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司姐姐

直呼转载 实习期遇到奇葩同事，不仅骚扰我，还让我背锅，害得我差点儿被劝退。 我今年 25 岁，坐标魔都，环境艺术设计研究生，本科是城市规划，通过校招我进入一家国企设计院的景观部门，自己部门的同事都特别友善，奇葩出在了隔壁部门。 能进这个公司我还挺开心的，我是学设计的，能进国企集团公司，转正以后算企业员工，这在我爸妈看来就和考上公务员没啥区别了。 直到……遇到了那个隔壁道路的汪工，对，他就是我上面说的那个奇葩。 汪工年纪三十不到，本来还觉得「明明这么普通，却这么自信」只是个段子，直到遇到这个汪工！ 就，你们遇到过这种男的吗？！ 就，根本就不熟，除了部门交接工作的时候说过总共不超过 5 句话。 就，上班恰巧遇到，汪工说：「唷，在等我来啊？」 就，我化了妆，汪工说：「啧，我喜欢清纯一点儿的。」 就，我今天中午买个咖啡，打算午休起来喝，然后他就会趁我睡午觉，把我咖啡喝掉？！！！ 你 TM 是谁啊？！！！ 气到爆炸！！！才上了半个月班，就因为这个汪工我想辞职了。 午休起来，打开电脑，看着里面汪工派过来的工作，加上今天大姨妈第一天，我情绪上头，很没用的……哭了。 我一哭，前后几个同事都小声打听出了什么事，我们景观所的所长——沈所，走了过来，敲敲我的工位：「怎么啦？」 旁边同事：「嗐，就道路那个汪工，把人小姑娘咖啡喝了。」 「啊？我还以为是被道路肖所骂了呢。」沈所靠在我办公桌边，「真的就是别人喝了你咖啡？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我摇摇头。 道路的肖所长是个女领导，工作起来雷厉风行+脾气火爆……我进来第一天同事就告诉我，和她对接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儿。 然后，就听见沈所『扑哧』一声，后面可能他也觉得笑我不太对，咳嗽了两声：「咳咳……那我请大家喝咖啡吧，才来没几天就在办公室哭，传出去还以为我虐待实习生呢，想喝什么？」 同事都听见了，一起围到我工位旁边，大家开始热热闹闹点咖啡。 最后沈所问我：「你呢？冰摩卡？」 「热拿铁，无糖。」 「大杯？」 「超大杯！」我红着脸，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但是所长请客嘛~ 这种好事还是要蹭一蹭的。 「知道了……」沈所好像又笑了一声，探头看了看我的电脑，「现在这个 PPT 是道路那个项目的？」 这时候我心情已经好了很多，擦着鼻涕说：「对啊，柳姐说这个项目难度不高，让我配合一下练练手。」 「这个项目拿来练手是可以。」沈所拿过鼠标前后翻了两页，看了一下项目概况，突然咦了一声，「这个项目道路那边谁跟你交接的？」 我：「汪工啊。」 沈所：「谁分给你做的？」 我：「……柳姐。」 沈所忽然变得很严肃：「柳工，他们这个互提资料怎么做的？资料都不全。他们互提单拿来我看一下。」 柳姐有点尴尬：「你不知道，道路所是大所，他们那边互提都是后补的。」 「他流程后补我就不说他了，那是他们自己所质量管控的事情，现在他交接过来的资料不全，到时候后面要改工作量怎么算？出事了耽误进度怎么办？」沈所的声音特别好听，清亮又有磁性，他转头跟我说，「这个项目你先停一下。」 沈所说完就拉着柳姐跑去楼上找道路所吵架去了。 我被惊到了，就为了流程这点儿小事，专门去找别的所长吵架？不值当吧…… 要知道这个项目是设计一条 10KM 的主干路，道路是理所当然的主专业，我们景观就是打打配合，是连甲方都不用见的那种配合。 旁边的同事一个个挤眉弄眼的：「看吧，我就说咱们沈所跟道路肖所不对付吧，这个月第几回了？」 「这事本来就是道路那边流程不规范，不能怪咱们吧？」 「流程是流程，人家是主专业，到时候生产任务压下来，说我们配合态度不好，你说到时候院里帮谁？」 「哎呀，咱们沈所就是太较真了，这个流程就是个意思呗，除了折腾我们有啥用？领导和业主谁管你制度不制度的？到时候交图最重要！」 不一会儿，沈所和柳姐就从道路所回来了。 沈所路过我工位时，敲了敲桌面：「搞定了，等他们的提资，资料到了再开工。」 等沈所走后，我连忙拉着柳姐问：「怎么样啦？」 「我们上去的时候，生产院长在，道路这个项目院里很重视的，」柳姐笑嘻嘻地说，「那肖所能当着大领导的面说『流程不重要，我们就是不想做』？不可能，只能说我们马上完成资料提交。」 「哦哦哦。」 「还有，」柳姐冲我眨眨眼，「沈所也帮你把汪工骂了。」 「啊？！