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海烬 其二
钯勒还没来得及唤出“钢铁潮流（Steel Tide）”，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水球砸到地面四处飞溅的一瞬，方圆数米内的树木、枯叶还有泥土都化作粘滞灰白带黑的灰烬。来不及躲闪的他跟沫鲨就像两片落入骇浪中的落叶，无助地游动挣扎。
这时，沧龙通过识灵跟他对话：“老大，这头虎鲸很难对付啊。他的识灵创造出的是‘灰烬’而非‘水体’，再加上是水生动物，‘深海之息（Breath of Deep Sea）’无法牵制住他。”
钯勒柔声安慰：“唔，我的识灵也暂时拿他没办法。但只要是识灵就必定存在弱点，我们一同寻找吧。”
语毕，钯勒打量四周：偌大的森林损毁过半，他们脚下也成了木星表面一样的不定形存在。奇怪，虽说是层叠的灰烬，但总有浸入海浪的冰凉触感。看来水球制造出来的灰烬没有经历惯常的燃烧，而是像冲击波一般将物体震成齑粉。
灰烬有如海浪一般翻涌，投在表面的太阳光逐渐衰减。钯勒试着活动了下掩埋在灰烬之下的胳膊，却难以动弹，就像是泡在黏稠的面粉里一样。而由于虎鲸的黑白肤色跟厚重的灰烬太过相似，他登时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就算找不到敌人所在，也不能放弃挣扎。“钢铁潮流！”金属下颌突现于灰烬上方，反射着太阳的光辉。他心念一动，识灵用利齿咬住了部分灰烬，绕着两头恐龙来回转圈，俨然一条海上游弋的鲨鱼。同时，沫鲨也放出海怪，命其使用三叉戟挑开困住他们的灰烬。不多时，两人僵直的手臂腿脚终于重获自由。
沧龙的声音又在他的脑海里响起：“经过观察，沙瓦什的识灵有范围限制。倘若我们能逃到那边完好的森林去，就能获得一线生机。”
橙黄迅猛龙细细打量了下，远在数米外的翠绿正向他们挥手。“可我们要怎么过去？”钯勒先是疑惑，望见“深海之息”抡动左臂后恍然，“噢，是让海怪把我们扔过去对吧？”
“没错。”沧龙答道，“但我知道，‘深海之息’的力量稍逊于珊娜等人的识灵。所以… ”海怪举起三叉戟清理了前方粘滞的小区域，“我要走近一些。”
钯勒点头，走到海怪跟前。几秒后，海怪把他举到头顶，略往后仰，拼尽全力扔了出去。
此刻，猛海小队的老大仿佛一个高速飞行的实心球。他与寒风撞了个满怀，不知名的野花香气钻入鼻腔。最后，他砸进一堆绿叶中，惊起群鸟。
可绿叶根本无法支撑钯勒的重量，他快要跌下去了。这时，金属下颌现于右手。钯勒抓紧，在接近粗壮树杈时卡了上去。之后，他悬挂在离地数米的空中，以意念操纵着金属下颌逐步移向树干附近。
片刻后，一个湛青色的物体也命中这棵树，带来的晃动差点让钯勒稳住身形的努力付之东流。一阵后，沧龙冲他挤眼微笑：“老大，抱歉了。”
他白了一眼沫鲨，随即问：“兄弟，那头虎鲸全程没有阻止你的行动么？”
沧龙目光移向他处，回想了下，摇头：“照理说只要他愿意，灰烬随时能造出海啸打断我们的计划。但他没有这样做，为什么？”
钯勒低头望着地面：“沙瓦什应该在隐藏实力。我们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说完，他们望了眼灰烬的方向，而后大惊失色。
一大片灰烬朝着他们所在奔腾而来。
“逃跑已来不及。”沫鲨盯着如潮水般涌来的灰烬，语调坚定，“那就来一场对决吧。”
