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父亲
按照帝国治安机关的雇员层级制度,姬明应该可以合法的拥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
当然,在过去漫长的职业生涯里,他也没有提出过这种申请。
直到今天。
“你要办公?”
帝都很大,足够划出几十片执法区。
警局也很大,足够腾出这样的一片空间。
姬明对着S11区治安方面的最高负责人提出了这样的申请。
同时也低下了头,干笑了两声。
“准了,干好你的工作。”
伴着威严的声音,姬明接过申请单,点了点头示意离开。
几分钟后,办公大厅角落的某张桌上的文件和它们的主人一同出现在全新的地点。
标志着一段全新工作的开始。
调查,取证,笔录,勘察,结案留档。
帝都用的刑侦手段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两样。
警局里的留档材料当然也不会有新的发现。
姬明靠在椅背上,吸进了更多的烟草燃烧后的气体,捏着那张被翻来覆去审视的报告单,重新看向窗外的飞雪。
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案发地点,那里应该还有些不算新鲜的证据。
除此以外,还需要受害人再次指认一次案件的其他细节,也许能找出些新线索。
虽然私下联系案件当事人是严重违反帝国的条例的行为,但是案子非常简单,不过是两个醉汉脑袋发热干的蠢事而已。
只要搞清楚他们做出这种行为的原因。
今天的化验单上显示,两个人体内检测出了数量骇人的多巴胺残留,并非外界摄入,而是人类自身分泌出的数量。
恐怕是直接吸食毒品也比不上的快感。
这是常理上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在很久以前的某个犯人的身上,有过十分类似的影子。
这些罪犯就好像是被人操纵了思维的提线木偶。
事不宜迟。
在风雪再次掩盖一切之前。
冬日的晨光来得很晚。
在太阳染红天际以前,姬识夏先一步回了家。
恐怕姬知秋和静她们还在睡着觉。
姬明这种应该要连值周末的班,只要回来整理一下之前的东西就再也不用——
钥匙转动半圈以后,房门并没有打开。
姬识夏注意到门边的记录板上的出入记录。
姬明已经回来了。
这是记录板上的最后一条信息。
打开房门以后,屋里满是酒精和烟草燃烧以后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令人作呕。
“我回来了。”
完全不带感情的招呼。
当然也不会得到应答。
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交错在一起,目光涣散,眼睛里满是血丝。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在眼前的烟灰缸上,上面堆着烟头和其他垃圾,几乎成了一座小山。
姬识夏像是没看到一般,避开客厅,快步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恐怕又是喝酒喝到通宵。
大部分的诉讼材料已经带到了静的家里,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再次确认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哈......”
心底里升腾而起的一股火焰。
凌乱的房间,抽屉被全部拉开,衣柜里的衣服也丢了一地。
地上和床底的箱子也被拆的乱七八糟。
桌上也是被翻得七零八落。
果然是在发酒疯。
姬知秋的房间也要去确认一下。
经过那副视线的时候,姬识夏感到了一阵极度阴郁的气息。
果不其然,和自己的房间是一样的光景,所有东西都散落在地上,所有密闭的空间都被打开在外,衣服和其他东西丢了一地。
愤怒的火焰在这一刻爆发。
坐在沙发上的人,被称为父亲的人。
自己和姬知秋唯一的亲人。
从心底里涌出来强烈的排斥感。
男人依旧注视着面前的烟灰缸。
燃尽的烟蒂胡乱地堆放在烟灰缸里,冰冷的烟灰紧紧地粘在了缸壁上。
空掉和尚有残留的几个酒瓶同样倒在一起,和空空荡荡的烟盒一同堆在文件袋上。
最上面的几张银行流水单上还有烟灰洒落的痕迹。
“给我从家里滚出去!”
姬识夏站在男人面前,伸出手指,直视着他的目光。
“这是我和她的家,你很快就会失去我们的监护资格。”
这是属于她的警告。
姬明已经看见了了这几张交易流水单,那么自己的行事也就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
这个人早就没有资格继续行使他可笑的监护权。
“把手放下。”
沙哑,苍老,疲惫的声音。
“我叫你把手放下。”
姬识夏直面着他的威压,在空气里无声地交锋,直到平衡崩溃的一刻。
完全超乎姬识夏的意料,男人跃过半高的茶几,落到了自己的面前。
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手狠狠卡住了姬识夏的脖颈,重重推到墙壁上,再慢慢把她提到空中。
近在咫尺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感情。
“你们搞的这些小把戏非常可笑。”
比法官更庄严的判决。
没错,恐怕站在法庭上作出宣判的也会是他的同僚。
“你姑且还是她的孩子......这种事到此为止。”
在姬识夏的脸完全失去血色以前,男人放开了手。
“咳!——”
肺部一时无法适应骤然涌入的空气。
“你还知道......我是她的女儿?......”