他骂别的所的人不好吧……」 柳姐切了一声：「有什么不好的，沈所直接说的，同事之间交往要注意分寸尺度，没事不要来占我们所小姑娘便宜！」 我吓得眼睛都瞪出来了：「他真这么说，那汪工能认吗？」 「当然不认啊，他说不要乱给我扣帽子，你知道沈所说什么吗？」 「说什么啊？」 柳姐悄悄说道：「沈所说，『什么叫乱扣帽子，是你今天喝了我们实习生咖啡吧，你工作这么多年，收入比人家实习生高多少，这种便宜都要占不合适吧，忘了的话，可以调监控出来看！』」 我都能想象到当时汪工吃瘪的样子，高兴地想叉腰大笑，我捂着嘴，防止自己笑得太大声，给柳姐竖了个大拇指：「沈所可太厉害了！」 「那是，咱沈所可护犊子了！汪工这么欺负你，肯定得给你报仇啊。」柳姐收拾了下心情，「你啊，设计能力好，手底下功夫也扎实，碰到汪工这种人，你之前有点儿情绪我们都理解的，汪工人就是这样，你对接的时候要多留几个心眼，听到了吗？」 我重重点头：「嗯。」 柳姐拍拍我：「你才出来工作，以后这样的人和事还会遇到的，反正多留个心眼没错的，好好干，我和沈所都很看好的你的！」 柳姐说完就回到了工位上，我捧着脸看向沈所的方向，他有自己的办公室，又有隔板当着，并不能真的看到，但是一想到他今天帮我骂汪工的事情，就觉得太爽了！爽得同时又会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点的小怀疑：沈所~不会是专门帮我报仇去的吧~~~嘿嘿嘿~~~ 啊呀，我知道这种事情就是我自己瞎想，但！瞎想爽嘛！又高又帅的老大，特地给我出头……这是什么言情小说情节嘛~~~ 但！是！没开心了一会儿，汪工就来了。 本来嘛，汪工这种人，是能愿意吃瘪的人？他被沈所和肖所都批了，加上当着大领导的面，肯定都答应得好好的，转脸肯定要从我这里找回场子的。 见到他我立刻警惕起来，我本来以为他可能会在设计要求上耍什么花样，万万没想，这货胆太肥了，居然在提资单上动手脚。 汪工拿着几张提资单过来找我：「提资单签收一下。」 我也没多想，签完之后。汪工忽然对我『邪魅』一笑：「好的，记得明天给我 PPT。」 我一下炸了：「什么？不是周五吗？！」 这项目最开始说好，周二（今天）提资，周五交 PPT 给他们汇总，下周给业主汇报。 「什么周五？你签字确认的周三！」汪工一把抓起我签完的提资单，「你们不是要规范吗？那我们拿到汇总好之后不得花两天好好校审一下？真弄不明白，我们道路合作过那么多项目那么多专业，怎么就你们景观特殊、矫情还事儿多！」 「今天提资明天就要，你当我是神仙吗？这根本做不完啊。」 汪工弹了弹我签名的地方：「那我不管，反正你签字认可了的，明天东西就要汇总。你通宵也好，找人也行，反正到时候交东西，要经过校审的啊！」汪工刻意加重了「校审」的咬字。 「你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吗？」 汪工笑得更『邪魅』了，上牙床都龇出来了，还拍拍我的头，「小姑娘~别抱怨~再说了，又不是光你来不及，我也得陪着你加班做的~」 我一下子生气了：「你干嘛！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 汪工：「哎呦哎呦哎呦，还有脾气呢，逗逗你，还不高兴了。」 我从工位上站起来：「汪工，我们不熟，我觉得你冒犯到我了！」 「啧，真有文化，还『冒犯』，啊？小姑娘怎么不识逗呢，这是看得起你，」汪工看了看周围，还对我挤挤眼睛，「有啥不会的，随时找我啊，汪工哥会罩着你的~记得，明天就要！」 旁边的柳姐有点怜悯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最近公司这么忙，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安排任务，根本没人会帮忙。 这是我入职后接手的第一个项目……随便做肯定不行，就不说他们道路的肖所较真，就是我们沈所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对设计的要求比肖所更变态！ 还有那个汪工，摆明了就是针对我，就是在搞我，我觉得不管我做成什么样，就算做出花来都能被他挑出毛病。 可能不用等到实习期结束，只需要等到明天晚上，我就要打包走人了…… 我很想再哭一鼻子，可现在这个工作量这个 DDL，根本连哭的时间都没有！ 我默默到楼下便利店买了大饭团、咖啡，准备通宵。 一边拿咖啡就饭团，一边苦思设计思路，这时电脑微信『相亲相爱一家人』群组消息提醒，点开—— 妈妈：妞妞，下班了吗？ 