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战神 淮海国篇》第三章 内斗专家
六八二四年七月,按照停战合约,淮海国将要整治走私行为,新任两河总督兼通商大臣马端敏坚决打击盐枭,肃清黑帮,处理漕运、盐政和河工之弊政,取得了一定成绩,并着手减轻农民负担,解决了许多民生问题,颇受百姓爱戴。由于马端敏试图检举吾夷纵容属下走私,包庇要犯,又颇有民望,因此吾夷对这个清官动了杀心,于是在当年七月二十六日九光率人刺杀了马端敏一家七口并逃脱,当晚淮海国全国都发生了暴乱。
事情还要从淮海国与黄海国的边境冲突开始说起,由于黄海国要求对边境走私行为进行打击(保护贸易),加上为了增加税收,减少犯罪,淮海国主弈名提拔马端敏任两河总督兼通商大臣,负责阿姆河与淮河漕运盐政。七月十七日马端敏刚上任,七月十九日他就抓到一批盐枭和其他走私犯,其中就有松鼠拥兵团的成员和合作伙伴,虽然文心(吾夷)一面让茉莉商会出面送礼赎人,一面让渤海国公使出面调解,马端敏仍然依法判处走私犯死刑。
这事本来并没有回转余地,但在七月二十三日,马端敏在万国公使馆里向天国公使痛斥黄海国舰船未经允许闯入阿姆河的行为,文心一面声援马端敏,一面雇佣船只拦截了黄海国的小型商船“亚罗号”。
但是,文心(吾夷)的目标不在于用外交支持换取释放走私犯,而是蓄意栽赃黄海国。七月二十五日早,九光率响蜜鴷斥候三人,混入茉莉商会的访客团中,潜伏在马端敏的府邸中。马端敏本算在七月二十六日同黄海国代表交涉,所以七月二十六日一早,马端敏在家宴上同全家告别,九光带着三名响蜜鴷斥候冲入房间,杀死马端敏及其父母、妻子、两个女儿以及年仅五岁的儿子共七人并纵火焚烧,在逃跑时打死十七个卫兵全身而退。
当晚,松鼠拥兵团(蜜獾军团)伪装成匪徒,在河间城中打劫大户人家,趁机从监狱中救走被捕的走私犯,随后在乡镇大肆纵兵劫掠。此事一出,朝野震惊,舆论皆认为这是黄海国干涉淮海国内政的行为,岭南都护府终于在第一次梅尔斯仲裁中支持淮海国一方。
七月二十八日,淮海国释放亚罗号并向黄海国道歉,文心(吾夷)亲自在码头护送船员离开,从此黄海国舰船可以自由出入阿姆河。八月七日,黄海国得寸进尺,以“戡乱”为由渡过淮河建立据点,松鼠拥兵团奉命攻下两个据点并伏击了黄海国先头部队,斩获七百余人,黄海国在舆论压力下退回淮北。
九月一日,亚罗号航行到天国城市梅尔斯,双方在这条船上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河间条约》。而文心(吾夷)则变成了淮海国最大的武装力量头目,他取得了渤海国和岭南都护府的支持,成了两国势力的代言人。但是虽然文心的权势很大,可终究没有一个合适的名分也不是长久之计,他几乎是用威胁的口气要求淮海国主授权。黄海官绅恐惧文心一派同岭南都护府勾结,而此时冯楠站出来表明镇守南方的意愿,冯楠是黄族人,虽然和文心(吾夷)共事但政见不同。冯楠率领三山之众收复庐阳,军功名望都很高,茉莉商会的商人希望他能组建一个派系与文心抗衡。最终代表官绅商人和王室的冯楠被派去西南方对抗岭南都护府,代表渤海国和岭南都护府势力的文心被派去东北方对抗黄海国。
淮海国委任文心(吾夷)统制北方绥靖区,三山团练分成两支正式军队:西乡军与广陵军,冯楠率西乡军,驻三山,吾夷率广陵军,驻广陵,与南方战区分庭抗礼,形成了新的政治格局。淮海国朝野从此分为三派,北方绥靖区支持绥靖派,南方战区支持协和派,而王室和文人支持王道派,三派从朝堂吵到民间。
绥靖派认为,应当默许和华夏诸邦的非法贸易,安置从北方逃来的难民。对叛军采取怀柔政策,以免邪恶联军将淮海国也变成岭南都护府那副惨状。
协和派认为,神圣联军必将击败邪恶联军,天主和天帝一定会扫清东方世界的所有反抗。因此,淮海国要做好天主和天帝的臣子,以免在最终审判里被定成罪人。他们主张坚决禁止非法贸易,肃清非法移民,限制国境内“黄皮牲口”的数量,积极参加神圣联军的行动,与天国共享神族荣光(故称协和)。
王道派认为,身为淮海国臣民,应当维护淮海国的权利,因此他们默许非法贸易,也允许一定程度上接纳难民。但是政治上既不积极参加神圣联军,也坚决反对邪恶联军,严厉打击境内邪恶组织,主张迫使黄海国归还故土。