橙黄迅猛龙做了几个深呼吸。灰烬攀上了他们所在的大树，而他镇定如常。
＊
约二十年前的深秋，北大西洋冰岛海域，一头小虎鲸正与族群嬉戏打闹。
一艘船来到这个海域。第一次见到人类，好奇心驱使着牠向前游去。几个年长同族却发出警告：这群生物很危险，你快躲起来。
同族主动钻进人类的撒下的网。母亲带着牠游向另一边躲避。抵达安全区域，牠急切地问：母亲，牠们回不来了吗？雌性虎鲸回答：放心，牠们很快就回。
人类果然放了牠们。牠安心地出水换气，而此时一架直升机在上方盘旋。不久，那艘船又绕到前方。牠和母亲没能躲开陷阱，被人类粗暴地拖上船。
几个人类交流了几句，径直走向雌性虎鲸，用锋利的小刀剖开腹部，扔下船。小虎鲸目睹了全程，却什么也做不了，唯有流泪。
船只起航，仇恨的种子也埋入牠的心中。那年牠才两岁，而母亲遇害那天的轻柔海风、温暖海水、壮美冰山永远镌刻在他的脑海深处，以此对抗噩梦般的无数日夜。
起初，牠在冰岛的一家小海洋馆呆了一年。那些人擅自叫牠“提里库姆”。牠非常反感这个称呼，但为了活命与复仇，牠只得忍气吞声。
接着，牠被运到加拿大的海洋馆。馆内的同类总是欺负新来的牠。牠们合谋将牠逼到角落，驯兽师也时常责备牠。之后，驯兽师把牠和其他虎鲸放到一起，只要自己不愿表演或表演出错，其他虎鲸也会受到牵连。因此，受罚的同类经常啃咬牠来宣泄不满。为了活下去，牠设法学会了一系列高难度动作，借此赢得人类的欢呼。
而人类的快乐与牠无关。人们总是惊叹于牠做出的高难度动作，却对牠的痛苦视而不见——牠的背鳍早已弯曲。有好几次，牠直直冲向趾高气扬的驯兽师，很多人却对此不以为然。
七岁那年，牠把一名驯兽师拉入水中撕咬至死。复仇的开始。尔后牠被卖给了佛罗里达的海洋馆。十几年后的某天深夜，两名人类潜入海洋馆。见到牠后，其中一名别过头去，用手中的怪异武器将牠捕获。
牠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水池——跟海洋馆相比已算宽广。那人没有强迫牠进行表演，反而让一个盘腿悬空的生物过来给牠治疗。同时，牠还瞥到了另一个水池中的灰红鲨鱼。猎物近在咫尺却无法靠近，牠略感失望。然而比起压抑冰冷的海洋馆，牠更愿意待在此地。
几天后，潜入海洋馆救走牠的家伙带了一堆设备过来，连续几天对牠跟鲨鱼做实验。最终，牠跟鲨鱼都变成了水生兽人。
接着，悬空生物分别对他俩使用了淡蓝八面体。他忽然疲乏，躺地入梦：他站在一座冰山上，左手托着装有火焰的水球。稍一愣神，水球跌入海中。片刻光景，海面上多了一层随波浪起伏的灰烬。
醒来后，他获得了名为“识灵”的特殊能力。鲨鱼兽人也有同样收获。拉邦跟本宁带着他俩到无人海域进行体能及识灵训练。他为重返大海而欣喜若狂，不再用猎手的眼神看鲨鱼。他们成了朋友。
“‘提里库姆’什么意思？”返回时，他突然问本宁。
后者想了会，应道：“噢，是印第安语的‘朋友’。”
心感刺痛。“虚伪！”他吼叫着立起，鲨鱼及时拉住了他:“冷静！”
“我要自己取一个名字。”沉思良久，身处冰岛海洋馆的记忆忽地苏醒，“沙瓦什。”
本宁一头雾水：“什么？”“冰岛语的‘海产’。我属于大海。”
沙瓦什控制灰烬奔向残存的森林。他的声音穿过灰烬:“逃出生天又跌落绝境的滋味如何啊？”
灰烬涌起，吞噬了两头恐龙，藏于灰烬的他顿时心生愉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