姬识夏竭力吸进空气,跪倒在地上,重新仰起头看着男人的脸。
没有更多的回应。
足够沉重的一脚,几乎把姬识夏踢到了客厅以外。
“闭嘴。”
另一缕火焰在狭小的空间里爆发开来。
骨骼和肌肉蜷缩在一起,男人的力量超乎姬识夏的想象。
他的确没有骗自己,以前那些小小的教训的确是留了相当的余力。
所以。
除了自己以外,在这个家里没有人能保护姬知秋。
所以——
“她是你的女儿!”
在男人愤怒的视线里,属于姬识夏的反击应声而至。
“你想对她干什么!”
房间里凌乱的画面闪过姬识夏的脑海。
这种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比她的身体看起来要有力许多的反击,拳头自下而上,重重命中了胸骨包裹住的隔膜。
而他似乎从未想过自己的反击,突如其来的疼痛和精神上的冲击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趁着男人愣在原地的间隙,姬识夏压住脚尖,把全身的重量汇聚其上,用力转身,用力踢向他的胸口——
这是唯一能对男人造成威胁的攻击方式。
不管是力量还是体格,正面冲突没有任何赢的希望。
足够巨大的冲击再次挤压着男人的内脏,足够让他后退几步以后寻找东西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足够让姬识夏站在他的面前,堂堂正正的平视他的目光。
受到冲击的内脏和胃在剧烈痉挛,几次涌动后哕出了令人作呕的秽物。
“在拿回你的监护权之前,我和她不会回来了。”
没有理会身后的异响,姬识夏径直走向了房门。
直到身后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动,仿佛地板和楼层一同在震颤。
姬识夏转过了头,而瞳孔里的阴影逐渐放大。
玻璃瓶在巨响中震成了碎片,残余的液体溅到了整片地板上。
男人似乎耗光了所有的力气,不顾满地的玻璃碎片,慢慢滑落到地板上,颓坐于一处,再没有了其他动作。
冰冷的酒水,垃圾,呕吐物和玻璃碴包围了他。
鲜红的血慢慢渗进了厚重的冬装,也慢慢涂抹着狼藉一片的地面。
疼痛对姬识夏来说并不陌生,比起疼痛,这样的证据要更重要许多。
是的,这就是家暴最直接的证明。
姬明的这种举动等于提前宣告了自己的失败。
姬识夏拿出了手机,录音早已记录下了刚刚的一切。
该和这一切告别了。
沉重的防盗门堵死了外面的朝阳,也隔绝了一切令人作呕的气息。
打开电梯门的瞬间,姬识夏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姐......姐姐?”
姬知秋比预想的还要快上很多。
她似乎从来没有在周末起过这么早。
“他把你怎么了!......”
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衣服的上半围,看起来的确会很吓人。
姬识夏的心情反而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投降了,对我们投降了。”
过去他想使用暴力以前总是会想方设法避免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伤痕,只要留下了这样明显的证据,没有任何法庭能保住他的监护权。
姬明和白念安都没有其他的亲人,也没有祖辈或是兄弟姐妹,姬识夏可以投奔的人只有静一个。
在正式进入诉讼程序以前,借住在静的家里完全合法。
从现在开始,我们自由了。
帝都的冬天很冷。
冷到一次悠长的呼吸就能给窗户挂上一层白霜。
离开那个家以后,大家一起去法院提交了讼期申请。
秉承集约化用地而修筑起的高楼,初衷是为了解决人口高度集聚以后的住房问题。
平整光滑的玻璃抵住姬识夏的额头,这些透光率极佳的无机材料就是城市的外壳。
它们好像成了一种囚禁人类的工具,仿佛是自己的牢房。
茜也有自己的学业,静和姬知秋一起把她送到了最近的公交线路上。
家也从之前的热闹喧嚣变回了寂静无声。
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感觉。
地面上的种种人造光源倒映到镜面上,再落进姬识夏的视野中。
川流不息的人潮里始终没有姬识夏熟知的影子。
姬识夏收回了目光,低头打开手机,浏览着茜发来的资料。
窗台上放着印上了叠痕的纸张。
长久的缄默后,手机压在了纸张上压平了印痕。
那是法院的受理书,或者说是预约单,上面是他们预约的讼期。
过了这个冬天以后,就能和茜一起去堂堂正正地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锁孔里有钥匙转动的声音,和这道声响一起进来的当然是——
“换——药——啦——”
姬识夏非常确定,楼上和楼下都能听见这个声音。
“拜托这又不是值得宣传的事情,我的大小姐......”