我：没，要加班。 妈妈：刚实习就加班啊，国企也这么忙的啊？注意身体哦，饭吃了吗？ 我：正在吃……本来不会加班的，是被一个同事坑了，我快烦死了！ 我心里太委屈了，脑子一热就在群里抱怨了两句，没想到，爷爷给我送来了一个天大的惊喜…… 过了一会儿，家族群里爷爷发了条语音，爷爷一直住在乡下老家，口音重，微信语音根本无法识别翻译文字。 我塞上耳机，点开语音：哦，你那个公司啊，姐姐也在里面，还是个领导，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找她啊。 听到爷爷熟悉的声音，我鼻子一酸，差点儿又要哭，爷爷最疼我了。小时候每年寒暑假我都会被送去乡下爷爷家，爷爷每天都会带我出去玩儿，坐摇摇车、坐小木马，还给我买麻花、煎饼、娃鱼，还会帮我养我偷偷买回来的小鸡、小兔、小鸭子…… 我现在特别想向爷爷控诉那个死人汪工，只要我一说，爷爷肯定会骂他！能把他祖宗八辈全都骂一遍！还不带重样的！！！ 但，爷爷骂他有什么用呢，工作的事情还是一样少不了。 我叹了口气：爷爷，集团几千号人呢…… 爷爷过了一会儿又发来语音：我刚刚打电话问过她外公了，我听明白了，就是你那个公司嘛！过几天把她电话要到给你，自己联系一下，你俩小时候玩得那么亲，现在肯定也能谈得来嘛。我家小妞妞最出息了，但是妞妞啊，外面生活不容易，你和姐姐联系一下，怎么都能有个照应…… 爷爷絮絮叨叨又说了好多，后面我都不敢仔细听，怕越听越委屈，越听越想哭，我吸了吸鼻子，回复：哦…… 爷爷说的姐姐，不是亲姐姐，是乡下老家邻居家的一个大姐姐。我寒暑假在爷爷奶奶家，他们俩都没法辅导我写作业，正巧邻居家有个大姐姐，也是寒暑假回老家过的，四个老人就把我俩凑一起，大姐姐辅导我作业陪我玩儿，我爷爷奶奶管她吃饭。 大姐姐成绩好、脾气也好，也喜欢带着我玩儿。后来没几年那个姐姐出国留学了，后来我上初中课业紧了，人也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寒暑假去得就少了。 说起来……快十年没见过姐姐了。就记得姐姐高高瘦瘦的，留着短短的波波头，刘海下面有双漂亮的大眼睛，睫毛又浓又密还往上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温柔。 我一边做着 PPT 一边想：姐姐回国了啊？那如果姐姐也在我们公司，会是谁？会在哪个部门？ 我一直姐姐姐姐的叫她，也不知道人家叫啥，我记得爷爷邻居姓肖……咦？不会就是隔壁肖所吧~ 对哦，肖所也是海龟，年龄好像也差不多，说不定就是呢~那说不定我和她拉个关系，我就可以把这个项目糊弄过去？还能向她告汪工状的！凭我和姐姐十几年的交情，肖姐姐肯定是站在我这边的！ 诶嘿嘿嘿~想想就好开心啊~~~ 正异想天开呢，就看到一只手在我桌子上敲了敲：「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一抬头，看到沈所正笑吟吟看着我。 我吓得连忙抓起吃了一半的饭团啃起来。我现在不饿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沈所我就紧张得不行，心怦怦跳，手心还直冒汗。 沈所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汪工说明天晚上就要汇总吗？」 「嗯。」我继续认真大口大口啃饭团，这么干啃噎得很，但不做点儿什么我又慌得不行不行的。 沈所皱起眉头：「你怎么不拒绝呢。」 「吃字一厚……」 「你把饭咽下去再说。」沈所又笑了。 我连忙兑了一大口咖啡，使劲儿嚼吧嚼吧，大声说：「我签字以后才发现的！」 沈所好像偷偷叹了口气：「哦，这个项目倒是不复杂，下次长个心眼，听到没？交接过来的资料和要求、时间节点都要看一看，要不然很容易被坑的。」 「嗯嗯嗯。」我又低头猛啃饭团，我这正吃得满嘴东西，你别老对着我笑啊，这谁受得了…… 沈所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你这吃的什么，这么香，还咔嚓咔嚓的？」 我手忙脚乱找到收银条，递给沈所：「就、就上面这个饭团，挺、挺好吃的。」 沈所收下收银条，又看了我一眼才走开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刚才『咔嚓咔嚓』的是……我啃到外面的塑料包装袋了。 沈所走后，柳姐过来推推我，拿下巴指指沈所的方向：「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我饭差点儿从鼻子里喷出来，不停摇手：「没有没有没有。」 