淮海国的政治分裂起源于社会矛盾的加剧,对于最底层的黄族百姓来说,淮海国今日割让淮北,明日就可能割淮南。今天不接纳淮北逃难的遗民,明天自己成难民时就无处可逃,朴素的正义感和祖辈相传的苦难记忆让他们同情受害者,低贱的黄种人身份更让他们恐惧淮海国这个南方唯一的平权邦沦为特权邦。即便他们不愿意为了安置难民出钱出力,但他们只能选择唯一愿为他们发声的绥靖派。
但对于多为白皮肤的士家大族而言,黄族人究竟是“黄皮牲口”还是一等公民都不重要,只要他们还可以利用黄族人过上优渥的生活就可以接受。他们可以接受形式上的平权,但是恐惧邪恶联军胜利后对天国人的清算,他们希望让淮海国再次强大,在战争中获利,对抗其他邦国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奴隶主、地主、商人的同行竞争)。他们把希望寄托于天国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连年征战已让境内白皮肤的壮年公民前往岭南参军,他们无法再组织一支武装力量与绥靖派抗衡,只能和冯楠勉强合作。
对于淮海国的文人们而言,学而优则仕是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忠君爱国是神圣的价值观念。而现在一个渤海国的佣兵团长却靠着不到一年的战功平步青云,这实在无法忍受。他们希望文人官僚体系能重建,军政大权回到王室手中,反对相国李绍荃的专政,所以他们主张让前往岭南的远征军避免战斗保存实力,减少征兵从休养生息,在面对难民和邪恶组织的渗透他们也主张以和平方式解决争端。
文心(吾夷)习惯了在天狼组织中执行命令,习惯了在战场上玩阴谋诡计,但是在三大派系的纷争中不知所措。于是他求助于天狼子,得到了几条有用的建议:
1.组织起难民和犯罪团体,以防民变
2.吸收人才,防止因为派系争斗而和人才对立
3.树立一个让淮海国大多数人接受的理想,团结内部
4.让部下对敌人保持愤怒
5.多使用极端手段,挑动天国内讧,以邦国矛盾转移国内矛盾
在具体实施上,这样的规划建议需要的是真金白银的投入,还有田产地业的基础。文心(吾夷)得不到地主商帮的资助,只能去找王室和文官们寻求支持,要求将闲置的军田、公田和适合种植的荒地,甚至是王室的园林都交给他收留难民,如此幼稚的想法自然是被满朝文武骂得七荤八素。雪王夕岚听闻此事,就在同淮海国商谈秘密互助协议时帮了他一个忙,对淮海国船只开放所有港口,将十七个沿海据点交由茉莉商会经营,提供粮食援助,派谴教官指导军事训练,条件是允许文心(吾夷)征用土地。
淮海国的王室进退两难,若是同意吧,土地乃是国本,把国家命脉交给渤海国手中实在不甘心,以后广陵军恐怕会权倾朝野,淮海国可能也得沦为附庸;可若是不同意,一来少了渤海国的外援,二来只要广陵军罢工淮海国就要立刻亡国。正在犹豫不决之际,消息泄露引发了一场全国大讨论,协和派的官绅士家并不在意向淮海国效忠还是向渤海国效忠,商帮们见有利可图不由得欢呼雀跃,绥靖派的黄族代表看到终于有人愿意收留难民只顾得大力支持。现在,只剩下王道派的顽固分子难以解决了。
此时,冯楠来了个神助攻,他向相国李绍荃请求划拨土地安置难民,相国果断地将自家的土地都给了西乡军管理。这一给本是个小事,但冯楠带人大张旗鼓地上门感谢,并在各地大肆宣传,相国本想暗中拉拢扶持,可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了。王道派素来同相国不合,现在看相国拉拢西乡军,也只得选择拉住广陵军。于是西乡军和广陵军都分到了足够的土地,但是他们也因此拥有了不同的立场,史称“苏皖分流”,广陵军在历阳设北府,西乡军在丹阳设南府。标志性事件是六八二五年一月一日的“午门校兵”和“新年之变”,广陵军的精锐部队在午门外举行阅兵式,再一次合唱那首《保卫阿姆》:
《保卫阿姆》:
西岭苍苍,东海茫茫/阿姆河畔好风光/茉莉会绽放/在我可爱的家乡。
抬眼远望,军旗飘扬,母亲呼唤,回到家乡/大河的子民啊,奋起抵抗!
大河的子民啊,奋起抵抗!
地龙嘶吼,战鼓隆隆/敌军阵列万千重/他们正猖狂/在我可怜的家乡。
拿起武器,携手前进,与子同袍,岂曰无衣/大河的子民啊,万众一心!
