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加缪《局外人》思想层面的现代性
浅析加缪《局外人》思想层面的现代性 《局外人》是法国作家加缪1940年写成的具有存在主义哲学思想的代表作,是现代派文学的经典之作。如果说他的《西西弗斯神话》是对人的生存状态的荒诞性作了理论性的阐述,把人的生存概括为西西弗斯推石上山,周而复始,劳而无功的一个图景,那么《局外人》就是对这种荒诞感的形象性描述。袁可嘉先生认为20世纪30年代后期,以存在主义哲学为基础的现代派文学的新品种逐渐抬头,带有存在主义的烙印,反映了当代西方人对世界和人类存在的深刻怀疑,对中产阶级价值观念的全面否定。 袁可嘉先生将现代派文学思想内容表现出来的扭曲和异化划分为四个层面:人与人的异化,人与社会的异化,人与自然的异化以及人与自我的异化。本文将从人与人的异化以及人与社会关系的异化分析《局外人》思想层面的现代性。 人与人的异化。 袁可嘉先生认为:在人与人的关系上,现代派文学揭示出一派一幅极端冷漠、冷酷、自我中心、人与人无法沟通思想感情的可怕图景。 母子关系的异化:默尔索与母亲趋于冷漠的母子关系。 小说开篇第一句话是“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在昨天,我搞不清。”以第一人称的叙事视角冷静且不带情感地描述了母亲去世这一客观事实,母子间冷淡的亲情关系初现端倪。小说在随后开展的叙述中打破了读者,尤其是对我们中国读者来说重视家庭伦理的情感期待。默尔索对待母亲的身后事是机械的,按部就班地完成,好像这只是他无可奈何,无法逃脱的责任一般。他按照正常的程序请假去养老院为母亲奔丧,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主要感受是疲惫,以及夹杂着对葬礼形式安排上的一些不耐烦。养老院的人曾三次询问他是否要看他的母亲最后一面,但每次他都毫不迟疑地拒绝了,不在乎别人诧异的眼光。他讨厌等待下葬过程的漫长和无聊,为母亲守灵的那个夜晚,他喝了守门人给他的自己喜欢的牛奶咖啡,照常抽烟。送葬过程的体验对他来说非常糟糕,炎热到近乎中暑。当母亲归于尘土之际,对他来说是得以从繁琐仪式中解脱的喜悦。“我想,这又是一个忙忙乱乱的星期天,妈妈已经下葬入土,而我明天又该上班了,生活仍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默尔索和他的母亲之间的感情是冷淡的,不存在世俗生活中期待的母慈子孝的场景。他们彼此不亲近,没有沟通和交流的欲望。即使现实距离很近,但他们心灵之间横亘的巨大鸿沟,是无法弥合的。默尔索是孤独的,他无法从家庭中感受到温暖和爱,他似乎丧失了爱的能力。他的心灵没有归属之地,又难以满足世人对他的伦理期待,所以在现实世界中,他终将被拒斥在外,成为一个局外人。这就是他身上无法避免的悲剧性。这些都体现了现代派文学中人以自我为中心,个人像孤岛一样的生活着,人与人难以沟通,无法交流的特点。母与子之间在世俗被默认的温情关系在冷静客观的叙述中被消解了,母和子在社会关系更多是成为一种冰冷的符号化的象征,而不存在情感。 金钱至上观念对生命的消解。 资本主义带来经济的高速发展的同时,也将人物化和扭曲。在资本主义商品生产条件下,人与人的社会关系转化为物与物的社会关系。金钱至上观念打破了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共处。金钱凌驾于生命和人类纯真的情感之上,像一个邪恶的刽子手。 在小说的后半部分,默尔索在他的牢狱中发现了一块旧报纸,讲的是捷克斯洛伐克的社会新闻。说一个男人在外漂泊25年,发财后带着妻儿返回故乡。男人为了给他的母亲和妹妹制造意外之喜,安置好自己的妻儿后便一人走进母亲开的旅店。他没有被母亲认出,男人便想着开个玩笑,特意租了一个房间,亮出自己的钱财。但半夜里,他的母亲和妹妹用大锤锤死了他,为了谋财。这无疑是一个充满了戏剧性的故事,不像真实的新闻。但是它确实是发生了的。这则社会新闻充满隐喻,让人联想到萨特在《禁闭》中呼喊出的“别人就是我的地狱。”旅店母亲可以将一个陌生旅客残忍地杀害,为了谋求钱财。在在金钱的诱惑下,人的生命不值一提,人的生存被残忍地剥夺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表现出更多的是价值的交换和获取,而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却变得日复一日的冷漠。 人与社会的异化 袁可嘉先生认为在人与社会的关系上,现代派表现出从个人的角度全面反对社会的倾向。典型的现代派自居于社会的对立面,以局外人、流亡者或刑事犯的身份向西方中产阶级体面社会的传统价值观念进行全面的攻击。 在《局外人》中主要体现为司法制度对默尔索的迫害。 默尔索在母亲去世后的一个礼拜,稀里糊涂地在和朋友度假时开枪打死了一个阿拉伯人。在法律层面上,默尔索并非蓄意谋杀,在他的辩护律师看来,是可以减轻刑法的。可是最终的审判结果是,法庭以法兰西人民的名义,宣布他要被斩首示众。整个审判过程是荒诞的。第一,没有人去调查当时凶杀事件真正的来龙去脉。检察官代表着的“司法正义”关心的只是是默尔索的私生活,研究所谓的默尔索的灵魂。了解到默尔索对母亲去世表现的冷漠,不知道母亲的岁数、在葬礼第二天和女人游泳、看喜剧电影后,便将一切都顺理成章的串联起来,便给默尔索定下了十恶不赦的罪状:是一个在精神心理上杀害自己的母亲且有预谋的杀人的不可饶恕的罪犯。检察官的审讯重点都在盘问证人默尔索在母亲葬礼上和死后的所作所为,没有人想听当事人解释他的杀人动机。默尔索的律师说“这就是这场审讯的形象,所有一切都是真的,但又没有任何东西是真的!” 在陪审法庭中,默尔索被他的律师代言了,律师将被告默尔索自称为“我”。默尔索被排斥出审判过程中,无法诉说自己的意志。作为审判中的主角被告,是审判中的重要人物,但是他没有办法自己开口为自己解释和辩护。这是非常矛讽刺的。默尔索案件的审理过程和开庭前庭长所说的公平合理,客观公正也毫无关系。默尔索死于这场人性审判中,这是一场司法领域的人性冤案。 《局外人》体现了袁可嘉先生所说的“现代派以个人的角度,与社会游离的角度去作笼统的攻击,因此现代派的社会倾向往往带有个人的、抽象的、无目的的、全面的特征。” 默尔索被国家主流意识制定的司法制度拒斥,从思想层面的看,他是一个“局外人”。他无法将母子之间的关系处理成世俗期待的样子,也是他成为“局外人”的原因之一。但是默尔索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找不到可以诉说的渠道,没有活成社会期待的样子,他就变成检察官眼中的异类和罪犯。一方面默尔索是孤独、焦虑、颓废的,因为没有不会害怕死亡这件未知之事。但另一方面,默尔索又具有坚决地反抗性,他至死都拒绝皈依上帝,向上帝忏悔,因为他很明确上帝不能带给他救赎。最终默尔索勇敢地独自直面他必死的结局。因而,阿尔贝·加缪这样形容他“他是穷人,是坦诚的人,喜爱光明正大。他是无任何英雄行为而自愿为真理而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