「我都没说谁，就否认啊？」柳姐总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还没有呢，你脸都红了！」 「有吗？」我一边收拾垃圾，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拿出手机打开自拍，「没有啊，哪儿红了，挺正常的。」 柳姐总指指桌面：「吃完了吗，吃完了我帮你把垃圾带下去。」 「不、不麻烦吧……」我很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再说了人家是前辈，哪能让人家帮忙扔垃圾。 柳姐总压根没理我，直接把我桌面上的垃圾一把提走了：「小妹妹，你啊，太老实了，这种性格要吃亏的。」 柳姐走了，整个景观所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沈所说得没错，这条道路景观没多复杂，加上柳姐作为我的带教前辈，之前已经定好了设计思路，顺着她的思路往下做，好多都是套路化的东西，项目难度不大，但工作量大。 我刚做出个大概，汪工忽然晃晃悠悠跑过来，说要看看进度。 没办法，我只能给他看。 他看了一会儿说：「啊，你这个得重新做啊，他们道路那边定位有变化。」 呵呵，来了，我知道今天汪工肯定不会放过我，注定会是个不眠夜。 八点钟，汪工来说：「你这个里面少东西啊，业主那边有个想法还是要补充体现的。」 九点，汪工来说：「小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没有经验啊，这个当地的规划资料里面的内容你读懂了吗？要好好解读，你这个整体设计是思路不对的。」 十点，汪工不知怎么忽然兴奋了起来，他硬挤到我电脑前，就差和我头碰头了，他打开我的 PPT 一页一页，详详细细地开始了『指导』：「你这个逻辑不对！这页，你看，这张图和整体风格不配套啊！更关键的是，你用的字体，太 LOW 了，一点儿都不高级，你知不知道，字体的选择体现了一个设计师的逼格！」 「小姑娘，你汪哥我，当年做啥啥大项目的时候，那时候都是……」 我默默向后挪，想离他远一点儿，谁知道，他忽然一把搂住我的肩膀！ 这是要干嘛？职场性骚扰？我惊疑不定地盯着他，但他好像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还在我肩上拍了拍：「看看你汪哥是怎么做项目的，好好学着点儿。」 他没有进一步动作，我也不好说什么，我强行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从旁边拖了把椅子，坐在他身后：「好的，汪工，我坐在这里看。」 汪工脸色变得有点儿不大好：「坐这么远能看见？」 「能，我眼睛裸眼视力 1.5。」 汪工好像翻了个白眼，他开始在我 PPT 上修改：「看到没有，道路方案得这样做，我跟你说你经验还是不足，你看看人家哈扎、安腾，还有那王树的方案你们要多看，五彩斑斓的黑懂不懂，中国元素要跟咱们这个道路相结合，这样才能有高级感懂不懂？」 他一边说一边从我工位上扯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狗爬一样的「哈扎」、「安腾」、「王树」……然后回过头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对他的博学表示钦佩。 大哥，是「安藤忠雄」不是「安腾」；以及，是「王澍」，不是「王树」；这些就算了，「扎哈·哈迪德」作为女魔头，是被你提及的三个人里唯一过世的建筑大师，你能不能尊重人家一点，人家叫「扎哈」不叫「哈扎」！ 关键这几个人是建筑大师啊，我们在做道路景观啊！你在扯什么犊子呢？！ 要不是为了通过实习期……真的非常想现在就关机走人！ 但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哇哦~汪工好厉害哦！」 好不容易送走了汪工，已经到凌晨了，办公室里除了建筑那边还在加班，其他部门人早就走光了。 对着被汪工改得分外「高级」的设计方案，我不停地叹气：救命，不知道云端能恢复多少。 这时候，微信忽然弹出了一个好友申请。 我一下紧张起来，这大半夜的，谁加我好友？不会是汪工吧？！！！ 我战战兢兢点开，头像是个挺眼熟的大脸橘猫，申请消息：沈所。 沈所？对！沈所的头像就是猫！ 