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友兮.2

【弘文馆】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因为见他的第一眼,为了成全他,舍了自己的命,亦甘之如饴。
此时,顾府上上下下乱成一锅,弘文馆少主夫人:婉婉,心症发作,昏迷不醒。
“快去请朱雀街新来的女医来,快!”顾笙急急唤道,榻上的婉婉虚弱无力,面色灰白,呼吸急促,冷汗层层。
“婉婉,婉婉。”他低低喃喃,眼中慌乱无助,紧握住夫人冰凉的手,恍若下一秒,就要失去她。
人间夜幕已至,医馆已闭,那拜贴静静地躺在医案上,精致的纹理,彰示了主人身份华贵。
“在人间,你每日替人瞧病吗?”医馆后院,晾晒了新置的药材,邝露坐在一张矮凳前,仔细的理着那些药草,除去陈杂。
“是。”润玉踏入医馆时那短暂的欣喜像烟花瞬间点亮在黑夜里的星,亮了一瞬,很快归于心底深深平静。
月光撒在她的身上,渡了一点银色的光,同在璇玑宫不同,邝露身上的冷清,染了人间的一点暖,总不想让他瞧出冷意,或许她心里的那点欢喜。
“陛下,怎么过来了。”未抬头,药香染在她的手指。
医馆外有些吵闹,虽还未靠过来。闭了眼,一众凡人,急匆匆朝这处来。
凡间的邝露隐去了仙身,同常人无异,诊脉一日,许会累些,那些草药,理着不伤眼睛吗。润玉想。
定了结界,医馆外的吵闹,不准扰了现在的闲适。
“刚才你唤我公子,也是很好的,不必拘束。”今日繁星闪烁,夏日里,空气里有些药香,微苦清甜,不知哪里来了些萤火虫,点点围院中。
夜神时,这些星光不过是寂寥的陪衬,而在人间,同邝露在一块儿,这星光甚美,他从未瞧过这样的景致,登位后难得的平静,好像只有在邝露身边,才会稍稍心安一会会,只有邝露,能让他的那颗心,稍稍的,觉得有一些安慰。
润玉起了仙咒,灵力缓缓流入那些药草,散去枯败,归于药柜:“出去走走罢。”
后院药香参杂着他的气息,月光引着他的冷香,一步步,朝邝露走过来,一步步。他抬手,摘去邝露发间理药时混入的香草,微微笑了出来:“哪里还有仙子模样?倒同桃蹊很像。”
骤然拉近的距离,突然的靠近,邝露面上有些发烫,没有逃,没有躲,看他也不是不看他也不是:“桃…桃蹊如何了?”侧身将身上的围衣解了,又想着还未用晚膳:“陛..公子想吃些什么?”
本是想在医馆做些小菜,近日事忙,也没什么食材,看着空空如也的厨间,邝露有些发愁,润玉倒不觉得有什么,只说去市集小街随意吃些就好。
市集的夜热闹,热乎乎的蒸糕刚出炉,二人手里便拿了一块,挺好。糖粥咕噜噜在锅子里冒泡,蒸糕刚刚下肚,热粥压压刚好。
新炒的栗子一颗颗躺在铁砂里,饭后点心,邝露大方的买了一袋,黄纸刚裹好,笑着递给了他:“公子尝尝?”上元仙子,在凡间笑的,比在天上多了很多,这笑,很甜。
润玉有些失神,在她的这个笑里,璇玑宫里的邝露,从来没有如此开朗的在他眼前,为他诊脉,为他买糖糕,为他买栗子,熙熙攘攘的人群恍若一瞬的静止,热腾腾的栗子温在他的手心:“邝露,你还愿回去吗。”
走在前面的邝露正掏着钱袋,等着烧出来的糖人,两只金龙,她将一只金龙递给润玉,还是笑的很灿烂,微顿了顿:“有一瞬,挺喜欢这里,有一瞬,差点忘了自己是谁,好像就是凡间的女医。”
可凡人总有生老病死,爱恨别离,痛过一世,就了了,那些凡间的爱侣,生死相隔,下一世,可能就不会遇到了,润玉手里塞满了小玩意,认真的听她讲,继而她说:“可公子在我这里啊。”邝露腾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也许你不爱我,不喜欢我,可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你,哪怕凡间似梦,你的孤寂,我愿陪你一起熬着,当然这样的话,现在说是不和适宜的:“于陛下的誓言,邝露从未忘记。”突然润玉觉得,这个笑很好看,很苦涩,他也有些难过了。
“那弘文馆的帖子,莫要忘了,还有些政事处理。”邝露面前的他,已经起了灵咒,不见身型,由剩这熟悉的声音,珍视于心头又有什么用呢,她不过稍有靠近之意,他便急急离去,避之不及。
手里的栗子和糖人甜腻的气息,润玉有些不习惯,搁置在了盘中,桃子仙进来奉茶的时候鼻子到灵,闻到了栗子香:“啊,是糖炒栗子。”咂咂嘴,是太想凡间的冬天了吗,出现幻觉了吗。