大河的子民啊,万众一心!
战火熊熊,大地殷红/万千健儿提玉龙/他们正坚守/在我可敬的家乡。
阿姆哭泣,兄弟素衣,铸剑为犁,与子同期/大河的子民啊,保卫母亲!
大河的子民啊,保卫母亲!
文心身着戎装,在午门上带着士兵们向淮海国王宣誓效忠,表示要“匡扶王道,一雪前耻”,“清君侧,正王道”(明示相国)。那些只读过圣贤书,每天清谈批判的文人们被一腔热血冲昏了头脑,在忠君爱国的热忱里自我感动,都没有认识到庄严誓词中隐藏的巨大隐谋,即便有少数能认清现实的智者,也只愿意相信自己希望的那种可能。谎言就像一把细碎的肥皂末,溶解在文人脑子里的汪洋大海,这让他们喷出的空气都包裹上一层华美的光辉,每个人都陶醉于这样别致的美丽,以为泡沫中的空气有什么特别之处。与此同时,午门外吊死了三百多名不愿出让土地的士绅地主,一群黑衣人攻入了远在丹阳的南府,大批将领被刺杀,史称“新年之变”,两府同时进行清理门户扫除异己的活动,淮南士绅为之一空。
现在,文心(吾夷)要兑现给绥靖派的承诺了,他将难民分成50人以下的小组,每组称为一围,十围称作一聚。这样难民就从集中在城镇里变成分散在广袤的土地之上,难民们在巡逻队和民防团的监督下自谋生路,暂时失去了自由流动的能力。吾夷在淮海国为赈灾而实施的特殊政策,以垄断赈灾物资和武力胁迫促使难民们参加自救生产活动。是淮海国基层治理由封旗制的间接组织向直接组织过渡的标志。围聚制避免了不受控的人口流动,降低了暴乱和疫病传播风险。
但是现在是六八二五年的寒冬,难民们在夏收到来之前都无法自给自足,但直接发放粮食又担心贪污和浪费问题,于是难民有了编号户籍,称为“束绳”。束绳制是建立在围聚制基础上的编码户籍制,难民们被分为多种劳动力等级,并发放不同图案的束绳表明身份(类似身份证)。老人和重病人束绿绳,青壮年束黄绳,适合参军的青壮年束红绳,健康儿童束黑绳,每人凭束绳可领到两张大饼,如果想要更多食物则要参加自救劳动。后来,束绳之上又挂上了和束绳同样颜色的编码牌,每天早上,难民们上交编码牌换取大饼,晚上,编码牌又被送回难民手中。就这样,难民引起的骚乱被迅速平息,仍然犯罪的难民被关入劳改营,成为军方的免费劳动力。
六八二五年二月,夏收还有一段时间,但王道派已经准备“下克上”了,王道派的文官策反了禁军的几位统领,叛变的统领承诺将协助北府营救淮海国主弈名,而文官和王族们也动用府兵,准备以武力攻下相国李绍荃在河间城的府邸。这样大的行动自然瞒不过无孔不入的响蜜鴷斥候,文心(吾夷)得到消息后一面假意要求参加以此拖延时间,一面派人潜入相国府邸将情况和盘托出。
二月二十六日晚,天降大雪,相国府邸外聚集了两千名贵族和官员的府兵,还有五百名禁军。在他们劝相国投降时,混入府中的响蜜鴷斥候指引相国一家从北府兵早已挖好的地道逃出,随后相国府中的家丁投降接受搜查。
而相国逃出后,见到了串通一气的文心(吾夷)和冯楠,知道自己被两个后生合伙坑了。但是现在他们必须联手,否则如果淮海国国王被救出,远征岭南的二十万淮海国军队就将会被召回讨伐他们。
情急之下,相国派自己的长子李智博跟随南府兵进入王宫。此时已经宵禁,所以南府兵把李智博和四十名甲士藏在装着鱼的粮车之下,从送粮的朝阳门潜入禁宫,在卸货的禄米仓展开进攻(故称禄米仓之变),他们打开朝阳门让南府兵进入控制了国王,指挥禁军抓捕试图营救国王的将领。
至此,大局已定,文心(吾夷)派遣联络官挟太子前往相国府外,慌称已经在城门处抓住相国,国王召见“举义的壮士”前往午门庆功。就这样,王道派中最有权势和见解的精英们落入了阴谋家的圈套,他们刚刚通过王宫外门,长枪和弓箭就将他们团团包围。
大雪纷纷,杀声震天,不久后又归于沉寂。在王道派的心中,天主的威严、王国的神圣、夫子的教条、万年的公理、午门的誓词、曾经的欢呼与掌声、他们毕生追求的崇高理想,都在箭矢的暴雨和号角的雷霆中轰然崩塌了。
禄米仓之后,淮海国中一切可以阻碍吾夷和冯楠的势力均已被消灭,一个属于他们的时代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