确认后，吓得差点儿把手机都丢出去。 之前我和沈所只是在同一个微信群组里，并没有单独加过好友…… 沈所嘛，好像 28 岁？反正肯定不到三十。 海龟硕士，不是出国镀金的那种，是特别牛一直拿奖学金的那种！ 听说他大二的时候特意休学了两年，在欧美各个国家转了一圈，每到一个国家就在当地最知名的公司里实习，完成学业后在 SWA 的 LA 分公司担任项目负责人，后来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回国了，正好我们公司要成立一个新景观部，他就来了。 他属于空降的中层领导，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几，和别的设计狗不一样，他长得非、常、帅！ 是擦肩都过会忍不住回头再看两眼的帅！！是地铁里扫到一眼，就会掏出手机拍下来的那种帅！！！ 公司里也有别的留学生，他和别的留学生很不一样的，他说话除了一些特有名词不知道该怎么说，会用英语以外，不会莫名其妙的中英夹杂，也没有夸张的美式口音。他每天穿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在一群苦哈哈的设计狗中间，真的太特别了。 柳姐问我是不是喜欢他，我当然喜欢啦，可喜欢有什么用，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听柳姐说，沈所入职以后天天有人借口各种原因来参观他，甚至还有分公司的小姑娘，特地跑来总部就是为了看他。 而且沈所不止长得帅，工作能力也超强，通过他，景观今年拿了几个大项目。我们集团因为一带一路的关系，经常会接触一些东南亚和非洲的项目，他给一个国际项目做过全英文的汇报，听说把当地的业主都听傻了。 我有幸在入职以后，听过一次他阐述汇报思路，他和我们这种小设计师汇报完全不同，他的汇报像是一个故事，在这个故事里所有的设计水到渠成，听完后根本不会想设计合不合适，只会觉得这地方就交给他了，以后一定会变得特别特别美好。 一边脑子里想着沈所，一边手上也没停，从云端找回了之前的 PPT 档，根据汪工一趟趟来，要求改的各种有道理、没道理的东西弄了个七七八八，保存后把初稿发给柳姐和总工审核。 我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一点了，终于可以下班了！ 这时，有个声音忽然说道：「做完了？东西抄送一份到我邮箱。」 我吓了一跳，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前台半明半暗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那人见我不说话，慢慢走到了光亮处，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 「沈、沈、沈所？！！你、你不是下班了吗？」 沈所不像上班时那样穿着衬衫西裤，而是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卫衣，黑色的休闲运动裤。 他挠挠头笑起来：「对啊，我就住在附近，夜跑的时候路过公司，看我们部门的灯还亮着，就上来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还在加班。」 「还能是哪个，我这个倒霉蛋呗。」说着我忍不住的嘟起嘴。 「猜到是你了，实习的小姑娘这么晚下班不好。」沈所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你家住在哪？我给你叫个车。」 「不、不用了吧……」我脸瞬间红了，我头一回看他穿休闲服，卫衣的阴影里能看到两块结实的胸肌，袖子卷着露出结实的小臂，这是什么神仙身材啊~~~我脸都快烧起来了！ 「不用客气，今天辛苦你了，送完你我就也坐车回家，省得夜跑了。」 见我不说话，沈所咳嗽一声：「你要不说，我就调你入职档案自己查了。」 既然沈所这么坚持……那我也只能好听他的，毕竟他是我领导嘛。而且我家离公司挺远的，现在也没地铁了，自己打车得一百来块呢~ 直到沈所目送我进小区，我整个人都还晕晕乎乎的，好想问他用的是什么香水，也太好闻了吧。 车里我俩一起坐在后排，不一会儿他身上就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春雨后被捏了一把的老松新芽，在微苦里带着一股的辛香。没一会儿，气味被他身上的热气一蒸，苦味尽去，反而变成一股凉香。 