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紧要的故事（第一章）

“孩子们，听着。” “几百年前啊，咱们这方天地发生了大造化，据说是有大能将一身修为尽数奉献给了这片天地，成佛去也。” “这一下子啊天地间灵气充斥，灵智自启。于是乎，青山有情，群山并抬丰都国都，把个四季如春的都城一夜之间变成雪山之巅；绿水有情，八江济西水，路上旱了两条江，硬生生将被逐出中原的沚人于沙漠中建的城变成巨湖旁的仙境；沧海有情，孟巘君开山凿倒撩云峰，托云海为此数次化作峡谷；苍天有情，许那黄郎之庄城三百年风调雨顺，雄兵不可夺。昔日丰都将士出征庄城，城外竟下起雨来，城内风和日丽有微风拂面，城墙外三米处大雨滂沱电闪雷鸣，雨水落地竟自低处向高处席卷，不碰庄城分毫，倒半月淹死足足七十万丰朝兵，方才保住庄城。” 老村长滔滔不绝地讲着，围着的孩子们七嘴八舌，一个稍大点的孩子问老村长如何与万物沟通。老村长讲那庄城正在兴头上，被一打断心生不悦。他瞪那孩子一眼，那孩子吓得腿一软，啪地跪下了。 “行了，爬起来。给你们讲啊，我刚到那庄城的时候……” 老村长讲的颇起劲，直到太阳落山才回了家。 村长推开门，灶台上的锅正自己翻炒着，桌上冲洗好了蔬菜。他轻轻咳了一声，屋子里的油灯立即燃起，地上凝聚出一个身姿曼妙的中年女子。“今天我去听你讲了，老头子。”女人一条腿稍微离地，另一条腿连在地上，飘了过来。“老色鬼，只跟他们讲你怎么笼络民心，也不讲讲为什么我跟那黄大老爷断了盟约…”她眼里宛转着媚意，勾的老村长两眼发直，咽了咽唾沫：“那地痞空知道一昧祭祀，并不曾讨山灵大人的欢心，是也不是啊…”老村长嘿嘿笑着扑了上去，被女人轻轻推开，“先吃饭。”老村长望着女人的背影，“断子绝孙就断子绝孙吧，这辈子值了。”老村长嘴角上扬，向饭桌走过去。 黄老爷本不是地痞的。 少年黄老爷是墨境北部豪门的一位少爷，志在博览群书，仗义疏财。得了家中支持后，黄少爷带着家里几名僮仆赴丰朝求学。在丰朝西域跋涉时多次遭遇贼人，等黄少爷到了丰朝已经是一十九岁，身边只剩一位仆人了。“我怕是不能继续给你工钱了。”黄少爷苦笑。“我知道。”仆人回应，并未多话，只是接着跟着他。黄少爷在附近当铺典当了家中带来的一些物什，由仆人的巧舌如簧换来百倍于其本身价值的银两。自然，老板夸口之下，这些东西也会在拍卖行上拍出千倍不止的价格。这些小文玩也以“墨境密宝”的名头在丰朝崭露头角，商人们惊叹于不曾见过的材质和闻所未闻的造型，数百年间数易其主，不题。 当晚，二人投宿于一小客栈，仆人暗里给黄少爷下了失力散，借黄少爷无力之际凌辱了黄少爷。往后几日，仆人缚黄少爷于柱子上，白日典当黄少爷带来的墨境杂物，晚上继续欺侮黄少爷。黄少爷终日不饮不食，仆人动了恻隐之心，携半数金银而去。客栈掌柜进来打扫房间时救下了赤身裸体满身伤痕的黄少爷，这日正是黄少爷二十岁生辰。 初醒时，黄少爷不敢接受掌柜给的饮食，但是在悉心照料下逐渐放下了戒心。黄少爷每日只是读书练拳，不敢与任何人交谈，如此月余。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敢踏出客栈。借了过去所学的技艺，他做了好些手工艺品。黄少爷的作品因其新奇灵巧而小有名气，三年来积累下来一些积蓄。黄少爷终于重振雄心，打点行装，再续求学之路。 丰朝乃是当时世界第一大国，丰朝人以“文明之乡”“礼仪之邦”自居，有史记载的第一例人和自然之灵的成功沟通，第一例人成为灵师都在这里。山河湖海的知识传授下，丰朝可谓一度集世界文化大成。再怎么经历战火，有了目睹一切的自然之灵，文明就绝不会断了香火。 在那个百年间，全世界井喷般地在五十年内出了三个灵师，其中两位是丰朝人。丰朝因此成为了“世界的中心”，“神明居住的国度”，“有神之地”。由是，丰朝的文学领域和各项工艺等诸多方面蓬勃发展，无数艺人慕名而来在此扬名天下，也有无数“天才”在这里被路边顽童的技艺全面碾压的故事从此流传开来。 “定要去看一眼”，黄少爷如是说。 黄少爷在几十年间几乎遍访丰朝名城，其本是在边疆城区的手艺在师从诸多大师后终于臻于化境。黄少爷，不，黄先生已是名满丰朝。于其四十岁那年，他凑巧得到了一次机会拜访了那位灵师。此时另一位丰朝灵师只身赴东海不知所踪，能得一见之缘已是十分珍稀。他携得意作品为赠，求指点一二。灵师为其把脉，整整一刻钟才开口。 “你成不了灵师，但是你体内显然曾经有过灵气。虽然不能如我一般追逐自然之灵，但也该远超常人。你的头脑显然经过灵气滋润，不过如今这灵气已经不知所踪。” “不见了？” “对，像是被窃走了。”灵师说，“但是这样一来就需要把你身体切开，直接进入你体内去攫取，经此一番你断无活路，但是你身上又没有这般伤疤…” “那是…” “可能是什么蚊子误打误撞习得窃灵之法，又误打误撞偷去了罢。”灵师皱皱眉，心道，蚊虫不可能承受的了啊，但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啊… “谢圣师指点，晚辈告退。”黄先生揖罢匆匆离去。他回到住所，趴在床上痛苦。两行泪水将床单浸透，床板都留下了水痕。 “难怪我年轻时过目不忘妙思倍出，如今却苦学几十年才学了这点…”他发狂地捶着墙壁，对着天空哀嚎。那天晚上，他又梦见了过去的种种。 离开这伤心处吧，他想。 第二天太阳升起时，这宅子已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