硬着头皮走到她的面前,试着最后挣扎了一下。
“这才几个小时,应该也不用这么快——”
静的力气比姬识夏大上很多,足够按住她的肩膀和头,让她老老实实地停在原地。
“给我老实点。”
动弹不得。
姬知秋揭开了姬识夏头上的纱布,然后——
“嘶——”
比受伤的时候还要痛的痛感。
冰冷的酒精直接刺激着伤口的神经。
“我的大小姐......现在用碘伏消消毒就可以了,哪有直接倒酒精的......”
痛到掉眼泪了。
“那个有颜色,留的疤会不好看。”
姬知秋没有理会姬识夏的抗议,静也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好了。”
一面镜子送到了姬识夏手上。
姬识夏抹了抹眼泪,除了几块胶布,镜子里的脸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这种小伤好好清创消毒几天就好了。”
静拍拍姬识夏的肩膀,传授着自己的经验。
“您还真有经验啊。”
似乎是表达自己已经了解了这样的知识。
“那么,今天晚上该怎么睡呢?”
姬识夏马上就找到了反击的武器。
“啊......哈......”
柔顺的长发被来回抚摸,和它主人的心思一样摇摆不定。
因为静的家里只有一张床,昨天就是和茜一起打地铺过的夜。
“我和你一起睡,小秋去床上睡。”
姬识夏没有反驳,算是同意了这样的分配。
“要上学的人闭嘴,好好休息。”
衣物一件接着一件地递到了姬知秋的手上,驳回了她全部的意见。
似乎也下意识地忽略了另一位需要上学的人。
“晚安。”
对着床上的人最后招了几下手,姬识夏掩上了门扉。
“睡了?”
“您不是都看见了。”
客厅的吊灯也被切断了供电,窗外的彩光直射到冰冷的地板上。
玻璃窗上有积雪融化后的斑斑水迹,光线也被折射成了无数碎片。
“很痛吧。”
“您也都看见了。”
姬识夏没好气的钻进被子,然后蒙住了脑袋。
“下次可以选个对自己好点的方式。”
柔软的手指从被窝的缝隙探到脑袋上,捋平了她散在外面的头发。
“老师。”
稍稍停顿了一下。
“人最硬的地方就是头盖骨。”
“......你这张嘴简直比骨头还硬。”
伤口上被轻轻按了几下,姬识夏又朝被窝里缩了几分。
“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其他人在意你。”
“这也要上课......”
细微的嘟囔从被窝深处渗了出来。
“无论如何,做这种事情之前想一想那些爱你的人看到你这个样子是什么感觉。”
“怎么可能有人......”
姬识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到柔软的布料把她包裹的密不透风。
还是能感觉到静的怀抱。
又来这套......
坚实的臂膀伸进了枕头下面,和另一只手一起抱住了自己。
“你又不是我老妈。”
“我是她的朋友。”
一段不算太久的沉默后,姬识夏的被子抖动了几下。
“老师不是也没盖被子。“
姬识夏顶着被子站了起来,面前是静和被水雾冲散的彩光。
“这样明天肯定要感冒。”
在静反应过来以前——
“喂——”
而后直直地倒在了静的身上,连着被子一起。
“哎嘿☆~”
趁着静收拾好两份地铺的间隙,姬识夏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看不清的光大概是融雪的原因。
哪有人会在一天连续哭几次的。
直到午夜降临,并不漫长的周末也到了尾声。
新的一周即将开始。
新的未来紧随其后。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周末结束的一刻钟之前,茜还在电脑前加班加点地工作。
几阵忙线提示音后,茜终于打通了电话。
“帮我查个人。”
开门见山的请求。
“是呀......就是这样,帮我查一下这个人。”
茜咬着棒棒糖的纸卷,纸卷末端在空气里上下往复了几下。
“静老师手底下的学生,嗯,没问题的。”
心不在焉地回复着电话,茜点开了诉状模板,开始为之后的诉讼做准备。
“为什么要帮她?”