润玉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这小仙子,怎么什么都知晓?还是从盘里拿出几颗栗子:“吃罢。”桃蹊眼里竟是欢喜,像个小孩:“陛下去了凡间?”不答她的话,执笔的手停了停:“吃完替本座研磨。”
顾府一片愁云惨雾,顾笙熬红了一双眼,寻遍了天下药石头,榻上的娇妻病色未褪,府上的下人通禀:“一位赤羽公子讲愿为夫人瞧病。”
赤羽整日待在毁诺城常日无趣,想打发些时间,路过朱雀街感知到至纯的仙灵之气,行过顾府这府上竟有仙元庇佑,几分好奇,稍开天眼,恍若瞧见一颗桃树,还有病中的夫人与一筹莫展的顾笙。
“夫人心症药石无医。”收回诊脉的手,赤羽摇头,若无这颗藏有至善仙元的桃树庇佑,这凡人,早就心智全无,哪能撑到现在。顾笙直直跪了下去:“瞧着公子不似常人,求求公子救救爱妻。”
赤羽必然不是凡人,原是鸟族的朱雀鸟,历劫成仙,飞升上神之时,不愿吃轮回之苦,善改命格,勿入魔道,残害生灵,润玉大怒,削了赤羽神籍,永世不得上天,既是不能上天,便坠入魔道。
顾笙瞧着赤羽瞳孔忽而血红,周身诡异之气缠绕,似妖似邪,声音如鬼魅,敛去刚才的皮囊:“可以,入魔或是成妖。”
婉婉生辰那日,蜀都点了百盏明灯。亮如白昼,邝露在医馆中瞧完了最后一位病人,正在踌躇,是否应约,可还未见润玉影子,甚至还未感知到他的气息,那帖子捏在手里,折了些痕迹,罢了。
回身将那帖子塞进衣典欲钻研方子时,润玉显了身形,点仙咒,替她换了身衣裙:“总脏兮兮的,成什么样子。” 桃蹊正替他烹茶,有些匆忙,似乎是让她等久了。素色的衣裙去贺寿,总是不合礼数的,浅粉色,显的娇嫩些。
“这…”一时邝露有些无言,甚少在他面前着这样娇嫩颜色,手足无措:“陛下..”
润玉倒有些急:“别让弘文馆等急了,凡间的寿宴我未去过,想去瞧瞧,批了一天折子,想松乏些。”像是在解释,为何来迟。
顾笙候在弘文馆外,迎着往来的宾客,赤羽隐去妖气,站在他身侧,像在等着什么,待邝露和润玉到时,体内翻滚的妖气抑制不住的叫嚣,是上元仙子,更震惊的是她身旁的,是天帝润玉。
“朱雀街女医,见过少主。”邝露合礼数的递上几包药草香囊,作为贺礼,顾笙稍有不快,那日差人去请,这女医闭门不见,抬首淡漠的收了那香囊,手上的同心结隐隐的漏了些灵力。
邝露像想起什么似的的,仔细的打量了这顾少主,口气有些试探:“少主这同心结,是何人所制?”
润玉有些不解,瞧着那同心结都要褪了颜色,在瞧邝露,隐在裙下的腕上竟有个款式相似的,倒有些不快。
“哦,这个吗?”顾笙有些怜惜亦有些无所谓,口气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一位故人所赠,没什么特别的。”手指摩擦在同心结上,阿若,你走了好些年。
邝露见他冷淡,可这灵力如此熟悉,开口在探:“少主…”身后的赤羽和适宜的接了她的话,圆了顾笙的片刻失神:“婉婉夫人近日身子不痛快,可否请女医一诊。”
赤羽隐的极好,润玉侧了头,周身似仙似妖,并非善类。定定的瞧了这朱雀鸟一眼,像是瞧出破绽,等着他的纰漏。
“夫人……”邝露撤下枕石,婉婉似在小眠,倒是可怜,生辰的百盏明灯,她都不能起身看一眼,顾笙明白邝露的欲言又止,客气的道谢,重重的叹了口气。
婉婉的生辰,都是旁人的热闹,人潮散去,邝露同润玉走在长街上,顾笙为婉婉点的明灯还亮着,她却要油尽灯枯了。
“同心结中,有桃子仙的灵力。”邝露讲,探得婉婉脉象时,亦感知到,她的体内,缠着花界至纯的仙灵替她温养疏解病痛。
“生死之事,由冥界而定,仙灵温养也是无用的。”润玉又怎会察觉不到婉婉体内的仙灵之气。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璇玑宫内,桃子仙正替润玉照料殿前的昙花,见天帝归来,规矩的行了礼:“陛下安好。”
润玉提步欲进殿歇息,想到什么似的:“他很好。”桃子仙有些不解,谁?又在接了一言:“替本座打个同心结罢,五色绳结那种。”
桃子仙满眼的震惊,愣在原地,天帝见过顾笙了吗?天帝下凡去瞧邝露姐姐了吗?天帝瞧见了谁的绳结?是顾笙的?或是邝露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