回家洗了个澡，我都忍不住回忆着他身上的味道。 第二天到公司，本以为见到沈所会上演『不知所措』『小鹿乱撞』『双颊红透』这种戏码，谁能想一踏进公司，我就完全进入了社畜状态。 作为一个实习生，谁能想到一个方案有这么多流程？ 大项目要校审，小项目方案阶段不校审可以用评审代替，就算是最简单的评审也得有好几份流程表单，好容易根据意见把东西全部调完，终于赶在他们的 DDL 前，把东西发给了汪工。 我是头第一回打这样的硬仗，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刚想这今天可以早点下班，没想到还没到三点，汪工突然黑着一张脸冲了过来：「你做的东西根本就是垃圾！」 「不是跟你说了要体现文化吗？规划上面的东西也没体现，连最基本的地形都没有，这个项目最重要的特色就是两遍的护坡挡墙的装饰，这个高差处理是我们的重点，你一点都没表现！ 要是光要你出个中分带侧分带的标准段我还要你们配干什么？我自己就能代掉了！」 汪工声音很大，嚷嚷的半个楼层都能听得见：「还是什么双学位的研究生呢，做的什么东西！ 又懒又蠢！我昨天在公司通宵，我早上五点来找你？你呢？你什么时候下的班啊？ 工作做不好，你是实习生我可以包容你的，但你连最基本的工作态度都没有？」 汪工骂个不停，我完全就被吓傻了，委屈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既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也不敢反驳。 柳姐总正好从茶水间回来，看见汪工在那里口水爆绽，连忙过来，一问情况当时就火了。 柳姐总是个三十出头的姐姐，个头不高，可是这时候却显得异常的高大：「汪工你有事说事，乱叫唤什么？ 你说有高差要处理，设计特色是什么，为什么一开始项目策划会都不说明？ 提资单上也没有标明，提供的资料里也没有涉及，现在才过来说，说我们没做难道是我们的责任？！」 「那你们看地形图那么大高差不会问吗？」汪工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我告诉你这个项目院里重视的很，你们这里出了纰漏看你们怎么办！今天晚上你们就把东西给我拿出来！」 汪工扭头离开之后我一直魂不守舍的，倒是柳姐总生气归生气，拿起手机点了一会儿，转头就叫我把汪工之前策划会的会议纪要、项目组织原则还有昨天提资的邮件这些东西全都打印出来准备好。 她看了一遍之后，看我还是一副吓傻了的样子：「你别怕，沈所在楼上开会，等他下来拿着这些去找他们肖所。你放心，责任不在你！」 「但，不是说流程不重要，项目比较重要吗？」我非常非常非常的担心。 这时候沈所拎着本笔记本走了下来，先是看了我一眼：「制度重要还是一个项目重要？」 又转向柳姐，「柳姐，他说的高差处理的内容这些在提资和策划的时候都没提到？」 柳姐直接把我准备的材料递过去。 沈所看了一会愣了一下：「这会议纪要怎么是我们这边记的？」 柳姐指指我：「小姑娘挺认真的，头一回开策划会，害怕自己记漏了，专门录了音自己整理的，难得她还找汪工签了字。」 沈所点点头，拿着那两张提资单的复印件问我：「这个是汪工拿过来的提资单？」 「是啊。」 沈所哼了一声，拿着东西又走了。 没一会综合办的人就过来叫我和柳姐去小会议室，综合办负责除了生产以外的所有事情。 来的人讲是汪工告的状，说我出了设计事故：甲方明确要求要解决高差带来的问题，但我的设计稿里完全没有体现，这样的东西交到甲方那边，丢项目就算了，但是这些项目都是政府项目，这个市场也是集团的重点市场，后面很可能会影响集团在这个区域的战略布局。 如果做实是我的责任……那我肯定，就得收拾包袱走人。 我吓得眼泪又快绷不住了。 柳姐拍拍我：「没事的，再大的事情有我顶着，我顶不住还有沈所。」 我战战兢兢走进小会议室，看到沈所和道路的肖所还有汪工都坐在里面。 沈所正压着那两张提资单看着汪工：「汪工，提资单上面校对的签字是肖所签的？ 你是不是觉得你还学得挺像的？！而且你现在不光是代签字的问题，我怀疑你这个提资的内容根本就没给校对看过！」 肖所铁青着一张脸看着汪工，手里拿着会议纪要和项目组织原则轻轻敲着桌子：「沈所，这个事情我知道了。 汪工肯定是有问题，这个项目你交出来，我亲自处理，现在是三点半，我这边争取五点钟之前给你们新的提资，也辛苦你们加加班配合我们把东西先改出来，这个项目的产值双倍给你们算，怎么样？」 沈所看了肖所一眼，知道这是一个比较好的结局了，毕竟还是项目重要：「事情先这么做，但是肖所，汪工这个做事方式是有问题的，我估计不是个例。 