯问倒下的火蜥蜴。
“和我身为你兄弟时死去没有什么不同。”战士说完,把头瘫向一边。
瑞玛斯点点头,不再注意那个战士。
他的面甲开始显示战术情况。他的战士们已经冲到上面,开始往下层去了。他们的突然袭击让火蜥蜴守卫措手不及,但这些热爱火的信徒们仍有战斗要打。瑞玛斯将战斗的持续状态与他对原体作品的完美回忆相匹配,并立即看到他们将如何冲破防线。
“军士们,”瑞玛斯说。“北面楼梯快要攻下了。阿尔克,我要你的小队去南边的回廊。向下压制那些坦克和庭院里的战士们的火力。巴卡,你和我要从北方突围而入,而阿尔克则要继续压制火力。”
“明白,”阿尔克中士说。“正在就位。”
瑞玛斯带领他的人绕着回廊走。火焰从下面喷涌而出,手榴弹从护墙飞出,到处都是。极限战士们把它们甩了回去,但火蜥蜴很快就学会了在投掷炸药之前先抓住炸药不放。当一群手榴弹射向他远处的一堵墙时瑞玛斯低着头。他的两个战士倒下了,他们倒下时盔甲发出尖叫。他感到巨大的压力压在他身上,但这还不足以使他退出战斗。
“前进!”他喊道。“起来,前进!”
极限战士们站起身,向楼梯射击。瑞玛斯看见巴卡的人就在对面,他转过角落,看见他的小队的前锋们正往楼梯井下面开枪。巴卡同时绕过对面回廊的拐角,两人都站在楼梯顶上。
“抵抗?”瑞玛斯问。
“很简单,很容易处理,”对方简短地回答。
“进攻,三,二,一……”
几乎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回廊响起了一阵猛烈的枪声。庭院里满是重爆弹发出的突突声,紧接着是导弹发出的嗖嗖声。楼梯井上的交火声几乎立刻减弱了。瑞玛斯转过拐角,一步两个地走下楼梯来到庭院里。下面的门口出现了一个火蜥蜴,拱门上闪耀着经过特殊改装的导弹弹头的残馀部分。他把热熔枪瞄准了瑞玛斯,但巴卡的一枪打中了他的头,把他打出视线外。另一个火蜥蜴在拱门周围开枪,没有暴露自己,但射击很疯狂。瑞玛斯的盔甲右肩受到了冲击,但子弹只是扫过,不足以阻止他的冲锋。
瑞玛斯冲进庭院,向暴露在外的敌军战士精确地发射了密集的火力。他们弓着背躲在车后,以躲避阿尔克从上方发射的火力,他们的后方暴露在危险之中,三枚子弹击毙了两名对手。第三个火蜥蜴挨了一击,但没有倒下。他举起他的武器,一个漆黑的多管热熔。瑞玛斯扣动扳机,他的爆弹枪的装针击打在一个空枪管里。
他咒骂自己松懈的开火纪律,然后跑去找一辆失去战斗力的犀牛做掩护。
在多管热熔开火之前,一枚导弹击中了枪手旁边的地面,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战士击倒在地。瑞玛斯猛冲进掩蔽处,庆幸阿尔克手下至少有一名枪手曾想过为第四连的鲁莽行为保留一枪。他咧嘴一笑。即使是一本原体的著作也不能完全抹去“多灾多难的第四连”的精神。
瑞玛斯装上另一个弹夹,扫视着庭院里的杀戮场,寻找军衔徽章或其他形式的军官标记。他看到了牙齿的蚀刻,龙的护身符和各种各样的熔炉符号,但没有任何东西标志一个军衔的逻辑级数。他已经了解了火蜥蜴的军衔标记系统,但在死者中没有发现任何高级指挥官的痕迹。
情报出错了?
这种想法立即被抛弃了。那种认为罗保特·基里曼可能出错的想法是荒谬的。那是异端邪说,考虑到目前的交战情况,确实是一种极大的讽刺。他又把注意力转到战场上,急切地希望这次任务能够成功。到目前为止,第四连是所有军团战斗连中战绩最好的,而他现在也不打算用失败来抹黑他们。
这两辆火蜥蜴的犀牛被登记为停止行动,它们的指挥和控制设施被毁得无法修复,然而那辆强大的棱角分明的兰德掠袭者仅仅是残废了。它的武器是残废的,它的一个履带受到了微弱影响。它不急着去哪里,但里面的人可能还活着。
似乎是为了证实这一事实,兰德掠袭者的轮轴开始旋转,在它那巨大的重量之下,它的一条正常的履带将石板磨成粉末。前面的进攻坡道打开了,出现了三个身影,凡人中的泰坦,常人中的巨人。
终结者。
瑞玛斯在考斯战役中见过终结者装甲,那是一套巨大无比的盔甲,看起来几乎不可能穿上。这种新型和复杂的装甲,在第一连中也只有少数人接受过使用训练。几乎没有足够的装甲来武装第一连的几百人,因为伊斯特万五号大屠杀的消息到达时,最初的机械教大型运输飞船才刚刚抵达马库拉格。
每一个终结者都是身强力壮的装甲巨兽,比极限战士要高整整一个头外加一个肩膀,厚重的铠甲甩开爆弹就像甩开小雨一样。瑞玛斯看到过终结者对怀言者的打击,但面对他们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他不想再来一次。