茜有条不紊地录入了起诉人的信息。
“她也是静的学生,也是我的校友,是个很棒的人。”
光标稍微停顿了一会,又滚动出更多的信息。
“现在的话,她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帮她。而且之后和你见面的时候也许有惊喜也说不定。”
茜把手机往一边挪了挪,取出底下压着的其他材料,然后继续录入其他信息。
“知道知道......工作可不能忘记,再说招不到人你怎么比你老板还操心。”
是茜最讨厌的几个话题之一。
“查到就赶紧告——什么?!”
喀哒。
成型的硬质糖块随之四分五裂,甜味物质在瞬间填满了口腔。
“你确定......是他?身份号和其他资料呢?”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这样的话......“
茜停下手上的工作,背靠在椅背上,仰望着素色的天花板。
“我要重新计划,现在就得去见他一面,你帮我想想办法。”
茜拉开座椅,穿上了外出的冬装。
电话里似乎有相当激烈的回绝。
“新的口味还不错,棒棒糖比以前好吃多了,你问我现在想干嘛?”
踢了踢雪地鞋,另一根新的棒棒糖被塞进了嘴里。
“我现在就过去,哎嘿☆~”
电话里的闲聊没有停止,屏幕上的光标也还停在原地,在被告人的姓名栏上不断闪烁着。
是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你先冷静一下。”
姬识夏认得面前的人,是姬明的同僚。
在更小一些的时候,父母就有认识他。
在更大一些的时候,姬识夏报警求助时的接警人也是他。
在此时此刻的现在,对自己做情况说明的还是他。
姬识夏浏览着影印出的卷宗,卷首上是最不想看到的名字。
胃在翻涌。
看着手里的材料,姬识夏只想从这间囚室里逃出去。
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世界。
就在昨天,昨天的午夜,这个人从警局里偷走了那天的卷宗,约见了当初的受害者,重新回到案发地。
之后。
腹部和胸部重度瘀伤,头部受到重击,过度粗暴的行为导致——
姬识夏闭上了眼睛。
图片的冲击远超过文字冰冷的叙述。
生产器官会留下永久的后遗症,她的精神也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在同一处地点,同样的时间,被罪犯和警察伤害了一次又一次。
而后者的伤害甚至远甚于前者。
“所以呢?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个畜生抓起来?”
“现在他姑且还是帝国的警察......按照规定,要等三个月的案件审理结案之后才可以移监入狱。”
“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几乎压倒警察的声势。
“他的住所已经被我们监视,你不能回去接触他,局里的建议是你们现在就和他分离居住,不要有过多的接触。”
尽管姬识夏已经看过了一遍,他们还是像机器一般复述了一遍通知的内容。
“这是规定。”
“去他妈的规定!”
在姬识夏拂袖而去以前,警察拉住了她的动作。
“姬小姐,再强调一次,我们不建议再和他有任何接触,否则......我们有理由认为你有参与犯罪的嫌疑。”
姬识夏咬着牙齿,直视着面前的警察。
“你们怀疑我?!”
显然,姬识夏看起来就不像什么规矩的好学生。
“我们查看了失窃卷宗的影印资料,当晚是你徒手制服了两名罪犯,解救了受害人,而后给你的父亲拨打了报警电话,是吗?”
“那又如何?!见义勇为也有错吗!”
“你近距离接触过当事人,当然也可能留下她的联系方式。”
似乎有几缕轻蔑的视线从姬识夏的身体里一扫而过。
“我们认为你不可能有徒手制服两个成年男性的能力,而你是唯一和双方都有过接触的人。”
明显的意有所指。
“......给我滚。”
告诫环节到此为止。
这帮警察当然不可能带着逮捕令,也不可能有执法权。
他们不过是为了维护帝国警察可笑的声誉。
他们想要的是被自己恶女构陷的姬警官。
仅此而已。
直到警察离开办公室,静都没有回过头。
啪嗒。
打火机内的火石短暂摩擦后,迸出的火星点着了烟卷。
几缕烟雾在办公室内扩散开来。
“静。”
“就这一根。”
“我和小秋......会怎么样。”
“她还好说,但是学校这边......恐怕我也没办法帮到你。”
烟卷上的火星闪烁了几下。
“......校董会不可能允许你这样的学生继续在校内出现。”
这段答复帮姬识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声音也从最初的慌乱恢复了平静。
“我......还可以做什么?”