你们道路跟我们景观专业不一样，我建议你最好查一下，这还只是院内的配合，要是出去的东西也有这种情况那才真是出事了！」 我们景观设计一般不太会涉及大的安全性问题，但是道路专业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真的要造桥修路的，万一出了事就是大事。 「好，谢谢沈所，我请你们喝咖啡。」肖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收拾了东西，带着汪工离开了会议室。 沈所看了看柳姐和我，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又得加班了，我跟你们一块吧，柳姐你先把前期的资料发我一下，晚上跟你们一起做。」 晚上沈所果然留下来一起加班，最后总算在 deadLine 之前把东西交了出去。 因为这件事情，肖所追溯了汪工之前所有的项目，查出来他好多项目都存在代签、未校审的情况，闹得公司上下都被集团抓典型，整整一个月强化标准化流程的学习，全体领导班子还做了好几次大会检讨。 这种情况下，汪工当然不会有好果子吃。汪工是正式员工，没法随便开除，但是肖所死活都不愿意留他，打申请直接把他转岗派到材料室管理材料去了。 我嘛~没有了汪工的折磨，快快乐乐度过了实习期。 忙当然很忙的，但是有沈所带着，而且因为是我发现了事故的源头，加上项目有沈所加持，肖所觉得我又负责，设计能力也强，后面只要有道路景观项目，就会让我来做~~~ 沈所也很看重我，让我跟着他做项目的前期策划。 他真的很牛，我和他学了不少东西。这半年，他还是会经常请我喝咖啡，有时候加班，也会陪我走一段去地铁站的路。 我当然会暗地里想，他是不是对我有别的意思。 但……可能他对我就是上级对下级的关心吧，整个实习期，除了下班偶尔聊聊他家的大胖橘，就没再没其他的交往了。 实习期过后，很奇怪的，我被调到了交通所，交通所是交通规划所，是道路所的上游专业。不过想想也合理，这半年，我在沈所手把手的教导下，方案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加上我本身的专业出身，去交通所做规划也算专业对口。 签完正式合同，我赶紧在家族群里通知—— 我：乡亲们！父老们！！我转正啦！！！ 妈妈：恭喜！ 爸爸：妞妞最棒了！ 爷爷语音：妞妞啊，我给姐姐寄了麻花，你找她去拿！ 我：啊？麻花？ 爷爷语音：对啊，麻花嘛！大麻花！你小时候喜欢最喜欢吃的，门口瘸子卖的大麻花！ 我：哦。 爷爷语音：那个麻花你去找她拿，别不好意思。爷爷掏钱买给你的！姐姐说她要吃大麻花，她爷爷给她买了十斤，快递给她，我说那给我也买十斤！你去找她拿！爷爷给你买的！ 我：爷爷，她在什么部门啊，不一定能找到啊。 爷爷语音：什么部门？你单位里问一下，问姐姐，姐姐。 爸爸忍不住了：爸，人家集团公司，几千号人，办公可能都不在一个地方，你要不问问人家电话号码，发给妞妞，妞妞自己和她联系。 爷爷语音：哦，对对对，哎呀，大城市上班这么麻烦，知道了，我去要！ 我在工位上整理完东西，跑去茶水间倒水，正好看到肖所拿着大麻花在吃。 我：「！肖所！麻花？！」 肖所：「嗯，老家带来的，吃吗？」 「肖所！真的是你啊？」 肖所一脸茫然：「什么真的是我？」 我开心起来：「我是隔壁的妞妞，小时候你老来我家辅导我作业的那个，妞妞啊！」 肖所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什么？」 我拉着肖所的手，开心得又蹦又跳：「我爷爷和你爷爷是邻居，我爷爷知道你爷爷要给你寄麻花，就也给我买了一起寄过来的！太巧了！没想到这么巧！！！没想到你就是姐姐啊肖所！！！」 「这个，我很理解你激动的心情，可是这麻花……」肖所的目光穿过我，看向后面，「是沈所带来的。」 「嗯，是我带来的，牛妞妞。」沈所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茶水间门口。 对，我姓牛…… 「那个，我还有工作，我先走了。」肖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所走了。 我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对着沈所尴笑了一会儿说：「我、我去整理东西了。」说完就想溜。 沈所一步堵住茶水间的门，低头看着我：「走什么，麻花不要了？