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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碌碌无为者的死亡。

2023-06-24 22:21 作者:吊晴白额大狸  | 我要投稿

一名碌碌无为者的死亡 死亡的过程是什么样的? 对于正常的、完全由衰老所带来的死亡,我经常听到的观点是:死者会在最后时刻感到安详——虽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遭受到痛苦。但由于他们成功抵达了“外在”及“内在”为个体所设下的寿命终点,在那一刻到来之前,这些人就已经对死亡的本质有了自身的理解。这种理解不是流于表面的明悟,也不是故作浮夸的感慨,那些只有经历了生命的全部,将美好、丑恶、宏大、渺小一一囊括,并看到生命由一粒胚胎开始,搭建出肉体与精神的宏伟框架的人,才真正不会畏惧死亡的过程。 那么非正常死亡呢? 尽管听到的说法很多,但在我的预想中,无论是何种方式的非正常死亡,人首先会遭遇到的应该是茫然无措的疼痛,那些常常徘徊生与死边缘的群体,例如奔跑在战场上的士兵或者热衷于极限运动的运动员,往往能借此察觉到自身的真实处境,但很快,这种主观意识便会随着血液循环的紊乱与崩坏而极大减轻,随后又会因五感六觉从神经剥离而彻底消失。 之后便是在微小与宏大之间相互转换的空虚——纳须弥于芥子的真正体现。在这个阶段,人距离死亡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所谓的人生跑马灯也正是在此时开始在濒死者敏感的脑海上演——但其实人们往往也能在梦醒时分捕捉到这种感觉,虽然它宛如檐下飞鸟一般稍纵即逝。 事实证明,我的预想大部分是对的。 因为现在我要死了。 空虚过后是无边无际的灰——这是宇宙所创造的最为迷人的色彩,对于生命而言,这也是一切的终点。在这里,传递意识的电信号将走向湮灭,从一片空白演化而来的个体思想将迎来冻结。 在这时,我应该已经死了。 我能感到某种东西从身上被完全抽离了出去,但在那之后,我觉得自己仍然还活着,并且还活的很轻快。 我不由得想到,如果生命能在这里得到真正的平静,那么这是否才是生命的目的?而过去的我,是不是和脱离水而生活的鱼没有两样? 我能够进行比以往更加准确的思考,并对周围传来的信息作出清晰的反馈。现在,来来往往的过客正从我身边走过,鞋跟与地面接触的闷响在耳边回荡。在雾一样的灰里,这些人只是一个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剪影,倘若伸手触摸,便如同纱幔一样从指间滑过。 我向前方迈开脚步,像周围那些人一般在“灰”中行走。我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与他们都是彼此的过客。 不知行进了多久,我眼中的世界开始混入了别的色彩,纯粹的“白”冲淡了浓郁的“灰”,让目之所及犹如暴雨来临前的潮湿天空。 天上的确像是在下雨,我能感受到水滴从身上涔涔而下。 我脱离了“灰”的边界,和其他人一样走上了那条不知何时浮现的柏油路面。 这是一条十分平直的道路,,两侧竖立着一幢幢起伏不定的漆黑高楼,零星亮起的窗户后面闪烁着橙色的氤氲灯光,我无暇去思索在这些高楼内部发生着怎样的故事,因为在那遥远的道路尽头,我看到了一片托举着层层乌云的红色海洋——所有的过客都明白,那里就是我们此行的终点了。 在抵达终点之前,我在一座建筑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座电影院”,我告诉自己,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和外表一样,影院内部的装潢和我所熟知的大相径庭,仿佛来自上个世纪。在天花板那惨白的灯光的映照下,我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前台,那上面摆放着一张崭新的纸质票据,我跟随票据上的指示,走进了一号放映厅。 放映厅没有亮灯,一排又一排的空座椅匍匐在荧幕前方。随着我的落座,大荧幕亮了起来,接着开始播送起一段轻快滑稽的音乐,这时,一个瘦高的老人从入口走了进来,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来到荧幕前方矗立的放映机跟前,往里面放进一卷胶卷。 咔哒— 一阵闪烁的画面过后,电影以一双陌生而又熟悉眼睛开始。 这时,我才回想起票据上电影的名字。 “能换一场吗?这场电影我已经看过了。” 他点了点头,开口问道:“你想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我认真思索了一番,答道:“作家的。” “什么年代的?”老人继续问道。 “什么年代的都无所谓,只要不认识就行。” “好。” 老人走出了放映厅,再度返身时手上已经多了一袋厚厚的胶卷。 “想知道电影的名字吗?。”他说道。 “不了。” 咔哒— 影片在无形的嘈杂中继续播送,最终在虚幻的掌声中落下帷幕,结束了电影的主角——一名平凡作家一生的故事。这个故事的情节谈不上多么恢弘壮大,甚至可以称得上平淡,影片以大量的篇幅描绘了主角在创作历程中的点点滴滴,但得益于高明的叙事手法和层层递进的节奏,观看下来丝毫不使人觉得乏味,最终,作家在一片宁静中拥抱了死亡,影片结束。 放映厅的灯亮了起来,制作组的名单从荧幕上滚动放送,我注意到,除了演员以外,其余所有的制作人员都是同一个人。 “你该走了。”从电影播放开始就失去踪迹的老人重新出现在荧幕前方。 “离开之前,能解答我几个疑问吗?” “可以。”他一边收拾着放映机,一边说道。 “这里是人类死后的世界吗?” “不是。” “我......死了吗?” “没有。” “究竟什么才是死亡?” 老人停下了手上忙碌的工作,转过头看着我,他没有五官,或者说,他那张镜子一样面孔倒映着所有人的五官。 “死亡是一台复杂而精密的机器,它一直平稳地运行着,直到某一天,它突然产生了故障,所以,已经许久不曾有人真正死过了。” “那片海......” “是的,因为出现了故障,所以你们永远无法到达那里,直到机器被修复之前,你们只能在锈都徘徊。” “不,我想知道的是,在死亡之后存在着什么?”我追问道。 他摇了摇头,“我知道答案,但我不能告诉你,那样是破坏规则的,破坏规则是不被锈都允许的。” “谢谢你的解答,能回答我最后一个疑问吗......”我离开了座椅,朝着放映厅的出口走去。 “你们是神吗?” 他再次摇了摇头,“我是导演,是剪辑员,是音效师,我也可以是你们中的任何人,但我唯独不是神。” 我走出了影院,在湿漉漉的台阶上坐下,预示着风暴的乳状积雨云在这座生锈的城市上空聚集,仿佛一座座倒悬的凝固山峦,远处的海洋则在先一步而来的风里不断翻腾着红色的浪花。或许是为了躲避风雨,路面上的过客已经减少了许多。我闭上了眼睛,在风中想象着那个答案,直到老人口中的机器被修好,我的思考将一直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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