静深吸了一口烟雾,而后慢慢吐空了胸腔里的空气。
“和姬知秋划清界限。”
很简单的道理。
“不要让警察抓住你的任何把柄。”
自己和他积怨已久,警局有里足足一个档案柜的出警记录,那就是最好的理由。
“你不可能做这种事情,法官再怎么站在他那边也要讲证据。”
所以。
拖到结案,拖到他入狱。
然后还给自己一个清白。
但是。
“恐怕后续的赔款......”
今天这帮警察过来警告自己就是为了掩盖住事件的影响,他们绝对不可能允许这种损害警察声誉的事传遍帝国大街小巷。
“他们会第一时间冻结姬明所有的财产。”
为了堵住受害者的嘴。
“然后筛查剩余有价值的资产,包括你作为子女的那些积蓄。”
以这帮警察的行事风格,自己被列为第二嫌疑人也不为过。
“现在去把钱取出来藏好,他们的动作不会这么快,等风头过去再说。”
静凝视着几乎燃尽的烟卷,火星在舔舐着滤嘴上的海绵。
“不要回家,更不要和他见面。”
“好。”
“......不要单独出现在警察面前。”
“好。”
“也不要打电话联系我和小秋。”
“好。”
“那就出发吧。”
静碾灭了烟卷上最后的几点火星。
窗外的融雪也已接近尾声。
春天要到了。
留给姬识夏收拾东西的时间没有多少。
窗框的影子还没过半,摊开的笔记上也只是草草写了两行。
姬识夏合上笔记本,把笔插进背包的侧袋。
书柜里是空的,也没有其他的课本和文具。
也到了和这里告别的时候。
姬识夏环视一圈空空荡荡的房间,背上背包,推开了教室的平开门。
还是饭点的时间也不该有人。
也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离开。
下午学校应该就会替自己编个理由给这群不是很熟的同学。
姬识夏转过最后一节楼梯的转角,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建筑。
姬知秋应该也在吃午饭。
静也会替自己做好说明。
向着这座学校与课堂做了最后一次告别,姬识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帝都喧闹的街区里。
哈。
一声冷笑。
姬明的工号甚至还可以继续使用帝国的公安网络,辖区里的案件刑诉情况也一览无余。
档案后的录入时间也印证了姬识夏的想法。
这么长时间,这帮警察才把受害者的笔录录进数据库。
他们根本就没准备全力推进这个案子,哪怕是现成的罪犯和受害人。
恐怕还是为了抓住所谓的“把柄”。
几枚硬币和公交投币箱里原本的硬币撞击在一起,姬识夏很快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座位。
正午的公交上没什么人,也不会因为地铁刷卡的身份信息暴露自己的意图和行踪。
姬识夏可不会相信他们会有心思去一个个排查公交的录像。
重新调出刚刚的笔录记录,在这段时间里,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计划好下一步行动。
折叠门重新展开,姬识夏也走下了公交站台。
这次她握紧了拳头。
受害人还没有成年......
在受到极大的精神刺激后,笔录时的对话也是断断续续。
一次又一次地被伤害以后,她不可能再信任这些帝国警察。
姬识夏想象不出来她的痛苦与恐惧,只能从支离破碎的记录里窥见事件的一隅。
从这一点点内容里,姬识夏都能感受到她面临的绝望与痛苦。
还有无穷无尽的深渊。
姬明让她过来的理由是为了配合重新调查案件。
“呼......”
长呼了一口气,姬识夏扯了扯背包的肩带。
如果不是她,在自己出门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在姬知秋的身上?
姬识夏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感觉到她在深夜陋巷中的绝望。
银行就在不远处,走在路上,脚下的新雪在吱呀作响。
这片白雪以下掩盖着不计其数的罪恶。
一定会......
姬识夏下定决心。
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