有二十斤呢，你不分走，我怎么吃得完？」 「啊？」我一下呆住了，「不是，你？她？姐姐？我……」 沈所又好气又好笑，掏出工牌怼到我面前：「看清楚我叫什么——」 「叫沈劼啊，我知道啊。」 沈所咬了咬牙：「我叫沈劼，小名叫劼劼，我爷爷喜欢叫我大劼劼。」 「啊？不是，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沈所深吸一口气，将我爷爷家门牌号码，他爷爷家门牌号码都报了一遍：「所以，和你一个公司的邻居家劼劼是我！」 「啊？！」我宕机了，「不是，你不是应该姓肖吗？你爷爷姓肖啊。」 「对啊，但我爸是孤儿，我没有爷爷奶奶，就管外公外婆叫爷爷奶奶。」 「哦，哦，哦。」这个信息量大的，我脑子完全转不过来了，「那，那你什么时候给我麻花？」 沈所没好气地举起手，感觉他想敲我脑袋，但又生生忍住了：「今天晚上有空吗？」 「晚上给我麻花啊？」 「晚上请你吃饭！」 然后……那天晚上沈所，哦不，他现在不是我所长了，沈劼向我表白了~~ 然后，我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再然后~为了省房租，我俩就住一起了~~~ 我摊在沙发上，撸着趴在上的大胖橘猫：「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你就是姐姐呢。」 沈劼叠着衣服：「我以为你知道啊！」 「对了，为什么我会一直以为你是女的呢？就因为你小名叫劼劼？」 沈劼憋了一会儿，长叹一声：「唉，估计是因为，爷爷家厅里有张我小时候穿女装的巨幅艺术照吧。」 我一下想起来了：「对对对！还是古装！凤冠霞帔的，脸涂得和猴屁股一样，抹了口红，额头上还有个红点点！！！」我激动地坐起来，胖橘被吓到了，气哼哼跳下沙发。 「咳咳咳，可以了可以了，想起来就行，不要再说下去了。」 我点着下巴：「不对啊，我记得你小时候是长头发，波波头，有时候还戴发箍呢！」 沈劼翻了个白眼：「什么波波头，那是小时候我不爱剪头发，爷爷奶奶也不管我，刘海长了扎眼睛就拿个发箍箍上去呗，谁能想到你这么迟钝，居然连男女都分不清。」 我回头给了他一下：「什么叫我迟钝，爷爷给我介绍说这个隔壁家的姐姐（劼劼），他口音这么重，加上你还戴头箍，家里还有巨幅女装艺术照，肯定觉得是大姐姐啊，谁能想到你是男的啊！！！」 沈劼没理我，整理完衣橱，往厨房走去：「我去给胖子换猫砂。」 我跟在他身后：「但是……你说你一直喜欢我，我实习的时候怎么没感觉出来啊。」 沈劼转身看向我：「这能怪我？」 看他铲猫砂，我就顺便给大胖橘开罐头：「难道这怪我？」 沈劼停下铲猫砂的动作，叹了口气：「你记不记得，好几次，我看你吃饭太大口噎住，给你递水给你，你呢？你和我干杯！」 「……」 「而且，那时候我和你是上下级关系，还发展办公司恋情，你是不想转正了是吗？」 我恍然大悟：「哦~所以你才把我调去交通所的是吗？」 沈劼产完猫砂，从背后环抱住我：「交通所是景观的上上游专业，是我说调就能调的吗？是你自己能力强、业务水平过硬，正巧交通所那边有个缺口，这件事情肖所也帮忙了，加上院里对你的实习表现非常认可，这才能调过去的。」 我转头看着他，露出一颗犬牙：「那你是不是要~好好讨好讨好你的上上级专业呢~~~」 他蹭在我脖颈间：「你要我怎么讨好啊？」 橘猫大胖见我拌罐头的手停下来了，急得喵喵叫。 我侧目看着沈劼：「那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喜欢了我半年才告诉我啊，就因为同部门不能谈恋爱吗？」 「不全是，主要因为……」沈劼眼睛垂下去，「……我在犹豫。」 我心里别扭起来：「犹豫？犹豫什么？」 「你看，我们从小就认识，对吧？你爷爷是我爷爷几十年的邻居，我要是和你好了就等于……」 我急了：「等于什么？」 沈劼扑哧笑起来：「还能等于什么，等于这辈子就栽你手上了呗！」 「啊？什么意思啊？」 沈劼将我转过来，两只大手搓着我的脸：「我要是欺负你，你告诉你爷爷，你爷爷出门左转不用一分钟，就能坐在我爷爷家里，我爷爷知道了能不告诉我爸妈？我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我捂着肚子直笑：「哈哈哈哈，你这么怂啊！」 沈劼啄了啄我的脸颊：「嗯，怂怂的劼劼现在想欺负你了。」 「啊？胖子的饭还没拌开呢……」 「让胖子等着！」 说完沈劼就将我横抱起来，往卧室走去，留下一只骂骂咧咧的大胖橘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