一名战士在他左肩甲上披着橄榄绿的披风,头盔上钉着一个巨大的、有着细长尖牙的、不知名的野兽头骨,使他看起来像一个奇怪的异形蛮族战士。这名战士一手拿着一把巨大的超出规格的锤子,锤上缠满了噼啪作响的能量。另一只手拿着一面盾牌,盾牌上的荣誉徽章授予他佩戴这种威力惊人的盔甲的权利。
另外两名战士与这位残暴的战争领袖——当然是这支火蜥蜴部队的指挥官——并肩作战,那俩人都是人形坦克,拥有异常巨大的拳头,以及一件类似于焊接在一起的两个爆弹枪似的的笨重武器。
他们的爆弹枪开火了,掀起了一阵火焰风暴,在受控制的爆炸中把庭院从左到右耙了一遍。三名极限战士一齐倒下,被指挥官的两名护卫射倒。这不是随意的喷火,而是有条不紊的屠杀。子弹从瑞玛斯身边闪过,但他在枪口指向他之前躲回了犀牛的藏身处。
敌军指挥官并没有向他们进攻,而是用他那把巨大的铁锤敲打着兰德掠袭者背后的庭院墙壁。锤子一挥,墙上就打了一个凡人大小的洞。砌体和钢筋被致命武器击碎。最多再打两下,敌人指挥官就会从他们的突然袭击中脱身。在伊德里西亚的街道上发动有效的追击几乎是不可能的。他的装甲已经截获了来自敌军指挥官召唤援军的通讯。不一会儿,目标就会丢失。
“所有部队,集合收网,”他命令道。“指挥目标正在移动。”
极限战士的战士们突破了掩体,以阶梯式的守望模式移动,在这样的连击之下,任何普通敌人都会被迫低下头来,而终结者们则昂首挺胸地走着,穿越足够的火力,把整个小队都打成肉酱。
瑞玛斯看到巴卡被击中,他的盔甲被巨大的爆弹枪多次击中。巴卡诅咒并说出了一串塔拉萨人的咒骂,然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自身被压制,存活战士的名单也在急速缩短,瑞玛斯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赢得这场战斗。战术形势只剩下一个选择,他向阿尔克军士打开了一条通讯频道。
“阿尔克,向庭院内火力压制。就现在!”
“连长,这样你就进入了杀戮区。”
“我知道,就这么办!火力覆盖这地方!”
这个命令不需要重复。阿尔克知道自己在指挥链中的位置。瑞玛斯也是如此。这项任务至关重要。原体的作品清楚地记载,友军的生命是至关重要的,尤其是阿斯塔特军团战士的生命,因为在未来几年的战争中,他们将供不应求。
但同样清楚的是,原体知道战争是靠与他们作战的士兵的鲜血赢得的。有时胜利的唯一方法就是为胜利牺牲一切。
“快点,阿尔克!”当敌军指挥官终于推倒他和生路之间的墙时,他喊道。
随着导弹一枚接一枚地落进庭院,庭院里爆发出火焰。重爆弹枪来回扫射,他们的火力凶猛有效,滥杀滥伤。一枚导弹击中了这名火蜥蜴连长的肩膀,另一枚导弹正好击中了他的胸甲,使他转过身来。弹头的力量使他跪倒在地。另一枚导弹俯冲下来,但火蜥蜴战士举起盾牌挡住了它。偏转的导弹旋飞进庭院里,在一群蜷缩在只剩一点儿掩体的极限战士中间爆炸。
一阵没完没了的枪林弹雨充满了庭院,震耳欲聋的刺耳声音从瑞玛斯身上滚过,他失去了一切。他已经失去了对这场战斗的控制,但如果他能看清这位火蜥蜴战争领袖的现状,他就能重获控制权。
他在犀牛周围爬来爬去,在战斗的废墟中打滑时,他的爆弹枪交叉在前臂上。弹壳、压碎的砖石和尸体。通讯器在他耳边噼里啪啦地响着:附近的小队在请求更新信息,截获了的前往建筑途中的敌军部队的信息,雷鹰飞行员互相大喊着警告。瑞玛斯把一切都抹掉了,集中精力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他的目标。
瑞玛斯走到犀牛的尽头,爬了起来。他没有机会权衡自己的选择,也没有机会参考原体的话语,只是在车辆的履带的拐角处转了一圈。火蜥蜴终结者找到了他的脚,尽管瑞玛斯的面甲显示出他盔甲上的许多弱点。
火蜥蜴的战争首领,也许是觉察到他的存在,转过身来面对他。瑞玛斯与他对视,透镜对视透镜。瑞玛斯沿着他的爆弹枪向前望去,虽然他除了那张咆哮着的陶钢战争面具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觉得他能看见战士漆黑的皮肤和地狱般的红眼睛。当然这很可笑,但是在战士的面甲上有一个弱点,一个熟练的射手可以利用的弱点……
瑞玛斯扣动扳机,爆弹枪吐出一枪。尽管武器以超音速发射,瑞玛斯觉得他能追踪到它在空气中的路径。即使开了枪,他也知道那一枪将会命中。子弹正中火蜥蜴的脸,瑞玛斯看着面罩记录下了这一杀戮。终结者没有倒下,盔甲过于厚重,即使死亡也无法让穿戴者倒下。
瑞玛斯喘了口气,仰面躺在地上,让这最新的交战的劳累从他身上消失。虽然它是最短的,但却是要求最高的。
在建筑物的高处,咆哮的雷鹰盘旋下降,像期待着盛宴的食腐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